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到马车里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让要王妃出来。”楚离沉声吩咐小桃和福顺。
“王爷,那您呢?”福顺不放心他,犹豫着不肯进去。
楚离平静道:“他要找的是我,有些事情,他母妃欠下的,该是他还的时候了。”
福顺睁大眼睛,似是从他这句话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再回神时,楚离已经跳下了马车,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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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米的距离,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楚离不疾不徐地在黑衣人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负着手,面色平静道:“大哥私自离开幽州,父皇知道吗?”
在他朝他们走来时,楚昱便已经猜到他定是认出了他,听了楚离的话,他摘了脸上的黑巾。他的左脸上多了一道疤,长约两寸,看上去像是被钝器所伤,伤口的痂还没脱落,似乎才伤了不久。
楚离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楚昱指着自己的左脸,笑得狰狞:“知道我这道伤口是怎么来的吗?”不待他回答,楚昱便自言自语道,“父皇派人监视我,我为了逃出幽州,趁夜钻了墙角的狗洞,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了那些人的视线。我为了来沧州,快马加鞭,整整三日三夜不曾休息。那日遇到山崩,我一时不查,被极速坠落的山石砸到,险些丢了性命,我的脸也是在那个时候伤到的。”
“楚冀,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楚昱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又对着他道,“不过你也真是蠢,明知道我没死,出门都不带几个会武功的人保护你。你害死了我的母妃,又将我逼到如今这个处境,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楚离不为所动:“害死你母妃的人,不是我,是她自己。将你逼到如今的这个处境的人,也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自己?”楚昱像是听到笑话一般,仰头大笑,朝着他嘶吼道,“要不是你,我的母妃怎会死?要不是你,父皇又怎么会废了我的爵位,将我流放到幽州那种地方?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因为你毁于一旦!楚冀,我真后悔十二年前没有继续追查你的下落,让你活了下来,如果你死了,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说,怎么会不是你?”
楚离摇摇头,在他看来,楚昱如今就是一个疯子。和一个疯子,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难道都是因为我吗?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连赵博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出来,父皇会不知道吗?你真的以为没有我,父皇会继续容忍你胡作非为下去吗?”楚离同情地望着他,“你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楚昱仿佛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怜人,可是,马上要死的人是他楚冀,不是他楚昱!都已经到了临死关头了,他凭什么还能用这样眼光来看他?
楚昱被怒气攻了心智,拔出剑,剑头直指他:“死在临头,你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头颅带回去给父皇,反正父皇已经废了我,我也不怕他杀了我,我倒要看看,父皇亲眼看到他心爱的儿子死了,会有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就凭你,也想杀了我?”不知何时,楚离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剑,剑身很软,先前一直被他佩在腰间,他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想不到还真的被他用上了,“动手吧,今日就让我们较个高下。”
“好!”楚昱的眼中染满了血腥,话音刚落,他就提着剑朝楚离刺去。
楚离没躲,眼见着他的剑朝自己刺来,他侧了侧身,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他的第一击。
楚昱蹙眉,眼底写满了不解,他根本不知道楚离居然会武功!方才他还以为他是虚张声势的,于是再也不留情面,招招致命地朝楚离出手。
二人很快就缠打在了一起。
楚昱的目的是为了要楚离的命,出手狠毒凶残至极,仿佛眼前站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是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而在楚离眼里,楚昱也不是他的哥哥。他本想看到父皇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可今日是他先动的手,曾经他帮着淑妃一起害死他的母妃,今日他便要他为母妃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要楚昱活着还是死了→_→
第117章
二人越打越激烈。
他们所在的这条官道一边是陡峭的崖壁, 另一边是悬崖,道路很宽, 能同时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过。
前方隐约传来乒乒乓乓刀剑相交,秦依依听得心惊, 想要掀开轿帘看, 但又记着楚离的嘱托,不敢轻举妄动。
小桃在旁边陪着她,福顺悄悄拉开了点马车门,正在观察着楚离和楚昱的打斗。
他看不懂招式,但是楚离这身手,让他不禁暗暗赞叹。还记得刚跟着他时,他弱不禁风得连个重物都拿不起来, 现在居然能够与楚昱过那么多招, 可见他这两年下了多少功夫。
福顺关掉车门, 对秦依依道:“王妃, 您放心,王爷应当不会输的。”
放心?如果只有楚昱一个人,秦依依还能放心, 可方才福顺进来的时候说了, 除了楚昱,还有十来个黑衣人, 表哥以一敌众,就算再多一双手,也不可能打赢他们啊!
