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非木非石

　　赵云亭看了他半天，使劲眨眨眼，眼泪顺着脸庞下滑，“对，你说的对……都会过去……”
　　吴旭东捧住她的脸帮她拭去眼泪，低声说：“你别这个样，你这样我心里很不舒服……”他别开眼，继续说，“有时候人也不能只谈感情，尤其是男人，在一起不一定喜欢，不在一起也不一定是不喜欢。时间长久之后这就成了一份责任，相互之间都得有个交代。”
　　周婕听出来一些眉目，只是没想到赵云亭口风这么紧，自己和她也算是朝夕相对，竟然一点没觉察出这档子事。她搞不清楚原委，一时不知道怎么插嘴，但是见她这样也猜得出来，这八成也是一出苦情戏。
　　自己这几天不如意的时候也没顾忌过旁人，现在才知道赵云亭也不好过，心里顿时有些心疼她。
　　吴旭东随着她们下了车，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对周婕交代说：“她要是明天喝断片了你就别提我过来的事，她要是没断片……要是没断片问起来你就让她放心，就说这事除了我学校里谁也不知道，我以后一个字也不会说。”
　　周婕不由地看了看他，“你怎么就不能自己给她讲？”
　　“等她醒了八成最不想见的就是我……她那么好面子。”
　　周婕听这话有些气，皱着眉说:“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也清楚有时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你既然这态度，那的确也没见面的必要。下次再摊上这种事啊，干脆狠狠心不管不顾得了。”
　　吴旭东不由地看了看她，话虽难听但也没错，他被怼的说不出话了。叹了叹气，转身往外走。
　　周婕把赵云亭扶进卧室，没几步就气喘吁吁，帮她脱了鞋盖上被子，然后又拿来垃圾桶放在床边，也不管赵云亭听不听得进去，扬声说:“待会儿想吐的时候喊一声，我告诉你啊，这可是新买的被褥，弄脏了你自己洗。”
　　赵云亭抬手拉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认清楚人，只是说:“麻烦你了……不好、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饭……”
　　周婕被她逗笑，抿嘴说:“这可是你说的。”
　　赵云亭闭了闭眼，泪珠子又滑下来。周婕赶紧帮她擦拭，迭声说:“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了，别哭了成不成啊，姑奶奶～”
　　赵云亭咳了两声，脸上表情突然有些不对，低声喊着:“想吐……”
　　周婕手忙脚乱，赶紧递过垃圾桶去，赵云亭刚趴下就开始吐起来，满头卷发垂下来，盖住她的面容。
　　周婕忙撩起她的头发，帮她拢在身后。
　　等到她止住呕吐感又递过来水给她漱口。折腾完了这一糟便收拾污秽物，打开窗户通风。
　　一屋子令人作呕的酒臭味。
　　周婕虽然爱干净，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顾。赵云亭吐了出来才舒服了，脸色也不如之前苍白，躺下之后没再耍酒疯，晕晕乎乎地睡过去。
　　周婕见状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赵云亭平时脾气不错，但是喝醉了酒之后这酒品竟然这么差。也可能是心里郁结，喝了点就找到发泄的由头。可是不管怎么说，之后是不敢再拉着她喝酒了，就她那酒量也真是没救。
　　赵云亭一夜宿醉，早晨六点多便悠悠转醒。她头痛欲裂，意识却渐渐回笼。
　　昨天发生的一切自动浮现在眼前，让她想逃避都不行。
　　除了迷糊的厉害的那个时间段没了记忆，其余的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她都记得。
　　她呆坐了片刻，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周婕端着一杯热牛奶敲门进来，赵云亭刚好洗完澡，去了一身酒气味。
　　“赶紧喝了吧，我得上班去了，你要不在家休息一天半天的，实验室也不碍事吧？”
　　赵云亭低着头擦头发，神色倦怠。
　　周婕探头打量她，问了句:“还记不记得昨天耍酒疯的事？喝断片了？”
　　赵云亭手上顿了顿，想了几秒才嗫嚅着答应:“我耍酒疯了？”
　　周婕松了口气，“看样是忘了，可把我折腾坏了，把你从吃饭的地方扶回来，胳膊都要断了。”
　　赵云亭看了她一眼又转来视线，淡淡地说:“嗯……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没少给你添乱。”
　　“再说这种话我可不让你在这住了。”
