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她非但没死,居然还回到了过去。一连几天,她都怕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她还被关在那个黑漆漆的柴房里,无人问津。
直到昨晚/娘端来了她最爱吃的薏米莲子羹,太久没有尝过娘亲的手艺,她吃得急,不小心舌尖上烫出了一个水泡,疼得她龇牙咧嘴,也正是因为那样的疼,才让她明白,她是真的回到了当初。
秦依依睡不着,翻身向内,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他。
她本是京城富贾秦穆之女,而他却是声名赫赫的飞鹰将军。在接到皇上赐婚的圣旨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会和一位将军结成夫妻,更没想过决定她婚事的那个人居然会是当今的皇上。她不信,不光光是她,从爹娘、祖母和大哥震惊的表情中,她也看出了他们所流露的不可置信,但沉甸甸的圣旨捧在手里,又容不得他们怀疑。
他们秦家世代经商,从未参与过官场上的任何事,但由于秦家业大,又地处京城,因此有不少达官贵人都与父亲或多或少有些交情,就连比她大四岁的哥哥秦昭,也在机缘巧合下与宫里的四皇子成了朋友。宫里的旨意一下,爹爹便暗中询问了几位比较聊得来的给皇上当差的朋友,无人知晓原因。就在大家都要怀疑这道圣旨究竟是真是假之时,大哥从四皇子口中带回来的消息,这道圣旨确实是皇上所下。
满负盛名的飞鹰将军,十岁起便随军出征,次年独领一小队士兵夜袭敌方军营,以寡敌众,烧光敌军数十万担粮草,一时间,敌军大乱,僵持了半年之久的安平之乱终告获胜,年仅十一岁的江景焱一战成名。此后数年,江景焱立下军功无数,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二十岁那年,因他骁勇善战,皇上封他为飞鹰将军。
听闻此前皇上还想将自己的爱女秀鸾公主下嫁于他,不知是什么原因,将军不肯,抗旨拒婚。整个东越人人都知道,在众多儿女之中,皇上最疼的便是秀鸾公主,传旨的公公一回宫复旨,皇上当即震怒,下令将他押入天牢,众大臣求情未果。将军在牢里待了两月,直至边境爆发战乱,诸将士苦战月余不敌,军心不稳,皇上才让他重返军营,挂帅出征,方败退敌军。次年一月,江景焱班师回朝,无人再提他与秀鸾公主的亲事。
起初秦依依一直想不明白,皇上既有心将秀鸾公主下嫁给将军,为何最后被赐婚的人竟成了她?且不说她一个平民女子如何能够入了皇上的眼,将军连公主的婚事都敢推,为何又要娶她?他既娶了她,给她身份,给她权力,给她地位,为何偏偏不给她宠爱?她与将军成亲多月,除了新婚那夜,他便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门半步。
直至后来,当他携回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时,她才真正地明白他那夜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奉旨娶她,并非他心中所愿,乃是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就是柳慧。
想到柳慧,秦依依神色一冷。
出嫁前,娘亲曾告诫过她,女子忌妒。她的夫君乃人中之龙,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将来他的后院里势必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她是皇上钦点的将军夫人,是他的正妻,只要她不做出对不起将军的事情,将军夫人这个位置是不会被别人抢走的。
因此,当听闻将军要纳妾的时候,她只有伤心,并不嫉妒。那是将军喜欢的人,将军既然将她带回府中,便是相信她,她绝对不会让将军失望。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竟然换来的却是她的阴谋陷害!她不笨,那日所发生的事情,稍加联想她便明白了。
恨她吗?秦依依在心里问自己,当然恨。可是再多的恨也无济于事。上一辈子她已经过得够憋屈的了,重新回到十三岁的自己,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再嫁给将军。
她一直记得他最后看她的眼神,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一个心里只有别人的男人,她已经错爱过一次,这一辈子,绝不会再让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心里是这么想,但秦依依也知道,皇上若是还要赐婚,她也不得不嫁。
除非,在此之前,她已经嫁做人妇。
但是这样的事情,她要怎么向爹娘开口?前世的事情她不能让他们知晓,以免他们会担心。她若是像大哥那样的男子,想要早些娶妻只要跟爹爹说一声便是,可偏偏她是女子,这种事情总不能她没脸没皮地自己去提,尤其是她现在只有十三岁。
想得有些心烦意乱,秦依依更加没有睡意了。
罢了,反正离皇上赐婚还有两年,她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不如先安心在家里住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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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傅容带着小女儿秦桑和小侄子元哥儿来看她了。
秦依依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娘亲一手牵着一个弟弟妹妹朝自己走来,只觉得心里满满的。
秦桑是她的嫡亲妹妹,只比她小一岁,姐妹两从小关系就很好,在她出嫁前还常常睡在一个床上,晚上躲在一张被窝里说悄悄话。自她嫁给将军,很少回娘家,妹妹倒是常常来看她,不过碍于她的身份,每次也只能是坐一小会儿就走了。
元哥儿是她二叔的儿子,她出嫁的那一年刚满四岁。秦依依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如今见他又变回两岁时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别提有多高兴了,大老远地就朝他招了招手。小家伙一看到姐姐喊他,立马松了伯母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床边,扬起小脑袋笑眯眯地瞅着她,脆脆地喊了一声“姐姐”。
秦依依抱起他让他坐在床上,小家伙熟练地蹬了蹬腿,一双小鞋子就掉在了地上。看到姐姐还躲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刚刚才从外面进来冻得慌的小家伙也要往姐姐的被子里钻。
秦桑见了,连忙按着他意图不轨的小胖手,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坐着,一副小大人的口气教训道:“姐姐还病着呢,你不要胡闹!”
