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陆烁才低头看了看穿着的这身已然变了模样的华服,笑了笑,复又转身回了宴上。
须臾,陆烁就又坐回到原位置上。
而此时,女方宴会已经散了,而男宾这边虽未散,却也已经接近尾声了,陆烁又闲坐了一会儿,方才同众表哥一起送走了宾客们。
等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袁仲道与陆烁等人正商量着是就此散了还是另开小宴时,那头却有管事来报,说是袁老夫人有请。
陆烁心里一突。
明白那事必定是有结果了,且不会是什么好结果,要不然袁老夫人也不会特意将袁仲道叫过去一趟。
“这老太婆~又要做什么事!”
袁仲道喝的有点大,正在兴头上,听闻袁老夫人叫他,不由泛起了嘀咕。
不过嘀咕归嘀咕,老妻的话他却不会不听,于是交代了几兄弟一声,就随着管事往后院去了。
见袁仲道走了,几兄弟醉的醉,晕的晕,就也不久留。相互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各自的小厮分开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叫冷风一吹,陆烁的头脑更为清晰起来。
他不由思量起今日之事。
叫他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又有着什么目的?
夜色愈发深沉,袁老夫人所在的院落却是灯火通明。
主院前后左右都留着丫头婆子看守着,且个个面容严肃,真正铁桶一般。
袁仲道见此,尚不明内情,等进了小花厅,见到跪在地上的人时,他才面容一肃,脸上笑容减少,真正重视起来。
只因跪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氏和她的侄女杨月娇。
此时杨氏梗着脖子,努力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不过她略微发抖的双手,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杨氏帮着治理后宅多年,二老虽对她的掐尖好强有些不喜,不过念在她子嗣多且管理手段好的份上,二老并未说什么,且在人前一直给足了她面子。
故而,今日当着众丫鬟婆子的面,杨氏这一跪,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至于一旁的杨月娇,则脸色灰败、垂头丧气,低着头不敢以面目示人。
两人心思不一,此时却都似约定好了一般,俱都沉默不言。
与此同时,袁老夫人在上首的罗汉床上坐着,而在她身边,还坐着钟氏。
除此之外,室内围着的丫头婆子虽是不多,却都是袁老夫人颇为信任倚重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仲道声音极为严厉,他几步走到罗汉床上坐下,转身问袁老夫人道。
袁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怒色。
听袁仲道如此问,她也不解释,而是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房妈妈。
房妈妈立在袁老夫人下首,听此吩咐,就半垂着眼皮,一点一点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略过前情,只说望春楼所发生之事。
房妈妈道:“……老奴听表少爷说了之后,见这人竟然用三姑娘的名头行事,心中气愤,便使了计,让碧云假扮表少爷行事……”
袁仲道听房妈妈利用碧云行事,暗自点了点头,虽没说,对此却是赞赏的。
下头跪着的杨氏姑侄却是又惊又气又怕,怎么也想不到,她们行动还未开始,就叫陆烁瞧出了破绽。
明明是多方打听,将各处事都谋算到了,怎的还是出了这样的差错?
两人一时冷汗涔涔,心中更为慌乱。
房妈妈得了赞赏,却无半点的欣喜,而是接着向下讲。
原来房妈妈带着碧云去到望春楼时,外头无一人守着,楼内也是灯火昏黄、难辨真假,碧云很轻易就进到了望春楼内。
室里桌椅床榻俱全,此时却无别人,只余一个娇柔的少女侧躺在床榻上,面朝着里侧,在昏黄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
而那少女所穿所戴之物,不是别个,正是袁文懿日常穿用的。
故而,从背影看,这人活脱脱就是个袁文懿。
而碧云进去没多久,房妈妈则带着人,搜遍了望春楼周遭的厢房,终于从最后头找到了五六个丫头婆子。
说到这里,房妈妈就不再往下说。
袁仲道听了前因后果,再联系到陆烁的男丁身份,又看了看跪在下首,浑身发抖、身子摇摇欲坠的杨月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343章 惩治
杨月娇假借袁文懿的名头叫陆烁过来,不论成与不成,都可将恶名推到袁文懿头上。
至于那五六个丫头婆子,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一旦时机成熟,就进门“捉~奸”的了……
想到这里,袁仲道面色愈发阴沉。
这杨家想攀上陆烁、攀上陆家,袁仲道虽暗叹其不自量力,但追名逐利原是人的本性,人各有志,杨家想要献女求荣,却也无可厚非。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杨家不该借着袁府的便利,反过来又设计陷害袁府的嫡孙女。
简直是恶毒!
