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要是个男孩,目前为止立的功已经够她讨个爵位了。
不过女孩儿,其实也是可以讨封的?
封个县主、郡主之类的。
或者以后入宫当个女官也不错。
骆宜修向来爱才,越想越觉得靠谱,便决定在上奏时把颜舜华的功劳着重写明,替颜舜华邀功。心里有了打算,骆宜修差遣起颜舜华来更不客气:“这个办法很好,接下来你带人把护城河和城郊这两块也丈量一下,我和你云初表哥商量一下怎么与这些人家交涉。”
颜舜华:“……”
好吧,反正她只负责指挥,负责就负责!
城郊的话,好像也包括慈孝寺那一块?颜舜华目光一动,一口应了下来,决定顺便去瞅瞅东华郡王,看看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更新……
☆、第50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五十章
沈云初不放心,着人跟着颜舜华。颜舜华知道沈云初是关心自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在新任护院们的陪伴下完成骆宜修下达的任务。
到了城郊,颜舜华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舒畅了不少,骑着雪球哒哒哒地前行,呼吸着那新鲜美好的空气,觉得胸腔里的憋闷一下子散了大半。
经过慈孝寺,颜舜华便和左右说:“我渴了,去讨杯茶喝。”说完下马把雪球交给迎上来的小沙弥,施施然地进了慈孝寺。
慈孝寺如今已不是当初的萧条冷落,寺中香火不断,十分热闹。主持在佛前坐着,也不再打盹,而是端坐念经,宝相庄严。颜舜华不信神佛,可自从有了“再生”的经历,她便对神佛存了敬畏之心。
当然,颜舜华依然不相信只要求神拜佛就能改变一切。她在大殿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找小沙弥释静。释静一向机敏,没等颜舜华找过去,他就跑了过来:“姑娘你来了?姑娘你要去见殿下吗?”后面这话小沙弥是偷偷摸摸说的,“来呀,我带你去。别被师父看见,师父可烦了,什么都要问几句。”
大殿里,正在念经的胖主持脸皮动了动。念完一轮,主持交待其他人过来接替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大殿。
东华郡王正在看信,即使是独自一人,身姿依然坐得笔挺。颜舜华两人还没到,两个隐在暗处的暗卫就现身,说道:“释静带着个姑娘过来了。”
东华郡王眉头一动。
很快地,暗卫便看见令他们震惊的一幕,那凝在东华郡王眉梢的冰雪仿佛在一瞬之间彻底消融,只余融融暖色。
东华郡王摆摆手,让暗卫退下。当年父亲去得突然,他又还小,许多藏在暗处的人他都不知道,这一次他病愈之后早早把人都用了起来。虽不是全都能用的,但拾掇拾掇用着倒也挺顺手。没想到颜舜华会来,东华郡王微微一笑,亲自迎了出去。
“晚晚。”他自然地喊。
“我们还没进门你就知道了,”颜舜华挑挑眉,“你如今可真是不同了。”
东华郡王一点都不谦虚:“那是自然。”他领着颜舜华入内,煮了茶,倒满两杯。两人坐下,空气中飘荡着清淡茶香,在纷纷扰扰的京城之中这份清净实在难得。
颜舜华坐下,嗅了嗅,说:“你现在可真会享受。”她没有忸怩,端起茶品了一口。
东华郡王说:“若还不会享受,岂不是白回来一次。”
颜舜华说:“你说得也对。”
这是释静捧着点心进来了,他身法巧,一个人捧了五盘,脚步还十分稳健。他把点心放下,没说什么,又一溜烟跑了。颜舜华和东华郡王就着茶点闲谈,不知不觉竟到了午后。
颜舜华让人去安顿好自己的护院,留下用了顿斋饭,才继续去忙活骆宜修交待的事。
颜舜华前脚一走,圆空大师后脚就过来了。他一张口就说:“殿下,此女不凡!贵不可言的命格啊!”
东华郡王一笑。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当初颜舜华可是成了皇后……
想到当初的事,东华郡王神色暗了暗。他说:“我不信命。”若是命由天定,那老天为什么又让他们回来呢?
