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书包给我吧.,我去买票啦,今天谢谢你哟。”
池屿站在原地,帮她背好书包,淡定地点头。
顾薏走向队列末尾,朝他挥挥手:“赶紧回去吧,再见啦。”
池屿依然没动,身姿孑孑而立,只安静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中。视网膜中最后的映像,是她塌着肩膀整理书包带的模样。
心底深处,莫名的情绪开始作祟。
顾薏像只滑溜溜的蚯蚓般钻进人群中,她假装走到排队的地方,没几秒,就猫着腰从另一头离开了。
这么多人,她才不会傻到真的搭地铁回家呢。
骗骗池屿而已,现在她要出去打车了。
逆着人流穿行,顾薏走到出站口附近,肩膀上甜蜜的重压忽然震动起来。
她停下脚步,艰难地摸出塞在背包最里层的手机。
池屿?
不是刚刚才分开吗……
“喂?”她接起电话,开口便调戏,“想我啦?”
电话那头的少年明显呛了一下:“咳咳,你在哪?”
“我……当然还在排队买票呀。”
“你在哪一队?”池屿举目四望,“我怎么找不到。”
顾薏不明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对方顿了顿,低沉轻缓的声色在嘈杂噪音中显得异常深刻:
“我送你回家。”
“……啊?”
池屿说得更直白些:“外面天黑了,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出站口台阶上,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手握手机,呆呆傻傻地站着。
“好……好呀。”胸腔里心跳怦怦,顾薏笑出小虎牙,“我刚才看那边人太多,去别的地方买票了。”
池屿:“你回来吧,我在排队,这队很快。”
“哎,好。”
挂了电话,顾薏重新背起包,快步往回跑,每一步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仿佛下一步就要腾空而起。
池屿买好票,走出队伍,小姑娘迎面挤到他身边。
递给她一张地铁票,又把她肩上的书包取下来,池屿沉默着没说话,顾薏也不说话。
她的上下牙关都被糖黏住了,此刻决定做一名乖巧的小淑女。
池屿领她到达月台,静静等待地铁。
他身高腿长,更兼模样英俊无匹,四周少不了花痴围观。顾薏便大胆地捏住他衣角,宣誓主权的模样。
低沉轰鸣声中,地铁到站了。
上车下车的乘客乱成一团,顾薏一不留神松开手,两人被人群冲开,个子娇小的顾千金几乎是被夹上了车。
前后左右都是一群大老爷们,顾薏摸不到杆子抓,正犯愁,身旁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捉住她右手小臂。
“过来。”
顾薏扭头看去,有些犯难。
“麻烦让让。”池屿淡然开口,一边说,一边将顾薏身旁的男人拨开。
顾薏侧着身子钻过去,嘴角噙着笑。
站定后,她更加乐不可支。
这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好位置,左边的玻璃隔板与右边的地铁门夹成九十度,最重要的是,身前还有堵帅气的墙护着她。
池屿一边手撑住地铁门,一边手抓紧栏杆,尽量为顾薏隔出自在的区域。
他问她:“很少坐地铁?”
“嗯啊,很少很少。”
池屿拍拍右手边的扶杆,提示她:“扶着这个。”
顾薏点头,伸手握住,动作有点奇怪。
她处在直角三角形中间,要抓稳那条栏杆,必须背对着池屿才方便。
可是背对着他就看不到了呀。
没多久,顾薏松了手。
“怎么?”
“我不抓。”顾薏蛮横道,“我抓着你不就行了?”
