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凉,对安远将军秦臻直呼其名的人少之又少,这开口的女子算一个,这女子,便是当朝左相,洪宝德,大凉几百年来仅有的一位女相。
左相大人正柔若无骨地趴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萧景姒径直走进去,坐在洪宝德身边,一杯花茶便递到了她面前:“瘦了些,回头我让人送些补药去国公府。”秦臻问道,“用过膳了?”
语气,轻柔,丝毫没有半分身为武将的凌厉。
萧景姒转头看他,一眼,恍如隔世,她总梦见那一幕,秦臻随着她跳下百米城门,在她坠地前,用身体托住了她,那么高的城墙,他摔得粉身碎骨,她却性命无虞。
眼眶微微发热,萧景姒敛下眸子,若无其事般:“没有。”
他执起酒盏,沏了一小杯:“我给你温了清酒,你先尝尝。”转身又吩咐了章周去传膳。
花酒还有三分热气,入口温润清甜,萧景姒赞道:“味道很好。”秦臻的手艺素来好,便是宫里酿御酒的师傅也比不上他。
秦臻心情很好:“是你喜欢的杏花酿。”
秦臻自六岁被卫平侯认作义子,那时,萧景姒不满周岁,卫红菱早逝,卫平侯常年驻守边关,教她牙牙学语,教她走路骑射的人,都是秦臻。倒是萧景姒,极少喊他舅舅。
即便后来,秦臻受封大将军,也多是他照看她的日常,对她的喜好,自然十分了解,这杏花酿,便是专门为她制的。
洪宝德听了,佯装气恼:“还是景姒你颜面大,我可向秦臻讨了好几回酒,他也没赏我一口。”
洪宝德是将门之后,她的的母亲与卫红菱是手帕之交,两个同龄的姑娘,便自小亲厚,是以,这文官之首与武官之首,在朝中的交情,那也是叫人眼红的。
秦臻就着洪宝德的话:“你这般牛饮,作践了我的酒。”
洪宝德十分不予苟同:“枉你一介武夫,竟比不得我这文臣爽快。”武夫不予理会,文臣悻悻,说正事,“景姒,今日酉时,皇帝召见了我,为的是仕女甄选之事。”
章周传来晚膳,萧景姒慢慢布菜,不经意般问了一句:“我的名帖送去了哪位府上?”
“周王,凤殷荀。”
萧景姒笑而不语,凤家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已编入忠平伯麾下的二十万戎平军。
洪宝德嗤笑:“东宫刚纳了大司马府的嫡长女为良娣,皇上转身便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皇帝老儿不服老呢,还盼着几个儿子狗咬狗,硬是将那张宝座守得严严实实的。”
为君者,位高权重惯了,那唯吾独尊万人之上的权利,自然舍不得也容不得他人觊觎。
萧景姒不言,慢条斯理地用膳,秦臻将她爱吃的菜,一碟一碟挪到她面前,丝毫不理会某位相爷的白眼,他道:“名帖的事,你若不便出手,我替你也无妨。”
洪宝德笑着睨去:“你打算如何出手?”
秦臻素来不爱权谋,当然,若是事关萧景姒,便要另当别论了,他对这从小拉扯大的‘外甥女’可是护得不得了的,前些日里萧景姒病重,文国公府那群混人不管不顾,还不是秦臻直接带着刀和兵过去,亲力亲为地熬药和照看。
秦臻只道:“自有适合一介武夫的法子。”
洪宝德眨巴眼,很好奇。
萧景姒摇头:“我岂是那般好拿捏的。”
自然是,若论心机,便是周旋官场几年的洪宝德也不及她一二,再说功夫,那也是秦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
洪宝德咋舌:“啧啧啧。”卫平侯府的人,可都不是软柿子。
“靖西的忠平伯,可与你深交?”秦臻又问道。
萧景姒回:“不曾。”
他给她夹了块鱼,放下筷子:“那便怪了,他传书与我,只道了六个字,”沉吟片刻,“他日完璧归赵。”
这归的,自然是二十万戎平军。
卫平侯府的兵马,各个以一敌十,意岭关一战之后,这二十万人马,何人不想收入囊中。
忠平伯倒是舍得吐出来。
萧景姒若有所思。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楚彧挥兵大凉时,忠平伯便拱手让道,只怕……
她笑:“无事,忠平伯许是不会与我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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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念zhen,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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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突遇刺客
她笑:“无事,忠平伯许是不会与我为敌。”
秦臻颔首:“我已经向顺帝递了折子,越岭边关暂无异动,我会留于帝都,意岭关与卫平侯府的事,让我出面,你终归是闺中女子,莫要再冒险。”意岭关之战,牵扯甚广,他不愿她犯险。
萧景姒笑着摇头:“秦臻,我可不仅是闺中女子。”
秦臻失笑,竟找不到话驳她,确实,她不过跟着他习了几载剑术,便少有敌手,那日城门大乱,晋王太子之争,只怕是假手于她,自然不是一般闺中女子能比的。
方用完膳,船外吵吵嚷嚷不停。
秦臻询问:“外面怎生如此喧哗?”
