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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顾茂晖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现在大环境这样，丹阳市的产业结构单一，又禁锢在以前的模式里，厂子都不好做。”
丹阳市只是北方一个小城市，建国后曾经辉煌过一阵，但随着这些年产业的凋零，更高端的人才都去了大城市，剩下了这些国有企业维系着。
顾茂晖和唐兰复婚后，户口登记在一个本上，顾茂晖还专门去换了一个户口本，户口本在唐兰手里拿着，顾茂晖说有事管她要，唐兰警惕的说道：“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
顾茂晖戳戳她脑门：“那种技术活我也得会才行。”
唐兰去医院给罗桂芝拿药，回来的时候看见牛牛鬼鬼祟祟的在服装厂附近转悠，牛牛不是一个人，还有几个和他年轻相仿的孩子，唐兰买了一点便宜的糖果，走到牛牛跟前问：“牛牛，你在这做什么？”
牛牛捂住了嘴：“不能说不能说！”
唐兰把散装的硬糖在他面前晃悠几下：“如果你说实话，我就给你们糖吃。”
旁边的小孩子经不住诱惑，说道：“牛牛，你就说吧，我们想吃糖。”
五颜六色的糖果晃的牛牛心都散了，他舔舔嘴唇，说道：“是我妈让我来的，说是观察你们的动向，回家给她汇报，一次给我两毛钱呢。”
李香凤还真是舍得花钱，两毛钱对于小孩子来讲，算是一笔巨款了，可以买不少零嘴。
牛牛在糖果的诱惑下说了实情，说完后抢过糖果袋一溜烟逃走了，唐兰回去和顾茂晖抱怨：“顾家人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幺蛾子，咱俩不怕，可……”
顾茂晖笑道：“以后不用担心这个了。”
“啊？”
顾茂晖把一张纸递给唐兰，轻飘飘的纸落在唐兰的掌心，上面几个黑色大字映入眼帘：“工作调动说明”。
顾茂晖要换工作？唐兰按捺住心里的疑惑，接着往下看，一行行看下去，唐兰的震惊更扩大了几分。
顾茂晖申请了工作调动，要调去北京？
顾茂晖揽过她的肩膀：“我们一家人搬去北京吧。”
这也太突然了。
北京固然好，可唐兰一点准备都没有。
工作调动也很有讲究，如果是从北京调到丹阳市这种小城市很容易，算是下调，可是从丹阳市去首都，这是上调，很难调的，顾茂晖恐怕费了很大的力气吧，那职位呢？
唐兰问完，顾茂晖淡淡说道：“比想象中的好，厂里的副厂长。”
一个副字，差别可大了，唐兰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只是觉得，顾茂晖这一步迈的太大。
顾茂晖收回调动证明：“我现在手续都办了，下个月就可以走，你不会要扔下我和女儿不去吧？”
唐兰摇摇头，丹阳市她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从第一次去北京，她心里就影影绰绰有了想去的念头，只是这念头太疯狂太难以实行，她只是压在心里而已，谁料到，顾茂晖不声不响的就调了工作。
唐兰盯着顾茂晖，缓缓说道：“你不会是为了我吧。”
顾茂晖弹弹她脑门：“做梦呢？丝织厂要改革，我留在这还不如调去别的地方，领导也支持，再者说了，咱妈那情况……走了更踏实。”
他说的也都是实情，不过唐兰有一丝失落感。
唐兰的工作辞起来很容易，外面一大批人想进呢，至于成衣店……如今也是半死不活的，她打算和郑师傅商量商量，如果他想继续做，就留给他，不然就转手兑出去，这样能卖一笔钱，还能给他们分一点。
安安越来越大，以后可以去北京上学前班和小学，顾茂晖说安安的学校他已经联系了，不会出现过去没学上的情况，至于罗桂芝，对她而言，有顾茂晖的地方就是家，在哪里都一样，更何况赵玉珍既然惦记上了这里，离开比留下更好。
唐兰也很快递上了辞职信，不过这种国有工厂想辞职要麻烦一些，还得厂委进行研究走访，孙主管当然是极力挽留了她，不过听说唐兰要举家搬到北京后也没再留，毕竟人往高处走。
孙主管给唐兰写了很高的评价，业务部目前并没有严重缺人，唐兰的工作其他人分担一下完全没问题，孙主管的意思，是之后从其他部门调一个合适的过来，就不从外面招人了。
琴拉着唐兰的手：“唐兰姐，你这也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先是和顾厂长复了婚，现在马上要搬走了，那以后我结婚了你可得回来。”
唐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你放心，如果你和杰克结婚，我一定回来参加婚礼。”
