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抓住他的手腕,“梁叔,我和你一起。”
梁京兆没有废话,让楚虞下了车,两人穿过挂号大厅,梁京兆很熟稔的带她进了电梯,按下了层数,门开之后,梁京兆不曾一刻犹疑,直截找到了急诊室。
梁京兆指了一排座位:“你在这里等。”他转身去找医师了解情况。
楚虞独自坐在椅子上,急诊室的灯亮着,她周边却没什么人,她只看着手术中的指示灯怔然,梁京兆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最近情绪不对,是因为梁母住院许久了么?
她没有独自很久,另一头一阵脚步,纷纷乱乱,楚虞回头,看到了两个神色仓皇的女人,田月坤和梁京菁。
楚虞陡然僵直了身体。
田月坤也看到了她,形容还是仓皇的,神情却变换了,梁京菁同样阴沉了脸,在看到楚虞之后。
“你也在。”这话是梁京菁说的,她对楚虞生有怨恨,就算她完全清楚吴桂荀是怎样的人,她依旧恨楚虞分走了她的哥哥,分走了她的未婚夫。
田月坤也同样怨恨楚虞,她的这份怨恨与梁京菁相比倒是单纯的,她一直生活在梁家老宅,与外界联系颇少,一个女人闲暇起来,任何一闪而过的情绪也会被捕捉,细心品味放大——总也是闲的无事,这份情绪被她细细品味着,日渐的滚出个规模了。
楚虞感受到了两人的敌意,她没说什么,将身子向急救室那里偏转了,将后背留给两人。
梁京菁道:“楚虞,见到我们连招呼也不打吗?”
楚虞回头,点了一记下巴。
梁京菁站起来,一把就将楚虞推搡到了地上。
楚虞没说话,站起来向出口走去,经过梁京菁身边,田月坤正制着梁京菁,一双眼抬起盯着楚虞,楚虞没有再看,转过一个弯后,人渐渐多了,医院特有的匆忙和低潮的嘈杂,楚虞走出去几步,看到了梁京兆。
梁京兆背对着楚虞,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迈医师交谈着,梁京兆的声音分辨力很强,隔着几米的距离传到楚虞这边,楚虞听到他说:“手术要提前了吗?”
医师说了什么,楚虞并不能听到,梁京兆听了老医生的话,沉吟了道:“专家一个星期前都来本市了,倒也不是没准备的。”
老医生接了中年医师递来的单子,转交给梁京兆,梁京兆从西装口袋中拿出钢笔,拧开了盖子,在单子上签下了名字,手腕挥舞的很开,想那字一定是龙飞凤舞的。梁京兆收回钢笔,与老医生握手,“拜托了,李院长。”
李院长另一只手同握上来,“常见手术,梁先生安心。”
梁京兆也将另一只手抬上来拍了拍,“您费心。”
梁京兆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是梁家的家主,是梁母的儿子。他首先是梁家人,然后才是妻子的丈夫,再才是楚虞的梁叔。
楚虞给梁京兆发了短信,说在楼下等他。
没有多久梁京兆打电话来,“你在哪?”
楚虞说:“大厅。”
梁京兆说:“我让李平送你回去。”
楚虞说:“好。”
梁京兆挂了电话。楚虞在大厅坐了有半个多小时,李平让她到门口去。
李平送楚虞回了公寓,他看见楚虞情绪低落,便出言安慰了几句,楚虞问她:“梁夫人是住院很久了吗?”
