朱砂痣——非木非石

　　他勉强点了点头, “人瘦了点，有劲儿吗？照顾孕妇可是个累活儿，别照顾的人还没怎么样呢，她先累坏了。”
　　“这个你放心, ”他用家政公司里经理的原话回复他, “瘦了做事利索，手脚轻快。”
　　李景鸣这才点头答应了，安排他开车把人送到赵云亭那里。
　　晚上赵云亭从学校那边回来，推门看见保姆章红梅有些惊讶。
　　她也算有眼色, 看穿着打扮就猜出来赵云亭的身份，赶紧一五一十地说了，还说：“姑娘你以后叫我红梅就行。”
　　赵云亭抿嘴看了看她，喊了一句章阿姨，然后故意叹了口气，“李景鸣到底有这边几把钥匙，这是我家还是他家？”
　　张红梅笑了笑，“这个我不清楚……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没胃口。”
　　“每天都是这么晚才回来？孕妇得早休息。”
　　“学校很忙。”
　　“那也得注意点……”
　　赵云亭有些烦躁，一是觉得家里多个人碍手碍脚，她做什么都不如一个人方便，二是嫌李景鸣跟一个保姆讲太多，估计透了底，自己什么事都被摸透了。
　　至于去赵云亭家里这个事，李景鸣也很快就操办起来，甚至没跟她知会，也没问她父母的喜好。
　　赵云亭本来应该提前打个招呼说一声，给家里讲电话时却欲言又止说不出，最后含糊来了句：“明后两天打算回去……”
　　赵父听了直说：“好啊，我跟你妈正合计着，这个十一出去旅游，你回来了正好，我们一家三口一块出去。”
　　“……”
　　“喂，亭亭，你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你们打算去哪旅游？”
　　“这不正想着，还没计算好。”
　　“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还没玩遍，还去什么国外？对了，今天打电话过来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
　　“这样吧，天也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实验室是不是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旅游的事等你回来咱们再商量，反正十一得七天假吧？咱们拿出来五天去游玩。”
　　赵云亭抿了抿嘴，只好把电话挂上，叹着气想，这种事情，怎么叫她说得出口？难道说，妈我怀孕了，你做好当外婆的心理准备了吗？
　　她扔下电话，躺在沙发上连着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真要这样跟李景鸣稀里糊涂过下去？以后他小老婆小情人地往家里带，自己又当如何呢？
　　就他以前那行为作风，自己又该不该相信他以后改邪归正？
　　也不知道李景鸣是不是授意了章红梅什么，她总是有意无意给她灌输一些思想，再加上这给人打工的，总是比一般人会察言观色，就赵云亭坐在沙发上这不大会儿，她就过了来，劝说：“姑娘，要不咱们下去散步吧？你多走动对胎儿好……其实你这样虽然不是大龄产妇，但也差不多奔着这个方向去了……你跟李先生也都是性情中人，都是好人……说实话，很多到了你这个年龄段的姑娘，怀孕了还要追求什么自由，说什么要嫁给爱情……什么是爱情呢？那东西是虚无缥缈的，结婚以后都是责任，是亲情，是包容与被包容。婚前两个人就像是拳头抵着拳头，再亲近手心也挨不到一起，婚后就是手掌贴着手掌，手心碰到了一处……”
　　赵云亭侧开身子，抬头看了看她，“章阿姨，你还挺会讲道理。”
　　“咳……我都是胡说八道，觉得有道理你就听，没道理就当解闷。”
　　赵云亭舒了口气，进卫生间洗漱。李景鸣十点多过来，带了几样小吃，她没碰，实在吃不下东西。
　　他说：“不吃就不吃吧，我也不该买，买的东西不如家里做得东西干净，指不定添加了什么玩意儿。”
　　赵云亭沉默了一会儿，“你在哪休息？待会儿走吗？”
　　“肯定不走啊。”
　　“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谈一谈。”
　　李景鸣忍不住打量她，心里有些摸不准，故意开了句玩笑：“谈什么啊？你这语气让我还怪紧张。”
　　“进来吧。”
　　李景鸣放下筷子，抽纸擦嘴，不急不慢地跟着她进屋。
　　她等他进来，顺手关上门。看着他不做声。
　　李景鸣笑了笑，“说什么？”
　　她坐到床上，依旧是看着他不说话。
　　“你不是要跟我谈一谈？不说话怎么谈？”
　　她长出一口气，闭上眼，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猜个大概。”
　　他沉默了会儿，“不想生？”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可能我不够爱你。”
　　“爱？我问你，你爱没爱过我？”
　　她眉头皱起，回脸看他。
