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祖母……”不待殷锦娴继续诉苦,靖南王老王妃就开口道:“你婉姐姐自打生了孩子之后,身子就有些不好。这平日里我们谁有个头痛脑热的,心情也会不好。何况你婉姐姐这些日子一直都未出院子,若有什么冲撞的地方,娴儿你该不会真的计较吧。”
靖南王老王妃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殷锦娴若真的还继续闹腾,那便是她不懂事,不知所谓。
她其实也是小人得志了,今个儿虽说没能在许婉面前讨着好,可她其实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气的抓狂,当然了,刚开始她确实是生气的,可现在想想,她为何要生气,许婉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能活着,也不过依仗着老夫人最后一点点耐心,说实话,她才是最大的可怜虫。而她,日后会是人上人。
这么想着,她顿时满脸笑容,偎依在靖南王老王妃怀里,撒娇道:“姨祖母,怎么会呢?娴儿怎么可能真的和婉姐姐计较。”
靖南王老王妃慈爱的点点头:“你住进府邸也有些日子了,这天也愈发热了,城南有家首饰铺,里面的首饰连我这老婆子都觉得不错。这么着吧,明个儿啊我安排车子送你过去逛逛,女孩子嘛,也放松放松心情。”
殷锦娴听着这话别提有多开心了,可她不能光想着自个儿,也得想想三皇子。提及三皇子,她这心里,真的是觉得稀奇了。
靖南王此番举兵,三皇子瞧着却没多开心。她就不懂了,对于每个男人来说,若能坐上那个位子,不才是最得意的吗?可三皇子却还如往日一般,每日除了练字就是练字,一整天都呆在书房里,就和书呆子一样。
可这些并未让她烦恼太久,只要三皇子登上那个位子就好了,三皇子不是不爱处理朝政吗?那就由她代劳好了,姑祖母想效仿武后,她为什么就不行?
而且她年轻,若真的能做些什么,日后,可就不单单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了。
“姨祖母,您知道哪里有卖上好的墨宝,您也知道,三皇子痴迷书画。”
靖南王老王妃笑盈盈道:“城南的紫竹轩,到时候,让婆子们带路就好。”
定国公府
郑姨娘病了,而且病得有些厉害。
盖因前些日子收到了女儿的来信。
女儿的沾沾自喜在信中丝毫都没有遮掩,说什么日后她就能跟着她享福了。她会把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郑姨娘顿时忍不住落了泪。
她这辈子唯一盼着的,就是女儿能好好的。可眼前这信,让她真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
娴儿,你可曾想过,你和三皇子不过是靖南王手中的一枚棋子,靖南王既然敢举、兵,这就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难道,只是为了捧三皇子上位?
且不说靖南王有没有能耐坐在那个位子,可不管结果怎么样,谁会真的留下手中的傀、儡。而自己,到时候却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
沉浸在这样的恐惧中,郑姨娘没几日就病倒了。大太太苏氏倒是没有故意折辱她,还请了常太医来。可这吃了药,却丝毫不见起色,反倒是一日比一日差了,慢慢的,竟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
鹤安堂
昨个儿许老夫人发丧,许姝便回了许府。只这丧礼还未办完,东厂的人就来了,抓的是前来参加吊唁的户部左侍郎万赫。罪、名是勾、结叛、军,有不、臣之心。
这事儿可就值得琢磨了,东厂按说来抓人,什么时候抓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闯进来。这根本就是故意打许阁老的脸。也让许阁老提前认识到,许家,就快遭难了。
这事儿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许晟阳的门生,有些人,该是已经准备暗自站队了。
想到这些,高宁大长公主是一夜未眠。许晟阳手中到底有多少人,她一概不知。因为不知,所以她难免忧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那女婿又向来自恃,就怕那个万一啊。
好在今早姝儿捎了信儿回来,说王爷临走前留了上前暗卫,许府如今其实是铜墙铁壁。
更有消息从窦继海那里传出,说新帝昨个儿又浑身痉、挛,还说已经尿了几日的血了。这节骨眼儿上,太皇太后得稳住朝臣,即便真的有心对许家下手,也会缓一些。
高宁大长公主闻着这消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新帝年纪尚小,可风疾却时不时发作,这事儿着实让人起疑。她不是不知道那郑氏的狼子野心,可若说她为了提早让宫里那小皇子上位,而故意毒、害新帝,这她是不信的。她还没这么蠢?毕竟,那小皇子还小。她如今还需要新帝这傀、儡。
可不是郑氏做的,会是谁呢?
疯疯、癫、癫的贤太妃?
靖南王那边的人?
还是傅祈钰?
不怪她阴、谋论,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老了,好多事情,也没这精神劲儿去深究。
从前,她是李氏家族最尊贵的大长公主殿下,可现在,她却是浑、身的无力。
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怎么办呢?
