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已经可以闻见有南飞的鸟儿低鸣。但这座花楼窗外屋檐四角都整日整夜的挂着大红灯笼,把它头顶这片夜空映照起来,分毫不见萧索之意。
屈笼玉睡到酣时,一个翻身把脚架在了常襄一腿上。常襄一用力推开,他却又再度架上。
“臭屁睡相!”常襄一暗骂一声,也无可奈何,酒又上头了,便不再管他,自己也昏昏睡去。
挂着闻府牌子的舒王府里,段景诚已经沐浴完,穿着单衣□□胸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翻着一本书册,侧卧在床榻边上等着苏暖。
“王妃。”门外传来了侍女的服礼声,接着,卧房的门被打开。苏暖如同往常般一身素白中衣进了来。
段景诚放下书册,抬头专注地望着眼前人走来。
“该休息了,馨儿。”段景诚轻声道。
苏暖不知怎的,又被段景诚这喻意飘渺的一句话弄的面红耳赤起来。
“你挡在外面,我怎么进去。”苏暖道。
段景诚望见她这幅样子玩味心起,身子侧向前去,一手拉起她的小手,另一手撩一绺她的青丝,握在掌心放于唇鼻前深嗅一口。
“好香啊,馨儿。”段景诚微微抬头,对着她低声道。
苏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不知道馨儿其他地方,又是什么味道呢……”猝不及防的,床榻上衣衫半开的俊美男人压低了他的嗓音沉沉道。那只握着她掌心的手,慢慢的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起来。
苏暖的脸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如何反应。
段景诚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馨儿,脸怎么这么红呀?”
苏暖瞧着他突然笑起自己来,才知道自己分明是被他故意引得这样往那处想,挑拨得她面红心跳。
她生气地甩开他的手,“哼”一声,直接越过床沿越过段景诚躺到里面,裹起被子,背对着他,不理他了。
段景诚还是在轻声地笑着,“馨儿,馨儿。”他坐到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毛毛虫的苏暖身边,柔声喊着。
无应答。
“你把被子卷走了,为夫今晚得冻坏了。”
依旧无应答。
“好吧,既然馨儿不理我,那我只能……”段景诚压低声音,突地,他猛地将裹在苏暖身上的被子抽起掀开,“用抢的了!”
苏暖没有防备,被他得逞,段景诚趁这空档也钻进了被窝。
宽大的锦被之下,段景诚扑在苏暖身上,一双深邃眼眸占领了苏暖所有视线。
“段景诚,你想干嘛……”苏暖僵住身子,艰难的问他。
段景诚不回答他,静默片刻,便低头吻了上去。
鼻息之中,全是对方的气味。
段景诚舔着她的唇瓣,又撬开她的齿贝,与那口腔中的红舌交缠。
乱了,苏暖的呼吸全乱了。她被牵引着,脑袋越发昏沉。她似乎只能感觉到段景诚在她唇齿间的扫荡,只能听到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她又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明明身边有一根浮木,却就是怎么也抓不住,怎么也上不了岸。
“馨儿……”许久,段景诚终于放过了她的口舌,在她耳边低声喊了起来。
“段景诚……”苏暖的玉臂抵在他的胸膛上。
“馨儿……”他的手探入苏暖的里衣,贴着她的腰线来回抚摸。
“别……别……别……”苏暖将身子微微蜷缩起来支吾道,声音颤抖的让段景诚以为她快要哭出声来。
段景诚赶忙道,“好,好,我不动了,我不动了。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双手,一下又一下轻吻着她绯红的脸颊。
“我困了……”苏暖道。
段景诚翻身,侧卧到她身边,将她揽到怀里,拥着入眠。
“那就睡吧。”他又在她眉心轻吻。
苏暖依旧能感觉他身上燥热未褪尽,心中总有一股歉意和惶恐。
思索几番,她抬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啄,细声细语地道了声,“夫君晚安。”然后便迅速把脸埋没在他胸膛里,一动不动。
段景诚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着苏暖那声“夫君”。
夫君……夫君……夫君……
宜室宜家,共枕同眠,斯人为夫。
执手结发,相敬如宾,称你为君。
榻上软香细玉在怀,窗外银碎月光在地。
若这一刻静止下去,若他再也不用费神明日该如何行事,皇都又如何风向,该多好。
“祖奶奶……祖奶奶,我不要和一个男人去成亲……”花楼里,刚才还嫌弃屈笼玉睡相的常襄一早已经把自己的腿也架到身边睡死之人的身上。
一室暗香浮动,各自梦语呢喃。
第二天早上,苏暖起晚了,段景诚陪着她一同躺着,直到苏暖睁开满是睡意的眼睛。
大概是昨晚情愫波动,让她乱了阵脚,躲在枕边人怀里闭目良久,也无法入眠。
屈笼玉因为酒意,早早睡去,醒来发现常相依紧紧靠着他,微张着小嘴,睡的正香,吓得他立马跳起,落荒而逃。跑之前还不忘检查自己的衣衫和周围环境。发现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快步离开。
他一路溜进王府,才喘了口气。
“吓死了……吓死了……”屈笼玉一边为自己倒茶水,一边捂着胸口道,“幸好没被那女人抓住,不然本公子一世英明与清白全要毁了。”
有他院子里干活的小丫鬟路过,瞧见他蓬头垢面的样子,一看就是一副还没清洗的隔夜面孔,赶忙端来了面盆与毛巾供他梳洗。
“耶?这都什么时辰了,府里这般安静,我景兄与嫂嫂呢?”屈笼玉问。
“王……主人与夫人还没起来。”小丫鬟道。
屈笼玉立刻一脸“懂的,懂的”的深情,意味深长道,“啧,景兄也真是,都这么晚了……”
小丫鬟微微抖了抖手,低头躬身退下了。
屈笼玉本想如同往常般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潇洒一甩一展,可手伸到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糟糕,自己那把随身必备的道具如今还陪着常相依在花楼里睡大觉呢!
