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吓你,是说事实而已,你自己心底也知道,只是想让我安慰你几句对吧。”段锦衣笑一下,看着朱砂有些好笑,“朱砂,别害怕,到了如今,便是害怕也要忍着,我们没有别的路好走,就算输了,或者我们逃不出去,也就这样,都是命。”
“都是命”这三个字从段锦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朱砂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段锦衣最爱说的便是“她不信命”这四个字,因为不信命才坐到了王后的位置,才掌驰蜀国内宫这么多年,而现在,她竟然说这都是命了?
朱砂哭笑不得,她到底比不得段锦衣,无论如何心底还是有些发慌。
“如今已经十月中了,意思咱们还要等十日才能走,这十日六公子离开会被发现吗?永州大营的动静会被发现吗?大将军要起事,永州大军必定要北上巴陵,到时候动静肯定不小的。”朱砂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眉头亦皱的极紧。
段锦衣实在是有些无奈了,正要说话却轻咳了起来,一边又拢了拢自己外袍,转头看了一眼炉子,“怎么还是这么冷,没有一点温度。”
霜雪台的屋子并不大,两个火盆又没有开窗已经有些闷热,朱砂仔细看了眼段锦衣的面色,心底一紧,上前去探了探段锦衣的额头。
“啊,主子额头好烫,主子病了!”
段锦衣“咦”了一声,她是觉得有些懒怠,但是也没觉得多难受,就是除了冷还是冷,她自己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是有一点烫,但是也不怎么影响。
“只怕是着凉了,你去找点药,这几日最好别患病。”
朱砂当然明白,本来出逃就不容易,若是到时候还病了必定更不好行事,朱砂点头,起身便出去寻门口的守卫,可是没多时她又去而复返,苦着脸道,“主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外面的守卫说霜雪台有药,不让咱们宣召太医,还说此事要禀告王上,得了答复才能让我们请,主子,霜雪台是有药,可是那些药怎么得用?”
段锦衣苦笑一下,“真是……好吧,你先去弄点自己的药,有一点效果也行,好端端的,怎么就着凉了,我连屋子都没出,窗户也没怎么开。”
段锦衣有些郁闷,这个时候怎么好出状况?
想了下又道,“实在不行,找那个內侍帮忙。”
第423章 识破一切(万更)
“初一立冬,宜婚嫁,宜祭祀,宜开市,宜出行,宜冠笄,万事皆宜……”子荨捧着钦天监送来的大礼册子,语气欢快的念着上面的卜测,“这么吉利啊,就是这礼数委实复杂,公主快来看看,光是在宗庙就要耽搁半个时辰,是不是所有公主都是如此?”
“也不是,咱们公主有封号,到时候礼数会更多一些。”
蓝新侍立在一边,替朝夕回答了子荨的问题,子荨笑开来,“对啊,咱们公主可是蜀国有封号的公主呢,我听说近几十年来就咱们公主一个,啊对了,公主的礼冠也不一样,这里,这里还要在宗庙祝祷,百官送亲,要送出宫门呢……”
凤念蓉出嫁的时候百官送亲也只是送到了宫门口,可没有出宫门。
蓝新闻言也笑开,“可不是,要更为盛大的多。”
蓝新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平静的朝夕,比起她们这些随着日子的临近越来越雀跃的下人,朝夕则是要淡然的多,虽则如此,朝夕还是会时不时的看一眼挂在衣柜里面的嫁衣,只有在这个时候,蓝新才觉出朝夕才有几分待嫁女儿家的期待悸动。
“算起来,就还有不到十日了,按照礼数,公主要一路北上,从淮阴,再走晋赵边境,按照段夫人的意思,是走晋国之内,然后世子殿下的迎亲大军会来接,到时候从晋国入燕国,再一路北上去往燕都,边境到燕都按照大婚的车架仪程来算的话,至少也要走八九日,如果再耽误一下,走十多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如今的燕国已经是真正的冬日了。”
“燕国的冬日是哪般的?”朝夕本来一直没说话,此时忽然问了一句。
子荨雀跃起来,“燕国的冬日,天气不好的话会连日风雪,不过这也不碍事,燕国人都习惯了,公主去的话可能会觉得冷,不过燕国有最好的紫貂狐裘,可暖啦,如果天气晴的话就更好玩了,可以去打猎,可以去玩冰球,可以去冰上滑耍,啊,公主还记得吗?燕国还有种木苏花,那花瓣是透明的,下雪的时候,一朵朵透明的木苏华开在琼楼间,落上雪的时候就好像雪开出来的一样,燕国还有好吃的,还有燕国的酒……”
子荨说着已面露向往,蓝新看着心底一叹,“看这孩子是想家了。”
子荨笑嘻嘻道,“也不是想家,子荨在燕国没有家了,公主在哪里,哪里便是子荨的家,燕国真的很好,燕国人也比南边人来的大气豪迈……”
说着缩缩脖子,看着蓝新道,“可不是说你们小气的意思。”
蓝新失笑,“知道的,燕国人民风便是那般,知道你得意思。”
子荨又嘻嘻笑开,“不过燕国也出了世子那般人物,优雅贵胄。”说着看向朝夕,“公主是在等世子殿下的信吗?世子殿下这几日只怕是在忙着准备大婚呢,公主,您说,世子殿下会不会亲自来边境迎接您呀,奴猜世子殿下一定会来的。”
按照寻常的两国联姻,大婚婚礼都是女方派遣送亲队伍一路护送,到了边境再和迎亲的队伍汇合,可是新郎,却是不会这么远的迎亲,就比如凤念蓉,由蜀国的送嫁队伍送到赵国边境,然后再和赵国的迎亲队伍汇合,然后一起赶往赵都,赵弋便是等在赵都的,所以按照惯例,商玦只用在燕都等着便好,然而子荨知道商玦对朝夕一片情深,所以才会觉得商玦一定会来边境迎亲,朝夕想了下,这可真是不一定。
此前和君不羡说到了蚩灵族,这两日她特地派人查了查,到了冬日,的确是蚩灵族犯境最猛烈的时候,商玦这两日来信的频次都在减少,又怎么有时间来迎接?
