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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冠六宫(重生)——春溪笛晓

时间:2017-11-06 16:18:08  作者:春溪笛晓

    程应星瞟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聊这个。女儿随他,脾气刚直,认定目标就不回头。可他跌得头破血流、心灰意冷,便回通州闲居。骆宜修看似洒脱,实则比他更为固执,纵使志向难申也仍留在京城。这一点上,他们谁都别笑谁。程应星说:“当今圣上我不说,太子那脾性,你也要一路帮扶下去吗?”
    骆宜修沉默。
    也就是只有他们两人在,才可以这样谈论圣上和太子。有这样的君主和储君,要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骆宜修叹息一声,说:“若是你也不做,我也不做,岂不是更糟糕。”
    程应星也沉默下来。
    君王不仁,苦的是百姓;君王昏庸,苦的是百姓;君王残暴,苦的还是百姓。当今圣上和当今太子,怎么看都不是明君。想到宽厚英明的前太子,程应星站起来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山色。前路茫茫,他们做了可能是错,不做也可能是错。
    骆宜修和程应星没有亲历过未来,却已经看见了未来的一角。程应星失望了灰心了,骆宜修却没有。
    在小小的鹿鸣书院和小小的颜舜华身上,骆宜修看见了一丝希望。即使这丝希望那么地微小,仿佛随时会消失,他依然感觉身上充满了喜悦。一切会好起来的,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就像一滴滴水会汇聚成河流一样。
    颜舜华是亲眼见过“未来”的。
    她也没有灰心失望。
    颜舜华拉上程咏絮,开始搞“动员大会”。学习会的人知道这事是骆宜修和沈大郎牵头的,纷纷踊跃参与,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地表示保证会完成任务。
    颜舜华忙完已是傍晚,沈云初领着她与其他人道别,两人齐齐回了庄园。
    夕阳之下,李卓然正在训练孩子们。他站在一旁,依然是一身缁衣,英俊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冷酷地教训落后的人要跑快些。
    颜舜华挣开沈云初的手跑了过去,说道:“卓然,你在让他们锻炼吗?”
    李卓然点头。
    他随口提了句:“西瓜发芽了。”
    颜舜华目光灼灼:“看来今年我们可以吃上西瓜了!”
    李卓然“嗯”地一声,没再开口。
    沈云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说道:“该去吃饭了,卓然也一起来吧。”
    李卓然看了眼正在跑圈的那群小孩:“我带他们吃。”
    颜舜华说:“那我也一起,让我瞧瞧他们平时吃得怎么样。”
    李卓然说:“好。”
    沈云初只能说:“我也一起。”
    颜舜华对这批孩子这般重视,自然没人敢在吃喝上亏了他们。晚饭分量很足,饭多肉多,还用大骨头熬了汤。
    沈云初粗粗一扫,便发现孩子们都长得比同龄人要健壮些,脸色也红润得很,显然都是饭食饱足和勤加锻炼的功劳。
    瞧见这批孩子望向颜舜华的崇敬目光,沈云初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日后这些孩子会不会知恩图报,至少眼下他们都对颜舜华十分敬服。
    想到颜舜华周全的计划,沈云初心中也有了紧迫感。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要被表妹抛到身后了。沈云初顿了顿,开口说:“晚晚,收种子的事由我来跟进吧。”
    颜舜华本来就没打算让沈云初闲着,闻言自然是一口答应:“那就交给云初哥哥了!”她一脸的认真,语气郑重其事到极点。
    沈云初莞尔。
    颜舜华吃完饭,散步到谢蕴清那边学琴。颜舜华和林州丞学了几天笛子,沈云初便送了她一支玉笛。
    谢蕴清擅琴,其他乐器也不差,见颜舜华来了,叫颜舜华取出横笛试着合奏。
    笛曲大多是凄切的,颜舜华却吹不出那种哀婉之情,倒是把谢蕴清的琴声也带得活泼了些。
    一曲奏完,谢蕴清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你是越发心宽了。”
    与颜舜华相处是很愉快的事,你总是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谢蕴清也一样,她如今依然避开所有前来拜访的人,在颜舜华面前却有了不同的表情,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惜字如金。
    颜舜华说:“那是自然的,值得高兴的事那么多,我每天都开心极了。”她双手捧着脸颊,眼睛亮亮的,看着谢蕴清笑弯了眉,“先生您也要开开心心的。”
    谢蕴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弹一曲给我听听。”
    颜舜华欣然从命。
    一弹一教,时间飞逝。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家的锻造坊齐齐运作,韩夫子也紧锣密鼓地给潘成金等人传授要诀。三月中旬,农具、种子以及“指导员”都已就位,新农具的推广便正式开始了。
    骆宜修多留了一段时间才回京,回去之日通州已开了不少荒田。通州多山地,有了新型水车和新农具作用颇大,其他州却不一定能用上。骆宜修一路上忙着整理奏本,到京城时已将整个推广计划做出来。
    颜舜华写的计划是实用型的,官员拿到便能用。骆宜修要呈上去的奏章却必须多加润色,将这事往利国利民的方向吹,吹的篇幅必须比正经内容要多,否则很难体现它的重要性。
    骆宜修本来是写惯了这种文章的人,不知为何这次却写得极为艰难。等他把厚厚的奏本润色完毕,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少人读书识字,学的都是这种锦绣文章。要他们写出颜舜华那种条理分明的计划,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吧?
