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弟弟因跟在父母身边,自己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兄弟感情不深,袁文季打定主意想要好好与他相处。
刚刚那番话,也是这些日子实在憋不住才借机说了出来,但袁文林尚是少年心性,袁文季唯恐再说下去引了他的逆反心理,于事无补不说,还会影响兄弟和谐,所以他也就闭口不言了。
不过看他不服气的样子,袁文季想着,日后要慢慢改变他这种想法了。
袁文林见哥哥住了口,自然不会自找麻烦,也就跟着低头不言。
陆烁见两人之间气氛尴尬,不由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个卫钊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
周茂眼神极活,立马附和道:“他是魏州人士,家中世代务农,加之一直声名不显,你不认识他也正常……”
“声名不显?”
陆烁疑惑之色更浓。
袁仲道收弟子明显要求很高,连才学平平的亲孙子都被他拒之门外,这个声名不显的卫钊,又是如何入他法眼的?
再者,这么稀缺的位置,让个声名不显的人得了,书院其他人如何能服气?
周茂一看陆烁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忙摆摆手道:“你可别误会,我说他声名不显,可不是这人没有真才实学的意思……”
“哦?”
陆烁提眉,“难不成他还故意埋没才名?”
陆叔这一发问,把袁文季从别扭中拉了出来。
“人各有志吧!”袁文季接话道,“卫钊才学极好,在书院每季的统考中,回回都排在前列,甚至隐隐在我等之上,只有大哥才能稳压他一头……”
桃山书院本就是从才中取才,这卫钊能在统考中位于前列,可见他学问是真的好了!
“那他为何……”
“他这人立志专心向道,一意跟着祖父研习学问,于科举上无意,魏州大大小小的文会他也从不参加,甚至连书院的各个活动也都不参加……都说他是个怪人,孤僻的很!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孤僻归孤僻,为人却并不差,只要相处时掌握好分寸,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越解释陆烁越觉得疑惑!
一个年纪轻轻的学子,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本该扬名立万才对,专研学问这样的事,一般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才会干的,这人却能沉下心来,且立志于此,实在是不正常。
况且……
“他不是农家子吗?”陆烁道,“书院的束脩可不低,他家人每年花费这么多供应他上学,他却不想考功名,他家人怎会同意?”
“这就不知道了!”
周茂明显也很疑惑,“我等从未见过他家人来书院里,他自己也没提过,还是先生说起时,我等才知道他家中来历……”
来历不清!
陆烁皱眉。
这个
☆、第267章 相识
居然来历不清!
陆烁皱眉。
这个卫钊身上,桩桩件件都透露着不同寻常,若非这人是外祖父亲自引荐来的,陆烁真的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别想这么多了!你若是好奇,明日就可看到了……”
听到周茂如此说,陆烁才回过神,将疑惑压在心里,继续吃菜。
暮色四合,一天很快过去。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陆烁早早起来,又交代白管事一番,看着他带着几个侍卫出了桃山书院,这才收拾好书箱,与对面的周茂往学舍走。
曲径通幽,曲曲折折,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到了课室。
此时天色尚早,课室的大门却早就敞开了,透过窗棂,可看见里面隐隐约约一个青色身影。
竟然这么早就有人来了!
陆烁心里讶异,等看到周茂面色如常时,才知道这已经是常态了。
是谁这么勤奋?
两人刻意放缓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课室里那人低着头,仍在专注的写着什么,似乎根本没被打扰到。
陆烁看不到他的脸,不过还是从他的身形判断出来,这人他并不认识,应该就是昨日他们几个口中提到的卫钊!
“卫师兄!”
陆烁才在周茂旁边的位置上放下书箱,就听到周茂温声问候了一句。
陆烁反应过来,也转头跟着叫了一句。
“卫……”
当这个传闻中的卫师兄抬起头看向他们时,陆烁的声音再也发不出来,直接卡在了嗓子里。
居然是他!
卫钊抬头,看到陆烁时也是一愣!
好巧!
不过不同于陆烁目瞪口呆失态的模样,卫钊的情绪要平和许多,甚至难得的笑了笑。
“你们二人这是……”
周茂看两人这反应,也是一愣。
“难不成你们认识?”