李平道:“是啊,春天起有些气喘,体检数据一直不大好,上月末休克了一次,便住院了。”
“这样。”楚虞说。
李平道:“你梁叔不告诉你,也是看你高考,怕你分心。”
楚虞说:“那是他的母亲,和我没有关系,我怎么会分心。”
这话说得很低,但字字清晰,李平变了脸色,“小虞,这话你可不能同你梁叔说。”
楚虞打开了车门,“我知道。”她跳下车去:“麻烦您了,叔叔再见。”
李平坐在车里,犹犹豫豫的看着楚虞进了单元门,楚虞对梁家人是抱着生疏,且梁家人也不善待她,但能说出这样立场的冷情的评断,李平想,梁京兆终是生在大家族的,不得不考虑族人,楚虞这相当于站在了梁京兆的对立面,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大好。
梁京兆今晚没有回来,李梅听了楚虞说梁母住院的事,眉头也带上了忧虑,毕竟是主顾家。楚虞看她这一副样子心烦,进了屋子里做作业。
一个周末,楚虞都不曾见过梁京兆,他有让人回来拿些东西,人大概是梁京兆的秘书之类,来了两次,一次拿了换洗衣物,另一次拿了书房的一些文件。楚虞看着这人来后又去,带走了些东西,像将这屋子挖掉一块似的。楚虞不知道,原来梁京兆在她生活里这么重要——楚虞像是傍着他活的。
周一李平来送她上学,星期五那天楚虞说的话再没被提起,楚虞平平和和的对李平道了别,中午李平不知道楚虞是要回家的,没有来接,楚虞顶着太阳走回去了。其实李平是自发来的,梁京兆在医院陪梁母住着,像是忘了楚虞,李平想到了,周一来公寓楼下,果等到了背着书包准备走着去学校的楚虞。
作者有话要说: 我谢罪
☆、欲破土
班主任打来电话的时候,梁京兆正开车去海港那里的餐厅,他七点半约了人在那里。他扫了来电显示,接了电话:“林老师。”
班主任那头问:“梁先生,不忙吧?”
梁京兆道:“不忙。有事?”
班主任道:“也没什么大事,楚虞最近身体状况不好,这么些天了,您可曾带她去医院看看?正是关键时刻,一天也拖不得啊。”
梁京兆惊讶:“她身体不好?”
班主任道:“您不知道?”班主任是比他更惊讶的:“已经请了两个星期的自习假了,您带她去看看吧,她成日精神不好,当然也无心在学习上……”
梁京兆道:“我最近出差,有些日子没有回去。你说她请了两周的自习假?”
“是啊,下午后三节到晚上两节——别的学生都在教室里学习,这两次周模拟,楚虞的成绩没点起色——正是到了关键啊。”
“我知道了,”梁京兆沉声说:“您费心了。”
班主任也客气起来,梁京兆打完这个电话,方向盘直接调了过去,轮胎刺的一声,后面的车没来的急作反应,好在梁京兆的车子利落,赶在他追尾之前整个调了车道。
梁京兆不是完全没和楚虞联络,梁母全麻苏醒他照料了两天,周一中午打了回去,李梅接的,李梅说李先生今早送了楚虞上学,楚虞马上要回来吃饭了。梁京兆说那就好,然后对李梅说:“让她吃饭规律些。”
李梅应下,梁京兆第二个电话就是一周后了,他挑周末打,楚虞必定在家,他是想和楚虞交代几句的,上次分别的匆忙。然而几声过去,又是李梅接的,李梅说:“楚虞去了学校的自修室。”
梁京兆再没打回去过。他知道楚虞是个要戳人心肺的,也敏感多心,受不得人青睐也受不得人冷落,但没想到这孩子能连课也敢不去上。
然而正是晚高峰,他没从环城路上下来就堵着了,他打电话给李梅,问她楚虞是怎么回事,李梅不知所措:“楚虞每天都是回家的呀。”
他打给李平,李平说:“上个星期,楚虞让我不要再接送她了。”
梁京兆说:“她说不让你就不去了吗?”
李平说:“梁哥,这孩子有多拗,你不知道吗?”
梁京兆把电话挂了。好一个拗。
梁京兆回了家,就坐在沙发上等,李梅在厨房准备楚虞的宵夜,梁京兆没和她细说,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京兆电视也没打开,还穿着进门的那一身,灯开得是雪亮那盏,客厅显得空旷起来。十点十八分的时候,楚虞进了家门。
梁京兆眯起了眼,他打量楚虞,她的确是虚浮黯淡,身形也显得孱弱了,校裙下的膝头骨耸立,很有些怪异的嶙峋美感。她本是低垂着眼换了鞋子,再低垂着眼向卧室走的,忽然感受到一束目光的注视,她抬起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梁京兆。
楚虞看了他几秒钟,转头仍向卧室走,像没看到他一样。
梁京兆说:“你去哪了?”
楚虞驻足,回头:“能去哪?晚自习。”
梁京兆说:“不要撒谎。”
楚虞没什么所谓,改了口:“我请假了。”
“你请假去了哪?”
“您管不着吧?”楚虞说。
梁京兆道:“楚虞,你想干什么呢?”
