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委实哭笑不得。
这么大的一个彩色绳圈,你让她整天戴在脖子上,她成什么了?
好在有一代妖妃的底子在,秦素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那妖孽给治得满面潮红、呼吸急促,最后他才终于勉强同意她将绳结贴身藏好。
当然,在整治妖孽的过程中,秦素也没讨得什么好,心跳急促、头晕目眩等等不一而足,就算此刻站在了离境山房的院子里,她的舌底也还在隐隐发麻,嘴唇更有些酸痛。
现在想想,怎么感觉有点吃亏了?
秦素的眉眼弯了起来。
“女郎,您到底怎么了?”阿栗关切的语声再度传来,语气都开始有点发急了:“您怎么一会笑、一会怒、一会发呆、一会又叹气的啊?您别吓阿栗好不好?”
小娘子都有哭腔了,显然被秦素这瞬息万变的表情吓得不轻。
秦素笑看了她一眼,顺便拿手敲了敲她的丫髻:“傻小娘,我无事的,你哭什么啊?”
阿栗一脸担心受怕的神情,摸着脑袋道:“我方才叫了女郎好半天呢,女郎不理我也就罢了,还一个人站在那里又笑又恼地,我还以为女郎不舒服呢。”
秦素的心情是前所未有地好,闻言便又戳了戳阿栗的丫髻,笑道:“我自是无事,你就别担心了。”
阿栗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抱怨秦素一大早跑出去,怕她受了凉气,将她赶回屋中用朝食不提。
日子匆匆而逝,转眼已是小满节气。
自李玄度离开之后,秦素的日子也变得悠闲起来。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下去,秦素现在要等的,也不过就是从各处传来的消息而已。
因这段日子天时不大好,时常下雨,秦素便在院子里抄抄经、看看书、散散步,过得颇是散淡。
虽有无数大事要做,但秦素这一回却是真的做起了甩手掌柜,原因无他,却是因为李玄度给秦素又留下了好几个人手,其中更是包括两位大手级别的武技高手。
有了这些助力,秦素要打探消息便显得容易了许多,这些高来高去的武技高手们,通常会在晚间将消息送来,而在离境山房外头也藏着数人,保护秦素的安全。
此时的秦素可谓手握一支奇兵,若是“那位皇子”再想动手,除非他能派来一整队的金御卫,否则是根本无法再触动秦素分毫的。
这一日,雨霁云消,天气放晴,秦素见天气好转,便颇有兴致地带了阿栗在院子里赏花。
枫杨树的下头生了几株月季,此时正姹紫嫣红地开得煞是鲜丽,秦素便叫阿栗拿竹剪刀剪了几枝下来,打算插在透雪瓶里赏玩。
两个人正自商量着这一枝开得美、那一枝开得大,李妪却从外头走了进来,报说:“女郎,阿忍回来了。”
秦素转首笑道:“正想着她要回来了,可巧她这会便到了。”
李妪便在一旁陪笑道:“阿忍做事利索,女郎前些时候打发她下山,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素笑道:“妪便带她过来吧。”又转向一旁的阿栗道:“你先回屋把这花儿给弄好了,我要与阿忍说说话儿。”
李妪与阿栗分别下去了,没一会,阿忍便跨进了院门。
“快过来,这几日可辛苦你了。”秦素老远地便向她招手,说话的声音也故意提高了些。
阿忍道了句“不敢”,便走到了秦素跟前,躬身道:“都办妥了,女郎。”
第508章 松烟斋
秦素脸的云淡风轻,对阿妥笑道:“办好了便好。”说着往左右看了看,轻声问:“人都安置在何处?”
阿忍也压低了语声道:“还是在平城那个荒院里。”
秦素便点了点头,又问:“阿葵那里也处置好了?”
阿葵的事情是由阿忍与阿臻共同处置的,阿忍对其中的来龙去脉也同样清楚,因此便道:“回女郎的话,阿葵已经离开江阳郡了,离开之前他们家见了面,阿葵也替女郎传了话,她祖父知道的事情倒也不少,并都说了。”说着她便将直提着的个小包袱递给了秦素,道:“所有东西都在里头的,请女郎过目。”
秦素却没去接包袱,仍是望着眼前开得绚烂的花朵,说道:“还是放在你这里收着吧,比放在我身边更稳妥些。”
阿忍倒也没什么异议,将包袱仍旧提着,又压着声音道:“另外,我还查到了点贝锦的消息。”
“哦?”秦素挑眉笑了笑:“居然这么快便有了消息?”