章周守在船头的帘子外:“将军,是贤阳安阳两位郡主,突逢阴雨,两位郡主前来避雨。”
贤阳安阳两位郡主是顺帝胞妹明惠长公主的一双双生女儿,因为皇家少有双生,便甚得皇帝喜爱,在这大凉都城,长公主府盛宠不衰,公主府里的这对姐妹花,模样姣好,求娶之人那是踏破了公主府的门槛。
偏生,贤阳公主十三岁那年,便声称,她要嫁的人,定是大凉一等一的战将。
秦臻面无表情:“恕不接待。”
显然,这大凉一等一的战将,对那贤阳公主没兴趣。
洪宝德端着酒杯,一派风流之相,取笑道:“秦臻,你可好生不懂怜香惜玉,今日泛舟游湖的公子佳人可不在少数,两位美人偏生要来将军府的船上避雨,这醉翁之意可是路人皆知,你倒好,这般不识好歹。”
话刚说完,笑还挂在嘴边,外头相府的侍从跟着道:“相爷,平广王府的世子爷差人来请您过去同游,说是备了您最爱的离人醉。”
平广王世子是何人,大凉榜上有名的花花公子,这花花公子阅尽凉都各大坊间,看腻了矫揉造作的娇美人,前阵子,瞧上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女相大人,那死缠烂打的攻势,差点没让洪宝德遁地逃窜了。
洪相大人脸上的笑瞬间假了,揉揉眉头,醉眼一眯:“就说本相酌了两杯,醉了。”方才还说秦臻不识好歹呢,这厢打脸啊,她一本正经地看秦臻,“嗯,不是我们不识好歹,是有人自讨没趣。”
秦臻懒得与她这张三寸莲舌辩驳,神情专注地给萧景姒沏饭后茶,洪宝德讪讪。
这雨不过下了片刻便停了,茶凉,夜方深。
萧景姒唤了紫湘去取灯火,又道:“雨歇了,我回府了。”
秦臻起身给她取了披风:“我让章周带了两壶杏花酿,你捎回国公府。”
“好。”
萧景姒下船,方踏上桥,只见亮如白昼的灯火晃动。
有人大喊:“护驾!护驾!”
“保护王爷!”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本宫。”男子嗓音浑厚,字字威慑,“传本宫的令,格杀勿论。”
萧景姒站在桥头,回首,便看见了他,凤傅礼……耳边,响起了从前世传来的对白。
“文国公府景姒?”
“你是何人?”
“东宫,傅礼。”
上一世,他与她初见,便是在这河畔桥头,如今仿如隔世。
“景姒!”秦臻喊道。
她晃过神来时,那锋利的刀口已经割破了脖颈,微微刺痛,耳边,是沙哑粗砺的声音:“别动!”
浓重的血腥之气,那桎梏她的黑衣男子,一身刀伤。
“把人拿下!”
十米之外,凤傅礼一声令下,所有影卫摆阵,箭在弦上。
黑衣男子大喝:“退下。”
两方人马,晋王站立桥头,静观其变,太子不为所动,步步逼近,游湖的船客纷纷自危,躲进了船里。那刺客一把勒住萧景姒的腰,将手里的匕首再刺进一分:“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你若找死,便动手。”凤傅礼道,丝毫不为所动。
那黑衣刺客手神色一凛,杀气尽显。
只闻一声轻笑,凤玉卿摇着羽扇,一派看戏的作态:“你要劫持人质也将眼神放亮些,这些船里的女眷,可哪个都比她尊贵。”羽扇一折,他冷冷道,“放下武器,本王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自然,这太子与晋王二人是识得萧景姒的,即便那日夜里城门大乱未曾谋面,也定见过她仕女甄选的画册,是以,有些投鼠忌器,影卫步步为营,不敢妄动。
僵持了顷刻,凤傅礼抬手,终是令下。
“别过来。”
刀入三分,那刺客手里的匕首,已见了血红。
秦臻大喝:“景姒!”眼,竟红了几分,下意识便要前去。
洪宝德拉住他,摇头:“别乱了阵脚。”只要事关萧景姒,秦大将军便从来都是慌张失措。
秦臻红了眼,眸底不见了半分温润,全是杀伐,是为将者,久经沙场的戾气。
这气氛紧绷到一触即发,唯独被挟持的女子,自始至终不慌不乱,神态自若:“你抓疼我的手了。”
便是那刺客也惊了一下。
临危不乱,这女子,好生有胆识。
卫平侯的后裔,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天家两位王爷,皆是愣了神。
萧景姒微微侧首,脖颈擦过刀刃,只需再用一分力道,只怕她这漂亮的脖子便要见血封喉,对刺客言:“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若松手,我便保你一命。”
这情形,分明她自身都难保,哪来的能耐保他人性命,那刺客自然是不信,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匕首逼近:“别耍花样。”
萧景姒便不动了,语气不惊不惧:“不信我?”