　　李景鸣抹了把脸，“这么问有点矫情……我这么着说吧，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一样，男人看问题更透彻更长远，有些矛盾，不一定是我跟你的矛盾，有可能是男人跟女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思维上的碰撞……就比如我现在跟你，你可能觉得我这样做是因为你怀孕了，所以想进一步结婚或者怎么样，这让你不放心。但是在我这，我考虑问题更理智，你想一想，我要是只是因为孩子，那大可以让你生，生了我养，然后咱们该干嘛还是干嘛，也可以让别人生，反正我有钱，要孩子一点问题没有，想要孩子还不简单？我想跟你结婚，那是觉得你合适……这么着说吧，我想结婚的对象，你首先得考虑合适不合适，然后再考虑喜欢不喜欢，如果既合适又恰好我喜欢，那我干嘛不抓住机会？”
　　“我恰好就是那个恰好？”
　　“哎，”他点点头，“这次还算你上道。”
　　“如果你以后出轨呢？”
　　他脸色一僵，抿住嘴。
　　“你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我说话直接，你别介意……花花惯了，能收回来吗？”
　　他过了会儿脸色才缓和，低头笑了下，“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不出轨？不出轨的那些好男人，大多都是没有经济条件，身边没有诱惑。女人不出轨？这年头，女人活得比男人还潇洒，男人出轨还有一部分单纯是追求刺激，起码还能回归家庭，女人出轨是他妈的追求爱情，有了爱情抛夫弃子，连家都不要的太多了，更吓人。谁能保证自己不出轨？你能保证？日子得过了才知道，没过之前谁都不好说……亭亭，你这么问不就是想得我一个保证？没问题啊，什么样的保证我都可以给你，但有些事我也希望你看明白——结婚受法律保护的还可以离婚，更何况口头上的承诺？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出的承诺，一文不值。”
　　“我觉得我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你跟我试一试，有时候婚姻就像一场赌博，你下注，我也下注，你怕输我也怕输，都一样的……你不要觉得离婚了就一定是女人受伤害，很多事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婚姻是需要两个人维护的。就像你们女人总觉得吵架以后男人就要去道歉，冷战几天就说男人渣……谁没有脾气？谁不是娇生惯养？发生了矛盾男人就不难受？不伤心？不当回事？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要求对方在吵架的时候多心疼你的时候，你也要想一想，你有没有多心疼他呢？要求对方在吵架的时候多包容你的时候，你也要想一想，你有没有多包容他呢？”
　　赵云亭知道他是暗指上次冷战那个事情，其实说真的，这也算她心里过不去的一个点，她一直认为，三天都不联系，他的心的确硬了点，说明什么？说明从来没把她当回事。但是经他这么一说，赵云亭突然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就像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是铁打的……
　　李景鸣站起身，叹了口气，最后又说：“有句话你要记得，两个人在一起，总是道歉的那一方，不一定是真得做错了，而有可能是这一方比另一方爱得深。”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知道不把失恋当回事的人，为什么要看言情小说？谈婚论嫁的年纪，难道谈恋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尊重别人，永远也得不到尊重。

　　☆、第 78 章 第78章

　　赵云亭叹了口气, 盯着他看了会儿，“前两天刘科长过来拿药品, 因为临时有事他老婆就替他来了, 嘴巴拉巴拉特别能说，我当时就问她是做什么职业，她说自己是律师, 我当时就想，她做律师也不算屈才了……其实律师这行业多好，哎, 你以前想过要做律师吗？”
　　李景鸣“嗯嗯”地笑起来，掏着裤口袋说：“我这是不是屈才了？”
　　“有点儿吧。”
　　“很多人这么说。”
　　“你怎么就没考虑一下？”
　　“我也想着去，不过公司没人管理，等你以后独撑一面我才放心去做律师。”
　　“我就别指望了，你要是真想, 我尽力生个儿子？”
　　“不不不, ”他说话滴水不漏，“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你千万别多想，我这人没有那些陈旧观念, 不仅我没有, 咱爸咱妈那边也没有，都是通透的人。”
　　她舒了口气，“你听我说句心底的话，好不好？”
　　他点头。
　　“我……我想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考虑……”
　　李景鸣沉默住, 看着她不说话，过了会儿才反应，长吐一口气，“好，最近我逼得有点紧，是我考虑不周。”
　　他说完在屋里站了站，无所适从。
　　章红梅做好粥，站在外面敲门。他伸手打开门，请她进来。
　　章阿姨进来以后他便出去，等到赵云亭顺利喝完那碗粥，他这边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接了，听那边讲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发了一通火气。