对于朝夕而言,来不来边境迎接还真是不那么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少了几分寻常女儿家的小心思,她对这方面也偏向于权衡利弊,她知道商玦的心思便好,而他亲自来迎接的话浪费时间耽误事情,委实得不尝试。
“不知道,他信里只说燕国都准备好了,让我不要担心,尽力解决蜀国之事。”朝夕这么说完,心底却想,商玦没说如果到时候蜀国内乱乍起影响她们的大婚后如何安排,在她看来,商玦那样的心思,是一定能想到这一层的,既然能想到,为何没问她?
“主子,永州那边来新消息了。”坠儿疾步走进来,“他们集合了新的联军……”
一听这话,朝夕的眉头顿时大大的皱了起来,“我看看。”
接过信笺,上面的额消息让朝夕心底发沉,“宣君大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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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羡来的很快,一来便看到了朝夕递过来的信笺,这么一看,君不羡也皱了眉头,“看样子是早就帘络好了的,也对,这么多年,段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这中路三处重镇的驻军加起来足有五万,这么一来,我们压力就太大了。”
段祺离开巴陵,赶赴永州,同时开始集合兵力,本来永州的三万段氏亲军就已经是不小的威胁,可是到了这会儿,却又传来中路另外三处重镇兵力也被拉拢的消息,如此一来,段祺足足可以聚集十万人马,十万人,对于现在的巴陵而言,是极大的冲击。
“得立刻送消息去南边,到了冬日,南边压力会减少许多。”朝夕当机立断,君不羡也点头,“是这个道理,前次不是已经送了消息过去?”
朝夕颔首,“的确,他们有准备了,出兵速度应该很快,只是……南边太远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过来,如果不能。”如果不能,巴陵必定要遭殃。
君不羡神色微动,“我们似乎已经处于被动了。”
朝夕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还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说着,已看向门口的坠儿,“让蔺统领来见我。”
蔺辞亦来的很快,君不羡见蔺辞来了便想要先告退,奈何朝夕却让他留下,“兄长也不是外人,就在这里听着便好了。”说着看向行礼起身的蔺辞,“御林军可全权掌握在你手中的?”
蔺辞点头,朝夕眼神微狭,抬手甩给他一个册子,“那这册子上的人怎么回事?”