秦依依心急如焚, 双手不自觉地护着小腹,暗暗祈求腹中的孩子能够保他爹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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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百招,楚离和楚昱依旧不相上下,纵使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那么多招下来,两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
楚昱眼见凭自己根本杀不了楚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条官道虽然人少,但不是没有人会经过,一旦有人看到,要是帮着楚离,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余光瞥见身后站着不动的黑衣人,他心生一计,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又看着楚离身后马车的方向。
黑衣人互相对视,确定了他的意思,然后绕过二人,一齐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楚离早就察觉到了楚昱的心思,见黑衣人都往马车那边过去,知道再不解决楚昱,他的妻儿就会有危险,于是以守变攻,更加狠厉地朝楚昱出手。
他刚才其实有很多机会让秦依依的马车掉头回去,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秦依依不会走。而且楚昱既然带了人来杀他,他不敢保证在别的地方是否还有人,与其让她回去冒险,不如在他身边,他还能保护她们母子。
“你……”对他刺出去的剑,楚离不躲反迎,与刚才的打法完全不同,楚昱心料有诈,动作慢了一拍,便被他的剑锋擦着头顶而过,砍下了他的一段头发。
楚昱心惊,他的头发散乱,眼底泛红,眼中的杀意更加浓烈:“楚冀,受死吧!”
就在他分神的当下,楚离毫不犹豫地向他刺去!
话音刚落,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楚昱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他的右肩被楚离手上的剑一剑刺穿,血流如注。右手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楚离眯起了眼睛,心头的杀意刚起,眼前又突然映出了母妃和父皇的脸,这一剑行至一半,僵硬地折了方向。
只听尚未回过神的楚昱一声惨叫,右手手腕上的筋脉竟被他硬生生地挑断了!
楚离不再看他,回头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那群黑衣人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但是因为没收到命令,他们无人动手。见楚离过来,那些人一拥而上,竟代替楚昱与他厮打到一起。
“杀了他们!”不远处的楚昱怒吼着下令,“一个都不要留!”
听到命令,黑衣人再不留情。
楚离打一个楚昱还好,一个下那么多人,他也有点扛不住,更何况他还看到已经有人正在强行拉开马车的门。心急之下,一个分神,没来得及躲,左手手臂不小心被黑衣人的剑锋擦到,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楚离仿佛丝毫没感觉到疼,听到了马车里传来的尖叫,他打倒了挡在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完全顾不上身后的袭击,直直地往马车扑去。
他身后几人见状,有了机会,几乎同时举剑,朝他背后刺去。
听到声音,楚离下意识地回头,却突然有个人从旁边的崖壁上跃下来,为他挡掉了背后的偷袭。
“是你。”楚离看着那人,颇感意外。
“先救人。”江景焱只跟他说了这一句,便立刻动身去解决那些黑衣人了。
他奉了嘉禾帝的命令,加上本身也担心秦依依,因此在他们还没离开沧州时,就已经找到了他们。这些日子他一直躲在暗处,刚才楚昱和楚离打了那么半天,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其实他也想知道楚离到底有多大本事,这一看,着实让他惊讶。
想不到这个人只花了两年时间,就已经变得如此厉害,果然不容小觑。
先前不出手,是因为楚离能够应付,现在出手,乃是担心秦依依的安危。如果只是楚离一个人,他不介意等他再多伤一些再出来救他,但秦依依……在知道她怀有身孕时,他的心中五味陈杂。
这一世,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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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江景焱,那十来个黑衣人很快就被打趴下了,眼尖不敌二人,再看一眼抱着手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的楚昱,那几个黑衣人捂着伤口弃剑而逃。
“混蛋!”楚昱看到那些人背叛他,恨得咬牙骂道。
“别追了,让他们走吧。”楚离收起剑,对正欲追过去的江景焱道。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是被楚昱胁迫的,否则他们方才也不可能看着他和楚昱打而袖手旁观,也不可能在他过来之前站着马车不动。他们若是真有杀心,其实他根本护不住秦依依。
马车门被打开,秦依依看到楚离进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但再一看,却看到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左手手臂上的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秦依依的眼泪簌簌直流。
“你的手……”秦依依上前要去看他的手臂,却被他拥住。
楚离把哭成了泪人的妻子搂在怀里,知道刚才一定把她吓坏了,用没受伤的右手一下接着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秦依依惦记着他的伤,刚才只是听到声音,她就能猜到外头打得有多激烈,来不及多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撕下一大片裙边,替他将手上的伤口先扎起来,防止血流得更多。
“还有没有伤到哪里?”秦依依拉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楚离摇摇头:“放心,没有了,有人救了我们。”
“是谁?”秦依依下意识地问他。
江景焱就在外面,楚离也不想瞒她:“是将军。”
将……将军?
