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至于兄弟们还能不能活,只能看天意了。”
听了此话,罗定安驻足一会儿没出声,想了想才道:“你去,你亲自去一趟高府,先将此事告知高阁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再去刑部和都察院,请人过来。”
小吏疑惑不已,四皇子死了,高阁老便是再有能耐也不过一个空壳罢了,此时请他又有何用。
“不必多问,去就是了。”
小兵只得快速退出去,此时罗定安再次吩咐其余下属,“给四皇子盖上东西,收拾一下,至于其他东西一律不准乱动,等刑部和都察院的人过来再一同处理。”
要死一起死,这么大的事不能大理寺一家承担,必须要将刑部和都察院一起拉过来。
小吏出去了没一会儿,西街这里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南丰馆地处最热闹的位置,里头的尖叫声混乱声又如此明显,大理寺的人来不及封锁,这消息就如同长了腿一样,迅速在附近传开。
不敢置信、惶恐在京师城中蔓延。
在天子千秋这一日、大齐尊贵的皇子居然死于一小倌之手,这消息实在是劲爆,惠崇帝会作何反应,没人知道,原本还在街头巷尾庆祝的人们纷纷回家,家家紧闭门户,唯恐被此事牵连了去。
彼时高卓正坐在高府,跟几个下属边喝茶边商议事情。
管事带了大理寺的小吏进来,高卓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吏就已经将南丰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向威风赫赫的高卓,闻听四皇子的死讯,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栽倒在地,幸亏旁边侍奉着的人眼疾手快,这才稳住了他的身子。
高卓喘着粗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吏忙又说了一遍,这回高卓倒是没晕,只是涕泗横流道:“天要亡我!”
旁边的几位谋事虽能端著神色,却也叫这消息打击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筹谋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四皇子?
眼下正主死了,活下来的又是高卓的死对头轩德太子,惠崇帝在位时还好,等他崩了,高府就是死路一条了。
小吏道:“少卿大人遣我来通知您,殿下死的蹊跷,眼下南丰馆只有大理寺的人守着,那房间里的东西还都没动,只是少卿大人人微言轻,一旦……”
后头的话他没说,高卓却已反应过来。
“多谢你家大人,这个好我记住了。”
高卓摆摆手,管事就带着小吏下去了。
周遭扶着他的谋事围上去,“阁老,咱们……”
“太子!”
高卓猛地提了声音,怒眼圆睁,怒道:“除了他,没别人!既然早晚都是死,老夫决不让你好过!”
四皇子一死,得利最大的就是太子。
旁边有人犹豫道:“阁老,此事不忙,太子虽蠢却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四皇子死了不论是谁都会第一个怀疑到他……”
高卓吃人一样的眼瞪向他,这人立马不敢说话了。
另一旁的人说道:“景兄,此时四皇子已经死了,争论是谁杀的已经没用了,现在高府失去了一张王牌,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将太子趁机除了,他才是咱们高府最大的仇敌。”
若是让太子顺利登了高位,高府没别的选择,只有一死。
既然这样,倒不如赌一把。是不是太子杀得不重要,让惠崇帝以为是太子杀得就对了。
惠崇帝年轻时虽对兄弟不仁不义,可轮到自己孩子身上,自然想法1就不一样了。
太子今日能杀四皇子,明日就能杀惠崇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一切罪责推到太子头上,让他辩无可辩,不管被废也好,被杀也好,这是高府最后的选择。
“你去!通知咱们在刑部的人,务必守好现场,不能让太子的人钻了空子。”
高卓斩钉截铁吩咐起来。
此事事关重大,被吩咐的那个人立马肃声道:“属下一定办理妥当。”
说罢就出了书房,这头高卓默了几默,倒退一步,才又吩咐身边人,“拿我的官服来,老夫要进宫一趟。”
……
太子府。
府中安静,虽然四皇子死去的消息已经传进来了,可有大管事吩咐过,府中没一个敢嚼舌根的,全都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
至于私下里是不是犯嘀咕,就不得而知了。
书房里却是一片欢腾。
“恭喜殿下!”
