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凤晔便走了过去,同一时刻,他敏感的察觉到朝夕和商玦的目光看了过来,他们发现了他的意图!凤晔本以为朝夕二人要出声阻止,可等他到了墙边也没听到后面的动静,于是心一横,凤晔一把将帷帐掀了起来。
帷帐掀起,挂在墙上的舆图刹那间露了出来!
凤晔双眸陡然睁大,整个人一下子呆了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帷帐之后挂着的竟然是大殷的舆图,且这舆图和他在宫里看到的有些不同,比起宫里那一副舆图,这里的舆图要清晰细致的多!
他本就向往巴陵之外的山水,在宫里看着舆图之时心中便在描绘,时常也多看些游记之类的杂书,然而那些都是笼统的印象,直至看到这幅舆图,他方才觉得心底描绘的世界一下子清晰明朗起来了,凤晔眼底蹦出堪称惊艳的神采,根本忘记去想朝夕这里怎会有大殷舆图!
“二姐姐,这……这是哪里来的宝贝……”
凤晔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连忙将帷帐完全拉开来,一双眸子好似黏在舆图之上似的目光来回描摹,“这舆图怎么会如此细致?这上面的批注都是二姐姐写上去的?咦不对,不光是二姐姐的字,啊这是你们一起写的,难道……难道这舆图是你们自己画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凭空画出一副舆图来!”
“那这是从哪里来的,比父王那里的还要精致……”
凤晔的惊讶喜欢朝夕和商玦听得明明白白,然而二人也未曾阻拦他去看,朝夕看了一眼商玦还答道,“是世子殿下所赠,上面的批注是我二人写的。”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他们二人写那些批注的情景,朝夕莫名觉得屋子里有些热。
“是世子殿下所赠?!”凤晔恍然惊呼一声,“难怪!这样的舆图便是万金也难求,也只有世子殿下能找到,真是太完美了,这些山川江河的都是真的吗?是你们后来加上去的?”凤晔垫着脚细细的看着舆图上的线条,又皱起眉头好似在回想自己是不是在书上看过,这幅舆图一下子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眼底的光几乎可以称之为狂热!
凤晔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出去看看大殷的山河,因此他如此朝夕和商玦一点也不意外,朝夕还看了看子荨,示意她把角落里的灯盏点亮一些,子荨如是照做了,于是凤晔便垫着脚在那里看了许久才转过身来,他整个人像被早晨的朝阳沁过一般,眼底透着逼人的明亮,而凤晔自己更觉得胸口烧起了一把熊熊烈火,他蛰伏了许久的血液腾腾而起,忍不住的走到了朝夕和商玦身边来问,“那上面批注的地方你们去过?”
凤晔也看过几本游记,却觉得那地图上的标注格外的精准,然而朝夕的经历除了蜀国便是淮阴,然后便是赵国了,因此他将目光看向了商玦。
商玦坦诚的点头,“去过一些。”
凤晔眼底顿亮,“何时去的?都去了哪里?”
商玦失笑的看看朝夕,只觉得屋子里点亮的灯火都落在了朝夕眸子里,他看的顿了顿才继续答话,“自然是从前去的,去的地方不少,你想问哪里?”
此刻夜已经深了,而凤晔是不打算再睡了,朝夕和商玦也念着宫里的消息,索性也不睡了,于是二人干脆陪着凤晔,见凤晔被点燃了似得看着自己,商玦便挑了几个有意思的地方和凤晔缓缓讲来,那几处凤晔没去过,朝夕也未去过,商玦一回眸便见凤晔看着自己也算了,朝夕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种专注,几乎让商玦心底溢出满满的温柔。
商玦自然不知道朝夕对他的声音有种莫名的钟情,他在朝夕的注视之下要极其专注方才能不因为她的目光而走神,比起朝夕来,凤晔听得专心,问题也颇多,商玦与他一问一答之间,堪堪将大殷的名山大川都说了个遍,要说从前凤晔只是对商玦有些赞赏又因为朝夕对他颇为信任,那现在的凤晔对商玦简直称得上仰慕!年少无知见识有限的他觉得商玦是那般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便是他到了商玦的这个年纪,也一定没有商玦这般的阅历。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子荨进来添了第三道灯油的时候凤晔却听不进商玦的讲述了,已经到了后半夜,宫里的消息却还没来,而朝夕的人一定是迅捷利落的,这么久没来消息委实是个叫人不安的信号,凤晔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在窗边张望。
窗外只有浓墨一般的夜色,夜空之中无星无月一片漆黑,今夜委实是个摸墙入户的好时候,可是为什么消息还没来呢?凤晔着急,朝夕和商玦也有些焦灼,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卯时,院子里终于响起了墨鸦的脚步声。
三人同时神色一震,然而看到墨鸦进门的表情,三人的心又一同沉了下来。
果然,墨鸦进门便摇了摇头,“主子,人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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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血腥味儿(一更)
“主子,人没找到。”
墨鸦眉头紧皱着,语气十分沉重,而他这话也像块巨石,生生压的凤晔喘不过气。
“没、没找到?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凤晔茫然的看着墨鸦,又转头看着朝夕,朝夕凝眸,“怎么回事?”
