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弱水千流

　　他应得漫不经心，“凑合。”
　　“看你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吧？”
　　“没有。”
　　“谈朋友了没？”林奶奶是个热心人，对肖驰印象好，便说，“要是没有的话，奶奶知道几个年轻女孩子，条件都不错的。”
　　“嗯。”肖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悠悠，眉一挑：“谈了。我还挺喜欢。”
　　“……”林悠悠脸红，低下头，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
　　林奶奶笑，“那姑娘有福气。”
第38章
　　学府区是云城的大学城, 共有含C大在内的五所高校。时值九月初，正是学生返校和新生入学的高峰, 交通拥堵, 四处都是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几个交警在路中央打手势, 尽可能地疏散车流。
　　由于堵车, 林悠悠他们大清早出发，到C大东校门时已近中午。
　　远远便能看见LED打出来的迎新标语：中国C大热烈欢迎201X级新同学！
　　一个保安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请问是送学生还是办事？”
　　“送学生。”肖驰随口应了句, 说完侧身, 瞟了眼后座的林悠悠, “你东西呢？”
　　林悠悠反应过来，赶紧把录取通知书递到他手上，“在这儿。”
　　肖驰接过, 向保安出示。
　　保安挺热心，看了一眼后便把东西给他们还回去, 笑着说：“顺着大道往前走，大概五百米就是东区操场，学校在那儿设了临时停车位。”
　　“谢了。”
　　“不客气。”
　　C大是百年名校, 在长达百余年的校史中，有过三次规模较大的扩校翻修，如今占地面积已达七十万平方米。沿着迎宾大道笔直往前，两旁绿树成荫, 数栋错落有致的教学楼依次进入视野，蔚为壮观。
　　林悠悠透过车窗往外看，大眼晶亮，脸上满满写着憧憬。
　　高中时，成华为了鼓励毕业班用功读书，曾开过一次全年级的动员大会，把全国排名靠前的好大学都给介绍了一通。巧合的是，校长刚好就毕业于C大教育系，谈起自己母校，校长的情绪简直能用慷慨激昂来形容。
　　校长说，“中国C大是当之无愧的大后方人才储备库，百余年来，从那儿走出去的国家栋梁不胜举数，搞政治的，搞教育的，搞文学的……优秀校友们分布在各行各业各领域，为中华之崛起，为实现伟大中国梦而贡献力量。”
　　话说得很官方，但也鼓舞人心，一众高三生十分受用。后来统计理想大学，年纪前两百里有一半都填的C大。
　　林悠悠也是其中一员。
　　后来再深入了解，发现C大的王牌专业是新闻与传播，更愈发坚定她报读的信念。
　　如今得偿所愿，她自然极欢喜。
　　不多时，前方数米处出现一个指示路牌，提示：广大新生家长，临时停车请左转前行100米（近东区操场）。
　　肖驰把车开过去，空余车位已不多。
　　他把车停在靠出口的位置。
　　林爷爷说：“小肖，你有别的事儿就去忙，不用管我们。送我们过来已经够麻烦你了，谢谢啊。”
　　林奶奶也忙不迭地点头，“就是，不耽误你了肖先生，你赶紧忙你的事吧。”
　　肖驰熄了火，淡道，“我下午没什么事儿。”
　　林奶奶愣了下，表情有点为难，“可是……”
　　“下车吧，您二老当心点儿。”
　　“……诶好。”
　　C大的新生报道登记处就设在东操场旁边，附近早已人山人海。有新生，有新生家长，还有负责迎新工作的老师和学生组织。
　　林悠悠刚下车，就有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走了过来。
　　问她，“这位同学，你是新生么？”
　　男生个子高高的，白T恤黑球裤，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双眼清澈，肤色黝黑，十分的阳光帅气。林悠悠视线下移，注意到他胸前挂了一个迎新专用工作证，写着“信息工程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段亦柯”。
　　是其他学院的前辈。
　　于是林悠悠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嗯。学长你好。”
　　男生又问：“你是哪个学院的？”
　　“新闻与传播。”
　　“哦。”男生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新闻与传播学院的登记点在那栋教学楼旁边儿，你直接过去，录完信息之后会有人带你去缴费的。”
　　一来学校就遇到好心人，林悠悠对未来母校的印象更好了。连忙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那头，肖驰刚把成堆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拎出来，随手扣上门儿。回过身，黑眸一扫，瞧见林悠悠在和一个陌生男的说话。