楚虞怂了肩,依旧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她说:“不干什么。”
梁京兆对她道:“过来。”
楚虞说:“我要做作业。”
“好。”梁京兆站起来,大步走向楚虞,楚虞向房间中躲,梁京兆也不阻挡,反倒是推着她进了卧室,楚虞前脚踏进,梁京兆后脚就迈了进来,并反手狠关上了门。
楚虞有些畏缩,然而又是不怕死的,“您干什么呢?”
梁京兆拉开了楚虞的桌前的凳子,“你坐。”
楚虞坐了上去,四肢松嗒嗒的坠着,裙子只盖住一点大腿,细白的,覆着薄薄一层软脂的躯体肆意伸展着,梁京兆只看了一眼:“坐好。”
楚虞没有动,斜斜的看他。
梁京兆站在她身前,没有两秒钟就察觉出来:“你喝酒了?”有酒味。
楚虞伸出手指,比了一下,“一点。”
梁京兆弯下腰去,在楚虞颈间又嗅了一下,楚虞去推梁京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梁京兆一字一顿的问:“你抽的烟?”
“不是啊!”楚虞摆手,她抓起衬衫的领口,点着脚尖凑去给梁京兆:“我哪里抽这个牌子?您再闻闻,不要弄错了。”
梁京兆按着楚虞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上,楚虞的手从领口处滑下来,碰掉了一颗纽扣,当她的两手都垂下的时候,领子被左右扯得更开了。
梁京兆说:“楚虞,你连课都不上了?”
楚虞说:“我不想去。”
梁京兆问她:“那你想干什么?”
楚虞忽然张开了手臂,抱住了梁京兆,且手尽力交在一起,抱得很紧,“梁叔,你怎么又不回家,我想你。”
梁京兆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楚虞,别借着耍酒疯。”
楚虞的心冷了。
她的确是在借着酒耍疯。
如果不是喝了酒,她根本不敢这样和梁京兆说话,也不敢张开腿坐着,扯开纽扣来引诱他。
他看透了这些,是不是觉得她很傻呢。
梁京兆那天说不要再让他看到楚虞抽烟,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告诉楚虞不要再装疯卖傻了呢?
梁京兆说:“我让李梅给你煮汤醒酒,今晚我们不再说这件事。你不是不想上课吗,明天我给你们老师请假。我等你清醒了再谈。”
楚虞装不下去,只勉强对他勾了勾嘴角。
而梁京兆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第二天楚虞睡到九点钟,她以为梁京兆不会还在,然而他就坐在沙发上,穿着对襟的衬衫和长裤,并不是出门的打扮。他的一双脚穿着灰黑梭花的袜子,踏在拖鞋里。
楚虞从卧室出来,梁京兆说:“先吃饭。”
李梅是去采购了,茶几上摆着几个扣了盖的碗碟,楚虞一一打开,再坐下来慢慢吃净。
梁京兆在客厅里看一本书,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楚虞知道这页不容易翻过去,她收拾了碗碟才磨蹭进了客厅,梁京兆把书合上放在茶几上,问楚虞:“吃好了?”
楚虞点头,梁京兆问她:“昨天的你说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楚虞没法回答。而梁京兆也不想这样逼她,但楚虞要总是这样闹,他也受不了。他说:“楚虞,你这是和我生气呢,对不对?”
楚虞没做声,梁京兆继续说:“你和我生气,怎么不来处置我,要处罚你自己呢?”
梁京兆知道楚虞是决意不开口的,他继续说下去:“你不去上课,是你自己的损失。楚虞,你说过你要考一个本市的学校,是不是?你现在这样的分数,拿什么来考?”
“当然,你是考四百分还是考三百分,我都能将你塞进一所学校里。你是甘心这样辜负自己,是不是?”
楚虞眼中摇摇欲坠的水珠,恨恨望着梁京兆,嘴还是抿着的,不肯说话。
梁京兆看到楚虞哭,便没有再说下去——楚虞要哭,心里一定是不好受了。他只是想教育楚虞,让楚虞感到难堪并不是他的目的。梁京兆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来,要去擦楚虞的眼角,楚虞向后一躲,并站了起来,跑回卧室里去了。
梁京兆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他看着楚虞进了房间,房间门被楚虞紧紧闭合住,他当然能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哪里能再回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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