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没有留下来用膳,大抵是不放心将临的皇家甄选,他走时问她:“景姒,你可会预知?”
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这十二字大凉已无人不知,秦臻自然也有耳闻。
萧景姒笑而不语,片刻后,摇头。
这一世,从她醒来,便不可预知了,孰胜孰败,未有定夺。
秦臻并不多问:“早些歇下,莫要担心明日之事,即便你事败,我也有办法让萧扶尘入主东宫。”
他虽为武将,不过是不愿谋,却也并非没有手段,那日萧景姒与顺帝在永延殿的话,他自然知晓,景姒既预言了东宫太子妃何人,那便不能生变。
这欺君之罪,他是怎么也不会让她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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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皇家甄选
这欺君之罪,他是怎么也不会让她担。
萧景姒站在门前,送秦臻远去,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秦臻,若是我能预知他日,你想知道什么?”
秦臻想了想:“多年后,你可安好?”
她失笑,这个‘老顽固’!总是不会替自己想,轻声嘱咐:“夜路黑,多加小心。”
给她系好披风的缎带,秦臻转身,摆摆手:“进去吧。”
萧景姒站在原地,看着他身影拉长,然后消失不见,许久,转身进屋。
这世间,总有那样一个人,会为自己牵肠挂肚,无关情爱,却关生死。
上一世,紫湘替她受了绞刑,尸首被挂在了城墙之上,她赴城门时,西陵军已攻入,凤傅礼携她以令楚彧。
“楚彧,你是要她?还是大凉?”
她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几十米高墙,用她的生命,换大凉国破君亡,秦臻也毅然决然地随她跳下,用他的生命,换了她一线生机。
只记得城墙下,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的一堆破碎尸骨,那是秦臻,是她卫平侯府的秦臻啊,是养她教她同她一起长大的男子。
夜深,微凉,夏末星子斑斓,有风拂过,有轻微声响,似猫叫。
文国公府外十米,巷子深处,人影绰绰,地上,趴了一只瘦弱的猫儿,灰白的毛,恹恹伏地,兢兢战战。
“喵~”
“喵~”
这猫儿,嗯,暂且称之为小灰,抬着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好似慌张害怕得紧。
隔着半米的距离,男子懒懒地靠着墙,俯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灰,神色,怎地高贵冷漠。
这男子,正是楚彧,方才在阿娆屋顶听了许久的墙根,瞧着秦臻夜半话多,是以,心情大大不好。
“刚才那个男人,”楚彧指着将军府还未走远的马车,告诫小灰,“给我看紧了。”
小灰紧张兮兮:“喵!”小妖尊令!
楚彧还不放心,又嘱咐:“他要是碰着她了,你就咬他。”尤其是方才,他竟动手动脚给他家阿娆系衣襟,简直居心叵测!
楚彧越发不悦。
小灰越发不安:“喵!”
命令完,楚彧牵牵眼角,似乎不大愿意:“回去她那里。”
小灰拔腿就跑。
“回来。”
“喵。”它耷拉着脑袋,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楚彧倾身,居高临下,字字冰寒:“不准让她抱你,不然炖了你喂鱼。”他有些后悔了,竟为了投其所好,给阿娆送了这只蠢猫。
小灰发抖:“喵!”小妖不敢!
妖王大人大赦:“滚吧。”
小灰立马滚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根猫毛。
都交代完了,菁华才过来:“世子,我们该回府了。”
楚彧心不在焉,盯着文国公的院墙,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要是阿娆抱了别的猫怎么办?”
抱了就抱了,多大点事儿!
楚彧忧郁了好一会儿,冲菁华发怒:“都怪你,乱出主意!”