　　赵云亭收拾好准备休息，不见他踪影，忍不住问章阿姨：“他人呢？”
　　“有事吧，刚才还在外头讲电话。”
　　赵云亭拿眼往外看了看，见不着他，只好穿上鞋子下床去找。
　　李景鸣发完火痛快了，不过对方不是能够随便发火的人，这会儿消了气正跟那边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昏头了，最近是事情多点，你别往心里去，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你放手去做就行……”
　　他瞥见赵云亭出来，跟那边又交代了一番才挂断。
　　“怎么还没睡？”
　　“不困。”
　　李景鸣笑了笑，扶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天，最后抿了抿嘴，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赵云亭觉出不对，“你怎么了？”
　　他闭上眼使劲抹了把脸，最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杯茶的功夫，她困头上来，睁不开眼，只好回卧室休息，他许久也没跟过来，赵云亭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早晨一觉醒来，不见身侧有人，她闭上眼又眯了会儿，这一觉从七点睡到八点半，章红梅做好早餐敲她的门。
　　收拾好出去，仍旧不见李景鸣，忍不住问了句：“李景鸣呢？”
　　“昨天晚上就走了，好像是有急事。”
　　“公司出了事？”
　　“哎，八成是。”
　　赵云亭端起来碗筷自己吃，她还在一旁站着，便叫她坐下一起。
　　白粥寡淡无味，刺激不了她的味蕾。说起来也奇怪，她除了最近口味略重，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别人怀个孕就像生了大病，不能吃不能睡，这里痛那里痒，但是她就不同，要不是周围的人和事处处提醒，她真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同。
　　中午孙慧云又过来，这几天，比古时候规矩甚多的大家族里那儿媳妇跟家里的长辈晨昏定省都要准时，汤粥补品变着花样的送，都不带重样的。
　　赵云亭越被重视，心里却焦躁不安。总觉得瞒着父母那边很是愧疚，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坦白。偶尔打定主意告诉他们，偶尔又想着赶紧卸货，神不知鬼不觉。
　　周婕两次约她吃饭她都没去，今天又打电话过来约逛街。赵云亭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出门穿了一身深蓝色做旧的休闲套装，略微带几分运动风，脚上踩了一双白色板鞋。
　　一眼看过去，瞬间年轻了很多，跟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一样青涩。如果说她是九九年或者九八年出生，估计也能蒙混过关。
　　周婕花钱向来不手软，进了商厦没看几家店，试了没有几身衣服就直接入了两身秋装。
　　赵云亭这次没有主动提东西，跟在她后面，两人边聊边上三楼做指甲。
　　“我来之前微信上就约好了，晴晴还是琴琴来着……反正是我朋友介绍的，做的最好那个。”
　　赵云亭下意识说：“你做吧，我就不做了。”
　　“你为什么不做？”
　　她愣了愣，隔了半天才说：“哦……那什么，我最近不想做，最近忙着做实验，东碰西碰的，再好看也撑不过两天，白花钱。”
　　“这东西做了肯定会不小心碰花，我都预约了两个人了，来都来了，不做怎么行。”
　　赵云亭摇头，“真不用了，不想做。”
　　“为什么？”
　　“没为什么啊。懒。”
　　“烦人！”周婕抱怨了一句，主要是觉得预约了又不做，有点不如意。
　　……
　　李景鸣从公司出来，外面竟然飘起小雨，他回头给了于得天一个眼神，于得天赶紧撑起伞送客户上车。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沾上污渍的皮鞋，“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湿答答的还真是烦人。”
　　于得天小跑着过来，头发和西装肩头上湿了一片。
　　他看看他，“伞呢？”
　　“让他们留车上了。”
　　“留就留吧，”他举起手里的文件遮住头，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串钥匙，吩咐说，“你去把车开出来，我在这边等你。”
　　远远瞧见孟老爷子的车子，李景鸣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最近生意不好做了。”
　　于得天往他看得地方扫了一眼，也认出来是谁的车子，笑说：“听说现在连加油站这种小项目也接了。”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小钱也是钱，积少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