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四、三,秦师傅一边默默数着,一边想到,只有两个人!
正在这时,船下面突然一声惊呼,接着就是两下“扑通”的响声!络腮胡子和三角眼一惊,急忙紧张的回头去看!
正是此时!
秦师傅迅速跳起,举起长剑,手起刀落,给了那三角眼一刀,三角眼就顺着冲力掉落到了水里。
络腮胡子迅速反应过来,才要举剑回击,就也被秦师傅捅伤掉到了水里。
秦师傅向下一望,见伍老九和贺老六果然是被他先前留在贼船上的人挑下了船,而此时渐渐飘远的船上,就只剩下那个虚弱的少年和姜小姐。
一切都在按着他预想的轨道运行!
秦师傅才刚要松一口气,就见那船上的少年眼见情况有变,绝望的大叫了一声,虚弱的身子好似突然有了力量,他站起身,抱起昏迷的姜小姐,转身跳到了河里。
现在正是正月的天气,河水冰冷刺骨,这一跳,怕是姜小姐半条小命都要去了!
此时身后众人也已经赶到玄梯旁,一见这情形,婆子们不顾严寒,下饺子一样扑腾扑腾跳进了河里!
翌日一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太阳温暖的光线直射下来,目力所及之处,就都炫目璀璨的泛起了黄澄澄的金光,整个河面也因此处于一种雾霭朦胧,烟海扬波的境界里。
陆烁早早起来,念了会儿书,又写满了两张大字,这才带着朱衣等人到前舱给袁氏请安。
陆烁才一进门,就听到一阵轻柔的说话声。
这声音陆烁并没听过,想必就是昨夜因为客船全部损毁,不得不借住在陆府客船上的姜家女眷了。
守门的丫头们纷纷行礼,陆烁摆手免了他们的礼,紧赶几步,绕过屏风,就见花厅里坐着一个妇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面容妍丽,应该就是姜夫人了。
她上身穿着一件藕合色杭绸面宝相花遍地缠枝夹袄,下穿着一件宝蓝地局部打籽四季平安马面裙,挽着牡丹髻,上带着一副红宝石头面,看着端庄又贵气!
她身边还依偎着一个五六岁的锦衣男童,此时他正拧着身子,和陆舜英一起解一副九连环。
姜夫人一见陆烁进来,微微打量了一眼,就立刻笑容满面道:“这就是府上的大哥儿吧!”
姜夫人虽笑着,陆烁却注意到了她眼睛里的血丝!
听说那姜小姐昨日落到了冰凉的河水里,被婆子救起后就发起了高烧,甚至一度厥了过去。
后半夜虽退了烧,但人却一直未醒,病况有些严重。
想来这位姜夫人必是照顾了一夜吧!
袁氏笑道:“正是这猴儿!”
说完,又指着姜夫人,对陆烁说道:“这是姜府的夫人,说起来,她还是你祖母同宗的侄女呢,你叫一声姨母也是应当的。”
陆烁听了袁氏这话,半点不耽误,对着姜夫人端正的行了个揖礼,叫了声“罗姨母”。
☆、第045章 怪异
姜夫人的双眼笑成了弯月,看起来格外温柔。
她高兴的应了一声,就从侍候在旁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朱红色神兽纹长方漆匣,取出一块玉佩,递到陆烁手上,笑道:“好孩子,姨母还是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玉佩权且拿去玩吧!”
陆烁微微一扫,就见这块玉佩形状圆润,仿佛整块玉里都浸着水一样,水润且有光泽。是上等的老坑翡翠,颜色墨绿剔,雕成龙首鲤身的团纹模样,一看就是块名品!
听闻姜家家财颇丰,陆烁先还有些不信,如今见姜夫人一出手就是这么件贵重的好物,陆烁不禁感叹,这姜家可真是底蕴深厚啊!
陆烁不禁抬眼去看袁氏,见她点了点头,这才道了声谢,将玉佩挂到了腰间。
姜夫人就开始细细询问他几岁啦,现跟着谁做学问啦,回京师是不是要科考啊……
陆烁很有耐心,一一恭敬地回答。
几人相谈正欢,琥珀却突然来禀报,说是姜小姐已经醒了。
听了这个,众人都是一阵的高兴。
昨日姜小姐退烧之后,大夫就说过,天寒水冷,姜小姐又一向是娇养着的,被冷水一激,势必要大病一场的,但只要人醒来了,那就是没事了。
姜夫人担心了一个晚上,如今一听女儿醒了,哪里还坐的住!
袁氏见她心急,就站起身来,偕着她一起去隔壁房间探望姜小姐。
陆烁微微犹豫了一下,就也跟了去。
虽说他如今上了十岁,已经要开始注意男女大防了,但此时是姜小姐大病初醒,又有这么多人陪着一起,正应该大大方方的相见,若是避嫌出去倒是有些失礼了。
两个房间相距不远,陆烁跟在袁氏和姜夫人身后,几步就到了姜小姐暂住的闺房。
三人兴冲冲的进了房间,才要绕过房内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往内室进时,一个药碗就“突”的从里面飞了出来,正撞在一件紫檀花架上,在几人面前撞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内室里跟着传来一阵跪地磕头的声音。
陆烁不禁捂了捂胸口,默念道:袁氏不是说这姜小姐是个知书达礼的娇小姐吗?怎么照着她如今这一番行为来看,更像是个母老虎呢!
