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珍珍勃然大怒:“季文明,你又发什么疯,旁人说一句你就怀疑我。我绑架她做什么?再说我才到京城几天,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找谁去绑架她?哼,刚才荷香听到了,赖氏兄弟怀疑的分明是傅芷璇,你现在就这么护着她?”
季文明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语气带着浓浓的警告:“珍珍,这不是安顺,你不要胡来,更不要企图把罪名推到傅芷璇身上。她今天为了救赖佳差点被马踢到,还是曹广救了她。她有了曹广这么个有力的证人,你觉得府衙会怎么判?珍珍,你最好实话实说,我很能想办法帮你,否则,明日府衙当堂公审此案,我也莫可奈何。”
听说这事扯进了曹广,钱珍珍心里发虚,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
她用力扣紧床沿,力持镇定:“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再胡乱怀疑我,我就要生气了。”
见她说得坚决,季文明只得按下心里的怀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一向善良胆小,我也不相信这种事是你做的。”
但等他一出门,钱珍珍就跟软泥一样,瘫倒在床上,脸色极其难看。
荷香见了,连忙过去把她扶正,盖上被子,小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对姑爷说实话吧,你连小公子都生了,姑爷不会不管你的。”
钱珍珍摆手:“不行,这事绝不能让文明知道。”
荷香一脸为难:“可是,万一那两个混混把咱们给招了出来怎么办?”
钱珍珍比荷香更担心这一点。这本是一桩小案子,她背后塞点钱,疏通疏通,再诱之以利,让痣哥和毛蛋一口咬定傅芷璇,傅芷璇就百口莫辩了,这案子也牵连不到她身上。
谁知傅芷璇竟走了狗屎运,让曹广看见了她救人的举动,有了曹广作证,府衙一定会很重视这个案子,大查特查,查到她身上是迟早的事。
不行,她得想点办法。
钱珍珍握紧拳头,逐渐平复下来。
***
第二天,傅芷璇作为证人,一并去了府衙。
轮到她上堂时,她把昨日事情的经过原封不动地叙述了一遍。
许是赖佳清醒后,向家里人道明了事情,今天赖家人对傅芷璇的态度好了许多,连赖大赖二都还偷偷朝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傅芷璇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赖氏兄弟很尴尬,但到底是自己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傅芷璇作完证,府丞大人看向痣哥和毛蛋:“现在你们可以从实招来,你们为何要去绑架赖氏。”
痣哥和毛蛋对视一眼,两人都恹恹的,这个府丞大人也太奸诈了,竟先让傅芷璇作证,然后再问他们,他们现在哪还敢攀咬傅氏,这不是怀疑府丞大人判案不公吗?
痣哥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招认了:“是一个独眼男人来找咱们的,他说是奉了他家夫人,也就是这位傅芷璇夫人的命令,花银子请咱们哥俩去绑架赖氏,其余的,咱们兄弟一概不知。”
听到“独眼男人”四个字,别人还没反应,季文明已经先一步沉下了脸,钱珍珍骗了他。
全燕京城就没几个独眼男人,更何况还认识傅芷璇,要找到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果然,上面的府丞也想到了一点:“季夫人,你可认识一个独眼男人?”
傅芷璇垂下眉,低声道:“见过一个。”
府丞又问这是何人,家住何处。
傅芷璇皆一一如实回答。
不多时,衙役就按照傅芷璇提供的线索把张莽带了过来。
谁料张莽到了堂上竟不等府丞发问,就自发地招认了:“小人张莽,在战场上伤了眼睛,退了下来,钱大人见小人无处可去,便赏了小人一口饭吃,让小人跟在小姐身边跑跑腿。小人感念钱大人和小姐的厚待之恩,所以在赖氏气得我家小姐早产后,就生出了教训她一顿的念头。这一切都是小人自作主张,不关我家小姐的事,请大人责罚。”
见张莽一口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季文明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钱珍珍总算还没傻到家,还知道替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但受害人赖佳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她双目含泪,脱口而出:“不……肯定不是他,是钱珍珍,是钱珍珍害我。”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府丞大人敲了一下惊堂木,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赖氏连忙拉住赖佳,苦口婆心地劝道:“佳佳别闹,再闹可是会吃板子的!”
赖佳不甘心地瞥了张莽一眼:“那就这么算了?”
赖氏拍拍她的手不说话,张莽不愿意指认钱珍珍,他们又能如何。
赖佳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府丞大人结案退堂。
出去后,她走到傅芷璇身边,朝她躬身道谢:“多谢夫人的救我。”
因为小岚肩上的伤,傅芷璇心里还有气,对赖佳也淡淡的:“不必客气。”
赖佳急于拉拢帮手,也没察觉到她的冷淡,眼巴巴地看着她说:“夫人,她……那张莽陷害夫人,就这么算了吗?”