陈元姐想的可比杨琴这种小姑娘想的深远，她悄悄把唐兰带到一边，小声说：“你可别怪大姐啰嗦，抓紧时间再生个孩子，只有一个闺女怪冷清的，趁着计划生育还没全民实行，等以后啊，你想生都生不了。”
唐兰发现，最近年岁长一点的，见到她都是这么嘱咐，抓紧生孩子，唐兰倒是挺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建国后每家的孩子都没少生，一般都在三个以上，只生一孩好这句话在大众眼里就是灾难，生一个哪儿够？
所以这一年来，结婚的，怀孕的都格外多，今年出生的婴儿比往年翻了倍，大家都想争取在政策下来之前再多生一个。
独生子女的话，确实有些太孤单了，不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八十年代的福利房员工只有居住的权利，公房花钱购买是九十年代之后的事，顾茂晖调了职，那么也就意味着需要把福利房腾出来给厂里的其他员工，顾茂晖的东西不多，找了个周末全都搬进了小白楼，排在后面等福利房的人多着呢，突然跳出来一套，还是户型位置都不错的房子，可以想象会多抢手，不过这些都和顾茂晖没关系了。
一家人去了北京之后，小白楼就闲置下来了，倒是有人和唐兰提起过，想买小白楼，可这是姥家人留下的产业，唐兰不会卖，哪怕是以后没有机会住，她也会把小白楼留下来。
黄爱国虽然舍不得唐兰，可他清楚，去北京发展是好事，算是迈上了一个台阶，比留在丹阳市强太多。
好在这里离北京也不算太远，等两个孩子大一点，坐火车去北京看他们，也算是旅游了。
成衣店郑师傅不打算再做，他说自己年纪大了，也到了该养老的岁数，如果兴致好，可以接点做衣裳的小生意，开店对他来说太耗费精力。
既然如此，唐兰就贴出了转售的通知，几天下来有想盘店的，不过因为价格还有其他方面没谈拢，唐兰算了算，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没太着急。
顾茂晖办调职的手续繁琐些，加上又要见一些同事朋友，几天来都是早出晚归。
安安知道要去北京了，开心的拍拍手：“我想去爬长城，书里的长城特别好，还有故宫，老师说是以前皇上住的地方。”
唐兰听到安安提起故宫是皇帝住的地方，她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们去北京了，住在哪里？顾茂晖没和唐兰说起过住的问题。
第134章 恶有恶报
顾茂晖早就找好了住处, 布料厂里可以暂时提供住宿, 宿舍楼里住的都是厂里员工，顾茂晖一家人可以住进去，不过最多能住一年, 作为过渡用, 如果不能分房的话，就要另寻住处了。
顾茂晖去的是西城区的布料三厂, 工厂的规模不算大，但算是老牌的工厂，政府扶持的力度很大，听说最近刚完成一些方面的改革 。
具体情况要顾茂晖去了才知道，顾茂晖这些天迎来送往，身体有些筋疲力竭，走之前丝织二厂说要举办一个欢送会，他走之后, 原来的副厂长提了上来, 顾茂晖不想太张扬，就婉拒了欢送会的提议。
搬去北京虽然好，但美中不足的是, 唐兰的户口没办法迁过去。
唐兰离开了服装厂，虽然服装厂每个月的供应没有了, 不过自从她继承了小白楼这套房产之后，把户口迁到了城里，每个月可以领城市居民的补助, 虽然没有工作单位发放的比例高，但也足够吃喝。
唐兰搬去北京，只能是以外地家属的身份，包括顾茂晖，想获得北京的户口，也要等几年之后。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唐兰记得，北京的户籍现在管理的比较严格，迁进去比较困难，但顾茂晖是国有工厂编制内的人，只要时间足够，获得北京户口只是早晚的问题。
顾茂晖告诉她，安安上学可以去厂区学校，从学前班到中学一应俱全，而且教学质量并不低。
罗桂芝在家里收拾东西，锅碗瓢盆都舍不得扔，罗桂芝念叨道：“这些都是必备品，咱们不拿，到那也得去买。”
唐兰点点头：“方便带走的都收拾着吧，就是人累点，现在买东西都要票，有钱没票买东西也费劲。”
听了唐兰的话，罗桂芝心疼的眼神淡去了三分：“那行！我再筛筛！”
小安安这几天忙着和小朋友告别呢，隔三差五就有班里的小朋友来小白楼找她玩，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彼此都是眼泪汪汪的，孩子对离别的理解很浅，或许对安安来说，以后不能一起玩，就是最大的悲伤。