“自然是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才答完卫钊就笑了笑。
那伙匪贼虽是他耍手段故意逼迫出来的,但因事情紧急准备不足,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日若非有眼前这小书生以及他的侍卫在,恐怕自己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未知。
这书生侠肝义胆,本想着萍水相逢不知何日能再见的,谁料竟跟自己是同窗!
年龄这么小,且想到昨日袁文季几人在课室里所说的话,这书生竟是袁仲道的外孙……
外孙啊!恩人的外孙,又救了他!
他心里顿时生出些亲切感来,脸上也笑意更浓。
陆烁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也跟着笑了笑。
卫钊!卫钊!
想到之前的事,陆烁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现在当事人就在面前,陆烁面上不动声色,继续维持着一种略显呆愣的神色。
心里却琢磨着,白管事已经走了,自己该如何将消息递回去……
周茂往日见过最多的,就是卫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此时见他对着陆烁连连温笑,心情着实复杂,同时也格外的好奇。
“你们二人是如何认识的?”
卫钊就主动将那日之事说了出来。
“说来也是我鲁莽,没考虑周全就出声,多亏了陆贤弟带来的侍卫,不然我们这些人怕是都要命丧当场了……”
面色正常,言辞坦荡。
陆烁垂了垂眼。
莫非自己刚刚猜错了?
“怎能说是莽撞?”周茂摆手,“当时的情况,任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书生送死,情急之下做出非常之事,本是寻常……”
陆烁百味陈杂,面上却笑着应和,努力装作不知他那日举动纯粹故意为之的样子。
此时万不能暴露心中真实想法!
若卫钊真是魏家余孽,肯定跟五皇子有联系。若是他知道自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再者,他可是外祖父的亲传弟子!
外祖父知不知情暂且不提,但惠崇帝对魏家一直忌讳颇深,对五皇子也是千防万防,若是不小心透露出去卫钊可能的身份,外祖父怕是难以幸免……
陆烁心中叹口气,将这事稳稳压在心里,继续跟两人笑着一来一往的说话。
很快其他人就都陆续来了,听了两人之间这一段关系,纷纷大呼巧了。
辰时中,外头钟声响起,陆烁在桃山书院里的第一堂课开课了。
袁仲道站在前头,板着脸孔,眉头提着,看着颇为严肃,与前两日又是不同。
这才是大儒真正的样子吧!
袁仲道将陆烁叫到前头,介绍了一番,又引荐给几名弟子认识,课室里就渐渐热闹起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将陆烁与卫钊的相识过程说了出来。
陆烁就注意到,袁仲道脸上闪现些诧异,眼中却半点异色都无。
他不由想到袁仲道那日的提醒:此人行事鲁莽,最易犯大错,最好远离他些……
远离他些!
前面都不是关键的,这句才是重点吧!
陆烁心里一沉。
说不定外祖父对卫钊的身份早就知晓,不过是刻意帮着隐瞒罢了!又想到卫钊的特殊身份,这才暗暗提醒自己远离他些,免得日后受他牵连……
陆烁抿抿唇,脑子乱乱的……
一上午课听得浑浑噩噩,即便袁仲道讲的再怎么精彩:引经据典、通古博今,陆烁却只能勉强听着,却没办法沉下心细想。
午时的钟声响起,散学时间到了。
陆烁与周茂一同往蘸雪斋走,周茂皱着眉头,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见你上课时一直没精神,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
陆烁回过神来,看着身侧身量高大的周茂,仰着脖子答道。
“是先生讲课方法与以往的夫子颇为不同,我一时有些不适应,你不必担心……”
陆烁随口诌道,说完就又想咬自己舌头。
什么破理由!
谁料周茂却点点头,认真道:“听不懂可不行!这样吧,今晚散学之后,你到我房间来,我仔细给你讲讲……若是还不懂,就要跟先生反映一下了……”
啊?
没想到自己一番谎话,竟惹得周茂竟这样重视和关心!
陆烁有些赧然,不过心里更多的是感激。
他也不推辞,从善如流道:“如此,就劳烦师兄了!”
正好可以借此瞻仰一下解元公的风采!
☆、第268章 红眼病
约定好此事,恰好蘸雪斋也到了,两人就此分开。
陆烁回到室内,放好书箱,就放纵自己将整个身子沉到塌上。
惹得迎面迎上来的长风夫妻面面相觑。
少爷一向自律惯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
陆烁不知长风夫妻的担心也没心思理会,他仰头看着头顶的房梁,陷入了沉思。
卫钊…魏家…外祖父…救援的神秘人……
这一个个的,看似相差万里,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之前那番猜测,到底对不对呢?