　　大太阳底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点儿近。
　　肖驰被阳光晃得眯了下眼。
　　那男的说：“对了，你行李多么？”
　　林悠悠点头，“有点多。”
　　那男的继续：“那最好是先去宿舍放东西，去教务处缴费肯定得排队，不方便。”说着笑了下，一副热心肠的样子，“这样吧，你一个女生不方便，我帮你把东西搬上楼。”
　　“不用不用。”林悠悠赶紧摆手，微勾唇，冲那男的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学长，我家里有其它人一起来，就不麻烦你了。”
　　她大眼乌黑，亮晶晶的，脸颊位置凹进去两个小梨涡，浅而甜，含笑那么一摆手，娇俏可爱又风情万种。肖驰脸色微沉，只觉那笑容异常刺眼。
　　他喊她的名字，语气冷淡里透出不悦，“林悠悠。”
　　林悠悠微怔，转过头看向肖驰。那个阳光男生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肖驰说：“你那道还报不报了。”
　　“我马上就过来！”林悠悠拔高嗓门儿应了句，然后对段亦柯说，“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先走了。再见。”
　　段亦柯微皱眉，狐疑：“那个……是你哥哥？”
　　指的自然是肖驰。
　　“呃……”她一滞，目光飞快瞥了眼就在几米之外的爷爷奶奶，囧，只能默默挤出一句话：“是我一个叔叔。”
　　那“叔叔”盯着她，听她说完后，嘴角竟极轻微地扯出一个弧度。
　　“……”(⊙_⊙)
　　校园内四处都洋溢着热闹而青春的气息，四处都朝气蓬勃，于是，在一堆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少女背景里，这个勾着唇，浑身透着冷淡痞味儿的男人……
　　实在是太硬气了。
　　好好看0.0。
　　咦？
　　就是眼神有点吓人……
　　= =咳原来是在生气吗……为什么忽然觉得背心有点冷……为什么有种会被狠狠报复的感觉T T……她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喊的，叫伯伯可能好一点？叔叔什么的，听着感觉是有些羞耻……
　　短短几秒，某粽脑子里的弹幕大军已经呼啸而过。她无语，缩了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已经完全不敢再看肖驰了。
　　这时，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段亦柯干笑了一声，冲肖驰招了下手，打招呼，试图缓解尴尬：“那什么……叔叔好啊。”
　　“……”林悠悠扶额。
　　肖驰旁边的林毅嘴角一抽，觉得，这位C大高材生怕是个智障。
　　肖驰的反应倒很平静，他点了下头，漫不经心，“你好。”
　　段亦柯：“叔叔看着真是年轻。”
　　肖驰瞥了眼林悠悠，“我辈分大。”
　　“哦，原来是这样。”段亦柯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又笑起来，说，“要不，我带叔叔你们去给学妹报道吧？新生入学手续多，跑的地方也多，我大二，对学校什么地方都熟。”
　　肖驰拒绝得冷淡，“不用，新生指南上有地图。”
　　段亦柯干笑，跟林悠悠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回自己学院的迎新点了。
　　巧的是，男生前脚刚离开，一个戴眼镜的女学生就过来了，对林悠悠说：“同学，你是新生吧？我是社团联合会迎新组的，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办手续哦。”
　　林悠悠刚要摆手拒绝，就听见肖驰先她一步开口，说：“那就麻烦你了。”
　　女生笑嘻嘻道：“本来我们就是负责迎新的，不客气。”
　　林悠悠：“……”
　　林毅在旁边挠了挠脑门儿，感到很不解：“……肖叔叔，您不是说新生指南有地图，不用人带么？”
　　肖驰没说什么，只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林毅瞬间回过神儿，悻悻笑了下，不吱声，内心却忍不住腹诽感叹：这是拒绝一切雄性生物接近他姐呢，哎呀，驰哥真的好酸哦。
　　*
　　有了热心学姐的帮助，这一天，林悠悠最终很顺利便完成了入学报道的各项工作。登记，缴费，领取一卡通，收拾寝室……等忙活完，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
　　肖驰送爷爷奶奶和林毅走了，林悠悠独自一人留在学校。
　　寝室在D区七栋，门号是502，独卫四人间。
　　除了她之外，另外三个女孩儿都是昨天就到的学校。好不容易闲下来，大家才终于有机会聊聊天。
　　首先自然是自我介绍。