语毕,她伸手揪住池屿衣摆两侧,仰着小脸,对自己脸上一抹嫣红毫无察觉。
列车停靠站点,此站点临近市中心,三两人下车,却有一窝蜂人涌上来。
背后的压力瞬间增大,池屿不得已往前迈了半步。
顾薏瞥见撑在她身侧肌肉绷紧的手臂,心跳得更快,胆子也更大。
她猫叫似的轻声说了句:“哎呀,你过来点,给人家让点位置。”
说罢,她双手使劲,把池屿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池屿:……
腹背受敌,他无奈地又往前挪一步。
垂下目光,只能看到小姑娘乌黑的脑袋,而她得逞甜笑的脸颊正埋在自己胸前。夏衫轻薄,小姑娘吞吐的呼吸也喷洒在池屿颈间,引起大片大片肌肤的战栗。
池屿强作镇定,但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无孔不入。这味道温暖而青涩,又如蛋糕般甜腻,没来由教人心神涤荡。
地铁门即将关闭时,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在最后时刻赶着下车。乘客们自觉为其让出一条道,池屿咬咬牙,又往前倾了倾。
少年健壮的胸膛几乎贴在顾薏脸侧。她整张脸火烧似的红,浑身血液倒流,揪着他衣摆的十指慢慢收紧,紧张又欢欣,恨不得这辆列车永远没有尽头。
她真的……好软。
和她那臭脾气完全不一样。
两人身体面对面相贴,顾薏小巧的鼻尖隔着T恤蹭来蹭去,蹭得少年血气乱窜。
她肯定是故意的。
若池屿还有一只手,一定把她拎起来丢的远远的,绝不会再护着她。
列车到达目的地,下车时,池屿扭头迅速撤离,始终拿后脑勺对着顾薏。
顾小疯猫乖巧地凑近了:“喵呜~”
对方不应。
“喵呜~”
对方叹气。
“喵呜~你走那么快干嘛,会带路吗?”
池屿放慢步速,深邃瞳孔幽幽盯着她:
“你带路。”
地铁站外面,是申城城区以西有名的富豪住宅区。
浓浓夜色笼罩着空旷的街道。这里远离光污染,扬尘也不见丝毫,半片天星光璀璨,若不是车程近,池屿都以为自己到了郊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个是话痨,一个是听众。
说多了小女生的话题,顾薏怕他无聊,于是穿插着讲几个笑话。
“我有个邻居,叫朱川。”顾薏一边说,一边偷觑池屿的表情,“他妈妈每次给儿子买衣服,别人夸她眼光好,她都会说‘这是给我家朱川的’,哈哈哈……”
池屿:“……”
他的反应太冷漠,顾薏表示不服,再接再厉。
顾薏又问:“你知道鸭血粉丝里的鸭血怎么来的吗?”
池屿露出看见智障的表情。
顾薏退开一步,指指自己:“现在我是鸭子,你打我一拳。”
池屿:“……”
顾薏:“你打呀,别舍不得。”
池屿:“……”
顾薏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帮他捏好拳头,然后往自己脸上虚晃了一招。
“噗噗噗……”她开始朝天吐血,吐了有十几秒,“就酱,鸭血都被我吐出来了。”
池屿:“……”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顾薏默默眨眼,看着他,眼里有些期待。
池屿摇了摇头,终于勾起唇角,轻笑道:“这个可以。”
小疯猫顿时眉开眼笑:“那当然,我小时候参加幼儿园的小谐星比赛,拿过一等奖呢。”
池屿又笑了:“不错。”
顾薏溺在他的笑中,心神恍惚。
他笑起来真好看,沉黑的眸子里亮亮的,眼底像落满碎钻。
他还会伸出手来揉我的头发,动作轻缓。
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
“你家那栋快到了吗?”
顾薏怔了怔:“快到了,前面就是。”
别墅园内灯光昏暗,树影斑驳。绕过假山池,前方一幢别致而华丽的三层连体别墅初现轮廓。
池屿一直将她送到院子门口,脱下背包递给她。
顾薏将背包抱在胸前,仰头看他:
“路上小心哦。”
“嗯,那我走了。”
小姑娘点头,双脚仿佛定在地上,呆呆望着他。
我觉得……
顾薏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觉得他很在意我,这和我今天是不是寿星没有关系。
她现在怂的要命,脑子里噼里啪啦混乱极了。
池屿才侧过身子要走,忽然又转回来。
他一向清冷严肃的面孔竟然有些窘迫。
但嗓音还是稳稳的,克制得很好。
“忘了跟你说,十六岁生日快乐。”
顾薏抱紧怀里的《五三》,露齿笑:
“谢谢。猫主子今天很高兴,赏你一个么么哒~”
说完,她仰着脸“啵”了一下,双颊瞬间通红,然后飞快转身冲进家门。
别墅园的小道上冷冷清清,打足了杀虫水的绿化带里也听不见多少虫鸣。
正因如此,池屿的听力变得极好。
扑通,扑通。
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握了握拳头,然后松开。
心上浅浅淡淡一层烦闷,已跟随他大半天,在这时悄无声息地离去,拨云见月。
整整一年的拉锯战,从高一开学延续到学年结束。其间发生了无数事件,所有情绪他都尝了个遍。
而此时此刻此地,池屿一身轻松。
他正式宣布投降。
第37章
Chapter37
“董事长, 小姐上来了。”
“嗯。”
“您不找她?”