尤其,这帮凶!甚或说主要策划者,还是袁家的媳妇!
想到这里,袁仲道更为气愤。
他随手举起案上的一个茶盏,使力向下砸去,砸的却不是别人,正是袁二夫人。
“混账东西!”
若不是有袁二夫人这个好姑姑在,杨月娇又哪里能指使得动这些丫头婆子?哪里能知道袁文懿他们今日做了何事?
袁二夫人连挡都不敢挡,让杯子正正砸在肩膀上,顿时一阵钝痛。
她却不敢发出声来。
如今一切都完了,房妈妈将所有事情都弄了个清楚,她便是再怎么辩驳,怕是也没什么作用。
眼下只能期待着,二老怒火消些,或可少受些惩罚。
眼见一向眼高于顶的二夫人泄了气,房妈妈却依旧面无表情。
她继续道:“老爷,不仅如此,老奴在望春楼里还发现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袁仲道勉强压下火气,问道:“呈上来吧……”
房妈妈应是,对外喊了一声。
杨月娇听到这一声喊,却彻底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面上更是惨无血色。
那东西是什么,她自然清楚。
袁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面上却是一点心疼之色都无。
她当然更疼惜她的亲孙女。
再者,袁府待杨月娇主仆不薄,这些年杨氏要接她过府来住,袁老夫人也未曾拒绝,且一应用度全都照着几个亲孙女的来。
袁家并不求她回报,她倒好,反倒不择手段、恩将仇报。
婆子们很快把东西呈了上来,竟是一大撮香灰,用个木盒子盛着。
与此同时,婆子还领了袁家惯用的大夫过来,另外,之前被打晕的那个小厮、以及那些被捉到的丫头婆子,也全都被拉了上来。
一时间,花厅内嘈杂起来。
“住嘴!”
袁老夫人一声大喝,这些人立刻不敢再言语半分。
杨氏跪在下面,见袁老夫人面目喑沉,眼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狠厉之色,一时心里打起鼓来。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婆子将那木盒递到大夫面前,由他检查,不一会儿,那大夫就轻声开口道:“……是催情药,且分量不轻。”
袁仲道点点头,摆手示意大夫下去。
木盒刚呈上来时,他就已经有了猜测。
大夫知道今日之事涉及袁家密辛,自然也不久留,应声是就退下了。
“老二媳妇,你且跟我说说,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袁仲道沉下脸来,也不问杨月娇,怒火全喷向杨氏而来。
杨氏呐呐答不出来。
这么明显的事,狡辩也已经毫无意义,要她如何回答?
袁仲道冷笑两声,见她不答,直接开口道:“不好意思说?还是没脸说……杨月娇是你侄女,文懿就不是?你要给杨家谋利,就把袁家彻底抛到一边去?……果真是向着娘家,既如此,你就回杨家去,跟杨家过吧……”
一出口,这是要让袁二爷休妻的节奏啊!
杨氏料想了许多惩罚的法子,却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她仰头呆愣着看向袁仲道,见他面色沉沉,并不似作假,心里慌乱个不停,人也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袁仲道可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啊!
要她回杨家,不说被休多么可耻,单单杨家那一窝子,她是再怎么都不想去面对了。
“公爹,儿媳知错,儿媳知错……儿媳加进来二十余年,您就是不看在儿媳往日的功劳苦劳上,念在三个孩子的面子上,您也不能休了我啊……儿媳知错了……”
说到最后,杨氏已经泣不成声,与往日的强势傲娇大相径庭。
钟氏坐在一旁,看着杨氏这一番唱念做打,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冷冰冰的,只垂头看着衣裳上绣的花,不发表半句评论。
杨氏哭了有一阵,袁老夫人终于有些动容了。
“……我看他说得有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再怎么有错处,到底是涛哥儿几个的亲娘,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被休,不说老二面上无光,怕是这几个孩子也不好自处……”
袁仲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沉默了好一阵,一副久久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见此,杨氏以为袁仲道坚定了决心,哀求之色更浓。
此时小花厅内其他声音都停了,只留下杨氏的哀求之声。
至于杨月娇,没人管她的死活,任她躺在地摊上,浑身发抖、惊吓个不停。
“也不是没有道理!”
过了好久,袁仲道才终于点头应和了一句。
“……不能因为她,连累几个孩子!”