墨鸦继续道,“宫里送出来的消息,这个点儿才送消息出来,必定已经尽力而为了,人必定不在昭仁宫里,具体的细节属下也不知。”
白鸾和墨凤从不相识,墨鸦直负责收发消息,细节自然是不知道的,然而朝夕知道墨阁做事的风格,如果不是尽了全力,是不会给出个坏消息的。
然而现在没找到人,并不一定是坏消息。
朝夕眉头微皱,然而柳济若不是在昭仁宫,又是在哪里呢?
商玦蹙眉,“看来我们想的并非没有道理。”
白日里朝夕和商玦便说过这个话题,段锦衣不可能将柳济留在昭仁宫关着,眼下又没找到人,多半柳济是不在昭仁宫了,可是柳济分明是奉命去昭仁宫了。
朝夕和商玦对视一眼,二人眼底都是一片暗沉,外面天色漆黑,已经到了黎明之前,再有半个时辰不到天边就会亮起鱼肚白了,熬了一夜,朝夕精神也有些不济,她转眸看凤晔,凤晔的面色也极差,此前因为看到那舆图的精气神全没了。
“你先去歇着,待会儿我陪你入宫,继续找便是,好端端一个人不可能这样消失了。”朝夕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定会有痕迹留下,若是再不行,禀明内府在宫中搜查。”
凤晔魂魄离体般的看着朝夕,“禀明内府搜查?”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眼下我们搜人为了不惊动别个都是暗地里搜查,若是禀明内府,说不定会得到其他的消息,柳济当日去了何处一定会有人看到或者见过,但凡有了线索便可以追查下去。”朝夕语声尽量和缓些,她明白这会儿凤晔的感觉。
柳济是柳良人留下的人,这么多年和凤晔朝夕相伴,虽然不及朝夕和朝暮之间的兄妹之情,却也是凤晔最为看重的人了,柳济忽然失踪,便如同当年朝暮忽然不见一样,那时候的惶然绝望,现在想起来朝夕仍然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揪痛。
拍了拍凤晔的肩头,朝夕又安抚一句,“没找到人也不算坏消息。”
凤晔眨了眨眼,茫然呆滞的眼珠缓缓有了生机,深吸口气,凤晔点点头失魂落魄的“嗯”了一声,柳济没找到,即便有朝夕的安慰他也明白时间拖得越长柳济平安无事被找到的可能性就越小的道理,凤晔转身走出几步,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朝夕的屋子,然后又回身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这才道了一句“等了一夜二姐姐快去睡会儿”便走了出去。
朝夕蹙眉看着凤晔小小的身影,转眸看了眼子荨,子荨知道她的意思,忙跟着出去照看凤晔,墨鸦跟着退下,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朝夕和商玦二人。
见朝夕一直看着凤晔的背影未动,商玦上前一步将她双肩拥了住。
“你该歇着了,睡两个时辰再入宫去,我陪着你一起去。”
朝夕微微闭眸靠在商玦怀中,又轻叹了口气,“好,是该歇歇。”
说着又睁眸,商玦便放开她拉着她朝内室走去,看着朝夕躺下,商玦却并未立刻跟着歇下,外面夜色浓黑,商玦先出去吩咐了一句云柘什么才又进来。
朝夕心神疲累,见商玦出去一趟不由问,“怎么了?”
商玦笑道了句“没事”便也跟着躺在了朝夕身边,他转身将朝夕揽住,又在她额上印了个吻方才看着朝夕睡去,朝夕没多时便睡得沉了,商玦看了朝夕片刻,也跟着闭了眸子,说是睡,却是昏昏沉沉的不曾睡踏实,恍惚间商玦也做了梦,某一刻,他忽然眼睫一颤的睁开眼来,眼底仍然有来不及散去的惊悸,直到看到怀中人的脸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商玦半晌都未再继续睡着,索性不睡了,没多时,天边见亮,商玦眼看着天亮了却委实舍不得叫醒朝夕,却捺不住外面的鸟鸣啾啾,待朝夕睁眸,天色已经大亮,她在商玦疼惜的目光中起身下床,这便算是休息好了。
纵然心疼,然而柳济还未找到,商玦也未说什么,而外面凤晔果然睡不着的,一个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口中还念念有词,朝夕二人稍作洗漱出的屋门,凤晔忙抬眸看过来,朝夕心底又是一叹吩咐了早膳,三人用完早膳出门之时天边刚见一丝朝阳的淡金色辉光。
马车沿着御街直朝着宫门而去,刚到了御街门口便看到一行等着接上朝官员的马车在宫门外候着,与此同时,还有一行内府的马车正在宫门里面排着准备往外走,朝夕往那马车上多看了两眼,凤晔在旁语声低低的道,“内府每个月都会给内宫主子们的家中送去封赏,今日正是送赏例的日子,这些马车都是往内宫各位夫人家中去的,位分越高每月的赏例越多,家族不在巴陵的则折算成钱银禄米由州郡府衙分发送达。”
蜀国的官员有俸禄,而内宫的嫔妾们除了自己每月的俸例之外家人也会得到赏例,虽然没有官员的俸禄多,却也聊胜于无,朝夕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因此并未多看,马车到了宫门口,一看是公主府的马车,其他人都得让开,守城的御林军不敢多拦着,朝夕一行人没多时便入了宫门,进了宫门一行人先往邀月台去——
凤晔早就失了章法,如果是个寻常的侍奴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柳济,所以他才求到朝夕这里来,而如今,他只能听朝夕的安排,邀月台在宫中东北面,朝夕二人走了快两刻钟的时辰才到,自从凤钦将此处赏给朝夕,朝夕便在此留了人,是信的过的侍奴。
