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仁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然而朝夕怎么会信?
若只是一次说梦话,唐仁需要如此?商玦又怎么会不告诉她?
一定是比这还要严重,甚至要严重的多的多……
“就这样吗?”朝夕看着唐仁不断躲闪的眼神,并未严厉逼问,她又问了一句,反而有些云淡风轻的意思,然而唐仁哪里敢理直气壮,点点头,“是,是这样的。”
朝夕又审视的看了唐仁一瞬,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朝夕说完,神色介乎于平静和凝重之间,她转身往书案的方向走,走出一步又回身,“好了,你退下吧,药重新热好端过来。”
唐仁一愕,这就完了?这就不问了?
先是一讶,然后唐仁如遭大赦,连声应是的转身跑了出去。
唐仁一走,朝夕木偶般的朝书案走去,落座之后,眼神落在身前的奏折之上未曾动过,不知过了多久,唐仁又端着药碗来的时候,朝夕仍然一动不动。
“公主殿下,药好了。”
朝夕回神,接过唐仁的药,一饮而尽,唐仁接过空碗,看着朝夕欲言又止的,可最终,他未说什么,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唐仁一副逃走的样子,朝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坠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公主殿下,如何?”
坠儿手中抱着一摞新的折子,刚才她被支开,不知道到底如何,一垂眸,却看到了地上的药碗残渣,坠儿放下奏折去收拾,朝夕这边呼出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彻底的平静了下来,然而面上越平静,心底的风波越是汹涌。
朝夕低头,将坠儿拿来的新的折子拿起来,一页一页的翻看。
坠儿仔细的看了朝夕片刻,没再多言,心却悬了起来,于是越发暗暗关注着朝夕一举一动,然而朝夕一晚上都未再说话,只看折子看到了子时将过才起身,然后更是面色如常的回了寝处,直到沐浴歇下,也正常的如同往日。
坠儿心底打鼓,见朝夕歇下才微微松了口气,一边盼着君不羡早些回来。
这边厢,唐仁颤抖着手写下一封信,写完了,又仔细的看了几遍,觉得不够,又补了几笔,一边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如此来来回回许多次才觉得妥当了,然后才放下了手中笔。
又抖着手将信折好装进信封,走出去,交给商玦派给他的侍卫,颤声道,“快,快送给世子殿下,用最快的方法,一定要快。”说完又补充道,“是有关公主殿下的大事!”
这一句补的侍卫面色也凝重起来,忙应声去了。
唐仁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欲哭无泪,他还是太不小心了,或者是低估了朝夕的敏锐,这件事被朝夕发现了,她会想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对她的病有影响?!
唐仁深吸口气,心底的惴惴不安和自责越发厉害,他如今只能向商玦求救,可是商玦正在和赵国打仗,距离这么远,商玦有什么法子呢?
唐仁绝望的喃喃,“殿下不会拿剑杀了我吧……”
第43章 她最重要
扶澜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前,已经到了三月,初春已至,北边虽然不如南边那般春色正浓,可却是看不到雪色了,远处苍茫的山影翻出浅浅的绿,过不久,萧瑟的大地会重新焕发出生机,一回头,扶澜又看到了伏在桌案上看地图的商玦。
自从朝夕离开,商玦便变成了个眼里只有打仗的人,从来兰枝玉树般风姿绝伦的人此刻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眼下,还有一抹浓重的青黑,然而整个大营,能劝他休息的人已经走了,于是没办法,只能由着他熬,而扶澜知道,商玦是最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的人。
“赵弋已经回了赵都,构城以西都是赵国的天险,易守难攻,你便是天天不睡觉,也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寻到机会,瞧瞧你这样子,小鹿看了必定要心疼。”
扶澜语气疏懒,商玦听着没有半分表情,他极其精细的在地图上标出了一条路线,然后缓声道,“你来看看这条路线如何?如果不突破会嵇山的几道天险,我们的大军和军备物资都过不去,这下面的仗就委实太不好打了。”
扶澜闻言走过去,趴在案上仔细的看了几瞬,忽然,眼底一亮,“咦,这个法子倒是可行,以灵渠凿山,他们的关隘在山上,只怕不会想到大军会从这里走,这么细致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些新地图,都是这些日子送回来的?”
