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阿哥所一片喜气洋洋,胤礿他们几个当弟弟的也上蹿下跳的忙乎,至于是帮忙还是添乱,那都说不准。
其实这事儿跟云荍的关系还真不大,反正大婚这天她从头到尾都没露脸,也就是听听小宫女打听来的热闹话。
第二日一早,新婚的胤禔携大福晋先去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再去奉先殿拜过两位先后的牌位,然后才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请安,而云荍她们,也一并在慈宁宫等候,让大福晋认了人又给了赏赐才结束。
最后新婚小夫妻才跟着惠妃回了翊坤宫,结束了这一天的仪式。
然而小两口没甜蜜两天,康熙就紧锣密鼓的领着一帮人往塞外去了。当然巡行塞外这个事情是早就定下来的,倒不意外,让人吐血的的是他把刚成亲没两天的胤禔也拎走了,于是大福晋只能郁闷的看着她老公带着两个格格走了,然后自己天天往翊坤宫伺候婆婆。
至于云荍,在康熙问她去不去的时候,断然拒绝了。
理由是,太皇太后身子还没养利索,总得有个人照看着。
把康熙感动的不行,毕竟云荍喜欢出去玩他是知道的。
云荍对此嗤之以鼻,大夏天的顶着太阳在外边赶路,我傻吗?在宫里虽然也热,但几盆冰放下去,还是能忍受的。既然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又何必出去找罪受。
不过宁楚格却因为云荍的拒绝有些不开心,这次胤礿和胤祒都被带走了,而她却因为云荍不去也不能去,只能一个人在宫里闷着。其实本来今年她也该搬到西五所去的,不过她不乐意,西五所住的那几个姐姐,最小的都比她大七岁,话都说不到一起。所以她跟康熙撒娇耍痴,想明年再搬过去。
康熙和云荍都因为她是女孩子,要求不用那么严,也就同意了。
等到天凉了,康熙他们才回来,此时距离胤禔大婚已经过去四个月,好在跟出去的那两个格格都没有挺着肚子回来,大福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惠妃母子一心想要嫡长子,虽然这段时间惠妃也老是暗示让她尽快生子,她也不过是当做婆婆对儿媳的敲打。
大福晋满心欢喜的跟老公相亲相爱,康熙却是进宫打了转儿就又带着太子去巡幸京郊了。
京城的天儿说变就变,昨天穿着单衣还不觉得冷,今儿个不穿夹袄那得冻得牙齿打颤。好在宫里的冬衣已经提前发下去了,倒不至于没得穿。
初杏套上水碧色的夹袄,脖子一圈甚至还有绒绒的兔毛。这是她自己勾上去的,兔毛则是云荍赏的,这东西连易贵人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有呢。
出了屋子,初杏缩缩脖子,两手拢进袖子里,刚往正殿走了两步,就听见远处传来奔跑声。
初杏皱眉,谁这么没有规矩,在宫内狂奔,主子可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吵醒。正待呵斥,那两人已是到了近前,一个正是长春宫的传话小太监,另一个却是个脸生的嬷嬷。看见那嬷嬷,初杏打消了原本呵斥的念头,不过还是语气严肃的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大喘着气:“初杏…初杏姐姐…这位嬷嬷…嬷嬷说…”
“太皇太后病了!”脸生的嬷嬷直接打断,言简意赅的道。
“什…什么?”初杏吃惊的反问了一句,不过又立马回神,“我这就去跟贵妃娘娘说!”说罢自己也抬脚跑了起来。
昨个儿守夜的是青禾和向晚,看见初杏就这么冲进来,低声呵斥的:“你是叫兔子撵了?这么莽撞!”
初杏停下脚步,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叫主子…叫主子起来…快…太皇太后病了!”
青禾一听也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说什么就冲进内室,掀开寝帐帘轻推云荍:“主子,主子快醒醒,太皇太后生病了!主子。”
云荍正睡得迷糊,恍惚间听见有人说太皇太后病了,恩,太皇太后,病了…病了?!
“你说什么?”云荍猛地起身,紧盯着青禾。
初杏一路跟进来,此时不顾规矩接话道:“刚刚来了个脸生的嬷嬷,说是太皇太后病了,具体的奴婢还没来得及问。”
“那嬷嬷呢?”
“在外头等着。”
“将人叫进来。更衣!”
嬷嬷进来的时候云荍正在梳头,还没见礼就被免了:“嬷嬷免礼。太皇太后如何?”