“……”他好冤枉,是世子爷要投其所好的。
“本世子心情不好,别让我瞧见你。”
“……”
菁华表示,同样不想瞧见他这喜怒无常的主子,转身去牵马车。早知道,将世子爷送去好了,省得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
次日,皇家祈签的请帖便送来了国公府,京都仕女,共赴月隐寺,以甄选皇家新妇。
辰时,宜阳郡主凌织抱恙,太后宣国舅府苏三姑娘入宫为其诊治,
巳时,太后懿旨,宜阳郡主疾患在身,不宜外出。
午时,皇后于月隐寺宴请众位世家贵女。
未时,明惠长公主奉圣上之命,携甄选仕女入星月殿,祈签祈福。
酉时,帝君二下诏书,皇家大喜昭告天下,一令大司马府嫡次女下嫁周王,一令文国公府扶辰入主东宫。
永延殿里,顺帝身边的两位近侍公公脚步匆匆,前去宣旨。
钟家,是大凉的鼎盛之家,钟家有女二姝,那也是才艺双绝,亦在这次甄选之列。
方公公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马府嫡次女清秋,淑德勤勉,性贤明敏,姿容端和,率真不越,可为周王正妃,钦此。”
大司马一听,一个趔趄,险些没摔个狗啃泥。
方公公合上明黄的布帛:“钟大人再怎地激动,这旨还是要接的。”
大司马钟大人跪地接旨:“微臣谢主隆恩。”伸出去的手,颤颤巍巍,好似接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方公公作揖恭贺,堆了一脸笑:“钟大人,恭喜啊,双林姑娘刚入东宫为良娣,清秋姑娘又进了周王府,这日后,大司马府想必会荣盛不衰。”
周王与太子两方阵营,他钟家两个女儿各占一边,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大司马大人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时下人来禀报:“老爷,小姐她醒了。”
“老夫失陪了。”钟大司马作别方公公,转身脸色便变了,眼底阴沉一片。
到了后院,方踏进钟二姑娘的闺房,屏退了屋中的侍从下人,大司马便开始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周王殿下为何会在你屋里?”
皇后设宴过后,众女祈签,独不见钟家姑娘,皇后令亲侍去寻,却发觉了周王凤殷荀酒醉躺在了钟家姑娘榻上,二人衣衫不整抱作一团。
这不,赐婚的圣旨便送来了。
钟清秋满脸通红,羞愧至极:“我、我不知晓。”
钟大司马脸一沉,大骂:“糊涂!”语气真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指着钟清秋便骂,“你姐姐刚进了东宫不久,周王与太子势同水火,你就是再怎么不知羞耻,也不能去爬周王殿下的床榻。”
钟清秋嘤嘤而泣:“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那间厢房本不是我的,是她,是她害我。”
钟大司马一惊:“谁?”
且说巳时时分,文国公府的轿辇,于狭窄的山道上,撞上了大司马府的马车。
马车颠簸了好几下,有猫叫了一声。
“喵。”
萧景姒将被颠下座的小灰猫儿抱起来,问道:“何事?”
紫湘掀开轿帘查看一番:“主子,山道狭窄,怕是撞上了别府的轿辇。”又问到驾马的车夫,“外头是哪家的小姐?”
车夫回道:“是大司马府的清秋姑娘。”
大司马府?萧景姒沉吟不语。
倒是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我家姑娘与太子良娣约好了时辰赏景,还请新城县主能让道行个方便。”
说话的是大司马钟府二姑娘的贴身丫头,生得眉清目秀,虽语气和缓,却难掩盛气凌人。
太子良娣钟双林,萧景姒有些印象,是个温婉女子,不似钟清秋精明跋扈。
迟迟不见萧景姒开口,紫湘上前询问:“主子,可要给她们让道?”
不待萧景姒回答,榻上那小灰猫先叫唤上了:“喵。”
萧景姒笑,拂了拂它的头:“饿了?”
“喵。”小灰往后缩了缩,妖王大人有令,不准造次。
“云叔,劳烦快些,我的猫儿怕是饿着了。”萧景姒吩咐。
紫湘看了一眼那只猫,有些不解,主子对这小畜生倒是好得很,刚才出门,这小东西撒泼非要跟着,若是她,一脚踹了便是,主子却好脾气地依了。
云叔迟疑:“七小姐,那大司马府的马车?”山路狭窄,只可单行。
沉默了片刻,有淡淡清灵的声音从车中传出来,细语声道:“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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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有倒叙插叙,若有疑问请稍安勿躁,后面连贯了就看得懂,待大局初定,方是我花爷暖榻史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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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帝王燕临
沉默了片刻,有淡淡清灵的声音从车中传出来,细语声道:“碾过去。”
云叔只犹豫了顷刻,便拉直了缰绳,随即,听见声声女子的尖叫,大司马府的马车便被撞翻了。
紫湘闻之,不解其意:“主子,那钟清秋可是哪里得罪了您?”
萧景姒摇头:“未曾。”且道,“云叔,待会儿便劳烦你再回走一趟。”
“是,七小姐。”云叔听令,并不多言。
紫湘倒觉得,事有蹊跷,主子定有什么谋略。
午时将近,皇后设宴,只待各位仕女入席,却迟迟不见满座。
小沙弥脚步匆匆,走至寺前的坡地,问来人:“原继师兄,皇后娘娘差人来问,还有哪家小姐未到。”
坡前的小僧回道:“文国公府和大司马府。”
这两家,可都是贵胄,出不得岔子,小沙弥急得慌了神:“怎还没到?”
