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苏家二公子有龙阳之癖,今年春闱,看上一个长相俊俏的书生,最后弄得书生羞愤跳河自尽,这事儿也被抖了出来。一时间,天下无人不讨伐苏家。
子不教不知过,何况,这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苏禀恩仗着自己是次辅,混淆视听,把这些事儿都瞒了下来,这还是被抖出来的,别的还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不用想,定是极其骇人。
有了这些破事,太皇太后再想提拔苏禀恩坐上首辅的位子,那是不可能了。而这会儿她也恍惚过来了,这事儿,绝对不是偶然。
所有的事情一起发酵,这若是偶然,真是见鬼了。
“主子,苏大人那边,您准备怎么办?”
太皇太后之前以为,只要自己有心为之,一定能让许晟阳吃个闷亏,她怎么都没想到,万事俱备,一夕间却转了风向。她是保苏禀恩也不是,不保也不是。保,她拿什么去保。可若是不保,日后谁还敢为她效力。
“老狐狸,许晟阳这老狐狸,一定是他暗中指使人做的。”
桂嬷嬷知道主子有些骑虎难下了。
可主子如何能轻易低头,这次若是让步了,日后,可就麻烦了。
外头所有人都在看太皇太后怎么解这个局,可大家怎么都没想到,这日晚些时候,宫里就传出了消息,太皇太后身子抱恙。
不得不说,她这招确实聪明,外头事情再乱,谁敢这个时候扰了她的静养。
从这点来看,太皇太后不愧在这紫禁城呆了这么些年,道行确实是挺高的。
静寂的夜晚,新帝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沉声道:“从今日起,每日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若太皇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的脑袋!”
太皇太后身子抱恙,连见新帝都不肯,新帝打发了太医出去之后,把视线落在了桂嬷嬷身上:“嬷嬷,曾祖母可还好?”
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太皇太后这是郁结于心,这是李家的天下,可外头那些人,这是要做什么,这难道要逼太皇太后下罪己诏吗?”
“奴婢斗胆问皇上一句,许阁老可是忠臣?”
“这些人,不就是仗着您年岁尚小,才这么逼太皇太后。皇上,您如今是天下的主子,可得护着太皇太后啊。”
☆、第165章 奸佞
新帝此刻的心情也极其复杂, 他虽年幼, 可并不糊涂, 这些日子, 太皇太后若不是为了揽权, 何以暗中拉拢苏次辅,这些他心里都有数。可让他气极的是, 太皇太后倒也罢了, 桂嬷嬷不过太皇太后身边侍奉多年的老奴,竟也敢这么和他说话。
如今,整个紫禁城只知太皇太后,不知他,他无力抗衡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今个儿都可以装病用孝道来让他做选择,护着苏禀恩, 他这皇帝,未免当的太窝囊了。
所以,内阁一定不能乱,唯有如此, 太皇太后才不至于真的一手遮天。
见新帝并未应答,桂嬷嬷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忙低下了头, 看上去恭顺极了。
新帝微微眯眼,半晌,一声叹息:“嬷嬷这话倒是把朕给问住了, 许阁老是不是忠臣,这得问天下百姓。”
闻言,桂嬷嬷浑身一震。
正在这时,内室传来了太皇太后虚弱的声音:“皇帝来了?”
新帝疾步走了进去,只见太皇太后神色苍白。
新帝跪下恭敬的行礼问安,神色间满是担心。
见此,太皇太后方才隐隐的不悦终于是消散了一些。
方才,新帝说的话都尽数落在了她耳中,那句许阁老是不是忠臣,这得问天下百姓,确实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可转念一想,许是她疑心了。新帝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如此城府。尤其他平日里暴、虐的性子,怎可能和她玩心机。
“曾祖母,您可好些了?”
看着跪服在床边的新帝,太皇太后缓缓勾了勾唇角:“不碍事,年纪大了,到底有些不中用了。”
随着她这声轻叹,新帝噗通磕了一个响头,沉声道:“曾祖母,眼下外头因为苏次辅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苏家两位少爷也都牵连其中,若您执意要让苏次辅更进一步,怕是朝臣不会答应。”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曾祖母,这天下是我们李家的天下,纵然他们不允,那又如何,只要我直接下了旨意,他们不允又如何?”
新帝这么说,太皇太后突然恍惚了那么几秒,尤其那句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让她看着新帝的目光多了些审视的味道。
只是几秒的沉默之后,她终还是暗暗叹息了一声。就冲着新帝直接下旨的话,她怎么可能不表态。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苏禀恩这步棋,算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若她能再耐心一些,苏家那些烂账,就不会弄得现在满城风雨,她就不至于这般被动。
“皇上岂可胡来?若这么一意孤行,天下谁会称赞皇上的英明。所以苏家的事情,还是交由大理寺去办吧。”
新帝犹豫几秒,犹自一副不甘的样子,太皇太后见此,心里多少还是宽慰了些,不管怎么,新帝至少和她是一条心的,只要她牢牢把控住了新帝,这天下,迟早是她的。
之后,新帝亲自侍奉了太皇太后汤药才离开。
一旁侍奉的桂嬷嬷忍不住感慨道:“主子,这次的事情真的太被动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哀家又何尝不气,怎么会觉得苏禀恩是可用之才?”