    骆宜修一进京,马上进宫面圣。他这次在通州留了这么久,圣上已来信催促过几次。如此恩宠,朝中也只有他才能享有。
    君臣见面,聊了许久。
    当今圣上顾弘德其实也不是昏庸之人,只是迷恋比他年长十岁的贵妃,一心想改立小儿子为太子。对现在的太子顾成晁,顾弘德一贯是不喜的,怎么都看不顺眼。
    顾弘德的摇摆落到投机之人眼里,便让朝中出现了不同的党派,有些暗暗改换门楣,投到了贵妃与小皇子那边;有些则依然支持顾成晁,一心要维护正统。
    殊不知,顾弘德最不愿听的就是“正统”二字。前太子死得蹊跷,前太子之子东华郡王也病得蹊跷,若不是东华郡王病得那么重,这天下也轮不到顾弘德来坐。
    若论“正统”,顾弘德自己就名不正言不顺。
    要是朝臣正正经经地论起“正统”来,是不是得将东华郡王迎回来当皇帝?
    这是顾弘德的逆鳞,骆宜修一向不会提起。
    有些事,他连程应星都不曾说起。比如他已见过东华郡王,知晓东华郡王病体已愈。比如他考校过东华郡王的才识,知晓东华郡王的心性、品行、学识都远胜于旁人。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第一个站出来提出立东华郡王为储君——即使那可能会给他找来杀身之祸!
    骆宜修将推广新农具之事提完了,便出宫回了家。
    *
    已是晚春时分,慈孝寺的桃花才刚开。有新茶在,慈孝寺的香火始终好得很,赏花的人也多。
    好在东华郡王的禅院被其他居住的禅院紧紧围在中间,得绕过许多地方才能进,倒也还算清净。
    小沙弥释静跑进东华郡王住处,悄声说:“殿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出发。”他从袖里掏出一顶薄帽戴到头上,“殿下您看,这样是不是瞧不出我没有头发了?”
    东华郡王说:“确实看不出。”
    小沙弥又乐颠颠地跑了,过不了多久他便跑回来,在东华郡王面前转了一圈,亮出他的整身装束。释静年纪小,永远坐不住,这回东华郡王准备北上,释静自然一心跟着去。
    上回的奔波不仅没把他吓着,还让他兴致盎然地等着第二次出远门的机会!
    东华郡王说:“那我们过几天就出发。”
    小沙弥朗声应道:“好!”
    东华郡王看着小沙弥转身往外跑的身影,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他身边的人之中,释静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他晚到了一步,不仅慈孝寺被洗劫一空,圆空大师也在大火之中圆寂。
    经历了那样的惨痛,释静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再也看不见曾经的飞扬跳脱。
    如今他们又回来了。
    东华郡王望着从墙外伸过来的桃枝,心中一片柔软。
    他回来了,她也回来了。
    老天既然仁慈地让他们重来一遍,必然不会再让那样的厄难降临。圆空大师已打听到骆宜修回京的消息,骆宜修在通州留了那么久,必然是因为她吧?