“不用,她会过来找我。”
顾岷站在别墅二楼私人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沉肃的目光落在家门外慢慢走远的年轻背影上。
这个男孩他以前没见过, 不是顾薏那群狐朋狗友党.派里的。
顾岷记得, 他的臭美闺女最在意自己的发型,从初中开始就不让他揉她脑袋。结果刚才他却看见, 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混蛋小子伸手揉他闺女头发时,小妮子竟然欢喜地要命, 恨不得凑上去让他多摸摸。
真可恶。
叩叩叩, 办公室门外传来叩门声。
“老爹?”顾薏推开门, 轻手轻脚走进来。
看到顾岷身旁站着的总裁秘书,顾薏礼貌地问好:
“杨叔叔好。”
杨秘书有些受宠若惊。若非大小姐心情特别好,平日碰见了, 她顶多点头示意,哪有今天这么乖巧谦虚。
他们父女俩要说体己话,杨秘书自觉地退了出去。
顾薏凑到父亲身边,挠挠头:
“今天玩得太开心, 回来晚了。”
顾岷不冷不热的:“和谁一起?去哪了?”
小姑娘犹豫着,不太情愿地回答:“之前不都说过了?我和高中同学一起呢,女生。”
顾岷也懒得和她绕弯:
“女生?我怎么看楼下那个像男生。”
顾薏登时语塞, 支支吾吾半天,干脆不遮掩了:
“男生就男生,他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啊。”顾岷点头,绕到办公桌后坐下, 审犯人似的,“真的是高中同学?”
“当然,我隔壁班的男生。”
顾岷冷冷抿着唇:“前几天听你妈说你早恋,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能在家门口碰见真人。”
顾薏很不喜欢父亲的口气。
池屿在她心里是完美的,谁也不能嫌弃他。
“我才没有早恋呢,人家担心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而已,多好的同学。”
顾岷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爸爸很少管你,但高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我不期待你光宗耀祖,但你至少对待学习认真点……”
“我怎么不认真了?”顾薏呛回去,“学校发的成绩单你还没看吧?我这次考了年级三百多名,文科全都及格了。”
顾岷顿了顿,没说话。
他这几天太忙了,女儿的成绩单还真没看。
顾薏有些得意:
“你知道送我回来的男生是谁吗?高一四次大考,他三次都考了年级第一,考满分就像吃饭一样容易。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努力地学习。都说近朱者赤,我和他关系越好,成绩肯定提高得越多!”
顾岷望着女儿,非但没被她掷地有声的理由劝服,反而更生气:
“早恋就是早恋,哪那么多歪理。”
“我没有!”顾薏急了,“我单恋人家是早恋吗?人家根本懒得搭理我。”
此话一出,顾岷眉头紧拧,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是我的女儿,早恋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单恋?”
顾薏脑子一热,口不择言道:
“还不是怪你们。你,还有我妈,你们什么样子,生出来的女儿就什么样子。”
顾岷睁圆了眼,猛地一拍桌面:
“你说什么?”
顾薏眼眶一红,语气依然直冲:“我就是喜欢他,你们别想管我!”
说罢,她大步跨出办公室,拖鞋踩得“噔噔噔”,几乎要把实木地板踩裂。
杨秘书在隔壁房间静候多时,依稀听见顾岷父女俩的争吵。
大小姐离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办公室。
“董事长,今天是小姐的生日。”他低声劝道。
顾岷坐在办公桌前,两手撑着太阳穴,缓慢揉按。
时至中年,男人曾经紧实平滑的脸部肌肉渐渐松弛,随着他的动作,眼角几丝皱纹愈发明显。
几秒后,顾岷睁开眼,脸上仍笼着一团黑气。
他就是太清楚求而不得的滋味,才不希望女儿踏上这条老路。
恍惚间,他也想起自己固执而纯粹的学生时代。
心上装了一个人,这种感觉甜蜜又痛苦,却令人甘之如饴,思之如狂。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的亲闺女也秉持了一样的顽固性子。
二十多年过去,在顾岷心里,已经没有人能比这个顽劣的、骄纵的、又如此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更重要。
他放下手臂,挺直腰,眼睛微眯如猎豹:
“帮我查一下这个混账小子。以后就算他不愿意,绑也得绑进我顾家门。”
*****
在申城逗留了三天,第四日,顾薏踏上前往英国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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