　　“我叫林悠悠，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叫阮念念，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叫胡来来，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叫丁文文，很高兴认识你们。”
　　各自介绍完姓名，小风一吹，接着便陷入冷场。
　　大家默。
　　都在猜，学校是不是按照名字格式来分的寝室……
　　于是在林悠悠进入大学的第一天，ABB之家就这么成立了，当晚，经大家伙商议推选投票，室长一职光荣地砸在了林悠悠的脑袋瓜上。
　　“唔？”她囧了，竖起一根指头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我……我吗？”
　　“对呀对呀。”其余三人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
　　胡来来伸手拍拍她的肩，正色道，“因为你的名字笔画最多，八字最硬，必能担此重任。”
　　“……”林悠悠石化。
　　这是什么鬼理由？名字复杂是她的错吗？好想画个圈圈诅咒这群愚蠢的ABB啊T T……
　　这时楼道上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拿着扩音喇叭道：“这几天新生报道，通宵不断电，请各位寝室长监督，每天晚上10点半自行熄灯，违者一经发现将严肃处理。这几天新生……”
　　话音落地，大家纷纷低头看手机——十点整，距离熄灯还有半小时，也不聊天了，急急忙忙冲到洗漱台前洗漱。
　　林悠悠刚拿起牙刷，一阵手机铃声就从某个被窝里飘了出来。
　　“老大，你电话响了！”阮念念正在床上剪指甲，探首看了眼，接着道：“是‘肖叔叔’打的！”
　　林悠悠被口水呛了下。
　　肖驰的备注是她今天早上才改的，就是为了不在爷爷奶奶面前露出马脚，之后一忙，就忘了改回去。
　　林悠悠眸光微闪，把手机拿了起来，滑开接听键，“喂？”一不留神儿，碰到了扩音键。
　　于是，女生寝室里便响起一道男性嗓音，音色低沉，懒洋洋的，“在宿舍呢。”
　　阮念念：“哇，好年轻的叔叔。”
　　胡来来：“哇，声音好好听的叔叔。”
　　“……”林悠悠的脸“唰”的一下通红，手忙脚乱地关掉扩音，一瞧，卫生间没人，于是赶紧抱着手机冲了进去，把门关上。
　　然后小小声道：“肖驰？”
　　“我在。”
　　她觉得很囧，小肩膀垮垮的，支吾：“……我刚才把扩音摁开了，新室友都听见你的声音了……”啊啊啊好尴尬。
　　电话里的男人静默数秒，认真理解了一下她话里的含义，随后淡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声音只能你一个人听？嗯，我明白了。”
　　“……诶= =？”明白什么，她觉得你一点都没明白，男神的理解能力真的好奇怪……林悠悠默，为了避免越描越黑，也不解释了，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肖驰说：“你在宿舍？”
　　“对呀。”
　　“你宿舍旁边是不是有一个食堂。”
　　“对，是女生宿舍区的杨柳餐厅……”林悠悠认真回忆了一下，说着稍顿，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就在食堂门口。”听筒里的声音淡淡的，“下来。”
　　她眸光错愕地闪了闪：“……现在？”
　　“现在。”
　　噗通，噗通，噗通。
　　“可是……”她心跳忽然变得急促，支吾，“我们十点半就要熄灯查寝了。”
　　“所以你还有二十五分钟。”他嗓音微压低，听着有点儿沙哑，和撩人，“乖，听叔叔的话。下来。”
　　“……”噗通噗通噗通。
　　几秒钟后，一道纤细的人影儿飞快从寝室里冲了出去。
　　其余三个人面露诧异面面相觑，都觉得很疑惑。
　　*
　　已经是洗漱时间，所以林悠悠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卡通睡裙。入秋了，郊区一带气温偏低，她搓了搓胳膊，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长腿微微有些抖。
　　食堂已经关灯了，四处漆黑，周围也空无一人。
　　她左右环顾了一番，没见到肖驰，便沿着食堂外墙往另一个门走。边拿起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
　　刚摁亮屏幕，一只手臂便准确勾住她的腰，把她扯了过去。
　　林悠悠呼吸都紧了下。
　　黑暗中，男人粗糙修长的大手摸到她冰凉的腿，低骂了声，贴紧她耳朵，“穿这么点儿，你想勾引叔叔呢。”
　　“走得急……这是睡裙。”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小手环住他脖子，轻轻搂紧。
　　“不知道加衣服？”
　　“……怕时间来不及，”林悠悠声音小小的，有点害羞，“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