☆、第182章 疫病
要不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小皇帝有癔症, 太医院的人自当尽心尽力, 可怎么都没想到, 这日侍奉小皇帝的宫女, 突然发现小皇帝身上起了不少疹子,小宫女当时差点儿没晕过去。
被送进宫来的宫女, 能有几个出身好的。这小宫女也是被家人几两银子卖了的。因为从乡下来, 所以她知道小皇帝这身上约莫是天花。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紧紧咬着嘴唇,佯装什么都正常,缓步走了出去。
她并不蠢,这节骨眼上若被太皇太后知道小皇帝得了天花,她们这些近身侍奉的宫女,八成也活不得了。不行, 她得想法子逃出宫去。
天花,不管对于哪一个朝代,都无异于是最大的灾难。何况,这次染上的还是小皇帝。
可这消息, 怎么可能瞒得住,太医院的人日日都要过来给小皇帝请平安脉,当瞧着皇上脖子上, 手腕上可疑的红色,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另一头,太皇太后也得到了消息, 这,这怎么会呢?宫里向来是没有过疫病的。这自打大曜国建国以来,宫里但凡身子有恙的宫女和太监,那都被驱逐出宫,有的直接就丢到乱葬岗去了。到底是谁给小皇帝染上了天花?
这对太皇太后来说,真的无异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原本小皇帝尿血已经让她很被动了,这个时候,出了这天花,那些文人又不知道掀起多少流言蜚语了。
不行,这事儿一定得瞒着。
“主子,依着奴婢的意思,这个时候,也只能闭宫了。对外宣称皇上需要静养。只要您压着,没人敢尚自闯入的。”
闻言,太皇太后点点头,可神色间却异常的凝重。
原本许家老夫人离世,让她多少掌控了些主动权,没想到,这破事却是一桩接着一桩,让她都来不及反应。
“是啊,得闭宫。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染开了,这是天要亡我大曜啊。”
说这话的时候,太皇太后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这样的畏惧,自打她坐上这太皇太后的位置,已经极少了。
“传令下去,乾清宫今个儿起闭宫,侍奉皇上的宫女和太监,若敢私逃,直接杖毙!”
桂嬷嬷赶忙应下。
乾清宫,宫女和太监们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他们都是苦命人才进宫当奴才的,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招惹上这样的事儿。
怎么办?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大家心底大抵都是这样的想法。天花啊,这可是天花啊。连太皇太后都怕了,一步都没来乾清宫看皇上一眼。他们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突然,一个宫女歇斯底里的就要往外冲,“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可还没到宫门,就听一声惨、叫,一把利刃直接砍、断了她的脖子,许是因为死不瞑目,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第183章 取而代之
因身边还有铉哥儿在, 太皇太后虽说心急, 却也觉得, 自己还未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何况, 依着她的心思, 是绝对不甘心只让铉哥儿当个闲散王爷的,所以, 若新帝这次真的有个什么意外, 也不失给一个机会,让她顺势把铉哥儿推到宝座上去。
这么想着,太皇太后不免又想到了七王爷。她这个当母妃的没能护得老七周全,那么现在,便把所有的荣宠都给了铉哥儿吧,九泉之下,老七也该能瞑目了。
“好好照顾铉哥儿, 记住了,若小皇子有什么意外,哀家要的绝不仅仅是你们的脑袋!”
太皇太后这话不无警告之意,乾清宫闭宫, 也只能挡一时,朝臣们也不是傻子,这若新帝迟迟不露面, 就怕闹腾到逼宫的地步。那样的话,自己反倒是被动了。
看多了紫禁城的起起伏伏,太皇太后知道, 这事儿是绝对瞒不住的。新帝的身子,即便没得天花,恐也没扛不了太久。加之南方战事未休,这紫禁城,是绝对不能这个时候乱了的。
一旁,桂嬷嬷看自家主子眉头深锁,深吸一口气,她如何能不知晓,太皇太后眼下的困境。
“娘娘,要不召老恭亲王入宫一趟?”
