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是要给许府写拜帖。”张伯犹豫着又开口道。
傅祈钰抬眸看他一眼,似真似假道:“拜帖,恐怕有了这拜帖,也不好开口和许大人说,本王是为了捉那小畜、生回来吧。”
张伯一脸纠结,那可怎么办啊。
他原还想着,等他捉了这小畜、生回来,定要教他学说兵书,才好拿给王爷。否则,这一开口就是情、情、爱、爱的话本,也太滑稽了。
见他满脸的纠结,傅祈钰好奇的问道:“怎么?可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本王。”
算了,反正伸头缩头都得死,他豁出去了,张伯这么想着,一口气就都说了出来。
“话本?”傅祈钰一脸的好笑。
张伯备受打击道:“是啊,王爷,老奴估摸着是飞到许家后宅哪位姑娘院里去了。否则,若是跟着老奴这粗鲁之人,哪会学这些。”
傅祈玉顿了顿,半晌之后说出的话却是让张伯整个人浑身哆嗦了一下。
“会说话本的鹦鹉,倒也有趣。”
张伯一时有些不明白自家王爷怎么会这么说,可看王爷没动怒,他终于是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过几日就是万寿节,宫里那些贵人又免不了会给王爷赏美人入府,他就又忍不住蹙了眉头。
他跟随自家王爷这么多年,可从未见王爷身边有过侍奉的人。这些年在西北,也不是没人往府邸送美人,可王爷收倒是收了,却从没碰过。
王爷该不会是有龙阳之癖吧?
可这些,他又不敢多言。
傅祈钰见张伯望着自己不说话,如何不知他想些什么,侧头想了想,他玩味道:“怎么?可是又有人送美人来了?”
张伯低声道:“王爷,此番西北大捷,莽子怎么得也至少修整半年才可能再南下。您这次可得在京城待一段时日呢。这还未到万寿节,老奴可听说,圣上已经有意把定国公殷家二姑娘指给昱王世子爷了。这么多藩王中,圣上怕也在打您的主意。只怕用不了多久,王府后院就要热闹起来了。”
傅祈钰突然笑了起来:“那不很好?”
☆、第39章 万寿节
是夜,许姝又做梦了,梦到了她和废太子被圈禁在禁宫。
和内宫的奢华不同,圈禁他们的咸安宫是一座荒废多年的宫殿。炕头都看着裂缝了,窗户上胡着些破旧的草纸,窗檐红漆早掉落的不成样子。
刚被关进来那会儿,许姝日日盼着什么时候,乾清宫能来旨意,她不奢求别的,只盼着成元帝念着父子之情,给她和太子挪个地儿。哪怕是郊外的庄子,也比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呆着好。
她自小被外祖母骄纵着长大,吃喝上受些委屈,或许还没什么,可让她觉得屈、辱的是,想要盆水冲冲澡都得给那些太监塞银子。
她哪有那么多银子,无奈她把后院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枯井上的盖子给掀开,总算是能随意取水了,哪怕那水冷的刺骨。
她那时候哪会想着这枯井里不晓得有多少孤魂野鬼,后宫的肮、脏,她虽然知道,可如何还顾得了那么多。
“郡主,郡主,该起来了,一会儿还得往老夫人那里请安呢。”
许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琥珀笑眯眯的看着她,身后香凝和其他几个丫鬟端着热水盆,帕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她才知道,自己昨个儿又做噩梦了。
见她醒来,内室里顿时一阵热闹。
琥珀拿了浸湿的帕子,正要递上来,却听许姝缓缓道:“让人打了热水进来,我要冲个澡。”
这大冷的天儿,依着平日的惯例,会由琥珀拿着浸过热水的帕子帮郡主擦了脸和手,之后再拿了刷牙的东西过来,琥珀是打小就侍奉在自家姑娘身边的,她知道自家姑娘爱干净,可从没有一大早醒来就冲澡的习惯的。
可虽然这么想着,琥珀也不敢再多嘴,忙让人去灶房取了几桶热水过来。
内室的松木澡盆里,热气腾腾,一旁的梨花木雕花架子上,挂着干燥的锦帕。
闻着熟悉的皂角的香味,看着眼前的热气袅袅,指尖温热的水,许姝想都没想,整个人嗖的一下就埋进了水中。
一旁侍奉的琥珀见状,吓得差点儿没脚下打滑,忙冲上前:“郡主!”
