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定位准不准,司机能否找到她,她就呆在原地等。
她没戴手表,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鞋里开始浸入雪水,冷得刺骨。她低着头数数,如果数到一百司机不到,她就走。
数到50的时候,面前停了一辆车,车身的亮泽不一般,应该不是她打到的丰田,驾驶座下来一个人,冲她招手,“真巧啊,等车么?”
“邵先生。”尹桑有些诧异。
“等车么?送你一程?”
“不顺路吧?”尹桑说。
“上哪儿?”
“北四环。”
“上车!”
尹桑看看天,点了点头,钻进副驾驶座。
邵均问了地址,“怎么一个人落路上了,没带手机?”
“打了车,手机冻关机了。”
“天太冷,这情况我也碰到过,真不靠谱,挺耽误事的。”
“嗯。”
“有段时间没见你在店里了......”
邵均一直在和她聊着,她应几句,气氛还算好,邵均这个人,即便他一直在说,也从未让人感觉不适,他找的话题,包括说话的语气,都让人觉得轻松。
到了目的地,邵均坚持把她送到单元楼下,“下着雪呢,这种小区,门口进去还得不少路吧,送佛送到西。”
她没拒绝。进了小区,邵均一边看路一边说:“小区环境挺好的,但都是小楼,女士一个人住的话,高层些安全。”
尹桑顺口说,“是住后边的小高层,十一层,很安全。”
邵均点头,“那挺好的。”
下车她要感谢,邵均摇下车窗,“回头咖啡厅见。”
她点头,“谢谢邵先生,再见。”
尹桑敲门。
“来了!”
......
宋雨菲肯定是叫了外卖。
开门看见是尹桑,她果然失望,“怎么我的外卖还不到都一个小时了。”然后后知后觉惊讶道,“桑桑,你居然来我家,干嘛?”
尹桑推开她,很自觉的进门,找鞋,换鞋,脱外套往里头走。
宋雨菲叼着一个苹果,看着她的背影,想,她上一次来自己家,是什么情况?不记得了,总之整个人像是掉了魂,窝在她被窝里,睡了几个小时,闷声不响地又走了。
这回呢?
宋雨菲扔了果核,歪着头看她,“你失恋了?”
“不对,没恋爱哪里来的失恋。”
“啊,那就是,你恋爱了!”
尹桑:“你怎么就觉得,我没有谈过恋爱?”
宋雨菲:“你别扯了,虽然我大概一个月能见着你一回,但以我的敏锐度,你要是谈了恋爱,我隔着两条环线,都能闻出味儿来!”
她家跟五道营,就隔着两环。
“是吗?”
“那当然了。”
“那我结婚了你怎么没闻出来?”
“这和你说微博日更一样没有可信度!”
尹桑扯出一个笑脸,“我还是豪门富太。”
“你怎么不说你被包养了,这可信度还高些。”
“噢。”
正要说什么,门铃又响了,这回真的是外卖了,宋雨菲抱歉说:“早说我订两份。”
“我不饿,借你床睡会儿。”
“睡,睡多久都成。”
尹桑:“真的?”
宋雨菲随口,“还能有假?”
**
邵均的车还停在原地。
情况说完,那头沈峯沉声说:“也不知道这一步能不能这样走。”
果敢坚毅如沈峯,在治疗尹桑的这条路上,每一步都像是压上全部身家的赌局,小心翼翼,唯恐踏错。
邵均:“解铃还需系铃人,眼下情况并不坏。”
人格障碍这样的心理问题,往往是成长经历造成的。而在尹桑这里,最大的影响因素,就是沈家,其中最直接的关系人,就是沈母。
就连老爷子也看得出来,沈母和尹桑,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这两人,婆媳关系,加上曾经的母女关系,本来矛盾应该很明显,但这两人,太平静,明里暗里都没有一点动静,这就说明,两个人都很擅长掩饰,一直藏着心思,不曾显露。
这就像是一个脓包,越是盖住,细菌便越放肆地在里面生长,早一些撕破,才能阻止内里进一步的溃烂。
邵均说:“撕破了,上药才好得更快一些。”
沈峯问:“什么时候才可以上药?”
