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了个澡,动作真快。
方姿与陆焰并肩走出民宿,脚步不疾不徐穿过小巷。
月亮悬在空中发出朦胧的光晕,羞答答的只露出半张脸。几颗星散在它周边,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
这么多天下来,方姿对周边不算陌生了。带陆焰去了大排档,熟门熟路的样子像个当地人。
“去哪家?”
大排档是夜里最好的去处。连排的桌椅摆成一条长龙,炒菜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生意好的地方座无虚席,整条街热火朝天。
在方姿看来,人多的地方味道不会差。但是——这里都差不多。
所以只好看陆焰喜欢吃什么。
在山上时,他吃的不多。这会儿确实也饿了,便抬了抬下巴,“那家。”
小龙虾。
方姿点点头。
点单交给陆焰,服务员一一记下后,方姿补一句:“来一打啤酒。”
用目光询问陆焰。
“随你。”
酒量好的女人不是没见过,能喝的一斤白酒干下去也不是没有。
方姿……看着不像。
注意到他的打量,她实话实说:“我只能喝啤酒,你要白的?”
那边静了会儿,“就这个。”
☆
酒先上来,方姿给陆焰一罐,自己开一罐,手伸过去——
陆焰勾了下唇,拿啤酒罐撞上去。
砰——
方姿仰头,喝掉一大半。
她喝酒时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豪爽利落,不像一般女人一杯能抿上个把小时。
没一会儿菜上齐。
陆焰靠着椅背,懒懒地望着她。
江市全民噬辣,点单时也没特意嘱咐少辣,方姿吃的鼻尖冒出细汗,嘴唇艳的像涂了唇彩。
喝酒也不再对着他举杯,辣了就喝。没一会儿一打酒就光了。
“再要点?”
无名指揩掉眼角的泪花,方姿指着啤酒罐,问他。
唇红齿白,眼里含着光。一顿宵夜竟吃出了妩媚。
陆焰盯着她,不咸不淡,“要呗。”
于是又加了一打。
“你喜欢这味道?”他开了一罐,推到她面前。
常在酒桌混,他自然看得出来。她未必多能喝,只是喜欢喝。
像小孩喜欢冰淇淋,男人喜欢烟,她喜欢啤酒。
“现在喝的不多。以前被我妈强制戒过酒。”
她喝上酒,话会不知不觉变多。与平时的淡漠相比,变得生动许多。
强制戒酒?陆焰挑眉,“酗酒?”
方姿摇头,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轻,却像个调皮的猫爪,抓的人心头莫名一动。
“以前我爸喝酒我跟着蹭,后来上瘾了。”她伸手拨着筷子,继续说,“特别是夏天的时候,一热就想喝。我妈扬言我们两个再喝酒,天天给我们煮鱼腥草。”
她皱了下眉头,表情有点孩子气。
陆焰听得颇有兴致,“成功了?”
方姿默了默,“成功了。鱼腥草不好喝。”
她低下头,望着酒瓶微微失神,眼神失了焦。神态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啤酒罐被捏出清脆的声响,陆焰仰头将剩余的喝掉。
酒罐被他随意一放,看着她问:“刚才给我锅什么意思?”
方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然后她仔细回想,她这么做有没有下意识的想法。
结果是有:“你能搞定她。”
陆焰姿态慵懒,“你这是甩锅?”
“你先管的。”她提醒到。
“怨我?”
方姿摇头。
怨什么,他的做法很正常。
“那时候你也动了。我不上手你准备怎么做?”
“把韩烨拉开。”她说,“但又不想。”
“为什么?”
“你朋友不会领情。她对我有敌意。”
陆焰撩了撩眼皮,眸光幽深,“她以为你跟我有一腿。”
方姿没接这话,只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笑什么?”