半晌,许姝浮出水面,嘴角弯弯,看上去心情甚好。
琥珀忍不住嘀咕道:“郡主,您都吓死奴婢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过干帕子急急的替许姝擦掉脸上的水。
而这一时兴起,许姝这日往荣春堂去给许老夫人请安时,已有些迟了。
许老夫人平日里吃斋念佛,加之那日老二特意为了姝丫头的事情和她动了怒,此刻,见许姝姗姗来迟,她虽说心里有些愠怒,可也没有表露出来。
给许老夫人和几位伯母请了安,又和诸位姐妹见过礼,许老夫人便让人传膳进来。
曲嬷嬷小心翼翼的扶着许老夫人在檀木雕花椅上坐下。
许蕙一向是争强好胜,心思忒多,见许老夫人竟然未对许姝的姗姗来迟而动怒,如何能甘心。
她抬眸一笑,朝着许老夫人道:“祖母,如今阖府上下皆知您怜惜四姐姐,便是当初大姐姐在府邸,从小受您宠爱,这会儿也该不依了。”
许婉自打回京之后,第一日就过来探望了许老夫人,之后几日虽回靖南王府小住了几日,可昨个儿还是忍不住,又回了许府。
离京这么多年,她如今身子又不好,下次若再回京,还不知是什么状况。靖南王世子爷知她难得回京一趟,便体贴的允她回娘家小住。
许婉回京几日,也多少听闻了蕙姐儿被罚之事。原想着,她该长些记性的,可这会儿一看,可不还是那样不知所谓。
不由得,对于这个二房庶出的妹妹,生了几分不喜来。
何况方才她话中有话,这是把自己都牵扯进去了。
她勾勾唇角,意味深长道:“五妹妹,我听闻孟姨娘这几日身子抱恙,可得赶紧找郎中来进府看看。那萧家大姑娘下个月底就要进门了,别让人以为,孟姨娘对萧大姑娘不喜,这就不好了。”
“你呢,是你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也该提点着她一些。我们许家,事事都讲究规矩。到时候,没得让萧家看了我们的笑话。”
话说那日许老夫人找了媒人往萧家去,能攀上许家这样的门楣,萧家哪有不依的份儿。原不过一个丧母长女,婚配艰难,能嫁给许家二爷,那是她天大的造化。为了怕许家反悔,萧家忙让人合了八字,之后没几日,这亲事也就定下来了。
许二爷是续娶,之前尚的又是淮穆大长公主,许老夫人纵然想让热闹热闹,也得忌讳着高宁大长公主。
又怕这中间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索性就把吉日定在了下个月底。
阖府谁不知当年孟氏和许晟阳的事儿,可之前,姐妹间也从没人会把这事儿摊到台面儿上,用这个来故意刺她。许蕙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再没如此尴尬的时候。
一旁,许姝微微勾勾唇角,适时道:“祖母,听闻萧家大姑娘也素爱礼佛,等她进了们,可有人陪您说话了。”
说完,她对着许蕙微微一笑,又道:“是吧,五妹妹。”
许蕙紧紧咬着嘴唇,想要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老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小许蕙就爱黏着她,平日里,也爱哄她开心,眼下这状况,她这老祖宗左右该说点儿什么,可她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虽说她表面上给了许姝体面,可心里,那杆秤其实还是偏向许蕙的。
怪就怪她是姨娘肚子里生出来的,才失了底气。
可这原本就是一桩糊涂事,当年若没有淮穆长公主横插一杆,蕙姐儿的身份也不会如此尴尬。可见,有时候真的是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万寿节。今年成元帝着内务府和礼部大肆操办庆典,不用想,必是热闹非凡。偏偏南边这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说是海南,福建一带也下起了雪。
一时间,京城流言蜚语肆起。说若是当年五王爷登基,大曜国兴许就不会有这接二连三的天灾。
说起这流言,其实要追溯到多年以前,成元帝登基之初,便有流言传出,说他这皇位来路不正,先帝其实是把皇位留给五王爷的,可惜当时五王爷公务离京,就被成元帝给截了胡。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之后又传出,郑太后不愿移居慈宁宫,愣是要住在原来自己居住的储秀宫。谁不知道,先帝在时,婉太妃独获恩宠,先帝不过念着郑太后于嗣有功,又安分多年,才晋升她为妃位。
她这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怎么竟是这般态度?
这不是明摆的告诉朝臣,告诉天下,成元帝的皇位来路不明。
最后,郑太后虽然妥协了,可关于成元帝皇位来路不明的传闻就越发像是坐实了一样。而这些年,在成元帝的故意打压下,再不会有这样的流言的。怎么突然间,又旧事重提了呢?