江景焱?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依依不敢相信,可当她走出马车看到旁边站着的人时,她的眼神又渐渐充满了防备。
心底有许多疑问,秦依依和楚离没问出口,江景焱便主动解释:“先前豫王从幽州逃离,皇上接到了消息,他担心豫王会对你们不利,于是派我来保护你们。”
他没有说他来了多久,但这种时候能及时出现,楚离明白,他定是一直跟着他们。
楚离并不打算追究他一直不现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无论从前他对秦依依做了什么,今日是他救了他们,一码归一码,楚离朝他道:“多谢。”
“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不必谢我。”说罢,江景焱看向了秦依依。
对上他的目光,秦依依本能地往楚离身后躲。
耳边忽然一道风声划过,三人都没注意不远处的楚昱正一步步向他们走近,没有受伤的左手拿着一把袖珍的类似弓.弩的东西。
等三人有所差距,一支短箭以飞快的速度朝他们射来。
“小心!”秦依依低呼,被楚离紧紧抱着。
根本来不及躲。
没有想象中的疼,等楚离回头,却看到江景焱站在他们身后,胸口插着一支短箭。
箭的力道很大,几乎没柄而入,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淋淋的箭头和半截箭身露在外面。
秦依依捂住嘴,更多的震惊都不及此刻。
楚离也没想到江景焱居然会舍身救他们,睁大眼睛,愣了一瞬,好在理智还在,立刻喊来福顺把人一起抬上马车。
上马车前,他特地往楚昱的方向看了一眼,哪里还看到有人的影子。
可这官道上,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他又能去哪里?
楚离最后看了看悬崖,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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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个城镇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福顺一路紧赶慢赶,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进了城,找到医馆时,江景焱已经接近昏迷。
不过好在他身体好,箭虽穿透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刺入心脏,大夫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再加上他们送来得及时,因此还没有性命之忧。
在大夫替江景焱取箭时,秦依依找医馆的学徒拿了止血止痛的药粉,亲自替楚离重新包扎伤口。
楚离的伤口不长,但是很深,虽然血止住了,但由于剑很锋利,皮肉都绽开了,露出了里面森森的白骨。
秦依依替他上药的手都在抖,她怕弄疼他,可他却只是皱着眉,愣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秦依依更心疼了。
终于上完药,包好伤口,秦依依圈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她害怕,亏得他只是手臂受了伤没别的事,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孩子该怎么办?
楚离单手轻拍着她的背,良久才听到她嗡嗡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以后,我们就待在京城,哪里也不去了。”
楚离失笑,看样子真的把她吓到了。
“好。”他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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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江景焱醒了过来,初醒时,看到身处的环境,他的眼底还有几丝茫然。
他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吗?这里又是在哪里?
江景焱试着坐起来,胸口传来的钝痛让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正领兵与卷土重来的晋军交战,为了取司马成的首级,他不顾敌军设下的陷阱,以身犯险,最终还没接近司马成,就被前方突然袭来的一支利箭射穿了胸口,他低头一看,鲜血喷涌而出,随后,他看到了无数的箭雨从四方八面向他涌来。
临死前的那一刻,他倒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皑皑白云,眼里所见的,满是她的一颦一笑。
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记得司马成已经死了,他的首级是他亲手带回京城的,而取了他性命的人是……
楚离。
江景焱僵直着身体,两世的记忆纷沓而至,他抱着头,满脸痛苦地倒回床上。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些分不清对错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涌入眼前。
悲喜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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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在御前。
当时他刚从战场归来,面见过皇上后,他急着回府去见柳慧,他有事情要找她问清楚。可还没踏出崇政殿的殿门,楚昱来了,说有要事要同他商量。他与豫王素来没什么交情,原本并不想跟他谈什么,但楚昱说,他不去一定会后悔,还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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