圆空大师知晓东华郡王是心志坚定之人,也没再多说,只想着以后要好好留心一下刚才那年仅七八岁的小姑娘。
*
颜舜华在城外绕了一圈,心里把京城内外的布防都记得一清二楚。几年之后,会有人拿着京城布防图去交换荣华富贵。这样坚固的城墙,会被人里应外合,轻轻松松攻陷。原该拼死守着它的人在敌军临城之前弃城而去,原该早早远离京城避祸的人却杀了回城,一力将鞑人驱逐出城。
既然顾成晁不愿守着,那这天下又何必交到他手上去?颜舜华的好心情蓦然消散。这个时候顾成晁应该差不多闯祸被废了,小皇子还小,顾衍暂时不会立新的太子。
正想着,颜舜华就看到熊汉从官道上骑马而来,这位大统领神色匆匆,似乎碰着了什么要紧事。颜舜华眉头一动,也跟着回了城,带着这大半天跑下来的成果去见骆宜修。
骆宜修见了颜舜华,叹了口气,说道:“出事了。”真的出事了,顾成晁遣人去建温泉庄子,结果占了周围大批良田,逼得那边的人闹起事来。今年收成不好,百姓生活本就不好过,这事就成了引子,引得西边起了乱事。
颜舜华记得当初也有这些事。只是当时她才七岁,不太懂这些事情,顾成晁又在她面前流露少有的痛苦与软弱,她也就帮着顾成晁求情和复位。如今再听到这些消息,颜舜华觉得自己从前真是眼瞎目盲,什么都看不清。这可都是人命啊!
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只有吃饱穿暖,他们自然会安心生活。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却还有人要层层盘剥,将他们勉强果腹的粮食给夺走。眼前没了希望,也没有了退路,他们不反还能怎么样?
颜舜华望着骆宜修。骆宜修神色凝重。光凭此事当然决定不了太子的废立,但今上对太子的不满由来已久,最近太子又有颇多不合宜的举动。经此一事,太子恐怕保不住他的太子之位了。
骆宜修说:“你安心做事,莫要掺和。”
颜舜华点头,与骆宜修说起今冬的修缮工作来。冬天是农闲时候,可天气太冷,不少流民涌到京郊附近,很难救济也很难管理。颜舜华的意识是不发救济,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安排一些工作,给他们搭简单的窝棚当住处,也给他们发工钱,既解决了流民的问题,也解决了人手问题。
骆宜修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当下就与颜舜华细聊起来。颜舜华在通州已有经验,便将需要注意的事情和没解决的问题说出来向骆宜修讨教。
两人聊得忘了注意别的,竟不知有人悄然靠近。等骆宜修发现站在颜舜华身后的顾衍时,愣了一下,站起来行礼:“圣上。”
顾衍说:“骆卿不必多礼。”他眼含赞许,望向跟着骆宜修起身的颜舜华,“你们很好。”他微服出宫,走了几处,都在暗议太子的废立。到了骆宜修这儿才终于听到有人商谈正事。
颜舜华虽是女儿身,年纪又小,说起修缮工作却头头是道,显然不是第一次经手。这以工代赈的主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再听颜舜华说起具体的施行细节,越发觉得妙绝。顾衍说:“再细细说说,我想听。”
颜舜华一怔,却见顾衍已施施然落座,并示意他们坐下。颜舜华看向骆宜修。
顾衍一笑:“晚晚,在我面前不须拘谨。我怎么看都觉得骆先生比我凶,怎么你怕我却不怕他?”
骆宜修心中讶异。即使是对自己的儿女,顾衍似乎也从未用这样亲近的语气和他们说话。
颜舜华自然不是怕顾衍。她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顾衍。若是以前,她不仅不会怕顾衍,还会扑进顾衍怀里,炫耀般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从来不会管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有多稚嫩。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颜舜华抬眼望向顾衍,对上了顾衍温和的双眼。一直到病逝,顾衍对她都极好,即使到后来对所有人都产生了怀疑,她也从不曾怀疑顾衍,因为这个人在她最软弱、最脆弱的时候把她抱在膝上,成了她最坚固、最安全的后盾。
如果不是她相求,顾衍还会不会复立顾成晁为太子呢?颜舜华心中掠过一丝迷茫。只是顾衍已经在眼前,她来不及思量更多的事,只好打起精神继续商量修缮之事。
若她没记错的话,明年会有一场水淹京城的祸事。水漫上京城之后,不少达官贵人直接乘船离京,依稀像是多年后弃城出逃的情景。那时顾成晁已经被废,顾衍病发,朝廷上下乱成一团。这样的朝廷,自己就能把自己弄得溃不成军,如何能抵挡外敌?