闻此,杨氏哭声一顿,满眼期待的看着袁仲道。
袁仲道又纠结了一会儿,才道:“这样吧,杨氏留下,不过这样的品行,却不能再管家了……”
杨氏连声应是,哪怕袁仲道决定让袁文懿两姊妹管家、并由袁老夫人从旁协助时,她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至于杨家!当初与杨家结亲已是错误,再添上这一桩事,更是不能了……”
袁仲道摸了摸胡子,才转头对房妈妈道:‘你去吩咐袁管事,让他明日请了杨大爷过府一趟,让他把杨姑娘带回去……且,杨家跟袁家自此要做个了断,日后再不相干……’
什么!?
杨家跟袁家做了断!
杨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样一来,她又该如何自处?
杨氏这样担心着,不过想到方才袁仲道和袁老夫人眼中的狠厉之色,知道自己已经触到了他们的逆鳞,此时若是再讨价,怕是真的要被休出去了。
故而,她心里憋着泪,却半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至于杨月娇,早已瘫软在地上。
回杨家?
父母兄弟又会如何待她?她简直不敢想象。
☆、第334章 不辞遍唱阳春
次日,杨家大爷一早就上了山,直接奔向了袁家,约莫中午的时候,才从袁家出来,带着杨月娇主仆悻悻离去。
他一走,袁仲道就派袁管事过来传话,将昨日的惩罚以及今日与杨家断绝关系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却将昨晚袁府到底发生了何事略过去了。
陆烁点头表示理解。
虽说出丑的是杨氏姑侄,但这两人一个是袁府的儿媳,一个常年寄居在袁府,再怎么说都算是一桩丑事,哪怕陆烁是袁家外孙,却也不适宜知道太多。
陆烁就笑道:“知道了……劳烦袁叔来走一趟。”
对于袁仲道这个处理办法,陆烁倒是极为赞同。
杨氏此人,譬如害群之马,在家风清净的袁家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颗老鼠屎。
平日里阴阳怪气倒还罢了,如今为了娘家人,居然这样置婆家侄女的名声于不顾,真真可气又可恨。
至于杨月娇,陆烁跟她交集也不多,如今她做了这般事,哪怕不是她的主意,但她也跟此事脱不了干系,陆烁对她还真是同情不起来。
现在袁仲道没声张她做的事,反而替其遮掩,并且将处置权交到杨家手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袁管事点点头,见陆烁屋中忙着收拾,只闲话了两句,就笑着退下了。
“少爷,袁管事这是……”
袁管事走了没多久,白管事就从外头进来,在门口处转身望了会儿袁管事的背影,这才狐疑问了一句。
“昨晚出了些变故……却也不算什么大事!今日袁叔来这一趟,不过是跟我说了说处置方法的。”
陆烁头都没抬,继续在略有些嘈杂的书房里提笔练字。
白管事见他虽说的轻巧,但既然能让袁管事这个大忙人亲自来跑一趟,可见并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既然陆烁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继续追问到底。
白管事就开始说起明日的安排来。
“……东西实在是多,旁的倒没什么,就是您那些书,我看得好好处理了,免得路上颠簸,再弄的散轶了……”
陆烁这才抬起头来,赞成道:“那些书都极为珍贵……很多都是这些年我在魏州搜的孤本……”
古代书不易得。
即便有再多的钱财,但很多书都因历史上的动乱等等各种原因,很难凑集齐全,故而这些孤本就显得极为重要。
更何况,这些孤本还都甚合陆烁胃口,是他在魏州这些年搜寻来的,有在书肆高价买回的,也有好友赠送的,每一本都来的不易。
从魏州到京师,将近两天的路程,一路并不平坦,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陆烁放下毛笔,顿了顿才道:“我看这样吧,将那些孤本全都挑出来,分到小书箱内装好,由我随身带着,至于其他的书,就按顺序统一码好放到马车里,到时让车夫慢点赶路就是了……”
白管事连连点头,两人说的正酣,外头清泉却突然一脸喜色跑了进来。
“怎么了?”
见他这般大了还是毛手毛脚,半点规矩也无,白管事眉头就是一皱,语气也极为不好。
清泉见白管事瞪他,忙整了整神色,不过眼睛里的笑意与光亮却怎么也抹不去。
什么事这么高兴?
陆烁看向清泉。
清泉笑道:“……禀告少爷,是三姑娘听闻您要回京师了,派大丫鬟染霜过来,说是有信要托您递给二太太……”
给二太太的信?
姑侄两个许久未曾见面,递一封书信过来,倒也正常。
白管事没想太多,只笑道:“三姑娘倒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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