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我累了,四哥会送我回宫的。”秀鸾躲在楚骞的身后,只探出了半个头,使劲地朝他挥手,巴不得他赶紧走。
楚渊望向楚骞,秀鸾赶紧在暗地里扯了扯楚骞的衣服。
楚骞无奈,妹妹贪玩,好不容易等到他生辰借口出趟宫,不叫她玩个尽兴定要与他闹,在宫里他不怕父皇不怕母妃,偏偏这个妹妹,总拿她没办法,每次一哭他就妥协。反正这里是他的王府,秦昭等人又不是外人,妹妹多待几个时辰也不打紧,权衡之后,楚骞遂对楚渊道:“二哥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亲自将鸾儿送回宫。”
有他这句话,楚渊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两位王爷一走,秦依依松了一口气,抬头瞧见江景焱还站在屋子里不动,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刚才只顾着担心表哥,差点把他这么个大活人给忘了。不过他不是跟着两位王爷一起来的吗?王爷们都走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公主,那个人是谁呀?”秦桑在偷偷瞧了江景焱数眼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上元节那晚她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当时天色太暗,他们又离得太远,她并未仔细瞧过他,现在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个人虽然长得黑了些,倒也是挺俊的,特别是那双眉眼,冷峻威严,让人生畏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
秀鸾坐在秦依依和秦桑的中间,三人脱了鞋在榻上玩,她盘着膝,腿上搁着一盘龙眼,一边剥一边道:“他叫江景焱,是父皇亲封的都尉,官拜三品。”
三品的官,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秦桑咬着手指疑惑:“可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那是当然了。”秀鸾将剥好的龙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他可是现在年轻的武官中最得父皇心的一个,听说他十岁就随军出征,为我朝效力的十年间,击退了敌兵无数,屡立战功,几次战事危机之时,也都是他想出的奇谋化险为夷,在军中深得人心。”
听着秀鸾的描述,秦桑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景焱看着,依稀可以想象出一个在战场上身披铠甲,奋勇杀敌的身影。军功赫赫,有勇有谋,她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能凭着想象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一般人都不敢去,可他却为了保卫国土,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秦桑看得有些出神,秦依依没发现妹妹的不同,江景焱的事情她上辈子关心过,但那也是上辈子了,这辈子他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愿知道。
楚骞正缠着楚离和他下棋,楚离侧对她坐着,一袭白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温润如玉。
秦依依不想再谈江景焱的事,故意扯开话题:“公主怎么会帮表哥说话?”刚才公主说豫王小题大做的时候她就开始奇怪了,就算公主再不喜欢这个皇兄,也不该这么驳他的面子,在秦依依的印象里,公主虽然好吃贪玩,却并非是一个不识大体之人。
秀鸾托着下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啊,当时我就是觉得皇兄太欺负人了,你的表哥都和他解释了缘由,他还咄咄逼人,我就看不下去了嘛。”
不过现在想想,她似乎是得罪了皇兄,刚才皇兄走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她,会不会是故意不把她带回去好趁机去给父皇告状?
秀鸾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她不喜欢皇兄,就是因为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在父皇面前说二皇兄的坏话,他是很能干,可是心眼太小的人,她不喜欢。
“惨了惨了。”秀鸾突然抓住了秦依依的手臂,紧张地问,“你说皇兄会不会去向父皇告状?我今日是偷溜出宫的,若是被父皇知晓了,可得罚我了!”
秦依依笑了笑,安慰她道:“不会的,公主善良可爱,皇上又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罚你呢?”
秀鸾惊讶地“咦”了一声,眨眨眼睛,歪头指着自己道:“你怎么知道父皇喜欢我?”