陆烁尚还在默默吐槽,内室接着就又响起一个略微慌乱的女声:“姑娘,这药是昨晚石大夫特意嘱咐的,要您今早一醒来就必须服用下去。味道确实是怪异些,只是良药苦口,您现在身子虚弱,可万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姜夫人起先被那碎裂的药碗惊了一下,又听到丫鬟这样劝慰的话,还以为是女儿又出了什么事,连忙紧跑几步就进了内室。
陆烁虽有些小小的嘀咕,脚下却不停,跟着走进内室。
却见姜菀此时正坐立在床上,她的额头还搭着布巾,面色苍白,嘴唇上没有半分血色,看着极为虚弱,神情却有些惊恐。
她一会儿摸自己光滑的巴掌脸,一会儿看自己的青葱玉指,一会儿又去抚自己前胸的两个小山丘,一副震惊、焦虑又难以接受的样子。整个人呆呆的,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对丫鬟的话充耳不闻。
等等,这场景好生熟悉!
陆烁远远的站着,怔怔的望着姜菀这动作,瞪大了双眼,想起自身的经历,一瞬间脑洞大开。
“夫人——”
原本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一见姜夫人几个进来,就又伏下身子,恭敬地行了个礼。
姜菀听到丫鬟们行礼的声音,好似才回过神来。
她木愣愣的转过头来,眼神没有焦距,恍惚地去看来人。
一见到姜夫人,姜菀那双原本迷离呆愣的桃花眼,就立刻活了过来,里面充满了愤怒!
那目光好似刀子一样,直直的射向姜夫人,里面有不甘,有怨怒,甚至还有一丝的绝望。
陆烁心里的怪异之感更强了!
看姜夫人之前担忧的样子,陆烁很确定她就是个慈母,并且母女两人平日里感情也是极好的,怎么如今这姜小姐看姜夫人的眼神,却好似看着仇人一样呢?
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已经不是那个她了?
陆烁打了个冷战!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回去跟秦师傅了解一下昨夜的情况!
姜夫人见姜菀这样,却没往旁处想,而是以为她是昨夜挨了一惊,整个人有些魔怔了,连亲娘都不认识了。
她几步走到架子床边坐下,伸手抓住姜菀乱动的双臂,柔声唤道:“菀儿,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我是娘啊!”
姜菀听了这叫魂声,却没有变化多少,还只是睁大眼睛瞪着姜夫人。
袁氏注意到姜菀疯疯癫癫的行为,也觉得有些反常,姜菀一会儿呆愣一会儿激动的样子,好似得了失心疯一样!
事情棘手,袁氏连忙吩咐身边的翡翠道:“快去请石大夫来!”
翡翠不敢耽误,忙领命出去了。
袁氏这才俯下身子,站在姜夫人身边,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劝慰道:“罗姐姐莫要担心,菀姐儿也只是一时受了些惊吓,暂时迷了心智,一会儿石大夫来了,让他再诊断一下,开些安神的药。若实在不行,等到中午到了汴州,让管事去寻个道婆来,作一场法事,把那些个污秽的脏东西都去除了,菀姐儿也就没事了!”
姜夫人知道这不过是劝慰罢了,就拍了拍放在肩头的手,眼睛却不离姜菀,微微扯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陆烁就注意到,那“姜菀”在听了袁氏的话后,浑身一震,愣了两秒之后,一直乱动的双手就慢慢安静了下来,怒瞪着姜夫人的目光也收敛了起来。
陆烁嘴角微微抽出,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莫不是又一次老乡见老乡了吧!
“娘,我刚刚这是怎么了?脑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姜菀突然开口,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哈!反应倒是挺快的!
陆烁心里翻了个白眼。
连失忆这招都装上了,看来也是个爱的老司机啊~
姜夫人见姜菀恢复了正常,不禁大喜,眼圈却微微红了,她把姜菀抱在怀里,哭道:“你这孩子,刚刚可真真是吓坏娘了!”
姜菀被姜夫人抱着,浑身僵硬。
床边立着的袁氏见姜菀安定了下来,心里舒了口气,对着姜夫人笑道:“罗姐姐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菀姐儿也就是受了惊吓,一时迷了心智罢了,如今可不就是好了!”
可不就是受了惊吓!
怕还是被你那句“寻个道婆”给吓的!