“回娘娘,太皇太后今早突然发起热来,苏嬷嬷已派了人去请太医,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了,奴婢就是被派来给您送信的。”
“好,嬷嬷稍后,本宫待会儿同你一起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云荍带着人火速赶往慈宁宫,不是她反应过度,实在太皇太后这两年身子都不太好,而且年纪也大了,就算什么时候突然走了都是有可能的。
赶到慈宁宫,皇太后却是已经到了,太医却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没到。进内室远远的瞧了一眼太皇太后,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的样子。云荍又退出来,站在门口与苏麻说话:“劳烦姑姑照看着,本宫这便遣人给皇上送信,再叫宫妃们过来侍疾。”
“辛苦娘娘,不过侍疾就不必了,主子这病,还是静养着好。”苏麻的态度意外的平和,一点没有情绪失控的迹象,仿佛太皇太后不过就是咳嗽了两声一样。
“姑姑说的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云荍微微欠身,转身去吩咐事情。
太医院目前当值的太医几乎都被拉过来了,轮番诊脉过后,均言太皇太后这是寒气入侵、身体不耐,而后又讨论了一会儿才定下一张方子让人去抓药熬药。
云荍焦灼的坐着,药效不是一会儿就起的,康熙那儿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通知到的,让她又急又没办法有所作为。
半天后,太皇太后的热度却没有减退,太医也有点着急,又围坐一群商量着改出了一个方子。云荍冷眼瞧着,总觉着他们中这次有人要倒霉,虽然生老病死各安天命,但康熙迁怒起来可不管那些。
晚上,太皇太后的烧还是没退,而且之前喝的药还都吐了出来,云荍急的团团转,打发了听到消息要来侍疾的宫妃,亲自跑到太医处逼人:“不管怎么样,先把烧降下来!”这帮太医肯定是顾忌着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敢用猛药,可是再这么烧下去,云荍怕太皇太后就直接去了,那更惨!
太医们也意识到现在首要任务是退烧,这次倒是迅速拿出了一张方子,云荍自己看着熬好了给苏麻送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太皇太后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一些,虽然还有些低烧,不过人却清醒了,还吃下了小半碗粥。守了一夜的云荍松了口气,醒了就好,这样最起码能等到康熙回来了。
往后几天,太皇太后时有反复,云荍的一颗心随着她升起落下,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没两天就觉得自己得折寿几年。
算算时间,康熙这会儿应该也接到消息,再往回赶了吧。云荍掰着手指算数,她这几天睡得少,脑子都是蒙的,蒙到不掰手指她都数不清日子。
“娘娘,温僖贵妃和其他几位娘娘来了。”
云荍叹气:“还请她们去暖阁。”
太皇太后生病,云荍守着,其他人当然不甘心落于人后,不然康熙回来给她们扣个不孝的帽子怎么办?是以除了前两天比较严重的时候,她们天天结伴过来。可又不能真的让他们去侍疾,太皇太后养病的那间屋子,云荍都没进去几回,更何况她们,所以只能把她们扔到暖阁去呆坐着。她们也知趣儿,人在慈宁宫守了,回去再抄几份经供起来,也算是表达了关心和孝心。
太皇太后还没好呢,章佳氏那又要生了,云荍实在不敢走开:“让温僖贵妃和敬嫔去守着,有什么事儿再来找本宫。”
好在章佳氏省心,顺顺利利的生下一个女儿,中间没给机会让云荍操心。
千盼万盼,终于把康熙盼了回来。
“皇上吉祥。”云荍领着一堆人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阵风似的从众人面前刮过,直接进了室内,空气里只飘荡着一声“平身”。
虽然被忽视了个彻底,不过云荍还是重重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历经三朝、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女人,云荍还真的无法做到承担起将她送走的责任。
可康熙的出现也并没有能让太皇太后好起来,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即使太医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吊着那一口气罢了。
康熙自从回来后直接罢朝,昼夜不离太皇太后左右,很快就熬得形销骨立,最后还是孝庄开口他才回乾清宫休息了一会儿。
云荍第一次踏足乾清宫,却是太皇太后开口叫她过来照顾康熙。
按着康熙睡了一觉,醒来还没等云荍开口就道:“梁九功,传旨,朕要去天坛祭天!”
云荍默默闭上嘴,祭天在这个时候可是一个大杀器,并没有她开口的份儿。
可祭天不是说祭就祭的,等到一切准备好时,二十六年都已经过了。
二十六年的年并没有什么过头,今年连宫宴都没开,康熙带着一帮妃子皇嗣潦潦草草吃了个饭就算完了。大臣们也不敢宴饮,就怕触到康熙的霉头,民间倒还是有一些喜意,不过看到王公贵族家的表现,也都不敢太过就是了。
大年初二,康熙率领一帮王公大臣于天坛祭天。据说康熙念祭文的时候涕泪交泗,愿折损自己的寿命,以增延祖母的寿数。
祭天结束后,康熙的孝行传遍天下,人人都道,圣上果然是至孝之人。
然而自然规律终究无法抗拒,太皇太后于正月二十五日阖上双眼、溘然长逝,康熙跪在遗体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紫禁城满城悲鸣,丧钟响彻京城内外。
第165章
正值寒冬,呼呼的冷风循着缝隙钻进衣服里,一点一点夺取了身体的温度。
小佟佳氏悄悄将斗篷又围紧了些,口中虽呜咽不停,心中却是翻滚着愤恨,凭什么那帮贱人能跪在暖意融融的屋里,而她却只能在殿外遭受寒风凛冽。明明姐姐已经去了那么久,阿玛也运作了不少,为什么皇上还是不封她?!