傅芷璇看着赖佳充满不甘的小脸,笑道:“怎么能说算了呢,张莽不是被判流放漠北十年吗?这一去他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可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却逍遥法外。”赖佳咬牙切齿地说。
傅芷璇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失去一条肩膀不痛吗?以后行动还能如此方便吗?”
赖佳听了若有所思。
正巧季文明走了过来,她鼻子一酸,哽咽着忽然就扑进了季文明的怀里:“夫君,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旁边傅芷璇还看着,季文明觉得有些尴尬,但赖佳哭得这么伤心,他要推开她似乎也不妥。
他正左右为难,傅芷璇却忽地垂下了眼睑,笑道:“赖佳妹子对夫君一片赤诚,夫君何不给她一个名分。以后就算在咱们这一房,她若有了孩子,也是咱们这一房的,与三叔那一房无关。”
闻言,赖佳也不哭了,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季文明。
跟着出来的赖氏兄弟一脸凶相地瞪着季文明,就等他拿个说法。
旁边一直没做声的赖氏也跟着帮腔:“文明兄弟,就是兼祧了,钱氏以后也是三叔一房的,管不到你们这一房吧?”
季文明很头大,说是兼祧,可三叔那一房连根毛都没有,更别提房子钱财,钱珍珍还不是得住在季家,若是赖佳再住进来,这家里还不得乱套。
“四嫂子,你知道的,咱们家走了水,房子烧了,现在住不开,等房子建好了,我就把赖佳接回来。”
他的这番推诿之词对赖氏可没用,她笑道:“我家妹子也不是那等娇生惯养之辈,只要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了。房子还没建好,她也可以先将就一下,在夫人床下打个地铺就行,也好伺候夫人,想必夫人不会介意吧?”
赖氏是个聪明人,她觉察到了傅芷璇的态度,立即打蛇随棍上。
傅芷璇果然如了她的意:“我没意见,只是怕委屈了佳佳。”
赖佳一住进她的房间,季文明也没办法打她的主意了。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堵得季文明就是有万般借口也说不出来,只得同意。
失了张莽这个得力又忠心的仆役,钱珍珍正肉痛不已,哪晓得,赖佳这个害她早产的贱人竟然登堂入室了。
她气怒欲狂,在季文明进来的时候,抓起桌上的瓷杯就往他头上砸去。
季文明偏头躲过,怒斥道:“你做什么?”
钱珍珍恨恨地瞪着他:“我做什么?季文明,你个混账,竟让那个害得我早产的小贱人进门,你对得起我们的儿子吗?”
季文明嘲讽地看着她:“傅芷璇大度地给我纳妾,我能怎么样?你自作聪明,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就没想过别人会报复回来吗?”
提起这个,钱珍珍心虚,别开眼,强词夺理:“这都是你的借口,还不是怪你,要是你不碰赖佳,我……”
“行了,”见她又要翻旧账,季文明立即打断了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赖佳以后跟傅芷璇同住一屋,她们俩我谁都不会碰,你现在放心了吧。”
听到这个消息,钱珍珍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只是嘴上仍旧得理不饶人:“你是不是很遗憾?”
季文明拉着她的手,哄道:“我有你就够了,赖佳那儿你也知道,是她自己缠上我的,我也是一时糊涂。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只是现在你又得罪了傅芷璇,咱们想她帮忙的事,只怕更没指望了。”
季文明一直没开口,就是想把傅芷璇的好感刷起来再说,这样成功的几率更大。哪晓得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傅芷璇现在都还不愿跟他圆房,就更别提帮他了。
钱珍珍知道这是季文明的一块心病。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的任职还没下来,不止季文明急,她也心急。
这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他不能谋个好职务,有个好前程,他们娘俩跟着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不过要让她去低声下气地求傅芷璇,她可不愿。
钱珍珍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这家里,傅芷璇也就对美瑜还有点耐心,听说美瑜从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两人的感情说是姑嫂,其实情同姐妹。美瑜开了口,想必她不会拒绝。”
季文明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可是美瑜一向看不惯咱们,她会答应帮忙吗?”