邵均笑了,“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神仙,你对她们的了解远胜过我,是你预感到,装修的事情会让尹小姐和你母亲撕破脸,那什么时候合适上药,也是你要判断的事情了。”
沈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而后道了声谢。
邵均挂了电话,把刚才套尹桑的话问到的地址,发给了沈峯。
**
宋雨菲没想到尹桑说真的,就随口答应了,这下发现大概捡了个麻烦,只能哑巴吃黄莲,“住可以,微博日更,宣传再版那本书。”
尹桑:“周更,过犹不及,日更该看烦了。”
宋雨菲妥协,“三天一更!”
尹桑:“成交。”
宋雨菲:“自备生活用品,伙食自理。”
留下这么一句话,宋雨菲就去上班了。
尹桑松了一口气,宋雨菲肯定知道她有事,但不问,这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尹桑在宋雨菲家住了下来。
她准备期末考试,而宋雨菲向来很忙,两人除了住在一起,与以往没有太大差别。
因为离学校更远了些,尹桑决定买辆车。
从有想法到执行,只花了半天时间。
尹桑提完车,直接开到公司接宋雨菲下班。后者看见她的车,竖起大拇指,“这种彪悍型的车,适合你,”上了车,又问,“诶,上次你那辆骚气的轿跑,谁的啊?”
尹桑踩油门,车子驶离香气扑鼻的街区,她淡淡回答:“我老公的。”
宋雨菲瞥她一眼,配合她,“那你老公呢,哪儿呢?”
尹桑:“分居了。”
宋雨菲:“怎么了呀怎么就分居了,呀我不会是当了三儿吧?”
尹桑:“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分居了。”
宋雨菲拍她的肩,“还演上瘾了你,还分居,我还冷战呢。”
尹桑耸耸肩,她确定她表情严肃认真,信不信就不由她了。
不过,放她她也不信,毕竟同住快半月,她口中的“老公”,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说莫名其妙分居,是实话。
她是跟沈母闹了不愉快,但沈峯?
她不清楚。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他在外留学的那段时间,互不打扰,互不问候。
期末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交上最后一科的论文,尹桑应高德明的邀请,去食堂吃饭。
他请客。
尹桑不禁含笑,这老学究。
她提前到了,却不想高德明已经点了好菜等着了,两个师兄也陆续到了。除了盛岳,还有一个博士生。
这是高德明自立的传统,每个期末请手底下的学生吃饭。教师食堂,随便点。
而这次有些不同,这顿饭,是散伙饭。
完成这个项目,高德明要出国访问,为期一年,他们三个,也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博士是老早就知道消息的,所以这个项目也没跟进,已经找好下家。
民俗学系本就很小,有学术造诣的导师更是屈指可数,有硕士点的三个教授,高德明,李教授,林教授,个个手底下都人满为患。
这可就为难了。最难办的是盛岳,他在考博的攻坚期,眼下正是要紧的时段。
高德明说:“我跟李教授推荐了你们,你们可以到他那里去争取,不过他那,最多也就能塞进一个。”
至于不推荐林教授,大家心知肚明,这个老师,风评不怎么样。
尹桑说:“师兄去李教授那里吧,我还跟着您。”
高德明说:“继续跟着我会耽误你,离得远,访问阶段也忙,指导不上,导师就形同虚设了。”
尹桑:“没事儿。”
她无所谓,她性格本就独立,做研究的时候也是如此,影响不大。
高德明看了眼盛岳,点了点头。如果只有一个名额,盛岳过去,性价比更高一些。
饭后几人又约了年后找个时间,正式给高德明践行。
尹桑离开学校的时候被盛岳叫住。
“师妹,谢谢。不过,你应该为自己打算。”
尹桑皱眉,“我没有不为自己打算。”
她并不是一心想把名额让给他。
民俗学研究多为合作考察,她只是不愿花费心力,去接触新导师手底下的新同学,当初结识一个盛岳,已经很不容易,到现在她和那位博士学长都说不上几句话。
人际关系令人心累。
盛岳还是担忧:“你毕业是工作了么,不考博了?”
尹桑瘪瘪嘴,“不清楚。”
盛岳:“这叫有打算?”
尹桑:“靠这门学科找工作,我喝西北风啊,放心,饿不死,不是还有你吗财神爷?”