“不过哀家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日子。”
翌日,苏家满门下狱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京城。
郑涟惊的差点儿摔了手中的杯子,怎么会,姑祖母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步呢?
“主子,您又何须忧心?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只要有太皇太后在,您还怕您斗不过那许氏。”采凝见状,忙低声宽慰道。
“你说的也是。”郑涟点点头,可心底到底还是怕因为这事儿,阖府上下的人对她少了敬畏之心。
偏偏这日她逛花园时,听到两个丫鬟在暗地里嚼舌根,郑涟哪里还能沉得住气,直接就让人把这两丫鬟杖毙了。
按说她是王府的侧妃,平日里打罚几个丫鬟,倒也没什么,可直接就这么杖毙,确实挺惹人非议的。毕竟,府邸现在可是有郡主在。
可她并未有任何的慌乱,甚至是,她盼着正院有丫鬟过来说,王妃娘娘请她过去。
就这样,她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月,许氏那边也未有任何的动静。
若是前几日,她还能骗自己说是许氏忌惮宫里的太皇太后,不可能为了两个丫鬟,来找她的不快。可这会儿,她还如何欺骗自己,人家压根就是拿自己当透明人了。
“贱、人!”郑涟心里一次次的暗骂着,可除了自己气的跳脚,许氏那边,愣是丁点儿动静都没。更让她气极的是,王爷也未露面,似乎她在这个府邸,丝毫都没有存在感。
郑涟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怎么许氏竟然无动于衷。
郑涟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既然许氏漠视她,那她只能不请自去了。
这厢她正要往正院去,却听丫鬟进来传话说,国公夫人来了。
这国公夫人,自然便是周氏了。
“娘怎么会突然来了?”郑涟心中一阵疑惑,不过她自幼和母亲亲昵,倒也没再多想。
可是让郑涟没想到的是,周氏一进门,竟然掩面哭了起来。
一时间,她也急了:“娘,您这是怎么了?”
周氏红着眼睛,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好不委屈:“是你姑祖母,昨个儿你姑祖母叫找我入宫,我还以为是这些日子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让太皇太后不快,找我聊天呢。怎么都没想到,太皇太后为了抬举郑国公府,竟然有意把吏部尚书家的女儿指给你爹爹,这不是嫌弃我小门小户,逼着我下堂吗?”
郑国公平日里没少在外头胡闹,可这些周氏都没放在眼里,哪怕是郑国公在外头养了外室,她都不会这么心急。她至多表现一番贤良淑德,把人给抬进来,还能威胁到她的位置不成?
可这次不一样,太皇太后这明显的是想借着这姻亲抬举郑国公府,而她这糟糠妻,当然碍眼了。让周氏更觉害怕的是,太皇太后若真想抬举郑国公府,大可以把这姑娘许给几个侄子,怎么能直接给了老爷呢?她不得不揣测,太皇太后这是秋后算账了,当初,若不是她存了私心,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出宫休养。
“娘,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疯了不成?”郑涟也急了。
郑国公府能有如今这样的位置,皆是君恩。可这些年,娘亲的地位一直很稳固,从来都贤惠宽容。如今,太皇太后这是要逼的娘让贤呢。
“娘,您不要担心。那姑娘进门了又如何?哪怕生了孩子,还那么小,怎么支应我们郑家的门楣。”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周氏顿时是哭出了声。见状,郑涟突地也白了脸。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郑国公府的公子,都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整日提笼架鸟,怎堪大任。
郑涟怎么可能不害怕,且不说娘坐得稳坐不稳正室的位子,单单太皇太后这个举措,就足以让她也跟着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先帝还在时,太皇太后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得顾忌先帝的猜忌之心。而今,太皇太后根本无所顾忌了。
加上之前娘亲做的那些事,不用想,太皇太后断然不会轻易改了主意。
可她仍然不死心,她不能眼睁睁的再次沦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娘,您别担心,我这就往宫里写请安折子,太皇太后素来疼我,应该会召见我的。”
这几日,许姝的日子过得一如既往的惬意,每日,傅祈钰都会在院里晨练,之后随她一块用了早膳,才会往宫里去。
每日下朝回来,都会和他说些宫里的事情。许姝听的直乐呵,尤其听闻太皇太后折了苏禀恩这颗棋子之后,又把视线落在了吏部尚书头上。
吏部专管官员的选拔,看来太皇太后这是准备来一招缓兵之计了。
见她嘴角微微的笑意,傅祈钰也心情很好,笑道:“近来,外头弹劾太皇太后慈宁宫修缮数百万费用的事情还未停歇,太皇太后这是有些架不住了。”
闻言,许姝噗嗤一笑:“可吏部选拔官员,也不是一日之事,要我看,新帝虽也忌惮内阁权势过大,可比起内阁,他怕更忌惮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否则,那日太皇太后借病施压,他也不会有那番话了。”