屈笼玉狠狠叹气。
等到自己肚皮叫的时,他才想起去旁厅用早餐。
早餐还没用完,段景诚与苏暖并肩走了进来。
“笼玉早。”苏暖道。
“嫂嫂早,”屈笼玉招手,随即嬉皮笑脸道,“都说最美不过嫂子,如今看来此话实乃真理。唉唉唉,景兄你瞪我做什么?你急什么,你以为我什么意思啊,我这不羡慕你呢嘛。你看啊,尤其今天,馨儿面带桃花顾盼生姿,也是拖了昨晚的福啊,我懂,我都懂。”
苏暖一噎,段景诚一顿。
“你懂什么。”段景诚似问非问道。
屈笼玉继续笑道,“景兄,差不多得了啊,咱们两个大老爷们怕什么臊啊,你与嫂嫂起得那样晚。”
“咳咳……”喝着粥的苏暖咳了起来。
段景诚眸光带凶地往屈笼玉那里一扫,“屈笼玉,再胡言乱语气到馨儿,你就给我把房租交出来,要么,就别住这儿。”
屈笼玉皱着眉头,眼神带着伤感,“我错了便是,景兄若要赶我走,我就无处可去只能露宿街头了。”
“你还有镖局啊。”取暖提醒他。
屈笼玉恍然大悟,“对哦!”忽而又猛地摇摇头,“不行不行!常相依跟猫抓耗子似的天天堵门口,我怕都怕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有小厮跑过来道,“门口有位常姑娘,说是……说是找屈公子讨债来了。”那小厮说话时,偷偷瞟了瞟屈笼玉。
屈笼玉本就是个白面玉郎君,此刻听闻,脸更煞白。
段景诚乐得看戏,欣然邀请常相依一同共进早餐。苏暖往旁边坐了坐,特地留出了一个位置。
屈笼玉刚打算溜,段景诚便冷冷道,“坐下。”
“屈笼玉!你人呢!屈笼玉!”外面传来了常相依那令人耳熟能详的骄横嗓音,听上去刁蛮却不尖锐刺耳。
“相依,过来坐。”苏暖对外喊到,还冲着常相依拍了拍她自己身旁的圆凳。
常襄一闻言,威风凛凛地大步垮了进来。
“好你个屈笼玉,屈公子,俊美小郎君,昨晚还把酒作乐笙歌偏偏,今天一早醒过来就没了人影了!”常叉着腰,横眉怒道。
苏暖做惊讶壮,“呀?!”
段景诚勾起唇角,手中为苏暖夹了一块蒸饺。
屈笼玉脸红,他不太记得昨晚自己怎么睡过去的,没有底气,红着脸结巴道,“你…你别血口喷人!你这话……叫旁人听了如何想我们两!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常襄一不屑道,“你身上本来就没多干净!流连花丛,谁知道你已经糟蹋了多少姑娘了!”
屈笼玉跳起来,忙道,“乱讲!我……我明明就还……还守身如玉!”
常襄一苏暖段景诚三人同时停下来望着他道,“真的?”