许真的是因为诸事繁多,近来,桂嬷嬷给太皇太后梳头时,发觉自家主子两鬓多了不少白发,主子若迟迟不下这决心,怕是日后更是夜长梦多。
恭亲王掌控宗人府这么些年,若小皇帝真有什么意外,必少不了过宗人府这一关。
闻言,太皇太后轻叹一声,半晌才开口道:“那老狐狸,向来是个怕事的主。这个时候,不知又找什么借口,躲着不见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太皇太后面上满是不屑。可不可否认的是,恭亲王这怕事的毛病,她虽觉得他丁点儿都不像皇家的人,可若不是因为他的怕事,她如何能放心他继续掌控着宗人府。
想通这个,太皇太后也没犹豫,当天夜里就秘密召见了老恭亲王。
这头,老恭亲王闻着宫里的召见,一阵费解。他顶着恭亲王这头衔,掌控宗人府多年,一直默默无闻。这若不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儿,太皇太后何以偷偷摸摸的连夜召见他。
这样想着,夜色下,瞧着眼前这十米宫墙,天黑压压的,让他莫名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才又迈开步伐。
可这还没走多久,就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老恭亲王脚下一顿,凌厉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进宫已有两年时间,宫里贵主多的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有时候也只是别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被乱棍打死。他先前是在乾清宫侍奉先帝爷的,因为染了风寒,便被打发到别宫去了,也因此,先帝爷驾崩,没和乾清宫其他太监一起殉了葬。可代替他在先帝爷跟前侍奉的同乡老哥哥,却没能逃过这劫难。老哥哥死前,特意差人给他捎了话,让他照顾他的唯一的妹子。那妹子不是别人,正是第一个发觉小皇帝得了天花的小宫女如意,在乾清宫闭宫之前,险险逃了出来。被他偷偷藏在了冷宫一座偏殿。可这,迟早会查出来的,太皇太后今个儿下午差人拿了乾清宫侍奉宫女和太监的花名册去,用不了多久,太皇太后就会发现,少了一个宫女。
左右是死,这小太监也只能豁出去了,太皇太后就是因为怕小皇帝得天花的消息传出去,才如此小心翼翼。可若这消息早已经被弄得天下皆知,如意许就安全了。他到时候再想法子偷偷送如意出宫。
“王爷……”
那小太监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又开口道:“是乾清宫,皇上得了天花,太皇太后下旨,乾清宫侍奉的太监和宫女,谁敢踏出乾清宫一步,杖毙!”
虽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听说小皇帝得了天花,老恭亲王还是险些没站稳。
他这辈子没什么野心,只想着儿孙能平平安安的。可生在这皇家,这辈子,怕是挣脱不开了。
老恭亲王一时觉得恍惚,可也明白,郑氏为何召他入宫了。
郑氏不愧是狼子野心,自打新帝登基,许老夫人去世,许阁老不得不丁忧,她已然把自个儿当作了天下第一人。开始效仿起武皇来了。
小皇帝身染天花,这在大曜国,可谓是第一例。这谁能说不是上天降罪。大曜国要亡啊,从没有哪一刻老恭亲王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大曜国,真的命不久矣了。
先帝爷尚在时,慈宁宫修缮一事,受多少文人讨伐,而今,又开始动工了。郑氏非但不收敛,还有意扩建慈宁宫,这自信,这野心,老恭亲王心中顿时一阵感慨。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挺费解的,南边捷报连连,太皇太后难道丝毫都没怀疑过,这里面有什么水分?靖南王再不堪,可也太不禁打了吧?
这边,老恭亲王的心情复杂极了,另一边,昏黄的烛光下,太皇太后端坐在吉祥纹檀木椅上,一脸的凝重。
“找!给哀家去找!掘地三尺也给哀家找出来!哀家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桂嬷嬷小声道:“娘娘,您放心,这没有腰牌,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出宫。”
太皇太后明显有些愠怒,这小宫女定是得知了新帝得了天花,吓得躲起来了。这若为了活命,嚷嚷出去,她多被动啊。新帝身子本就不好,趁着这次之事,她召老恭亲王入宫,确实是想另择明君,可也只想着这么掩人耳目,顺势而为,她从没想过把新帝患天花的事情抖出去的。
不等桂嬷嬷再说什么,外头就有宫女进来传话说,恭亲王来了。
太皇太后心底既有计较,当然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说了新帝前些个儿尿血了,太医院的人看过了,怕是没多少时日了。说着说着就落泪了,说什么先帝爷还在时,他们这孤儿寡母的,在宫里不容易,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她深感惶恐,怕是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太皇太后哭的伤心,却不知老恭亲王已经得知了乾清宫之事,原本微颤的双手,不由的握紧。
“依着娘娘的意思,是想扶持小皇子继位?”
太皇太后听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先帝爷膝下子嗣单薄,好在,还留了铉哥儿在,否则,哀家哭都没地儿哭去?”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可就无耻了,先帝爷子嗣怎么就单薄了,小皇帝是从东宫出来的,先辈立为皇太孙,才坐上这个位子。可先帝那几个儿子,贬斥到乾州的三皇子且不说,京中还有守皇陵的大皇子啊?这怎么着,也轮不到铉哥儿取而代之吧。
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四皇子不过就闹着要出家,就被赐死,先帝爷就是子嗣再多,也禁不住你这老妖婆的毒、手啊。
见老恭亲王盯着自己,迟迟没开口,太皇太后也意识到了点儿什么,她拿帕子轻轻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哀家知道,大皇子尚在。可大皇子出身卑微,先帝爷还在时,不止一次的说过,他卑贱之身,不堪重用。哀家这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大曜的江山,绝对不能让如此卑贱出身的人,继承王位。”
从始至终,太皇太后从未流露出任何的担心,南部的战、事,似乎在她看来,绝没有打入紫禁城的可能。她只等着小皇帝一死,她便抱着铉哥儿垂帘听政。
想着这些,老恭亲王心里一声冷哼,嘴上却沉声道:“回禀太皇太后,这事,非老臣一人之力可为,若皇上真的驾崩,新帝继位一事该由朝臣和宗亲商讨,方可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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