朝夕来前没有交代,侍奴们仍然有条不紊的将朝夕迎了进去。
然而三人刚进屋,外面就来了访客。
“公主殿下,有客来访。”
商玦看着朝夕,凤晔也看着朝夕,朝夕却是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请去后面的小筑”朝夕吩咐一句也看着商玦,“是蔺辞。”
商玦没料到朝夕如此坦诚,他只求信任,更是打算给朝夕足够的余地,哪怕她今日不做任何解释他也不觉有什么,而她如此坦白只让他有种意外的惊喜。
蔺辞是神机营大统领,更掌管着整个御林军,且还在凤钦面前有绝对的说话权利,要在这宫中找人,找他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商玦唇角微弯,“知道了,你去吧。”
朝夕挑眉似有微讶,她要去见蔺辞,他倒是放心的紧。
而一旁的凤晔也听到了蔺辞的名字,他有些诧异,随即眼底蹦出光来,蔺辞的位置,便是段祺也不敢轻易接触,可听着朝夕的语气,蔺辞来见她似乎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他早就知道朝夕并非是孤身一人回巴陵,如今才算窥见了朝夕手中势力的一二,他既开心寻到柳济的可能性更大,又觉得朝夕颠沛流离那么久如今有所依仗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既然商玦都说去了,那朝夕便真的去了,她一走凤晔才轻叹一声,“蔺大统领和二姐姐是什么关系?她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商玦眯眸,“她们,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
他好似有所强调,不过凤晔此刻却是关注不到这些,他只喃喃道,“蔺大统领可以找到柳济吗,这宫里他最熟悉,哪里的守卫见到了哪些人,他一定能帮我找到柳济。”
朝夕往后院小筑去的时候宫门处只剩下最后两辆马车还没出去,这两辆马车来的最晚,除了驾车的内府侍奴之外还跟着个嬷嬷,那嬷嬷面色微白,在这大清早的时辰额头上还冒着虚汗,一双眸子簇闪着不敢和禁卫军对视,却是抬手便拿出了昭仁宫的牌子。
原来是昭仁宫出去送赏例的,禁卫军们心知肚明,不敢多拦,挥手放行。
嬷嬷松了口气,带着两辆马车往外走,可走了没几步身后的禁卫军小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眼神,两个禁卫军拦住了嬷嬷的去路,小尉上得前来,似笑非笑睨着嬷嬷道,“敢问嬷嬷,你这车里装的什么,怎有股子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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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又死人了(二更)
凤钦下了早朝,面色有些奇怪的往后殿走,王庆跟在他身后,面色也有些古怪。
这古怪从昨天下午便开始了,宴饮之后众人相继散去,可到了傍晚时分,一道来自凤垣的折子却递到了崇政殿来,凤钦彼时还不愿看,却是王庆劝了一句才在当下看了,这一看,可就把凤钦惊着了,凤垣竟然自请去往封地,且在大婚之后便走!
他的亲事昨日才开始议,选来选去也就那么几个人,很快便能定下,而人选一定便是日子,因着朝夕和商玦的大婚在立冬,那凤垣的大婚最晚也不过在明年年初,大婚之后当真就要去封地了?凤垣年不过十七,哪里就到了要去封地的时候?
凤钦先是惊讶,然后便微微松了口气,凤垣在巴陵,段氏的心眼不知多了多少,凤垣一走,表明态度,段氏有劲儿也没处使,这委实是个好事,可凤钦松口气之余不由的想凤垣为何忽然有了这决断,到了今日早朝,凤钦又留下了几位朝廷老臣和宗室长辈,然而事关册立世子之事,几人都含糊其辞没说出个什么缘故来,难题还是在他这里。
进了后殿,凤钦轻叹了一声,“这件事你怎么看啊?”
王庆闻言笑笑,“六公子改了性子,想去外面当个自在人了呗。”
凤钦闻言斜了王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了一声,“改性儿?你这话说的容易,可你是知道的,这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何改了性儿?他又没经过什么大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改了性儿了,你这糊弄人的话孤可不爱听。”
王庆忙赔笑,做状想了想,“那老奴就想不出了……”
凤钦落座在书案之后,抬手揉了揉眉心,“要么是看明白了孤对段氏的态度改了心思打算安分守己的离开这巴陵是非之地,要么……便是施了个障眼法有更大的打算。”
王庆听得眉眼低垂,“那王上打算怎么办?六公子的婚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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