小家伙虽然懂得不多,可是也知道姐姐生病会很难受,当下乖乖地就不动了,只有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这个最喜欢的姐姐,希望她的病赶快好起来陪自己玩。
秦依依摸摸他的脑袋,顺势往站在身旁的娘亲身上靠去,撒娇似的抱着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娘,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让你担心了。”
娘本来就瘦,这些日子为了她的病也没好好休息过,原本精神的脸上布满了憔悴。一想到上一世自己死后她该要有多难过,心也不自觉地揪到了一起。
大女儿向来最懂事,这次生了这么大的病,一句难受也没喊过,现在还反过来安慰她,傅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哄道:“傻孩子,只要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秦依依抱着她不肯松手,她都好久没有和娘亲近了:“娘,爹爹和大哥去哪儿了呀?怎么我醒来这么久他们都没来看过我?”
瞧着女儿嘟起的小嘴,傅容失笑:“你这孩子,真是病糊涂了,你大哥上个月跟着你爹去凉州做生意了,还没回来呢。不过前几日我收到你大哥的来信,说过几天也就回来了。”
秦依依点点头,她担心娘亲她们怀疑,因此醒来一直没有细问过日子,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三岁,也是看着桑儿和元哥儿的年龄推断的。她记得大哥陪爹去凉州是在小年之前回来的,也就是说现在才刚刚进了腊月。
娘三加一个元哥儿又聊了一会儿,丫鬟便送来了早饭。秦依依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想下床走走,傅容不肯,非要她再多躺几日,还亲自喂她喝粥。秦依依一边低头喝,一边又觉得眼眶泛酸,比起在家里的日子,将军府的那两年,简直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景焱:本将军不准你死,你若是死了,本将军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依依:……难道不是你害死我的吗?
江景焱:(剧情好像不应该这么发展?)咳咳,本将军那是思虑不周……
江景焱:(努力把跑偏的的话题扯回来)本将军答应你,只要你醒了,要什么本将军都给你。
秦依依:我要什么都给?
江景焱:(脸红ing)都给。
秦依依:(思考)可你不干净了,读者们有洁癖,我还是死了去找我新相公吧~~
江景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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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继续求收藏~下一章哥哥要粗现啦~
然后我发现我的每篇文里必然有一个哥哥……o(╯□╰)o
要不改天写个伪兄妹的吧→_→
第3章
秦穆和秦昭回府的时候,秦依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在院子里和桑儿一起逗元哥儿玩。
说来也奇怪,像元哥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是最黏爹娘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见不到爹娘就哇哇大哭,可她们家的这个倒好,爹娘不见得有多黏,反倒是姐姐,一天见不到就哭个不停。还记得元哥儿刚出生那会儿,谁抱都哭,可一到秦依依手里,马上就安静了,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珠不停地盯着姐姐看,好像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稀奇的东西,怎么看都看不够。
秦依依的二叔秦秐平日里最爱喝酒,在外经营了一间酒庄,打着秦家的名号,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爱回家,常常喝了酒就在外面生事,除了他的妻子张氏以外,府上还住了一个小妾吴氏,那吴氏原本是个寡妇,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秦秐喝了酒手脚不干净,轻薄了人家,为了息事,不得已把她带回了府。张氏因为此事和他大闹了一番,没想到秦秐一生气,大半年都不见人影。
张氏嫁给秦秐几年,肚子一直不争气,眼看秦秐带回来的寡妇长得又比自己好看,顿时急了,在老太太面前大哭了一场,后来还是秦穆在窑子里找到了喝醉了的弟弟,把他捆回了府。秦秐酒醒后,被老太太训斥了一顿,安份了几个月,也是在这几个月里,张氏才怀上了元哥儿。
结果还没等元哥儿出生,秦秐又故态复萌,气得张氏险些小产。也不知是不是秦秐的原因,元哥儿出生后,爹不疼娘不爱。小孩子看似不懂事,其实心性最为敏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而是姐姐。
“姐姐,姐姐。”玩累了的元哥儿跑到秦依依身边,一抬头,看到的不是自家姐姐,而是她身后开得正好的梅花,顿时新奇得不得了,一边往她身上爬,一边指着好看的花儿,“花,花花!”