当初“南朝廷”南逃,东华郡王夺回京城,命骆宜修主持城防和水利的重修,“南朝廷”返京后有一年的水量比明年那场洪灾还要大,但却没有再把京城淹掉,可见骆宜修是可以阻止明年那场闹剧的。
颜舜华心中稍定,不再去猜想太多,认真与顾衍、骆宜修商讨起来。
骆宜修自然也不会顾忌顾衍在场。他依旧仔细倾听颜舜华说话,然后给出建议或者夸奖一二。
倒是顾衍,听着听着就出了神。他想到那个比自己稍长两岁的女孩儿,想到那女孩儿也是一样侃侃而谈,也是一样聪慧可爱,她是沈老太爷爱如珠玉的掌上明珠,他是黯淡无光的所谓皇室宗亲。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登上帝位,自然也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她携手白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眼睁睁看着她无力抗争,眼睁睁看着她留下一个女儿撒手人寰。
那么好的女孩儿啊……
颜正卿怎么舍得她受那样的委屈!
颜正卿!颜正卿!颜正卿!
顾衍心中宛如被剜了一刀,一直流着血,许多年都好不了。也许她不是最好的,但她再最好的时候离开了人世,在他心中便再无人可超越。
顾衍见颜舜华与骆宜修商量得差不多了,便伸手将颜舜华抱到膝上:“晚晚,以后你当我的女儿可好?”
☆、第51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五十一章
以后你当我女儿可好?
这样的话,顾衍并不是第一次问,颜舜华也并不是第一次听。那时颜舜华虽然与颜正卿相见得少,但也记得自己的父亲,因此一口拒绝了顾衍。即使一切重来一遍,颜舜华也不会改变。她望着顾衍,黑溜溜的眼底满是认真:“我有爹爹啊。”
顾衍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算太意外。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成为皇家人,更何况是颜舜华这种脾性。顾衍挑眉说:“这样吗?但是也可以不止一个爹爹。”顾衍向颜舜华数起当他女儿的好处,“当了我的女儿,你就可以有自己的食邑,每年可以坐着收很多钱;其他人都会来巴结你,讨好你,绝对不敢轻侮你。到时你可以随时进宫来找我玩,有人欺负你了我会帮你出头。怎么样?”
骆宜修心中暗惊。顾衍虽不是什么百年难得的明君,但也不是昏庸之辈,谁曾见过他这样诱哄一个半大女娃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帝的女儿这么不值钱,求着别人当别人都不愿当!
他看向颜舜华,想暗示颜舜华答应下来。颜舜华自幼失母,颜老夫人又是那样的人,若能被顾衍收为义女往后就再也不须受半点闲气了——谁那么不长眼,敢和顾衍亲自收的义女过不去?
颜舜华却摇头拒绝:“不要。”
顾衍不怒反笑:“好,不要就不要。”他解下腰间的令牌,“拿着这个牌子,你一样可以自由进出皇城,有谁敢欺负你你一样可以来找我。”
颜舜华看着那熟悉的令牌,停顿片刻,把它接到手中,仔细地看着上面繁复的纹路。这是代表着一国之尊的令牌,她甚至曾经凭着它号令过禁军。她郑重其事地把令牌收好,“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事一定会进宫。
顾衍就喜欢她这份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他笑着说:“没事也可以进宫。”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坐上那个位置,自然也没有应对一切的准备。这些年在御座之上,他都是走一步停一步,怕自己走错了,怕自己没权衡好。有的人他想相信,却又忍不住怀疑。若是兄长没有暴毙,一定能做得比他好吧?顾衍扫了扫颜舜华的脑袋,神色透着难掩的寂寥。
颜舜华安静地让顾衍摸头。
顾衍望向骆宜修,说道:“这些年多亏了有骆先生在。如今朝中都是蝇营狗苟之人,不是为名利汲汲经营,就是为财帛费尽心思,没哪个是像先生这样真正为天下百姓着想。若不是有先生,朝中恐怕早就乱了。”朝中大多数能办事的人都是骆宜修举荐的,骆宜修为了辅佐他可谓呕心沥血。
骆宜修见顾衍眼中满是诚挚的感激,心中微微感动。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天下学文学武的人哪个不是存着这样的想法。能得君王这样推心置腹,便是再辛苦也值得。
骆宜修说:“只要圣上求贤之心不改,天下能人都会齐聚朝廷。”
顾衍点头。
君臣又谈起了别的话题。顾衍走后,骆宜修看着旁边还是个小豆丁的颜舜华:“晚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颜舜华说:“哪有什么事?”
骆宜修说:“陛下对你可不一般啊。”他打量着颜舜华。颜舜华年纪虽小,长相却非常出挑,如今是偏于可爱,日后可能就不一样了。能得圣上青眼是好事,可若是太扎眼了,免不了会惹上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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