盛岳笑,“差点忘了师妹也是老板。”
尹桑:“客气。”
她告别,转身离开,盛岳想了想,终究没有再叫住她。
有些话,一旦咽下去一次,就很难再倾吐出来。
罢了,来日方长。
尹桑踩着踏板上了驾驶座,甩了甩头发理清视线,车子飞驰而出的时候,抱着篮球路过的体育生冲她吹口哨。
沈峯不在的日子,她过得风生水起。
她已经搞不清楚沈峯的路数,在向她求婚,又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没有加把火力,反而停止了攻势。
如果不是衣柜角落里那个飞角帽,证实着沈峯在寨子里所做的一切,尹桑都快要认为,自己得了臆想症。
他问了她那样的问题,却没有出现要答案。人不见,连个电话都没有。
很奇怪。
不,如果尹桑主动打过去的,算是有一个电话。
那天她回五道营收拾东西,顺便打包了他的东西,草草塞进纸盒里,连用过的牙刷都没有放过。
她的西厢已经面目全非,不是杂货间了,没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这个盒子。
于是她给他打电话,开门见山问:“你的东西,扔哪儿?”
沉默了几秒钟。对面传来小林提醒时间的声音。
沈峯说:“先开会。”
然后就挂断了。
第29章 已替换
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她便把那个盒子, 随手扔在了猫爬架上面。
不过她还是能够得知他的动态。沈峯在她们公司可是大红人,许多人对这位财神爷的动向很是关注, 尤其是路涛。
路涛喜欢说, 宋雨菲也喜欢吐槽。
于是尹桑也就知道了,他瑞士出差半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至今搞不懂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边电影项目如火如荼, 那边欧洲似乎也也风生水起,忙得昏天黑地。
正好前阵子她也忙得很。
不过紧张的复习结束, 学业的担子忽然卸下来, 松懈下来的尹桑, 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今天很空,她决定回咖啡厅去看看生意。
米瑞看见她开着车回去, 尖叫着说真是帅气。
尹桑说:“好好表现, 得空带你兜风。”
米瑞:“姐,你的车?”
尹桑点头,“当然。”
米瑞:“你买这么男人的车?”
尹桑歪着头, “不然呢?”
米瑞:“我以为是沈先生的新车。”
尹桑睨她,米瑞赶紧住口, 不提那个已经消失月余, 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了,“美艳少妇配越野车,哇,太拉风了!”
尹桑瞪了她一眼, 对她的措辞表示鄙视。
美艳少妇?
这称呼真是太辣耳朵了。
米瑞不敢问这些天尹桑都去了哪里,她感觉她今天心情还不错,不想扰了她。就只报告了一些重大支出,还有员工好的或坏的表现。
还有腐竹。
“还是一天三餐,宵夜吃得比以前少了,你不在,腐竹都不太精神,整天整天地睡。”
“它在哪儿呢?”
“在后院呢。”
尹桑不太愿意进去,但还是推开门。腐竹屁颠颠就跑了过来,蹭她的腿。她抱起它,顶了顶脑袋,“好像轻了。”
“可不是,”米瑞犹豫了会儿说,“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住啊?”
尹桑没回答了,抱着猫去咖啡厅坐了。
这会儿店门从外边被打开,进来个人。
“邵先生,”米瑞说,“您很久不来了。”
邵均微笑说:“噢?居然有人记挂我,荣幸。”
尹桑看见他,起身招手,“邵先生,又见面了。”
邵均:“是啊,可真巧,我请你喝杯咖啡?”
“更何况你那天帮了我的忙,要请应当是我请。”
“顺路而已,举手之劳。”
“那也不能让顾客请客不是?”尹桑坚持。
恭敬不如从命。”邵均说。
尹桑和邵均在熟悉的位置落座,分别点了双倍意式特浓和美式。
上巧克力松饼的时候尹桑对服务员说:“是不是上错,我们没点这个。”
老板责问,新招的服务生有些紧张。还好邵均解释:“我点的。”
尹桑讶然。
邵均:“大中午的,喝这么浓的咖啡,来点甜的吧。”
“谢谢。”
“不客气,反正是你买单。”
尹桑微笑。
“那天尹小姐提着行李箱,是刚出差回来?”邵均问。
“回老家了。”尹桑答。
邵均:“原来如此,离过年没多久了,又可以回去一趟了。”
不问问题却让人回答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一种语言艺术。
尹桑:“我当时就是回去过年的。”
邵均:“噢?听说一些少数民族有自己的年日,这么说尹小姐是少数民族?”
适当引入能够交流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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