“因为我也很喜欢公主呀。”秦依依实话实说。
秀鸾听了很得意,可才得意了没一会儿,又垂下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父皇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母妃,母妃过世得早,还有皇兄……他们都说皇兄已经死了,连父皇都这么认为,可是我不相信,我能感觉得到的,皇兄还活着,一定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几乎是带着哽咽。这些话,她从来都没有向别人说过,因为她知道,在宫里,她越是表现得思念母妃和皇兄,她的处境就会越危险。这是外祖父辞官前叮嘱她的,让她一定不能在别人面前提母妃,父皇也不可以。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很想母妃。
母妃过世的时候,她只有四岁,她口中的皇兄,才是她真正的哥哥,比她大三岁的嘉禾帝的第三个皇子,楚冀。
哥哥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一直靠服药维系着性命,太医查不出病因,父皇请了许多江湖术士也都无济于事。等到她出生,哥哥已经连站着都觉得吃力。但哥哥对她很好,会陪她玩,逗她笑,还会给她说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她一天天长大,开始懂事,开始记事,哥哥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曾有太医推断,哥哥活不过七岁。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是母妃带着他出宫祈福,临别时,哥哥还抱着她说等回宫时会给她带民间小孩子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就这样她从日初等到了日落,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见过哥哥。第二日,父皇伤心欲绝地告诉她,母妃和哥哥在宫外遇到了刺客,母妃死了,哥哥失踪了。后来父皇派人在他们遇刺的山头找了几个月,都未曾找到哥哥的尸身。山下有一条数十米深的湖,父皇想着哥哥的身子不好,兴许失足落入了湖中,多半是有去无回了,于是在半年后,他昭告天下,三皇子楚冀病逝。
父皇给哥哥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冀字,冀就是希望,父皇放弃了,可是她没有,她一直记得哥哥说要给她带冰糖葫芦时的眼神,哥哥从来都没有骗过她,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既然有希望,又没见到哥哥的尸身,她就相信哥哥一定还活着,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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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鸾说的话,秦依依前面听得清楚,后面虽听不大真切,却也猜到了大概。她的生母柔妃,还有她已经病逝的亲皇兄,这些人的事情在她嫁给江景焱后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看着秀鸾忽然安静的模样,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吃剩下的半盘龙眼,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柔妃母子出事至今已有十年,而十年前的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在宫中,没有母妃照顾的孩子,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皇上再疼爱她,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陪着她护着她。明面上她是风光无限的公主,皇上唯一的女儿,可又有谁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呢?
秦依依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只如玉般的手伸过来,手指白净修长,轮廓有致。他抽走了秀鸾抱着的盘子,声音清冽温和:“吃多了上火,少吃点。”
秀鸾还在想母妃和哥哥的事,下意识地抬头,目光顺着被抽走的盘子,挪到了说话的人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关切,可也只有那么一瞬,再眨眼时,就不见了。
看着楚离转身将龙眼的盘子放到桌上,秀鸾的目光牢牢地锁着他的背影。她想,若是她的哥哥还在,一定也生得和这个人一般俊美高大。哦对了,哥哥身子不好,可他爱看书,他长大了肯定很聪明,绝对不会输给皇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表哥彻底掉马了→_→既然你们都猜粗来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
嗯他就是三皇子~~所以之前他为什么不给豫王行礼其实就是在试探他,当然还有别的理由现在不能说~
第20章
秀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又活蹦乱跳了。江景焱一直与众人待在一起,没怎么说话,却也没走。用过午膳,楚骞兴致勃勃地拽着秦昭和江景焱一起去了武场,难得他高兴,一定要在几个妹妹面前露上一手。
临行前,秀鸾趁着楚离不注意,又偷偷藏了几颗龙眼准备放进荷包里,可一想到他刚才和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偷拿的龙眼放了回去,然后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几块糕点和蜜饯,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塞进荷包。
一旁的楚离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小动作,目光柔和,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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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场上,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箭靶。楚骞三人站成一排,面朝着自己的箭靶,楚骞站在中间,秦昭和江景焱分别在他的左右两侧,三人手里都握着一把挑好的弓箭。
“我们今日就比十箭,谁射中靶心的次数多,就算谁胜。若我胜了,你们就得把没给我带来的礼物补上,若是你们胜了,我答应你们一人一个条件,如何?”楚骞摩拳擦掌,兴奋道。
秦昭的礼物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去年他与父亲外出经商,路过一个小镇子发现一个铁匠打的,他很喜欢,便买了下来,不过一直没什么用。楚骞生辰,他一早出门就带在身上准备送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豫王和静王就来了。
“没问题。”秦昭点头,既然楚骞这么说了,正好输了送给他,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江景焱摸着弓箭,近来边境安稳,没什么战事,他天天待在京城,日日上朝听那些文官唇枪舌剑,简直无趣得紧,倒不如在军中来得自在。
“好。”江景焱也一口答应。
楚骞转向坐在武场外的三个姑娘和楚离,大声道:“我们就要开始了,你们觉得谁会赢?”
秀鸾见过四哥射箭的本事,秦昭她不认识,至于江景焱,也是方才在府外偶遇,二皇兄告诉她的他的身份,听过,却也不熟,于是秀鸾几乎没有犹豫地选了楚骞。
公主选自己的哥哥,秦依依当然也支持自己的哥哥,秦桑跟着姐姐喊了一声哥哥,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江景焱的方向飘,自小在军中长大的人,其实胜算更高吧?