蔺辞打开册子一看,随即眼神微闪,朝夕叹了口气,“都是你的人,你看情况怎么处理,务必要让宫城固若金汤才行。”
蔺辞合上册子,“我知道了。”
朝夕呼出口气,“巴陵之内,无非就是御林军和巡防营两处,御林军两万人马力保不出问题,巡防营那边,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蔺辞看着朝夕,朝夕道,“大统领邹奇,这个人我不认识,但是你一定相熟,邹奇当年与你父亲有旧交,我要你去做说客,顺便去传王令。”
王令?现如今的王令便是朝夕之令。
朝夕转身从桌案之上拿出一份名册来,“这册子上的人,红色标注的,都是确定和段氏勾结即将通敌的,剩下的人墨色字体的人,都是有这个嫌疑的,所有红色标注的人,今天晚上就会出意外殒命,这些墨色标注的,则要你们出面,夺权。”
蔺辞接过那另外一张册子,又听朝夕道,“你和邹奇一道,这些红色的名字消失之后,底下的兵卒最好收服,若是有副尉偏将之内的闹事反抗,直接杀了了事,对底下的士兵,多宽容一些,这些墨色名字的人,先看押起来。”
朝夕不想枉杀了人,所以没对那些墨色名字的人动手,巡防营也是军中规矩,随便找个借口很好行事,至于那些红色名字的人,自然会由墨阁的人动手。
“现在就去,你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料理残局。”
朝夕的命令下的十分坚决,蔺辞闻言转身而出,先回御林军中吩咐了身边两个亲信处理自己营中人,然后便去了邹奇的府上。
蔺辞离开,君不羡看着朝夕道,“此前便听你说盯着巡防营,没想到已经有了眉目。”
朝夕叹了口气,“还没完全找出来,不过能找出来的都找出来了,排除那些一定没可能的,剩下的人都会被夺权,巴陵城尽量不出乱子,我们方才能守上一守。”
“襄州那边呢?”君不羡忙问一句。
朝夕摇头,“不行,襄州那边来的太慢了,倒不是距离多远,是朱勤刚收了兵,还做不到令行即出,孙氏这么多年,在自己的亲军中间还是很有几分威慑的……”
君不羡了解的点头,“这一点我知道,如此只能等了。”
·
这一夜,对于巴陵的寻常百姓而言只是极其平淡的一夜,然而在百姓们看不到的巡防营各个处所之中,五个巡防营副将品阶的武官悄无声息的没了呼吸。
这五人,并非巡防营各营的第一把交椅,可手底下,却实实在在掌握着近一半的巡防营人马,若是没有上令,这些人马便归这些副将调遣,这一万人马,可以打开城门,可以残杀百姓,可以杀人放火让巴陵沦为人间地狱,幸好,眼下他们都死了。
除了这五人,巡防营各个处所之中还要十多人被悄无声息的带走看管了起来,巡防营大统领发布一条新令,言近来巴陵之内失窃事件频出,怀疑巴陵来了江湖大盗,近七日内,所有的兵将都不得休假归家,要日夜巡守,争取抓住那大盗,此令一下,那些死了的,和被囚起来的人都被家人以为在营中当值,竟然连着几日也没人发觉不对。
眼看着距离朝夕大婚的日子一日一日的临近,整个巴陵城也开始议论起来,毕竟朝夕是唯一的有封号的公主,且嫁的还是那位燕国世子,然而越议论众人却越发现不对,这巴陵城中,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阴沉肃重的气氛,而非喜事临近之时的热闹飞扬。
虽然如此,巡防营还是明令道,因为要准备公主大婚,各个城门都要戒严,三大城门之中,西城门和东城门都关了,只剩下一个南城门进出,且进出之时还要严肃排查。
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人家的理由摆着,倒也还算说的过去。
百姓们觉得奇怪之后摇摇头笑笑便不做搭理了,可是段府的江舟却不能这么想。
“先生,消息来得没错,东、西城门都关了,只剩下了南城门,便是如此,东、西城门的守卫却是没撤去,且南城门的守卫也比之前更为森严了。”
“先生,巡防营小人去看了,那几位将军不知怎么都不在,外出领差事的人里面也没有他们,还有宫禁似乎也比之前更为严格了。”
江舟的眉头皱的极紧,虽然眼下没有任何一个证据表明宫中知道段氏的打算并且还是防备了,但是凭着江舟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宫里的宫禁怎么严格了?”
江舟问了一句,眼神肃然的盯着面前的侍从。
那侍从闻言不知怎么心底一抖,下意识觉得要出事了。
“宫里的宫禁,换班的频次减少了,人数却增多了,且设岗也增多了,内府此前还会不定时出来采买,可是如今,站着采买也停了。”
这采买停了,他们要往里面混就更难了。
江舟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亦越来越暗沉,他想的没错,的确是出事了。
“让往霜雪台送消息,可送进去了?”
这侍从一脸的苦恼,“没有消息传出来,就是因为宫禁守卫更为严格了,所以没有消息送出来,小人派人等了两日,又不敢贸然去问,实在是……”
实在是太难了,那里到底是蜀王宫,平日里疏懒就罢了,如今不知怎么各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根本就混不进去,传个消息都难之又难。
江舟的一颗心急速下沉,宫外的变动也就算了,宫内可是还有段锦衣呢,凤垣挂念着段锦衣,段祺也不会扔下段锦衣不管,江舟深吸口气,“永州有消息来嘛?”
“没有,还是两日前的消息,而且现在送消息过来也危险。”
江舟眯眸摇了摇头,“只怕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宫里这样的动静,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既然都被发现了,也就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
“马上把这边的消息递出去,送去永州,宫里早前安排的几个人都用上,咱们得好好谋划一番将王后接出来了。”说着略一思忖又道,“人接出来立刻送往永州方向,你去安排出城的事宜,一定要小心周密,快去。”
江舟语声紧迫,那侍从惊讶道,“宫里的人全用上?那岂非所有人都将暴露?”
那可是他们仅剩下的几个人,都用上,宫里可是没人可用了。
江舟叹了口气苦笑一声,“现在宫里不用留人了,留了也没什么用,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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