想了一会儿,陆烁猛然坐起来,把上前来问他是否不适的长风吓了一跳。
“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头一天上课遇到麻烦了……”
陆烁站起身来,摆摆手道:“无碍,是我心里有些事情想不通……”
边说着,他边走到书案前坐下,却还是什么都没干,只拿右手食指无意识的敲击着书桌。
一声接着一声,听得长风夫妻两人心里愈发不确定起来。
好一会儿,这敲击声才停下。
陆烁提起笔,刚要蘸上墨水写字,想了想,又抬头道:“朱衣姐姐,烦你尽快去取一碟葱汁来,我有急用!”
朱衣与长风对视一眼,忙屈身退下了。
长风则上前几步道:“少爷要写密信?难不成今日出了什么事?”
去年府试案闹得沸沸扬扬的,葱汁写信的法子也在这时候流传开来,长风有所耳闻,故听陆烁如此吩咐,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陆烁点点头,却不像往常那样将事情掰开了说,只应道:“虽然这法子知道的多了,但怎么都要比白纸黑字保险点!”
长风点头,心里却愈发沉重!
少爷连自己都不肯透露,可见这事有多重大!
陆烁起身走到长风身边,皱眉想了一会儿,才盯着长风的双眼道:“长风,我要你快马追上白管事,将信件送到他手上,你可能做到?”
长风毫不犹豫道:“少爷放心!小的拼尽全力也会办好!”
陆烁点头,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才嘱托道:“这事虽然隐秘,但目前来看除了你我并没有旁人知道,你回京师这一路上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阻拦……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果真遇到了拦截的人,你便是将信毁了,也不能让它落到外人手上……”
白管事前脚刚走,陆烁就派了长风出去,难免引人警惕,总要防备些才妥当!
长风神情一凛,抱拳道:“少爷放心,小的保证,除了白管事和二爷之外,这信绝不会让第三人看到!”
陆烁点头,右手重重拍了拍长风的肩膀。
不一会儿朱衣就取了葱汁来,陆烁简略几笔讲事情交代个清楚,很快就将信件装好密封好,递到长风手上。
这事办好,陆烁吃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才与周茂一同去了课室。
书院的钟声珰珰响起。
半点人烟也无,书院里重又恢复了静谧。
直到此时长风才牵上马,轻手轻脚出了书院,连袁家人都刻意避着,直接下山去了。
这是陆烁的交代,长风虽不知为什么,但既然少爷如此吩咐,他照办就是。
……
午后的课上,陆烁脱了一桩心事,状态明显要好很多。
他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左边是周茂,右边是卫钊,三人并排而坐却互不影响,都抬着头专心听袁仲道授课。
袁仲道穿着青布长衫,嘴唇张合个不停,胡子也跟着一翘一翘,讲到酣处,更是拉长声音,不断地手舞足蹈。
陆烁一边听,一边将他所讲的重点抄录在早已准备好的空白书册上。
这是他前世就保留下来的记笔记的习惯。
跟着卫夫子读书时,因是一对一教学,卫夫子每次都是等陆烁听得通透了才继续往下讲,所以他也就没了记笔记的必要。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袁仲道带了六个弟子,根本不可能一对一。且六个人读书进度、方法习惯也都不一样,想让袁仲道迁就着他来,一点可能都没有,即便有可能,陆烁也不会这样去做,这毕竟是个犯众怒的事!
既然不可能改变,那他就只能学着去习惯。
这时候做笔记就派上了用场!
春风微醺,顺着半开的窗口爬了进来,吹得人浑身懒洋洋的,陆烁却打起精神,边仔细听边认真的记下重点,如此,不知不觉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一半儿。
袁仲道喊了声停,上半堂课就结束了。
袁仲道才一走,周茂的俊脸就凑了过来,看着陆烁手中的书册道:“课上就见你一直在写……你在写什么呢?”
陆烁活动了下肩膀,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他面前,笑道:“是先生上课时讲的一些内容,有不清楚没搞懂的、还有一些比较重点的,我就记了下来,也方便课后复习还有请教……”
注释笔记周茂以往也是记过的,但一般都是某一句某一段落的记,像陆烁这样做的这么有条理、面面俱到的,还真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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