　　赵云亭笑了笑，停顿一下又说:“正想跟你商量……我准备回校住了……在这住了段日子了，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婕有些惊讶，解释说:“哎呦，我刚才也就是一句玩笑话，你当真啦？我不是撵人，你别……”
　　赵云亭打断她，措词道:“没，我知道你是随口一说，是这样，我打算了几天了，不是临时决定。”
　　她想了想继续说:“你也晓得我实验室那边比较忙，住这边多少不如住校内方便……还有就是，我瞧你心情也没那么糟了，我还是回去住吧，住学校公寓更习惯。”
　　周婕见她表情很是认真，也不好阻拦，毕竟这边不是她的地方，或许赵云亭觉出不自在也不好说，“那行，回去住也不错，不用来回开车，安全。”
　　“嗯，”赵云亭点了点头，这个事就这样算是定了。
　　眼看着到了上班的时间，周婕不能再多说，提了包就出门了。
　　赵云亭目送到门口，等她没了身影才缓缓吐了口气。
　　不能再磨蹭，她也该回实验室去，从昨天的衣服兜里摸出来手机，只见右上角绿点闪烁，她点开屏幕一瞧，有两个未接，一个是钱教授，另一个是李景鸣。
　　还有一条短信，上头写着:咱们再聊聊，其实没多大点事儿，就是我喝得上了头了，不识好歹的人是我。
　　赵云亭不理，直接从短信页面退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到八点，点开联系人给钱教授回电话。
　　“钱老师……嗯，我现在不在学校，代替田考试监个考？下午吗？下午我没有安排……我立马就回去了，现在、现在正在路上……没事，不麻烦，那就这样。”
　　赵云亭讲完就切断了电话，收拾妥当便出门而去。
　　回实验室的时间有些迟，门大敞着，孙瑞见她进来招呼了一句:“过来吃西瓜。”
　　赵云亭往桌子上瞧了瞧，“谁买的？个头真大。”
　　“钱老师。”孙瑞说完旁边的另一个师哥就走过来，问她，“送水的没给你来电话？实验室没水了。”
　　赵云亭也不知道怎地，反应了半天，“什么水？送水的？”
　　“蒸馏水啊。什么水？还能是什么水？”
　　赵云亭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掏出来手机查了查，果然是有个南津的陌生号码来过电话，她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未接，八成是和上两个未接电话一样，醉酒未醒那时候打来的。
　　她忙不迭地拨过去。

　　☆、第 11 章 第11章

　　“消了气了？”
　　赵云亭觉出不对，手机从耳边拿开，低头瞧了瞧。
　　低沉地声音持续传出来:“说话啊，怎么了？”
　　赵云亭试探着问:“您哪位？”
　　那边笑笑，“你说呢？”
　　她想了想，眉头皱起来，“李景鸣？”
　　“是我。”
　　赵云亭愣了愣，轻声解释:“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她又看了看号码。
　　李景鸣笑说:“昨天给你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的，我还以为你……”
　　他没继续说下去，转开话题又说:“这是另一个手机号，嗯……我在你学校附近办事呢，要不然中午一起出来吃个饭？”
　　“我中午时间紧，怕是不行……改天吧。”
　　“时间紧不要紧呐，”他挑眉说，“时间紧那就不出来吃，去你们学校吃食堂吧。”隔了一会儿又说，“师兄妹都叫上，多热闹。”
　　赵云亭语塞，顿时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
　　他自行决定下来，“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再给你电话？”
　　赵云亭想了想，只好又说:“在食堂吃不合适，人挺多的……也挺乱。”
　　他笑了笑，故意说:“没不合适，你不是忙吗？”
　　“……”
　　“喂？”
　　“……”
　　“在听吗？”
　　“嗯。”
　　李景鸣赶紧说:“去哪吃你来决定，你说了算，都听你的。不过这顿饭我得请，好给你赔个礼道个歉。”
　　赵云亭一听就想起那晚在车上他说的话，顿时有些尴尬，沉着脸说:“你有什么好赔礼道歉的？你说的都是实话，你提的醒我记着了。饭还是改天我请你吃吧，也好谢谢你的好心好意。”
　　“这个，”李景鸣咂吧了一下嘴，“别别别，我又说错了成了吧？只要你能赏脸吃个饭，怎么着不行呢。”
　　赵云亭没说话。
　　他忙又说:“喝酒误事，真是喝酒误事，我这次算是明白了，保准没下次……那个事咱们翻篇了好不好？高高兴兴吃个饭，咱们握手言和。你要是不愿意那只能说明我诚意不够，要不我过去接你，表示表示我真心道歉的诚意？哪个实验楼？四号还是五号？二零几来着？”
　　赵云亭想的多一些，也不愿意被旁人瞧见让人多想，蹙眉说:“你别过来。”
　　他不听，“你说哪，我过去接你，有车，很快。”
　　“……”
　　“说啊？哪？”
　　她质问: “我跟你有这么熟？”