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女子,生了一副国色倾城的容貌,如何叫人信服。
大抵,多数人以为如此。
然——
一声刺耳的声响,前方一只箭矢飞速射来,如此猝不及防,叫所有在场之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箭尖,指向的是刺客身前的女子。
秦臻大喝:“景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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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若娶之,如虎添翼
那箭尖,指向的是刺客身前的女子。
秦臻大喝:“景姒!”
“咣——”
素手提着的酒壶砸地,碎裂了一地,
电光火石间,她素手一转,劈向刺客腹部,一招离身,纵身便反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卸了刺客持刀的手腕力道,拂袖抬手间,素手接住了那只箭矢。
所有目睹之人,震惊不已,单凭手腕的力道,能如此轻轻松松截住飞速的离箭,这份能耐世间少有,更何况是女子。
秦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笑意,他卫平侯府的女子,真真是好本领。
那刺客显然也惊住了,愣了许久,呆呆看着眼前女子,把玩着手里的箭:“下次莫要质疑女子的话,即便她手无寸铁。”
若非她截下了箭矢,这刺客,必然会成为箭下亡灵,诚如她方才所言,是她保下了他性命。
“当然,”她却话音一转,“我既能保你,自然也能杀你。”
话落,辗转在她指尖的箭,突然毫无征兆地偏离,一个巧力偏移,箭尖一转——
极快,甚至不见行迹,瞬时间,刺进了黑衣刺客的心口,没有呜咽挣扎,一招毙命。
不过一弹指,杀生予夺,如此箭法,世间罕有。
卫平侯府萧景姒,将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桥上众人,久久不得平复,震惊难抑,只见桥头的女子,转身,微微浅笑,顾盼生姿。
这,才是文国公府萧七呢,翻手生死。
秦臻走过去,脚步竟有些踉跄,细细查看了一番,才将视线落在萧景姒微微染了血红的脖颈上:“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恍若无事,将衣领紧了紧:“无碍。”
秦臻哪里放心,吩咐章周去取药。
“不想萧七小姐竟有这般身手。”晋王凤玉卿似笑非笑,抱着手似有若无地打量着。
凤玉卿身侧,太子凤傅礼也凝眸研判。
萧景姒淡淡而语:“我不滥杀无辜,也断不会任人宰割。”侧首望向秦臻,有些惋惜,“秦臻,你赠与我的酒洒了,改日再去将军府讨要几杯。”
那一坛杏花酿,如今洒了一地,与那刺客的血融成了一滩血水。
秦臻点头:“好。”俯身,在萧景姒耳边轻语,嗓音仅二人可闻,“事事小心,方才那一箭,意在取你性命。”
萧景姒颔首。
自然是知道,方才那一箭,对准的,是她的心口,有人想她一招致命呢。
“莫担心,我便先回府。”对太子晋王微微行礼,萧景姒告辞先行。
洪宝德追上来:“景姒,我与你一道回去。”她一把挽住萧景姒的手,作柔弱状,“我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落单不好。”
相爷大人怕是担心她一人落单呢。
萧景姒哭笑不得:“依你。”
远去河畔桥头百步之后,洪宝德方问道:“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她自然也看出了那只箭的玄机。
“我的名帖送去周王府,而不想我与周王有瓜葛的人太多,”她片刻思忖,“懒得伤脑筋。”
洪宝德恨铁不成钢啊,这索命的箭都找上门了,怎生还如此轻描淡写,她郑重其事地提醒萧景姒:“你小心些,虽戎平军编入了忠平伯麾下,可到底还是姓卫,兵权也比不得你一声令下,想笼络你的人很多,想斩草除根的人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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