隔着桌子,陆焰与她对望。那张精致的脸许是因为喝了酒,愈发娇艳。接着,他听到她说:“我的男人……”
腔调竟带几分慵懒。
“其他不说,至少不能被我一下就撂倒。”方姿将最后两罐酒都打开,用同样的动作推到他面前,“所以‘我和你有一腿’这个说法不成立。”
陆焰眯了眯眼睛,也笑了:“是么。”
——
到江市差不多半个月,在凌晨回民宿还是第一次。
清风拂面,树影婆娑。脸上的热意得到缓解。方姿抬手拢了拢头发。
浓密如绸的发丝滑落贴在脸颊,还有几丝挂在嘴角。
陆焰走在她身旁,垂眸看她。
出乎意料,她酒量还真的不差。两人喝了二十多罐,这会儿她精神很饱满,人也十分清醒。
这也说明,她真的只是想请他喝酒。
深夜,小巷里面的路灯已经全部熄灭。暗淡的月色将这条路照的模模糊糊。尽头长而窄,一眼望不到底。
酒劲儿经过酝酿,渐渐翻涌上来。方姿压了压,哈欠依旧不受控制冒出来。
“你是江市本地人?”她眨了眨眼。
陆焰慢悠悠反问,“像吗?”
“不像。”方姿望着他的下颚线,“你口音更像松城人。”
他掀着唇畔,“比不上你的南北结合。”
“你直接说是二椅子。”
他笑:“这词儿谁教你这么用的?”
方姿顿了一下,“前男友。”
和林渊最好的时候,他经常会开她玩笑。说她这口音是大葱和糖水结合,独有一番风味。
也是同一张嘴,分手时对她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而愤怒过后,如今再回想起来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薄情,冷淡。她大概真如他所说的这样。
陆焰侧了侧头,没接话。
困意和酒劲杂糅一团。安静的氛围让方姿有些走神,没注意脚下翘起来的石板。
踉跄两步,手臂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她顺着力道往后退,撞上陆焰坚硬的躯体。
他垂着头,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住。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像这黑透的夜色。
“不是练过吗?”
她仰起脸,呼吸顿时与他相接。微弱的光影中,腰部缠上一只结实的手臂。
陆焰望着她,语气调侃:“下盘不稳啊。”
方姿没接话,但她感觉到覆在背后的手正暗暗用力。
她手一挣,“我站稳了,你放手。”
他勾了下唇,收紧手臂,“你自己想办法呗。”
他们相对而立,陆焰左手圈着她,右手猛然扣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温热的手掌隔着轻薄的衣服在腰窝那里流连,引起一片酥麻。
方姿一个激灵,伸手去捉那只不老实的手。却被陆焰反握住,连同另一只手一起反剪到身后。
她拧眉。
陆焰钳住她,禁锢在怀里。唇几乎贴到她耳朵,“你说,这样算不算有一腿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男人不能激。
方姿:我只是实话实说。
陆焰:相比说话,我更喜欢听你叫。
小酌:滴——刷卡上车。
第13章
男人和女人体力上有先天的差距。饶是方姿练过点,在陆焰的蛮力下想挣脱也不是那么容易。
狭窄的小巷空荡安静,她几乎能听到他胸腔里的跳动。深沉平稳,与她的完全不同。
“你松不松手?”黑夜中,她的声音仍然很平静。
“松开给你打?”
“……”
陆焰笑了声:“打也没关系。牡丹花下死……”
“我不是牡丹花。”她冷声说。
“对,你是仙人球。”
方姿忍无可忍,陡然抬起腿,屈膝顶他要害。陆焰反应极快,伸手一挡,接着大迈步,拥着她走到墙根。
她完全落进他怀里。
“踢废了你给赔?”
“你没那么弱。”
他嘴角一勾,无耻地回了句:“你真了解。”
方姿:“……”
他们离的很近,她仰头仰得要累死,手也开始泛酸。
“这个姿势很累。”
陆焰垂眸,望着她的头顶,“那你想用什么姿势?”
“我想走路时两只手可以自由摆动。”
他闷声笑,胸膛震动传到她身上。
手还在她腰间,粗厉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旖旎又带着火。
方姿被他压在墙上,双脚困在他两腿之间。气的只能踢他小腿。陆焰却不痛不痒。手渐渐往上,拇指慢条斯理地在上面轻轻蹭着。
他一动,她身体立刻紧绷。那感觉难耐而磨人,无端让人觉得暴躁。
“陆焰!”
“嗯。”
他喉结滚动,不知是因为这声低沉的“嗯”亦或是别的。
方姿上下失守,这种被动的滋味令人不踏实。
他的手一直在她腰窝上流连。指尖反复描绘着那里的曲线,动作轻柔的像在抚摸什么珍品。
方姿忽略掉酥.痒感,瞪着他的双眼氲了一层水光,眼底却冒着火苗。
“我说你不听……”不知是气还是怒,她的声音开始不稳,“到时候别后悔。”
陆焰看她片刻,“啧”了声:“你这脾气……”他放低声音,“平时都是装的?”