书房里约有五六个人,除了太子之外,其余全是他的心腹谋事,四皇子的事他们都有参与,此时听说四皇子已经死在南丰馆,全都齐齐恭贺。
轩德太子高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首谋事们的道贺声,高声笑了起来。
“没了四弟,我看高卓那小老儿还怎么嚣张。”
轩德太子对高卓深恨已久,现在四皇子死了,顿时神清气爽,没有半点死了弟弟的伤心之感。
下首的谋事们也是同样的想头,不过他们理智多余欢欣,乐了一会儿之后就道:“四皇子毕竟是殿下的弟弟,不管怎么样,殿下到了外头切不可露出喜色来。”
说话的是太子的老师,轩德太子平日里对他十分恭敬,此时虽知道他说的有理,却也不免露出些不愉之色来。
☆、第502章 得意
如今前路一片顺畅,太子正是高兴的时候,这人却没眼色的招不愉快。
立刻有人察觉了太子的心思,说道:“俞先生,这么浅显的道理,殿下自然明白,你就不必多嘴了。”
那老先生平日里被太子尊重惯了,此时被个小辈儿顶了嘴,也不高兴起来,正要反驳,却被跪在旁边的人拉了拉袖子,老先生抬头一看,这才觉着太子的神色与往日有了很大不同。
一种睥睨一切的不屑。
这还没怎么样,尾巴就已经翘到了天上去,老先生是个识时务的,顿时不在多说,心里却多了些别样的想头。
太子满意了,这时另有人说道:“咱们派出去的那些侍卫?”
“一群废物!”
想到那群侍卫,太子怒骂起来。
一群人蹲守这么久,竟然什么都没找到,简直是岂有此理,虽然他们杀了那十名死士,却也难消太子心头怒火。
“都杀了,一个不留!”
太子说道,说罢不管下头人各异的神色,继续道:“至于南丰馆那里,吩咐人多多跟着,哪怕露了马脚,也不能呈到父皇面前去。”
眼下没了四皇子,太子这地位更加牢固,纵观整个京师,看谁敢跟他作对。
“是。”
立刻有人退了下去,处理事情去了,太子这才整了整神色,说道:“消息也该传到宫里头了,可怜父皇知天命之年,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宫怎么说也要进宫安慰一番。”
说罢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一脸得色。
后头的人连连应是,太子也不换衣服,只穿着身旧衣就进了宫去。
……
京郊,晋王宅邸。
天色暗沉,笼罩着整座宅院,庄先生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棋盘,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棋子。
以防万一,晋王早已回了晋地,那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驻守着五万晋军,不论发生什么事,晋王总有个反应的机会。
至于他,替晋王谋划了半辈子,生死他早已不在乎了,只要晋王大事能成,即便现在为之赴死,他也甘愿。
这是士大夫的死志。
只不过,京师里的事一日未定,他就一日难以放心。下棋最讲究心静,此时他心头乱糟糟的,又怎么看得下去。
“庄先生。”
庄先生呆坐了许久之后,外头突然进了人来。
庄先生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那人一身黑衣,长得高大威猛,一身的腱子肉,在庄先生面前却温顺的像个绵羊,笑着说道:“一切都已妥当。镯子放好了,平芝死了,那十个死士也已经按照吩咐死在了黑衣人剑下,咱们安排了人手,等刑部的人一查,立马就能发现出不妥。”
庄先生面色柔和下来,点了点头,赞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一切都如此正常,只要不出意外,事情就能按照他们原先预想的那般,顺顺利利。
黑衣人腼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庄先生,那白茶……说是殿下要带他回晋地,您看看……”
庄先生笑笑,摸着胡子从榻上站起身来。
“他的作用已经用尽了,为殿下而死,是光荣的事!把他交给吴老三,他知道该怎么做。”
吴老三是处理尸体的好手,既能听“尸体”说话,又能让尸体“说话”。
黑衣人瞬间明白了庄先生的态度,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
时间已至六月,整个京师却肃杀起来。
由于四皇子的死,京卫指挥使司迅速派出人来,在京师各处派兵驻守。
原本热热闹闹的千秋节,因为这件事变得冷清起来,老百姓全都回了家,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只除了到处搜查的官兵。
城门早已关了,平常老百姓只准进不准出,至于官员,要想出行,除非有特殊诏令,否则也是一样。
这是常例,以往京师但凡有大事发生,都会如此。
从惠崇帝登基一来,一直国泰民安,只除了成王之乱那一次,京师作为大齐首都一直安安稳稳,如今这么大的动作,还是二十年来的头一次。
一个皇子的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看是谁。
至少四皇子足够这个分量,哪怕他好男色,哪怕近年来惠崇帝对他的宠爱渐渐减少,但有高卓在,有元贵妃在,这份荣宠就少不了。
高卓已经入宫了,而京师的动荡才刚刚开始。
苏府。
天色渐晚,空气死寂一般的沉静,苏府的书房也是如此。
“平之死了?”