秦依依弯腰抱他,走到梅树下面,元哥儿高兴了,伸着小胖手努力去够。
看着姐弟两亲热的模样,旁边的秦桑有点吃味,撅着嘴不满道:“自从有了元哥儿,姐姐的眼里就只剩下他了。”
秦桑和秦依依虽是一母所出,但秦依依喜静,平日里在家里无事便是看看书习习字练练女红,有了弟弟以后,才分出了许多心思照顾弟弟。可秦桑却不一样,生下来就活泼好动,在房里坐不住半个时辰。秦家到底不是官宦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秦桑小时候也常常跟着秦穆秦昭到处跑,连傅容都管不住她。
“娘前几日还说我傻,我看真正傻的是你这个丫头。”秦依依笑着嗔她一眼,她妹妹的性子她最清楚,随了爹爹,有什么说什么,“元哥儿才多大呀?你若现在像元哥儿一般大,我也抱着你赏梅。”
“姐姐你惯会笑话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秦桑红着脸转身,余光瞥见门口高大的身影,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也顾不上和小弟弟吃醋了,飞扑过去,惊喜地抱住来人,“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秦昭今年刚满十七岁,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他宠溺地看了小妹妹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了闻声回头的大妹妹身上。只见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齐腰襦裙,发间别了一支珍珠步摇,身后是大片盛开的梅花,衬得她如玉般的肌肤更加白皙娇嫩。
“大哥。”自打嫁入将军府,秦依依见到秦昭的次数屈指可数,许久未见的大哥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她也很想像妹妹一样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告诉他她很想他,可惜抱着元哥儿,她只能等着大哥走过来。
手里的小家伙还在一个劲地够梅花,姐姐太矮,他的手又短,够了半天也没够着,委屈地小嘴一扁,回头求救似的看姐姐,就见姐姐居然哭了,小家伙胡乱地给姐姐抹了抹泪,发现姐姐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吸了吸鼻子,哇得一声也哭了出来。
这下可把秦昭急坏了,他才刚回府,一句话还没和姐弟两说上,怎么大的小的一起哭了?他连忙上前,一只手接过元哥儿,另一只手把秦依依搂进怀里,柔声哄道:“怎么了?大哥一回来就哭,是不是不想见到大哥?”
秦依依终于如愿以偿地抱到哥哥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越发贪婪地嗅了嗅,伏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哽咽道:“才不是呢,我就是太想大哥了,一见到大哥就忍不住了。”
若她现在还是将军夫人,她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态,就算有再多的思念也得藏起来不叫别人看到。可她现在不是了,回到十三岁,她便只是他的妹妹,想怎么与他撒娇就怎么与他撒娇,别人看了也不会笑话。
“大哥你不知道,姐姐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差点就……把我和娘担心坏了。”秦桑在一旁低声解释。秦昭是她们的亲哥哥,不像元哥儿那般是二叔二婶的孩子,看到姐姐抱着他,她的态度自然又不同了。
“怎么会吃坏肚子?”傅容怕爷俩担心,这件事情一直瞒着他们,秦昭当然不知道,闻言皱了皱眉,仔细地打量起妹妹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夫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还有……”
秦依依有分寸,早就在秦桑解释的时候就收了眼泪,现在见到大哥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放心,桑儿吓唬你呢,我已经好了。”
“真的?”秦昭还是不大放心,而且他想不明白,桑儿吃坏肚子倒是有可能,可大妹妹又不是个贪嘴的,怎么好端端地会吃坏肚子呢?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你都吃了什么?”秦昭问她。
秦依依哪里记得?
元哥儿见姐姐不哭了,也停了下来,哥哥姐姐们聊的什么他听不懂,可是一听到吃,小家伙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姐姐做的糕糕,好吃。”
他说的姐姐不是秦依依也不是秦桑,而是秦秐小妾吴氏的女儿,现年八岁的秦嫣。吴氏生了一双巧手,进府后常常会做一些糕点给孩子们吃,每次都让女儿送来,元哥儿还小,就一直以为是姐姐做的。
秦桑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姐姐昏迷的那日,荷婶的确做了糕点让嫣儿送来,我吃不下,嫣儿送了就走也没吃,只有姐姐吃了一小块,到晚上就受不住了。”
这么说来,大妹妹中毒还与二叔的妾室有关?秦昭眯着眼睛往院子的西边望了一眼,那是秦秐一家子住的别院。
“桑儿,先别乱猜。”秦依依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在她的印象里,二叔的那个妾室一直是个安守本分的人,除了平日里会陪祖母说说话,哪儿都不去,为人也很小心谨慎,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大哥,我觉得这事和荷婶不一定有关系,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吃了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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