陆烁看着这位同仁拙劣的演技,暗暗抚了下额头,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第046章 告诫
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丫头禀报,说是石大夫来了。
姜夫人回过神来,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放开了抱着姜菀的手。
旁边侍立着的两个丫鬟连忙上前,先是替姜菀整了整揉皱的衣物,接着就又在她的背后放了两个湖绿色金丝软枕。
姜菀就呆愣愣地任着她们摆弄,姜夫人一见,忍不住又要落泪。
等姜菀舒适的躺在了架子床上,两个丫鬟就起身去了白玉钩,放下一层青色撒花鲛纹绡纱帐。
袁氏看着姜菀被安置妥帖了,这才对外吩咐道:“请石大夫进来吧。”
翡翠就领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进了内室。
陆烁扫眼打量了一番,见他人虽生的矮瘦,精神却极好,留着一撮儿山羊胡,看起来很稳重。
这是姜府随船带来的大夫,医术应当是极好的。
石大夫先给袁氏和姜夫人行了一礼,这才坐到了丫头们事先准备好的锦杌上,取出他的药箱,拿出一块布枕,垫在姜菀的腕关节下方,开始诊起脉来。
室内众人都屏息注视着石大夫的动作。
不一会儿,石大夫就收回了手,从锦杌上站了起来。
他拱手对着姜夫人和袁氏说道:“姜小姐脉象稳健,看着已无大碍了。只是到底是女儿家,因为落水的缘故,气血不能外达以鼓荡,充盈血脉,因而脉搏沉而无力,身体就有些亏损。”
沉而无力为虚寒,对女子日后的生养可是大大不利的!
姜夫人和袁氏都是浸淫内宅多年的人,对此脉象非常熟悉。
姜夫人忧心忡忡,皱着眉头问道:“这虚寒之症向来拖拉,难以祛除病根,也不知对小女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石大夫可有良方缓解。”
石大夫见姜夫人这样担心,连忙回道:“夫人还请放心,姜小姐骤然落入冷水之中,又一向身子弱,脉象如此也是正常的。老夫这就开一处方,姜小姐只要按时服用,待她及笄之时,体内寒气就也能去尽了,对日后生育之事不会有半分妨碍!”
姜夫人听了石大夫的话,却还是担心:若是治不好,日积月累之下发展成了宫寒,待到菀姐儿日后嫁人了,若生产艰难,在婆家可要如何立足?
袁氏瞥到姜夫人的神色,就劝解道:“石大夫治病的本事,罗姐姐还不了解吗?昨晚多凶险的情况,一剂药下去,菀姐儿高烧就退了,这样有能耐的大夫,就是京师也找不出几个,罗姐姐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姜夫人听了这话,想到石大夫过人的医术,要治好虚寒之症应该也并不难,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石大夫才要告辞去写方子,姜夫人就又想起了方才姜菀的异状,忙叫住了石大夫,把刚刚姜菀的奇怪举动细细说了出来。
石大夫抚了抚胡子,还在沉吟间,帐内的姜菀就突然开口道:“娘,我方才不过是一时受了些惊吓罢了,如今已经好多了,就不必再劳烦大夫了。”
因为高烧的缘故,姜菀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并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陆烁对她这猴急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像他自己刚刚穿来时,不也整天谨言慎行吗?就是害怕一个不慎,泄露了自己鸠占鹊巢的事实,被这些古人当成妖怪烧死了。
姜夫人见姜菀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就嗔怪道:“你这孩子,哪能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还是让石大夫再诊断一番才稳妥些。”
一旁站着的石大夫笑了笑说道:“夫人无需担心,刚才老夫诊脉时,并没有探到其他的症状。再者,如今我观姜小姐思路清晰、说话正常,已经没有夫人所说的那些症状,想来也不过是一时惊忧过度,这才迷了心智,既然如今姜小姐已经恢复过来了,只需在睡前服上两剂安神汤,也就无碍了。”
姜夫人却不放心,刚刚姜菀那要吃人的目光可真是把她给吓住了!
只是石大夫和刚刚袁氏一样的说辞,她也只能罢了,想着等回到京师时,一定要带着女儿到宝华寺去上一炷香,以驱驱邪气。
石大夫见姜夫人没什么质疑了,这才下笔,唰唰的开出一个方子,又嘱咐了姜府的丫鬟熬药的时间和顺序,见都妥当了,就恭敬地行了一礼,背着药箱出去了。
等石大夫走了,丫鬟们这才又挂起帐子。
陆烁隔着人,远远望过去,就见姜菀已然彻底安静了下来,如今她正低垂着眼,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夫人坐到床边,见姜菀大半的身子都露在外面,急忙拿起她冰凉的手,把它们放进被子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袁氏看到姜夫人一心扑在姜菀身上,怕也没心思想别的,就开口问道:“姐儿刚刚醒来,想也饿了,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小厨房上些来。”
姜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回身歉意道:“看我,只顾着想这些没用的,倒把这个给忘了。”
说完这话,就吩咐她身边的丫头道:“去做份鱼片粥来,这个营养又好克化,菀儿也喜欢吃,记得多加些姜丝枸杞,熬的久些。”
一旁侍立着的翡翠用帕子捂了嘴,轻笑道:“哪敢劳烦夫人惦记,小厨房早已按菀姑娘的喜好做好了,一直都在炉子上温着呢,奴婢这就差人去端来。”
姜夫人一愣,对着袁氏微笑道:“还是妹妹做事周到,就是府上的丫鬟也都伶俐些。”
袁氏轻轻看了翡翠一眼,这才对着姜夫人说道:“姐姐也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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