    只要人到了通州那边,她肯定不会白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真的越来越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东华郡王准备了几日,便“卧病在床”。这时东华郡王母亲已经生产完了,生了个小儿子。她仿佛终于记起了东华郡王这个儿子,派人过来看望他,还送来一些滋补药物。
    奉命而来的人走近看了,发现床上之人神容憔悴,一脸病色,又匆匆回去复命。
    人一走,圆空大师就命人过来将那些药物取走,叫精通药理的师弟拿去仔细检验。当天傍晚,师弟找了过来,神色愤然:“那些药物动过手脚,用别的药泡过,药性极为猛烈。放到旁人身上自然有增益之效,放到郡王殿下身上可就是夺命药啊!”
    圆空大师说:“可能她也不知晓。”
    师弟说:“她若是真不知晓,不就证明她丝毫不曾把郡王殿下放在心里吗?真要关心儿子的,哪有不清楚自己儿子能用什么药、不能用什么药的?”
    圆空大师叹了口气。
    其实可怕就可怕在,那位夫人很可能知道啊。
    明知道这些药可能让东华郡王丧命,却还是命人以她的名义送过来,到底是什么居心?饶是圆空大师已见惯了人世险恶,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寒。
    若真的是那样的话,东华郡王未免也太苦了。
    自己的亲生母亲,明里暗里地暗示着希望他去死……
    在此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人心啊,就是这样易变。
    圆空大师说:“师弟,这些事你莫要向别人提起。”
    师弟点头:“我晓得的。”
    圆空大师又吩咐一句:“过两天你命人去向那位夫人讨几味救命药,药材越贵越好,越珍稀越好。她给了你就收起来,备着以后用。”既然她们想看到东华郡王病重,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师弟答应下来。
    而理应病重卧床的东华郡王,此时正轻装简从地行走在官道之上。
    官道两侧禾稻青青,远处到处都是青翠苍郁的美色。
    东华郡王咳血之症提前痊愈,身体里的病根也被拔除了,不再向“未来”那样落下痼疾,他觉得自己骑在马上从来没有这样轻便过。
    小沙弥释静一副书童打扮,见沿途风光晴好,不由像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骑着马时快时慢地往前跑,偶尔还绕回来兴奋地跟东华郡王说前面是什么地方。
    如果是以前的话,东华郡王是绝对不会听这些话的,可如今他却听得格外仔细。
    以前他去的地方太少,与她说起话来总是捉襟见肘,只能绕着正事打转。知道她爱吃爱玩,释静说起这些时他都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在青涧城的时候她说,她发现她一点都不喜欢皇后那个位置。
    东华郡王抬首看了看明媚的艳阳。
    若是将来一切都安定下来,他愿意陪她远走天涯——陪她自在悠然地过完这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
    今天不小心被新文小妖精迷住了,更新得有点晚,但还是如此粗长!么么哒(づ ̄ 3 ̄)づ
    【注意昨天是二更哟,不要看漏了!!!!!】

  ☆、第27章 26.25.1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二十七章
    推广新农具之事到底是过了明路的,李卓然插不了手。
    他在孩子里挑了几个人负责接下来的训练,自己去榷场那边游荡。
    通州边境的榷场一向最安宁——因为通州军很强,强得鞑人心存忌惮,只能老老实实交易。
    李卓然在榷场之中搜寻好马种。
    这是沈老太爷托给他的任务,他不仅会种东西,也会养马。
    对草原人来说,选马几乎是天生就懂的,根本不需要去学习。鞑人不笨,好的种马自然不会送到中原,这就需要对一些草原商人诱以重利。
    有道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李卓然年纪小,别人不会信任他,所以具体的生意不须他去谈,他只要负责找到门路就好。
    而恰恰也正是因为李卓然年纪还小,很多人都不防着他,是以他一路听了不少隐秘消息。一圈走下来,李卓然已找到沈老太爷要他找的人,暗暗叫沈家管事去交涉。
    正事忙完,李卓然又去找来许多新奇的种子,准备拿回庄子试种。
    想到颜舜华眼中会出现的欢喜,李卓然心中也欢喜,平日里深绿到近似于黑色的瞳仁竟变得有些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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