楚离没有作答,楚骞不介意,想想楚离虽然在才学和棋艺上压了他,不过射箭他却一点都不会,他这个四皇子也没给父皇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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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很快就准备好了,从江景焱开始,依次射箭。前三箭三人射得都很准,没有悬念地全都正中靶心。第四箭秦昭射得有些偏,离靶心差了一指的距离。楚骞拍了拍他的肩,又继续准备接下来的几箭。
大哥本来就不擅长射箭,秦昭射偏了,秦依依一点都没有难过,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的。而且他知道,今日是齐王的生辰,大哥要让他高兴,一定会故意放水。
秀鸾一边吃着糕点蜜饯一边看比试,还不忘给秦依依和秦桑也分了点,等到把蜜饯递到楚离手边的时候,忆起他刚才还教训她不能多吃,想他应该不爱吃这些东西,正准备收回手,却见他居然从她的帕子上拿了一颗蜜饯。
然后……秀鸾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最后一颗含进了嘴里。
秀鸾撇撇嘴,又自顾自地拿了一块绿豆糕开始吃。等回过神把心思放到武场上时,已经射完了七箭。
兵家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景焱一口气射了七箭,楚骞为了与他较量,也不得不连着射。但他毕竟不能和江景焱相比,七箭之后,江景焱全中靶心,他偏了两箭,侧脸数一数秦昭的,嘿嘿,秦昭比他还少一箭。
好兄弟就是他射不准的时候,秦昭也射不准,楚骞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剩余三箭几乎没有悬念,江景焱十射九中,最后一箭由于突然起了风,箭头一半在靶心上,一半在靶心外。楚骞中了七箭,秦昭垫底,只中了六箭。
扔掉了弓箭,楚骞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肩膀,对江景焱道:“你的箭法那么准,早知道我就不和你比了,白白损失了一份贺礼,真是不值。不过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江景焱很难得地笑了笑,想要的,他当然有,否则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接近齐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王爷的好意臣心领了,但现在臣还不缺什么。”
楚骞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告诉我。”说完回过身转向秦昭,“阿昭……”
话音未落,眼前就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剑鞘下的剑身被阳光一照显得通体透明,像玻璃又像冰晶,甚是惹眼。
“这是……”楚骞没见过这样的匕首,喃喃地开口问道。
秦昭道:“原本也是要送给你的,打造这把匕首的铁匠告诉我,他是从西域学来的手艺,前后共铸造了十个月才铸出了这唯一一把匕首,削铁如泥。我不善武,左右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你收着,关键时候还能够用来防身。”
他说的关键时候自然是遇上危险的时候,还记得他知道楚骞的身份,就是曾经因为有人要刺杀他,喊了一声四皇子。他以前住在宫里,宫里戒备森严,就算有人想除掉他也不容易得手,可现在是在宫外,再怎么防难免也不会有疏漏,万一有人趁侍卫不被偷偷潜入,有把匕首防身总是好的。
还是阿昭对他最好!
楚骞接过匕首,喜欢得就差没把眼睛贴上去看了。那些什么大臣、娘娘前几日派人给他送来的寿礼都是一些又贵又没用的垃圾,就连父皇母妃送的也不如阿昭的这把匕首实在,想他堂堂一个王爷,要什么有什么,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唯独人心,真正关心他的人实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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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前,秦昭一行人离开了齐王府。
没了外人,秦桑也没了顾忌,马车上,拉着秦依依滔滔不绝:“我以前在外面就听说过豫王能力出众,皇上很有可能将皇位传给他,可是今日一见,豫王也不过如此,脾气又坏,还不如静王呢。可是这个静王,又不太会说话,听说皇上也不太喜欢他。这么看来,三位王爷里面,还是齐王最好,又和大哥认识,姐姐你说,若是将来齐王当了皇上,那大哥岂不是皇上的朋友了?”
“桑儿。”她前面说的那些,秦昭也听说过,一开始并没打断她,可最后几句她实在说得太离谱,什么皇上的朋友?他们一介平民,怎么敢跟皇上称朋友呢!若是这几句话被人听到,不只是他们几个,连秦家都可能跟着遭殃。
“以后这些话,不可乱说,今日见过豫王和静王的事情,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清楚吗?”秦昭提醒道。
“知道了。”秦桑答应。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马车的另一边,楚离开口问道。
表哥问,秦桑当然要回答,看了一眼大哥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道:“我之前去街头的茶馆听过书,那说书的老先生说了很多豫王和静王的事,不过他只说了一个月,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去哪儿了?”楚离皱眉,京城里居然还有人如此了解皇上和王爷,而且还专门说给百姓听,这个说书的老先生,也太奇怪了。
秦桑摇头,这个她还是真的不知道。
楚离掀开一点车帘瞧着窗外,过路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若他说的那些话是骗人的,敢在皇上和王爷的身上造谣,此罪足以让他丢了性命,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怕也早已招了杀身之祸。若他所料不错,此人应当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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