“莫急,方才大司马府的侍卫骑马来报,说大司马府的车辇坏了。在山道上耽搁了些时辰,我这便派人下山去迎,文国公府的人怕是快到了,你在此处侯着,待人来了,领去西厢的天字房。”
“那钟姑娘呢?”
“安排在了东厢的仁字房。”原继说罢,正欲下山,便见远处风波亭外隐约可见女子的纱裙,他喜出望外:“人来了呢。”
见来人是两名女子,模样周正,举止有礼,并未驾马车,徒步而来,大司马府的车辇坏了,想必便是钟家姑娘先行到了。
引路的小沙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作揖:“钟姑娘,小僧奉迦善国师的命,来给姑娘引路。”
女子淡淡笑道:“有劳。”
随即,便由那小僧领路去了东厢。
紫湘勾勾唇角,瞧了瞧自家主子,笑而不语,难怪让云叔半道折返去接大司马府的姑娘,只是不知,这东厢西厢,有何不同。
当日,巳时三刻,周王殿下差人给西厢天字房送了一蛊消暑汤。
且说回那送去大司马府的赐婚圣旨,还不过片刻,消息便传去了周王府。
“殿下,”掌事的老宫人急急忙忙跑来,神色慌张,“陛下指婚的圣旨已经送去大司马府了。”
凤殷荀听之,大力摔碎了案几上的茶壶:“给本王查,那蛊汤分明送去了西厢院,为何萧景姒没喝,却下了本王的腹。”
巳时三刻,他特以皇后之名给西厢房送消暑汤,却不知何故,那加了料的汤水,竟悉数让他自食其果了,才叫他在西厢房当众失了理智,做出那等轻薄之举。
掌事公公回道:“是。”
“还有,”凤殷荀斜长的眼角上拉,阴狠了几许,“查清楚钟清秋怎么会在萧景姒房里,到底是谁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狸猫换了太子,这本该被他玩弄掌心之人,却被钟清秋取而代之。萧景姒倒是躲过了一劫。
这会儿,太子府也是一团混乱,两道圣旨,一道送去了大司马府,而另一道,事关东宫。
江管事方从宫里回府,满头大汗的,:“太子,陛下指婚的圣旨下了。”
凤傅礼起身,急急问道:“是哪位姑娘?”
江管事顿了一下:“文国公府,”抬头,察言观色,道,“萧扶辰。”
凤傅礼脸色大变:“为何会是她?”愕然睁大的眸子,火星隐隐,他大喊,“萧景姒呢?她被指给了谁?”
酉时一刻,文国公府,帝令宦官许公公于国公府正厅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国公府有女扶辰,端容贤淑,温良恭顺,克娴内则,可为东宫储妃,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一旨令下,文国公府上下皆震惊不已,伏地跪着的文国公更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萧扶辰毕竟只是庶出,于东宫,实在高攀了。
许公公双手递出明黄的圣旨:“五姑娘,接旨吧。”
她伏地,低首,肩膀微颤了一下,并未接过圣旨,许公公抬眸,颇有几分审视。
周姨娘见状,轻唤:“扶辰。”见之未有反应,有些急了,“扶辰,还不快接旨。”
这圣上赐婚的圣旨,是断不能违抗。
萧扶辰抬首,重重咬字:“臣女,谢主隆恩。”
圣旨落,她已为东宫储妃,所有命数,皆乱。
宣旨的宦官已走,萧扶辰仍失魂落魄久不平息。
周姨娘瞧着不寻常,将她带到了一旁,询问:“扶辰,你怎么了?怎么从刚才起便心神不宁的。”
她喃喃自语般念着:“错了。”抬头,眼里乱成一团,是从未有过的慌张,又道,“错了,都错了。”
周姨娘愕然:“什么错了?”
萧扶辰猛地摇头:“不是我,是萧景姒,她的签文才是帝王燕,该入主东宫的人是她。”她脸色惨白,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抓着周姨娘的手,言辞激动,“我和景姒一起祈的签文,是她,是她才对。”
帝王燕临,华荣献敏,盛极而陨,身死难瞑,这十二字预言,是萧景姒才对,怎会错,怎会乱。
周姨娘大惊失色,许久才平静下来:“你先冷静,不要自乱阵脚,你告诉我景姒的签文还有谁看到?”
萧扶辰沉凝,尔后,回:“迦善国师。”
未时一刻,秀选仕女祈签还余片刻时辰,太子良娣作别明惠长公主,入星月殿,同迦善国师大人礼佛论道。
佛堂前,众人屏退,木鱼声停,国师问道:“钟良娣,殿下意在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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