唐兰和业务部的同事吃了一顿散伙饭，就在市里找了一家私人的饭店，只用花钱不用票，想吃什么随便点，一顿饭下来，唐兰也不免感伤起来，她一直觉得，丹阳市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可到真正离开的时候，这些身边的同事朋友，早就渗透到她的生活当中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丹阳市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离开之前，唐兰从红包群里拿出来几罐奶粉，像以前一样换了包装，带给了黄爱国，黄爱国媳妇的奶不多，平时买奶粉不容易，有了这几罐，好歹能解解燃眉之急。
唐兰最近几次登录红包群，发现了一个规律，她感情上的进展仿佛影响着红包余额里的容量，她和顾茂晖领证那天，余额里的容量扩大了一倍，唐兰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巧合，等又过了几天，她和顾茂晖那晚有进一步进展时，红包余额又扩大了一半，唐兰忍不住思忖，万一她怀孕，余额的容量岂不是要扩大好几倍？
不过这个要到以后才能验证了，唐兰要去北京了，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群里的各个品牌，众品牌叽叽喳喳，有人说想看八十年代的□□，有人想看没被刻字的八达岭长城，还有人想让唐兰拍拍故宫。
唐兰笑着打字：“等以后有机会，拍照片给你们看。”
最近红包群发红包很少，大家主要是在水群聊天，聊的内容五花八门，据唐兰观察，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八卦她的感情生活，唐兰只装作没听见。
可这次去北京，唐兰是和顾家人一起搬过去，再也瞒不住了，唐兰索性大方承认复了婚，这些品牌虽然没有参与到唐兰的生活中，可也算是见证了她一点一滴的变化。
唐兰一边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一边数红包余额里的物品，空间还剩下很多，唐兰把不容易携带的东西都扔进了余额里，至于以后怎么和他们解释，以后再说吧，就像罗桂芝说的，以后过日子一样都少不了。
还剩下三天，唐兰要安排的基本都安排妥当了，不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唐兰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以前是顾忌着罗桂芝，怕赵玉珍闹影响她的病情，可现在都要走了，唐兰也就无所畏惧了。
她找了一天时间，回了一趟南坪村，唐兰好久没去顾家了，树枝围成的院子，唐兰在顾家附近绕绕，有村民认出唐兰来，热情的打招呼：“唐兰，回来看看啊？”
唐兰往前走了几步：“我回来看看冯大姐他们。”
等人走远了，唐兰才有往回走了几步，顾家大门紧闭，现在这个时间，顾家的大人应该是去地里干活了。
唐兰转悠了一圈，去了顾大爷家里，从唐兰离开南坪村后，就没见过顾大爷，之前盖新房多亏了顾大爷烧砖帮忙，这次她要走了，打算去看看顾大爷，当然她还有其他的打算。
两瓶本地产的白酒，一匣子点心，唐兰去的时候，顾大爷靠着摇椅在门口晒太阳，蒲扇一收，连忙把唐兰迎了进去，一个劲说她太客气。
顾大爷的儿子儿媳也去了地里，他感慨道：“每天都忙，自己的地不抓紧干产量上不去，昨天去镇上新买的化肥，今天去地里施肥了，我年岁大了干不了重活，也就是看家。”
顾大爷问她：“这次走了以后还回来吗？”
唐兰摇摇头：“轻易回不来了，对了顾大爷，我问你一件事儿。”
这件事唐兰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了，她以前一直怀疑，顾大爷姓顾，和那家人是本家，按理是都是一个村的，都是同一个祖宗，也远不到哪里去，而且唐兰隐约记得听谁提起过，说以前两家人还在走动着，可后来为什么交恶了？
如果说唐兰以前是单纯好奇，可最近，她大概猜出了其中的缘由，所以她告诉顾大爷：“顾大爷，茂晖亲妈回来了。”
顾大爷拿着烟杆的手抖了抖，烟叶子都抖到了地上，他声音颤抖的问：“啥？你是说，桂芝那孩子回来了？”
罗桂芝嫁到南坪村几年，顾大爷知道她的名字正常，可是他的反应却意味着他是知道内情的。
唐兰这句话一出，顾大爷心酸的抹抹泪：“桂芝那孩子太苦了，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愧，对了，她过得咋样？我听说她后来又嫁人了，还又生了娃，小日子过得也红火。”
唐兰摇摇头，不知道这种话是谁传出去的，大概是顾民成和赵玉珍吧，他们只是想过得更心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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