傅祈钰笑笑:“太皇太后多年久居深宫,把一切事情都想的太简单了。虽她手下有冯振这阉党,可你可知,西南那边早已有了动作,这过不了多久,靖南王怕是就会打起清君侧的旗号了。”
许姝踌躇片刻:“靖南王只是为了除阉党?怕就怕到时候,爹爹和王爷也成了靖南王口中的奸佞之臣。”
傅祈钰徐徐喝一口茶:“本王等这一日,已是许久了。”
许姝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半晌,方开口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靖南王挥师北上之际,新帝必许王爷摄政王之尊。如此,王爷离那个位子,就更近一步了。”
☆、第166章 出
几日的功夫, 靖南王那边的动静, 也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
太皇太后难免也慌了起来, 这老东西, 竟准备把矛头对准冯振。新帝才登基不久, 天下谁人不知,冯振如今依附的人是她。
“娘娘, 要老奴看, 这战未必就真的能打起来。莫说三皇子已经被废黜,从宗室中除名,即便没有,他还能丝毫不顾及淑太妃,他举兵那一日,便是淑太妃的死期。”
桂嬷嬷这番话,太皇太后何尝没想过。她当然知道, 淑太妃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没有让淑太妃殉葬的缘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慌乱。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朝中堪用之人, 唯有赫赫战功的镇北王。否则,若真的靖南王打到紫禁城,她这老婆子, 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如今这形势,虽不比改、朝换、代,可新帝年幼, 加之这段时间西山大营闹饷,朝臣们对她大肆修缮慈宁宫,也揪着不放。似乎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堆在了一起,让她头痛极了。
可即便这样,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的对镇北王委以重任,这无异于给他造势,到时候,天下民心所向,这天下早已不是李家的天下,她和新帝,都会成为傀儡。
想着这些,太皇太后轻叹一声,她心里还是存着侥幸,靖南王没这么大的胆子,三皇子也不可能真的不顾淑太妃的性命。
桂嬷嬷犹豫道:“主子,镇北王是万万用不得的,到时候,您再想削弱他的势力,那更是难上加难了。您何不暗中拉拢辽王。”
闻言,太皇太后不禁心头一颤,是啊,她怎么忘记辽王了。
想及此,太皇太后忙让桂嬷嬷拿了笔墨纸砚来,这些年,皇家对辽王不薄,而今,正是他表忠心的时候。
太皇太后的意思,即便冒些险,也不得不防着镇北王。
可新帝却不这么认为,他虽年幼,可也读过不少史书,太皇太后这般重用辽王,镇北王岂能心中没有计较,他虽心中也忌惮镇北王做大,可唯有保住自己,这李家的天下才得以长久。他刚登基不久,之前圈禁的那些苦日子,他并未忘记。若真的靖南王打到京城,镇北王又隔岸观火,那李家的江山,怕是真的完了。
太皇太后这是拿他的性命在做赌注。不行,绝对不行。
新帝气呼呼的来回踱着步子,心里惧怕极了。
内廷的消息传的是最快的,后宫不得干政,可宫里这些人,谁能没几个耳目。
容太妃闻着消息的时候,午休才刚醒来。
儿子如今被太皇太后打发去守皇陵,若依着容太妃之前的性子,早就日日在太皇太后面前做小伏低,想着大皇子能早日回京。可是现在,自打使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她只乐得在旁看戏。
三皇子早被废黜,这次若借着靖南王之势,打入京城,那依旧脱不开谋、逆二字。这么细细想来,大皇子守皇陵,不失为一个自保的方法。
“娘娘,太皇太后似有意拉拢辽王。说到底,太皇太后还是忌惮镇北王的势力。”
容太妃轻抿一口茶,幽幽道:“这自打先帝去了,太皇太后真正开始掌控六宫,皇上不过一个傀儡。可她忘了,皇上心里的惧怕。皇上还是皇长孙那会儿,被圈禁在禁宫,这心里,其实最在乎而今眼前的尊荣了。本宫瞧着,皇上已经被太皇太后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了。”
说完,容太妃不由想到了隔壁的贤太妃。近来,贤太妃可谓是诸事不顺,苏家遭难,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京城这么多名门世家,起起伏伏,早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可谁能想到,贤太妃的娘家淮安侯府也牵连其中,这倒也罢了,四皇子说是看破了宫里这些尔虞我诈,突然闹着要出家,远离世俗。听闻,昨个儿直接剃了头发,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贤太妃知道之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些年,四皇子和老大算得上是亲近,先帝还在那会儿,老大被圈禁,四皇子也冒着被先帝猜忌的危险,跪在御书房外头恳请先帝放过老大。这些,容太妃都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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