钱珍珍抿唇笑了:“夫君啊,这小姑娘最是好哄。更何况,美瑜就你这一个哥哥,你有了好前程,她以后也能说个更好的婆家。娘家不兴,她也没好日子过,不说为了谁,就为了她自己,她聪明的话,也会想办法让傅芷璇点头的。”
季文明一想也是这个理:“还是你想得通透。回头咱们找个机会跟美瑜说。”
第44章
季美瑜被万氏推进了钱珍珍的房间, 连嫂子也不愿叫, 一脸的不情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钱珍珍似乎没看到她的冷脸, 笑眯眯地把摇床推到她面前:“你还没好好看过小伟吧,你看是不是很像你大哥。”
钱珍珍的这个孩子,因为早产身子骨弱,出生以来还没抱出过房间,因而季美瑜只在孩子刚出生的那一天,远远的看过一眼。当时只记得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季美瑜还是个玩心未灭的小姑娘,对这样一团像毛猴一样的小家伙也没多大兴趣, 看过就忘, 后来也没表现出对这个孩子有多大的兴趣。
不过到底是血脉至亲,这又是她哥的第一个孩子。钱珍珍主动提起让她看孩子, 季美瑜倒是没拒绝, 她弯下腰, 趴在摇床旁边, 发现才不过十几天,这小孩就大变样了, 皮肤变得又白又光滑,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多了。
“跟你哥像吧?娘说鼻子这一点最像你哥,又挺又翘,还是眼睛,都是狭长的桃花眼, 长大了也不知会迷倒多少姑娘家。”钱珍珍坐在一旁,温柔地说道。
季美瑜开始还不觉得,但被她这么一点,发现这孩子身上似乎到处都有她哥的影子。
她饶有兴趣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孩子的手,摇床里的婴儿砸了一下嘴,柔软温暖的小手突地抓住季美瑜的食指,整个小手蜷成一团才堪堪套住她的半根指头。
季美瑜的心不知怎地忽然就软成了一团水,欣喜地说:“他抓我,他抓住我了。”
钱珍珍笑道:“看来咱们小伟很喜欢姑姑,美瑜,你没事可以多来看看他。”
两人又逗了一会儿孩子,直到孩子累了,闭上眼沉沉睡去,季美瑜才站了起来。
但因为这么一段插曲,她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冷眼对钱珍珍。
钱珍珍似乎没看出她的不自在,招手让荷香拿来一个首饰盒,递给了季美瑜:“这是你哥赔你的。”
见季美瑜一脸莫名,她掩嘴笑道:“上次在大街上,你哥情急之下拔下了你的金钗给人赔罪。他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最近家里事情多,他没忙得过来。这不,前儿一有空就去挑了一只钗子回来,说是给你赔罪。只是你哥那人别扭得很,自家妹子都不好意思说,非要我转交给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在钱珍珍的催促下,季美瑜打开了首饰盒,红色的丝绒上面放着一只镶蓝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金簪上的那颗宝石足足有她的手指头那么大。
季美瑜心情很复杂,原以为自己的金钗是要不回来了,没想到大哥一直记得,还暗中买了一只比她先前那只还贵重得多、漂亮得多的簪子回来。
“戴上看看合不合适!”钱珍珍在一旁笑着催促道。
荷香更是机灵地拿了一面铜镜来,笑盈盈地说:“姑娘娇俏可人,配上这金簪啊,如同画里走出来仙子。”
好话谁不喜欢听,更何况是季美瑜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羞涩地拿起簪子别在头上。
铜镜中,随着她脑袋的轻微晃动弧度,簪子上的两只蝴蝶翅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让她显得更加娇俏可爱了。
只一眼,季美瑜就喜欢上了这只簪子,戴在头上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准备把簪子摘下来。
钱珍珍见了,连忙拦住她:“这么好看,摘下来做什么,回头等你大哥回来,让她也瞧瞧,咱们美瑜也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季美瑜脸一红,抿住小嘴,羞涩地说:“嫂子别说了。”
钱珍珍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眼中滑过一抹得色,扭头跟荷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荷香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钱珍珍拿起手帕按住发红的眼眶,激动地说:“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嫂子。”
季美瑜看着她心酸落泪的模样,很不自在,心里又莫名地觉得有些愧疚,弱弱地喊了一声:“嫂子,你别这样,我,以前是我不懂事。”
钱珍珍擦了擦眼睛的泪水,带着哽咽的语气说道:“美瑜,都是嫂子的错。是我当年不该爱上你哥。可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哥这么年轻就在家乡娶了妻子。”
接下来,钱珍珍用无比追忆的口吻回忆了一遍她与季文明的相遇。
英俊潇洒的少年将士与天真烂漫的闺阁千金,在春光明媚百花怒放的城郊偶遇,一眼万年,爱情的火花就这样产生。最终两个郎才女貌的少年男女历经万千磨难终于走到了一块儿。
这简直比京城最流行的话本上的故事还浪漫,还曲折动人心,季美瑜听得泪水涟涟,不住地感叹:“你和大哥真不容易。”
果然,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被这种“真爱”故事所打动。钱珍珍趁机拉住她的手,低低地喟叹了一声:“你大嫂也不容易,是我和夫君对不起她。”
季美瑜没料到她突然会提起傅芷璇,猛然间怔住了。即使现在对钱珍珍有所改观,但她与傅芷璇那七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莫名的,季美瑜突然觉得有些心虚,眼神闪了一下:“嫂……子,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大哥回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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