苏成敲了敲桌子,看着眼前跳跃的灯火,波澜不惊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
“是。”
忠叔点点头,“一刀入腹,来不及挣扎就毙命了。”
这是刑部的检验结果,一般说来,这么大的事情结果不可能轻易透露给外人听,可谁让苏成是陈家的女婿,饱受太子信任呢?
苏成捏了捏手掌,上头青筋暴起,显示着他的愤怒与惊讶。
“他怎么会死了?是谁杀的?有眉目了吗?”
忠叔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
一切都不清楚,事情偏离了最开始的设想。
原本想着平芝假装逃脱,等到被抓进诏狱里,再吐露出与太子的关系,但谁能想到,他什么都没干,就直接被人给杀了。
是谁?这么凑巧杀了他……
苏成握了握拳头,不再说话,他在仔细思考。
到底漏掉了什么……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忠叔敢打扰他。
“世子爷。”
忠叔恳切道:“世子爷,京师待不下去了,依老奴看,咱们怕是被晋王摆了一道,还是尽快出京师逃命吧。现在四皇子已经死了,接下来京师情势发展不会受此影响,目的已经达到,保全自己才是要紧的。”
从头到尾,他们在算计晋王,不妨想也被晋王给摆了一道。
不管晋王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京师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苏成拿不定主意。
要他就这么走,他怎么甘心。
然而不等他反应,外头已经乱哄哄闹了起来。
管事慌张跑过来,在门外大喊,“老爷,京卫指挥使司来人了。”
☆、第503章 蠢材
京卫指挥使司虽是来拿人的,对苏府却是相当客气。
原因无他,四皇子死了,太子登位几乎没了隐患。虽说大理寺调查显示事情与苏成有关,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有时真相并不重要。
识时务、懂得妥协,官场中人深谙其理,因此对苏成客客气气,唯恐将来他翻了案对京卫指挥使司反咬一口。
“苏大人。”
负责抓捕的是指挥同知,三品京官,一张莽汉脸,偏要笑眯眯的,瞧着有几分渗人。
“四皇子的案子想必大人也知道了,如今刑部找出了些证据,牵涉到大人身上,还要劳烦苏大人随本官走一趟。”
苏成早已带着忠叔迎了出来,此时官兵上门,他们退无可退,只能迎头赶上,不然这身份暴露就成了必然之势。
他掩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强作镇定,面带哀色道:“殿下年纪轻轻,竟然……”
声音几度哽咽,最后又嗫喏道:“走吧!若能查出殿下死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微臣也甘愿。”
说罢就拱手一拜,甩开后头忠叔欲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走到了指挥同知近前。
指挥同知先是叫他这装模作样的文人气质弄得嘴角一抽,后头见他这般配合,便又笑了起来。
“苏大人好气魄!”
说罢也不扣押,一转身招手道:“大人请。”
眼见苏成要迈步上前,忠叔便又伸手想去阻拦。
苏成怕他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便道:“忠叔放心,我去去就来。”
忠叔面露迟疑,此时指挥同知似乎觉得不对劲,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笑嘻嘻的脸色跟着阴沉下来。
苏成余光瞟到,便道:“放心吧,凡事有太子殿下在呢!”
他将太子两字咬的极重,听在忠叔耳朵里是一种意思,听在指挥同知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
忠叔不知苏成何意,不过见他一脸笃定,丝毫不慌乱,也跟着镇定下来。
至于指挥同知,听到太子二字,恼恨之余,刚刚一闪而过的阴狠便又隐藏了过去。
苏成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苏府,以及上头黑压压的天空,一甩袖,毫不留恋的跟着官兵们向前走去。
……
一重重宫殿肃哑巍峨,暮霭深沉,更显得整座皇宫静谧幽深。
大齐最尊贵的男人被气的背过气去,一度让这座沉寂了许多年的宫殿沸腾起来,恐慌、尖叫在一重重宫殿内蔓延。得亏惠崇帝在大臣动乱前醒来,不然对于整个大齐而言,又将是一场浩劫。
对于惠崇帝而言,这是最为绝望的一个生辰。
二十年前大儿子的死去让他心神俱碎,不过彼时的他年轻力壮,更多的是痛惜失去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此次四皇子的死,却让他浑身冰冷,在举国欢腾、共庆他生辰的千秋节,他的儿子死了。
人至晚年,天伦之乐更显得珍贵,弑兄夺位的经历,更让他注意维持儿子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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