阿忍便道:“是,女郎。我查到贝锦在前些时候曾经回过趟家,在家中呆了半日后便离开了,而她走之后,她的大弟弟便去了户人家,我们事后查证,那户人家的家主乃是汉安乡侯府的个管事,姓娄,据说还算有些脸面。”
秦素的脸色下子就冷了下去。
“汉安乡侯府?贝锦居然认识那府里的人?”她控制着语声问道,探手揪下了片月季花瓣儿,在手里捏了几回。
嫩红的花汁染上指尖,秦素垂眸看着,脑海中划过了前世的些许画面。
如果贝锦与秦彦梨之间果真有什么阴谋,那么,前世的有些事情里,或许也会有她们的影子。
仔细想来,无论前世今生,能够有资格去汉安乡侯府做妾的人选,除了她秦素之外,秦彦梨与秦彦棠,也皆是有可能的。而在她们三人中,秦彦梨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她表现得更加聪慧懂事,她的生母也是三人中出身最好的。
汉安乡侯府……贝锦……秦彦梨……
秦素的眉间泛起了股冷意。
“回女郎的话,那娄管事在汉安乡府是专管跟出门的,我们的人查了几日,这消息已然可以确定。”阿忍的语声传来,让秦素眉间的冷意越加凛冽。
“贝锦家与侯府的管事是怎么搭上关系的,你可查到了?”她问道。
“已经查到了,此事与姑太太有关。”阿忍说道:“当年秦府的郎君们在萧家附学,萧家与汉安乡侯府过从甚密,姑太太便也趁着这机会认识了几个汉安乡侯府的管事,娄管事便是其中之。姑太太后来便将这管事介绍给了三郎君,在平城时,三郎君与娄管事也时常走动。再往后,贝锦的弟弟便会偶尔出入娄管事家,与那家人的关系处得不错。”
说到这里她停了会,又补充道:“因时间紧了些,此事的细节我们尚还没打听清楚,但大致的走向应该是无错的。”
原来是秦世芳牵的线。
秦素的眸底划过了丝寒色:“我姑母倒真是尽心尽力,我三兄亦颇有未雨绸缪之能,这么早便晓得把路给铺好了。”言至此,她勾唇笑:“说来这也是极巧,个贝锦居然能牵出这些事来,亦是有趣。”
“此事还不止如此,女郎。”阿忍又道,语声压得极低,“据我们的人得来的消息,当年,姑太太有意让三郎君入汉安乡侯府做门客,所以才会从中使力。此外亦有消息说,姑太太对三娘子亦很是看中,似乎还有意拿她与汉安乡侯府联姻。不过,后来姑太太自己家中出了不少事,她便也淡了这个心思,但三郎君与娄管事之间的往来,却直没断过。”
秦素此时已经不吃惊了,挑着眉毛“啧啧”两声道:“我姑母为了我姑父,真真是鞠躬尽瘁,至于我三兄与三姊……”
她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声音,心底里却是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果然,秦彦梨与秦彦柏,真真是她的好兄长、好姊姊。
“女郎,我们还查到了另件事。”阿忍的语声再度传来,仍旧压得极低。
“哦,竟然还有事?”秦素问道。
阿忍躬了躬身,道:“我们查到,贝锦的大妹妹认了个干亲,而这个干亲,乃是姑太太身边的管事妪华妪。贝锦每次回家,都会叫她的大妹妹给那华妪带些东西,吃的玩的用的,出手颇为大方。由这条线我们顺着往下查了查,现每隔个月,那个华妪都会从家叫做‘松烟斋’的纸墨铺子里领些钱财,转送到贝锦家里,而那家松烟斋背后的主人,是……”
她说到这里便往四下里看了看,终是凑向秦素耳边,轻声说出了个名字。
秦素霍然转身,目注阿忍问:“此话当真?”
“是,女郎。”阿忍应道。
秦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即便早就心中有数,阿忍给出的这个答案,还是让她大吃了惊。
蹙眉沉思了会,她蓦地伸手指了指阿忍提着的包袱,涩然地道:“那纸墨铺子的契书等物,想必也在这包袱里了罢?”
阿忍回道:“是的,女郎。除此之外,女郎叫我打探的消息与抄录的口供,也都在这包袱里。”
秦素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我猜,这里头的不少口供,也都与你说的那人有关吧?”
阿忍沉默地点了点头。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然而,秦素的心情却怎样也好不起来。
“罢了,你先下去收拾收拾,再叫阿栗阿臻两个过来,我想去外头走走。”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面色有些黯然。
阿忍领命而去,不多时,阿栗与阿臻便皆到了,秦素便命李妪守好门,遂带着两个使女离开了小院。
山道中片寂静,远远望去,桃花树下已不见落英缤纷,唯满树翠绿在风里婆娑。
走了会后,秦素心中的郁结便渐渐散了去,面上的暗淡亦随之消失。
阿臻与阿栗对视了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方才秦素身上的气息可有点怕人,可想而知定是出了事,只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第509章 狭路逢
主仆三人顺着山道缓步而行,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只赏玩着九浮山葱翠的山色。
可是,就在三个人走到桃花树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往秦素的方向而来的。
如今天气渐好,游山的人也多了起来,秦素也没当回事,只往道边走了几步,好让身后的人过去。
谁料那几人过秦素之后,却猛地停下了脚步,齐齐转身拦在了山道中央,其中人更是上前两步,揖手道:“敢问前头可是秦家六娘子?”