方姿瞪着他,眼神冰冷凌厉。
云朵悄无声息遮住月亮,投下来的光亮更加朦胧。她生气的表情那么生动。
僵持半晌,陆焰嘴角勾了勾,慢慢将手撤出来。但依旧这么抵着她。
腰间触感消失,方姿竟暗暗觉得松了口气。只是仍然没法摆脱桎梏。
手指被他攥住,一根一根全部落进温热的掌心。被冷眼相对,陆焰却心情极好地笑了出来。
他像拿着逗猫棒,终于将平时优雅高贵的猫咪惹怒,心里舒服了。
方姿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视线上移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幽深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风丝丝缕缕吹来,发丝轻佛。两双眼睛对视良久,方姿听见他清冽的声音响起。夹在风里,幽幽飘进耳中——
“事不过三。再激我一次,你等着。”
——
日上三竿。
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都换了几轮,方姿才晕晕乎乎转醒。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毯,两只修长的手臂一只搭在腹部,一只挡在眼前。窗帘半开,有光透进来,在房内形成一道竖线。
良久,床上人坐了起来。薄毯滑落,白色工字背心露出来,肩头白皙圆润。
方姿顶着一头乱发走进浴室,半小时后,神清气爽地走出来。一身水汽,发尾还滴着水。
将窗帘拉开,她靠在窗边喝着温开水。手机上显示时间是11:07。
竟然睡了这么久。
酒醉三分醒,别说她还没醉。昨天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陆焰对她有兴趣,很明显。但她比较意外的是自己的反应——对于昨天的事她是生气,但也仅仅是气恼。
想到这,她望了望窗外。然后发现有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
一上午没进食,方姿有些饿了。换了衣服准备下楼,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串座机号码。
电话接通,“喂”了一声,那边似乎没反应过来。大约半分钟,才有些激动地应了一声。
“方小姐……是你吗?”说话口音很重,要仔细听才能听明白他说的内容。
“是我。你是李一平?”
对方立刻应到:“对对对,是我。”
彼此都静了静,方姿开口问候:“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哇。”李一平说,“前阵子大夫过来给她检查,只捡了几付最便宜的药吃。”
“她需要多休息。”
李一平应了声,像是很犹豫,踌躇半晌才问出来:“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人……找得怎么样?”
方姿坐到床脚,告诉他:“已经在找了。不过信息太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话不说太满这是她的原则,不过既然答应帮忙她就会尽全力。但这话听在李一平耳中,就有了推脱的嫌疑。
心里腹诽方姿不用心,嘴上却说:“我老娘年纪大了,就是放不下一俊这事。我家条件你也知道……她盼着你好消息,你就多费费心。”想了想又提醒似的加一句,“也不枉她救你一场。”
方姿垂了垂眸:“这是自然。”
李一平心疼长途话费,把事说完就急匆匆挂了电话。回去路上还要埋怨,来回路程要走半个小时。
握着电话,方姿静静坐了一会儿。想起那黄土房黄泥地,又想起那个垂暮老人,心头总有说不清的情绪。
——
在民宿里吃完饭已经一点多。方姿找几个地方去逛了逛。她弄一辆共享单车去附近游湖,又去了景市文化长廊。
游客多数结伴而行,三三两两在一起拍照。很少有年轻人像她这样,既不拍人也不拍景,只用眼睛看。
一圈下来能记住的没几处,在她眼中湖光山色都大同小异。意外收获只有出来时车筐里塞满了传单。
本想全部扔掉,目光被其中两张吸引住。
一张是5A级风景区湿地公园的宣传单——赏荷好时节,送你满庭香。
另一张是景市经济区世贸大厦里举办纹身展。
她大致看了看,将这两张留下。重新踩上单车回到民宿。
路过前台的时候,有细微的抽泣声传出来。
向维穿着棉T花裤衩站在一旁,见到方姿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扒了扒头发,表情有点尴尬。
“小祖宗你别哭了行不行?你说不好看我给你重画呗!有什么好哭的!”
里面,池续正抱着膝盖,靠着墙哭的可怜兮兮。浅蓝色T恤被汗浸湿,黑色短裤沾了很多灰。他手臂上有一坨黄颜色的东西,很显眼。但方姿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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