　　“不熟是吧？”他故意云淡风轻地说，“那什么，这样吧，我给你们钱教授打个电话吧，我问问他你在哪。咱俩不熟对不对？没事，我跟他熟，他跟你熟，这不就结了？”
　　一提钱比淮赵云亭就犹豫了，毕竟是老师的身份，这种事被知晓了的确不会说什么，但是她自己却会不好意思，眉头紧锁着问:“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跟你吃饭……我也不想这么弄，本来是挺高兴的事，非得搞得你不舒坦，你不舒坦我能舒坦到哪去？可是我忍不住啊，就是想见你。”
　　“你见我做什么？”
　　“你就装吧，我的心思你不明白？”
　　赵云亭略微想了想，提醒说:“这种事得你情我愿，我很明白，就是怕你犯糊涂想不开。”
　　“我不糊涂，清楚着呢，吃个饭总不算多吧？我又不对你做什么……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呢，你说是不是？我用同学的名义请你吃饭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赵云亭有些无奈，沉默半天才说:“你这人真是……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李景鸣笑了笑，　“没别的优点，就是热情好客。”
　　赵云亭临话电话前那边又低声下气地求了几句，她虽然没明确表示去还是不去，但是比起别的，女人还是受用软磨硬泡一些。
　　李景鸣公司这边忙业务，起初是让经理接洽的，对方大概觉得被怠慢了。给的好处没收，只说别来这套，后来吃饭喝酒，这边女同事喝酒不卖力，那边又说不能喝来吃什么饭。总之是闹的不怎么愉快。
　　李景鸣别得不计较，就是觉得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处理完事务就赶紧在今天走了一趟，没想到对方立马变了态度，中午便要留他吃饭。
　　待这事敲定之后，他便要告辞。对方又一次真心挽留，说在海鲜大酒店订了桌，不过他早已经是心猿意马，别说是吃海鲜，估计满汉全席都没兴趣。
　　从写字楼取了车，直接奔着学校过去。
　　到了实验楼附近他便停下车，知道赵云亭的心思顾虑，他也不会主动触霉头。
　　等到十二点的光景，他打电话给她，振铃许久才接听。
　　她似乎带着口罩，声音闷声闷气不太清晰，“喂？”
　　“我在你们实验室后头这个丁字路口呢。”
　　那边沉默了一阵，淡淡地说:“稍等一下，不好意思。”
　　之后听到玻璃仪器轻轻猛撞发出的脆响。
　　赵云亭摘了皮手套，拿起来电话又说:“我这就下去了。”
　　“几分钟？”
　　“十分钟吧。”
　　“好嘞，你慢慢忙，不急。”
　　那边应声挂断。李景鸣靠边停车，熄火。落下车窗点燃一根烟，边等人边抽烟。
　　也就是一支烟的功夫，路口出现两个身影。虽然距离有些远，他却一眼就瞧见其中的赵云亭。
　　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她穿着宽大的蓝色实验服就直接出了来。身边的那位一衬托，一下子被比下去。
　　李景鸣在她过来前就先一步掐灭烟，落下四处的车窗通风。她这时候也刚好跟另一人走到车旁。
　　李景鸣看了看她身后的女人，先发问:“这位是？”
　　赵云亭笑笑，“昨晚师姐就说今天中午跟我吃饭谈事情的，既然李总要请客，那多一个人也不算多吧？”
　　李景鸣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多不多，正好啊，给你俩改善改善伙食。”
　　赵云亭这才向他介绍:“这位是郑晴，我师姐。”
　　李景鸣冲对方示意，笑说:“上车吧，师姐？”
　　郑晴话也不多说，紧跟着赵云亭便坐上了了车。
　　李景鸣启动车子，直接拐了个弯，沿着林荫大道往西走，出了学校的西门。
　　走过两条街，这才到了繁华的地段。
　　李景鸣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赵云亭，不由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穿着这个就出门了？”
　　赵云亭漫不经心地说:“忘记换下来了，”她随意地往外看了一眼，继续说，“待会儿还要回去做实验，穿这个挺好的，省得穿脱麻烦。”
　　李景鸣摇头笑了笑，“是挺好的，不光好还挺宽大。”
　　他说到这里就到了地方，直接打弯拐进去，边走边说:“在这吃吧，距离你们学校也比较近。”
　　赵云亭没搭腔，等到车子停稳，拉着郑晴下车。坐电梯一路上去，她都跟郑晴说笑交谈，完全没把李景鸣放进眼里。
　　李景鸣沉默了一阵，问她:“想吃什么？”
　　赵云亭这才看了看他，不过立马又扭头询问郑晴:“师姐，你想吃什么？”
　　郑晴反倒看了看李景鸣。
　　他只好说:“想吃什么点什么，你们俩甭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