肯定是富察氏那个贱人!皇上本来在选秀前就说要动位份,结果去了一趟长春宫就没信了,肯定是那贱人怕皇上封她当皇贵妃爬到她头上,就在皇上跟前给她上眼药。小佟佳氏恨恨的想,更恨的却是打探不出来云荍到底跟康熙说了什么,让她无法针对性的做出反应。
“一帮废物!”小佟佳氏在心里恨恨的想。
皇贵妃去后,佟家在宫里的人终于掌握到她手里,瞬间让她有种手眼通天的感觉,可惜的是舒嬷嬷那老货和弄墨当场就以身侍主,虽然锦文几个留下了,但是根本没大用,随后也让打发出宫了。
可惜愤恨并没有让小佟佳氏觉得暖和起来,她不由得又羡慕起德妃来。德妃在太皇太后去世前的半月诞下一个皇子,不仅让太皇太后临终前高兴了一回,还因为月子完美的避过了哭灵,简直太好命了!
与她一样,此时殿内殿外的大部分人可以说都在羡慕着德妃。整个大殿里,恐怕除了康熙和太后,就没有人是真的伤心了。
包括云荍。
对云荍来说,孝庄的去世更多的是一种亲眼看到名人消逝的叹息和遗憾,并无多少悲痛之情。若是当年她与康熙的感情能走深了,说不定今日她还会因为感受所爱之人的悲痛而难过,可当年不过是刚刚萌芽了一颗喜欢的种子,就被孝庄、康熙、现实给联手灭掉了,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是前世去参加同村逝世长辈的丧仪,真实感情表达最多就是表情肃穆罢了。
可惜她就跪在康熙身后,装也要装一幅悲痛的样子,更可怜的是那些刺激性的东西都不能用,因为味道太大,会被康熙闻到。
小佟佳氏羡慕她们,殊不知殿内的还羡慕外头的呢,与康熙跪在一起当是啥好事吗?这家伙连着十来天完全就跪着一动不动啊,太后都劝不了,这种情况,她们谁敢动?以往的那些小动作一个都不敢使。
云荍以为这次丧礼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毕竟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康熙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可是听着身后的轻呼声,云荍觉得自己果然高估了一些人的脑子。
“皇上。”云荍轻轻叫道。
“去看看。”康熙头也不回的道,声音嘶哑,仿佛扯裂的布帛。
“是。”云荍慢腾腾的起身,不是她做样子,实在那个腿啊,它快不了!
殿内人不多,是以云荍一转身,就瞧见了正被新嫔扶着的大福晋。殿内的人几乎没人动,只有惠妃,颇有些担忧的往那边瞧着。
云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福晋,看来是意外。
悄无声息的让人将大福晋抬到偏殿,着人叫来太医诊脉。
“娘娘,大福晋这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就是…有点不稳。”值此时机,太医并不敢说出恭喜的话,只用最简单的话叙述了一下事实。
云荍顿了片刻才叹道:“也是好事,本宫去回皇上,大人开方子抓药吧。”
吩咐福华守着,云荍又静悄悄的回到灵前,在自己位置上跪下,才前倾着身体轻声道:“皇上,胤禔福晋要给太皇太后添玄孙了。”她故意提到太皇太后,也是怕康熙迁怒于大福晋肚中的孩子,毕竟按时间算来,大福晋这身子怕是在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怀上的。
康熙没有说话,仿佛并没有听到云荍说的一样,周遭气氛一点一点凝重起来,云荍都在思考如何劝说康熙不要丧心病狂的除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
“让她回去养着。”
凝结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是。”云荍欠身应道,前倾的身子回归本位,继续哭灵。
大福晋现在晕着,就算要回去,也得等醒来再说。
惠妃内心更是焦灼,她有直觉,胤禔福晋绝对是有了,跪了这些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动胎气。她不住的拿眼睛瞟云荍,可是云荍并不不回头看她,眼见着云荍与康熙说了两句话就不动了,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
即使再盛大的丧礼,也终有结束的时候,更何况康熙身为一国之主,大臣们根本不会允许他们的帝王长久的沉浸在悲痛之中。
在大臣的连番折子轰炸之下,康熙终于妥协,以日易月,为孝庄服够了二十七日的整孝,重上朝堂。
孝庄的棺椁也被移到梓宫摆放,由上百名僧人日夜不停的念经祈福。
二月没过完,就出了一件震动前朝后宫的事儿。
御史郭琇参奏明珠、余国柱等结党,明珠、余国柱免职,明珠之党遭罢免。
看看这个区区几个字,云荍仿佛能从中嗅到腥风血雨。虽然历史告诉她,明珠还有再起来的时候,这次应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这也让云荍明白,夺嫡之争已初现端倪,历史大势不可觑,她们,终将被卷入其中。
杀人的刀子总是来得无声无息又漫天遍野,明珠被罢官的第二天,就有一丝流言在重重掩盖之下喧嚣而起。
胤禔于太皇太后病重之时享乐,是为不孝;大福晋在灵前晕倒,是为不敬;其更在太皇太后孝期间面露喜意,此等不孝不敬无情无义无礼无节之人,真真乃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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