为了庆祝万寿节,宫里宫外的,内务府是撒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就怕讨不了成元帝的开心。可该摆的排场也都摆了,诵经台子也搭了,十米宫墙上的红漆也都重新换过了,空气中却因为眼前的流言变的萧瑟,压抑,沉闷。
骤然肆起的流言,让众人都不由提起了心。许府也是静悄悄的,一大早,琥珀侍奉着许姝装扮好,香凝早已拿了几盒点心过来。
许姝轻轻咬了几口玫瑰膏,算是垫垫肚子。
宫里规矩多,汤汤水水喝多了,总不方便。而且,宫里贵人也多,等到摆膳还不得什么时候呢。
何况,今年的万寿节又出了这么一茬,这个时候,怕是人人都战战兢兢。
没一会儿,大夫人顾氏就差人过来说,该动身了。
因着许婉三天前已经回了靖南王府,今天的女眷除了顾氏,齐氏之外,也就唯有如今的清溪郡主许姝了。
一路上,因为京城的流言,顾氏和齐氏也都沉默着。圣上这次大肆操办万寿节,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弄成了这样,面子可真丢大发了。
不知今天会不会生了什么事儿。
圣上若是动了雷霆之怒,也不知是哪家做了这倒霉鬼。
许姝虽说也不敢笃定这一世就真的和上一世一样,可那户部侍郎赵康却是逃不过的。
说实话,许姝其实并不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流言蜚语,她绞尽脑汁想是不是她忽略了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找不到答案。
快到宫门时,瞧着越来越近的红墙绿瓦,当真是应了那句,一入深宫万重门。许姝抑制不住的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身上也出了些冷汗。
顾氏和齐氏也是满腹心思,也没发觉许姝有什么不好。下了马车之后,随着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就迈进了宫门。
因为先皇后宁氏去世多年,中宫之位悬空。依着惯例,众人都会往郑太后的慈宁宫去先拜见郑太后。诸位妃嫔,世子妃,外命妇,自然也会往慈宁宫去。
可前面带路的小太监,竟领着她们到了内宫的西南方向。许姝上一世毕竟在这内廷呆过多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顾氏和齐氏,原先倒没察觉出来,可慢慢的,神色间也多了些疑惑。
“公公,您……”顾氏犹豫了下,刚准备开口,却见那小太监弓着身子,不动声色道:“今个儿一大早,慈宁宫就传出消息,说是太后娘娘染了风寒。所以今个儿便先往翊坤宫贵妃娘娘那里。”
顾氏面上带着笑,然而心里如何能不明白,太后这是遭了圣上的猜忌和厌恶了。
长长的宫道上静悄悄的,路过的宫女和小太监,也皆屏气凝神,许姝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哪里像是过寿。
☆、第40章 得意
慈宁宫
郑太后都要给气糊涂了,今个儿这样特殊的日子,那些命妇外命妇还有宫里的妃嫔皆得到慈宁宫拜见她,这不,天还没亮,她就起身了。可刚在宫女的侍奉下换好吉服,却见乾清宫的小太监石阶过来传话,因着这几日外面的流言蜚语,郑太后心里其实早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到底也没表露出来,损了她的威严。
直到听他说成元帝对外宣称她染了风寒,这些天闭宫静养,至于那些命妇和妃嫔皆改去翊坤宫,自有淑贵妃来张罗。
自从郑太后当了这太后,她何曾有过这般没脸的时候,她险些没站稳。
郑太后怒不可歇,恨不得把这让他颜面尽失的奴才拉出去杖毙。可她知道,她发落一个奴才是小,这宫里人多口杂,到时候自己更成了笑话。
等石阶走了之后,郑太后再也忍不住,把身侧的茶杯给甩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殷锦娴却在这时,高高兴兴的从西暖阁过来了。
因着太后娘娘的怜爱,这几日她一直都住在慈宁宫的西暖阁。想着今个儿大夫人和几位姐姐入宫也会来给姑祖母请安,殷锦娴心中就得意极了。
姑祖母让她入宫小住这些日子,这是何等的荣宠,且让二姐姐和许姝她们看看,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大早,殷锦娴就精心装扮起来,她素来会讨巧卖乖,这几日的功夫,郑太后已经给赏赐了她好多宝贝,这不,方才她纤细的手指在妆匣里足足挑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选了一个东珠木兰纹珠花。
随她一同入宫的丫鬟宝雀见她心情这么好,忙奉承道:“小姐,太后娘娘这么宠着您,您何不求太后娘娘施恩,撮合撮合您和三殿下。”
宝雀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些年,多少也瞧出小姐对三殿下的一些心思。只是小姐是庶出,而三殿下又是淑贵妃娘娘所出,这事就有些棘手了。
可瞅着太后娘娘对自家姑娘的怜惜,宝雀突然觉得,或许真的能成呢,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您好好和太后娘娘说道说道,总好过等大夫人给您体面,不是吗?”
几句话说的殷锦娴心中顿时也是七上八下的,其实即便宝雀不说,她这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打算。她有些心思凝重,喃喃道:“你说的对,这万寿节圣上都要把二姐姐指给昱王世子爷了,按说三殿下也到了指婚的年纪,若是到时候由太后娘娘开口,众目睽睽之下,淑贵妃怕也不好意思直接拂了姑祖母的面子,指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呢。”
想着这些年自己因为是庶出,阖府上下的姐妹皆瞧不上她,殷锦娴的心就如针扎一般。尤其是上次许老夫人做寿,她虽说的确有些口无遮拦,可难道她说错了吗?二姐姐早已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岂是她暗地里嘀咕几句,就坏了名声的。
那日回去之后,大夫人直接就让人拿了戒尺,啪啪的直打的她犯哆嗦。
“你虽不是我生的,可这些年你二姐姐待你如何?竟让你这样不知所谓的在外面嚼舌根!”
“许老夫人寿辰,那么多人看着,你这让我们定国公府颜面何存,我原以为你只是小孩子心性,难免有失沉稳,如今看看,根本就是白眼狼。”
回想起那一日,殷锦娴没有羞愧,只有浓浓的不甘。她是姑娘家,怎好直接拿了戒尺打她。记得小时候她们刚开始读书识字,先生交代的作业如果没写完,那也是身边侍读的丫鬟替她们受罚的。大夫人不过因为她是庶出,她故意羞、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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