秦素原本有些散漫的心神,在这句话中立时收拢。
那个刹那,她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心头更是阵紧。
这说话之人,她居然认识。
赫然便是汉安乡侯幺子——范孝武。
此刻,范孝武正似笑非笑地站在秦素身前,那双混浊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秦素,仿佛要将她身前的幂篱剥去般。
阿臻个箭步便挡在了秦素身前,怒斥道:“放肆!什么人?”
范孝武的眼睛在阿臻的面上快扫,眼角眯,顺手便要去勾阿臻的下巴,面还“啧啧”两声道:“好个水灵的小鬟!”
阿臻怎么可能给他碰到?个闪身便避了过去,然饶是如此,她已是气得俏脸飞红,若非怕给秦素惹麻烦,只怕她早脚踹过去了。
“呵呵,有趣,有趣。”范孝武没碰着人,倒也没再勉强,顺势便收回手,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道:“这也难怪,六娘子乃是天人之姿,身旁的使女自然也与众不同。”
“胡言乱语!”秦素斥道,同时迅拉了拉阿臻的衣袖,复又厉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岂不知道家清修之地,不容尔等喧哗么?”
纵然她有足够的能力当场废了范孝武,但这大白天的,她也不能当真就这么干,只能以避走为上。
范孝武眯了眯桃花眼,浮肿的脸上便有了抹凉凉的笑,不以为意地道:“美人儿的声音也这般动人,听得我骨头都要酥了,果然不负我上山这趟,老娄的消息还是很管用的嘛,回头我得好生赏他赏。”
秦素心头猛地凛。
老娄?娄管事?那个与秦彦柏关系极好,贝锦的弟弟亲去拜访的娄管事?
此时,便听范孝武又似笑非笑地道:“六娘子也不必惊慌。好教你知晓,你我二人之事已定,也算是有了婚约,只待你孝期过,便会进得我汉安乡侯府。你家太夫人也已经应下这事儿了,我听了这好消息心中欢喜,这便要提前过来瞧你瞧。我这话可放在头里,我范孝武乃是侯府郎君,可不是什么登徒子浮浪之辈,六娘子却也不必害羞。”
他说话的语声并不能算轻浮,态度也不算强硬,可却有种说不出的阴邪之气,只听着便叫人浑身冷。
秦素只觉得股寒意从后背生起,迅遍及全身。
那刻,她恍惚又回到了前世。那种命运不由人,所有切都被他人操控在手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她忍不住以手抚胸,深吸了口气。
来不及细思范考武语中之意,她只想早点摆脱这个臭名昭著的怪物。
迅地向着无人处打了个手势,秦素转身便往回走。
“啧,美人儿别急着走啊,你我既然已有婚约,怎么着你也当先给我瞧上眼才是。”范孝武轻笑着在秦素身后说道,语声极是松驰,有种种猎人对待猎物的志在必得,说着话他已是提步追了过去。
可是,他这里才迈步,膝盖处忽地传来阵剧痛,好似被刀尖刺中了般。他不由吃痛,大叫了声便直直地跪坐了下去,那只伸出去的手,连秦素的片裙角都没捞着,眼睁睁看着娇艳的美人儿长裙飘摆,快转回了山道。
范孝武的几个跟班见自家主人摔倒了,皆是大呼小叫地跑过去观瞧,不想他们这厢才迈步,竟也是膝头阵剧痛,齐齐跪倒在地,时间山道上片鬼哭狼嚎,倒将那桃树上的叶子也震下来几片。
秦素埋头往前疾走,整个人抑制不住地着抖。
婚约?什么婚约?
莫非范孝武当真去秦府提亲,而太夫人居然……应下了?
乘小轿抬去侯府,就这样将她这个外室女给打出了门,这世,也同样会是如此的么?即便她毫无错处,即便她名声清白干净,即便她为秦家争取到了那样多的好处。
太夫人,也仍旧应下了这门亲事?!
纵然秦素不愿相信,可在心底深处,她却比谁都清楚,范孝武绝非戏言。
范二郎可是汉安乡侯最宠爱的幺子,而汉安乡侯在江阳郡乃至于整个益州,都是绝不容小觑的人物。
此等郡望,小小的秦氏又怎么会得罪?巴结还来不及呢。
秦素相信,汉安乡侯只消稍稍透个口风,秦家的几位夫人们,定会欢天喜地地将她送去侯府的。
刹那间,愤怒如潮水般涌来,胸口处仿若有团烈火熊熊燃烧。秦素不得不张开口,大口地呼吸着微热的空气,胸口却仍旧灼痛难当。
为什么?!
凭什么?!
前世今生,她秦素果然便逃不脱这样的宿命么?
她苦心经营良久、彻夜筹谋,好容易才为秦家赢来了线生机,又千辛万苦将自己在秦府的地位提高了大截,本以为,以她目今的力量,足可以令秦府的那几位夫人高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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