屈笼玉花容失色,跑了去。
苏暖拉着常相依坐下来吃早点。
段景诚不建议有人在一边看着,在苏暖眉心落了一个吻,便去书房了。
知儿与雪儿已经被送到了学堂。
青州今日阳光大好,空气中有秋风拂过,舒爽无比。想必城外有不少人会去野营踏青。
苏暖高兴道,“相依在这里住几日吧。”
常襄一略略思索,爽快答应。
“过几日,修建宗庙的银两就要下播了。”皇都太子府里,段景奕坐于上首,慵懒道。
李尧道,“是,首批大概十万两金银。”
段景奕扬眉,“在皇都附近及其州县用不了这么多啊,不过也绝不能退回去,要是这次用少了,那父皇以后给的可只会一次比一次寒掺啊……”
李尧心领神会,“殿下放心……”
一旁的程絮涞沉默不语,只认真听着。
最下首的燕染溯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程絮涞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你别自寻死路,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
“最近,青州百姓过得可还好啊?”段景奕又问。
程絮涞回答道,“舒王殿下与王妃二人终日里无所事事,无所动向。臣还听说,就连外头舒王府的匾牌也换成了……闻府。更稀奇的是,青州百姓对此也一无所知,甚至没人顾及青州已经有新主了。”
段景奕满脸的嘲讽,“呵,闻府?真亏我皇兄,咱们大宁的皇长子,能变成这样。不过是对一个女人罢了,我看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狗摇着尾巴哄她开心!可笑至极!”
下面的人都不敢吱声。只要提起段景诚,段景奕的情绪波动都来得大。
“既然他们没事做,我就让他们有点事做。皇兄可是父皇长子,首任太子殿下,血脉尊贵,无所不。一身本事可不能就这样白耗着啊……”段景奕说着,轻轻笑了起来,“听说青州此地,虽距离皇都山高水长,但也富饶是吧……”
李尧低头道,“是,青州在江南地偏北,工农业并重,民生繁富……”
“民生繁富那就让他们穷困潦倒!没人知道来了新主子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段景奕打断李尧的话,厉声大喊。
李尧赶紧躬身称是,便不敢再多言一句。
“李大人,”段景奕又道,“怎么我到现在还没看见齐修远的表态?”
李尧不禁出了汗,道,“齐大人……听他的话,似乎一直模棱两可,没个准儿。”
“模棱两可?呵,在这种时候,要么是我段景奕的人,要么就是我得干掉的人,休想有人坐山观虎斗等收渔翁之利!没有准你就让他有个准!你不是还有个没成亲的嫡长子呢么。”
李尧倏地跪下,“殿下!整个皇都无人不知犬子姻缘犯煞,当初那高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到时候不可结亲,否则必定不详啊!”
段景奕甩袖道,“都多久以前的江湖骗子说的话了!亏你们也信这么久!皇都大小茶楼放风传言把此事抹去不就成了么!你做不来没关系,我可不嫌麻烦帮帮你。”
李尧哭丧着脸,有口难言。
他也未必相信几年前那江湖术士所说的话,不过是他觉得可以不让自己儿子卷入过多的纷争罢了。
他活了一把年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现在才发现,既然自己身在其中,那他身后的所有人所有事,也必定深陷其中。
逃不掉了。
十月,正是农民丰收的月份。青州是鱼米之乡,这个月份自然尤为重要。
十月初的一天,青州府衙接到了从皇都飞快传来的最新政令。
青州城外五里处,要奠一块大基,修造□□庙。人手自然从青州百姓中的壮年里挑选,银两钱财,木材用料,要自己挑拨。
这一来没有派坐镇的官员下来督工,二来既然帮中央干事,却是一点钱财也没下批。
这分明是用来压榨这州县的可笑政策。
上面要求此工程一年内完工,如今是迫在眉睫了。
“我家那口子正在做收成,要是如今被挑去赶工,我们一家妇孺是手无缚鸡之力,要如何过冬啊!”
“是啊!摊子没人管,家中走不开,该怎么办呀!”
“咱们青州不是新封了个王吗,怎么也不见人呢,没人管,王法何在!”
“王法?我看,该不会就是咱们这位新王与上头勾结,中饱私囊吧!”
“咱们那王府不就是西巷那独独一座最大的府邸吗,大家伙去求求舒王殿下,总比什么也不做成吧!”
“好!咱们去舒王府门前一起求王爷!”
从用过午膳后,舒王府门口便聚集了许多百姓,一起喊着求舒王殿下做主。人越挤越多,街道上水泄不通。
屈笼玉从镖局回来,马车怎么也驶不进去了。众百姓望见有王府马车来了,都以为是府里的哪位贵人,又都齐齐挤到马车前大喊,“舒王殿下!您想想办法吧!救救我们吧!”
屈笼玉刚掀开帘子想要看看情况,就被突如其来的人潮与嘈杂的声响淹没。
“什……什么……什么什么舒王殿下?喂喂!别扯我衣服啊!我虽生得贵气又俊俏,但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舒王啊!喂喂喂!我的扇子!掉了掉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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