商玦颔首,“已经派出去不下百人寻路搜山了,幸好得来的图纸都有用。”
商玦说着话又在图纸上标记了两下,然后便收好图纸往议事帐走去,扶澜在后面看着叹了口气,一旁的白月摇了摇脑袋,跟上商玦后面出了大帐。
燕军虽然一直连胜拿下了构城,可是赵弋从献城回了赵都,除却兵力和补给得有缓解之外,赵都和构城之前的山势屏障也成了天然的保护伞,赵国如今已经进入了全民备战,构城北面的几处险途皆被重兵把守,燕军的大军过不去,就更别说粮草了。
燕国朝中也有声音道此仗到此为止最佳,将赵国逼在构城以北龟缩,而燕国也能止损,然而商玦的眼界怎会止于此?
大半个时辰的商讨,商玦从议事帐出来的时候面容虽有疲惫,可眼神却清亮了许多,不枉他多日废寝忘食,止步不前的燕军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商玦回了帅帐,一进门就看到白月卧在一旁神情恹恹,扶澜抬了抬下颌,“跟着你出去一圈回来又趴着了,这些日子白月都瘦了,果然是物随主人形。”
商玦走过去摸了摸白月的脑袋,白月低低的哼哧了两声,商玦叹了口气,“等这场仗打完了就好了。”话音刚落,云柘忽然从外面大步而入!
“主子,巴陵来的急信——”
商玦眉头微扬,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在战时,燕国大营随时在变动,所以朝夕的来信并不频繁,而上一封信是在三日之前,这一封信怎么又来了?还是急信?!巴陵出了什么事?
商玦接过信来看,扶澜也跟着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商玦看信之时本只是神情凝重,待看完,整张脸已经是阴云密布,扶澜和云柘对视一眼,眼底都沁着担心,扶澜上前,“怎么了?出事了?”
商玦猛地攥拳,那封信顿时被他揉在了掌心。
“是唐仁的信,她的病出了一点意外。”
扶澜“啊”一声,“如何?小鹿没事吧……”
“暂时看起来没事,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商玦眉头皱的极紧,眼底虽然一片暗沉,可是却有微光在急速转动,扶澜一看便知,商玦这是在快速的安排全局。
“去将龙野和小九叫来。”深吸口气,商玦先吩咐一句,然后一个回身朝桌案之后走去,他落座,提笔便是一阵行云流水的急写,扶澜在旁看着,眼底已有几分恍然。
商玦的信很快写好,他又一定神,等云柘归来便直接将信交给他,“速速送回燕都。”
云柘出去送信,龙野和战九城走了进来,刚刚制定了新的战法,二人面上几日以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进大帐的时候面上都带着笑,然而刚走进来几步,二人发现气氛十分的不同寻常,战九城快速反应过来,“殿下,出什么事了?”
商玦定眸,静看着二人,“接下来的战事交给你们了。”
战九城二人一愣,一旁的扶澜却是早有预料的表情。
商玦继续道,“我要去蜀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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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也是古言哟,古言女强推理加悬疑。
第044章 害羞害羞
君不羡到巴陵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分,他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入了宫,到了崇政殿,朝夕已摆好了一桌小宴等着他。
“鲁国正如公主所料,天下大势在这两月之内变化如此之快,鲁国上层人心惶惶不知道该如何站队,刚好,咱们在这个时候出使,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
“鲁国的杨大人还说,在淮阴的时候就见过您,早就仰慕您的风仪,没想到您成了王世女,再加上燕国,往后必定听从两国的安排。”
“为了表达敬意,鲁国打算把鲁国的公主嫁入蜀国宗室。”
朝夕一边给君不羡温酒一边听他说话,一听这话笑着问道,“哦?鲁国的公主?你可见到鲁国公主本人了?品性如何?生的好看吗?”
君不羡闻言温笑开,一双眼睛清泉似得明亮,“见到了,品性不好说,不过在鲁国国内风评极好,看起来十分温婉端庄,一双眼睛月牙一般,长得……应该算好看的。”
君不羡语气的不确定让朝夕哭笑不得,于是给他斟一杯酒道,“那你觉得,我们是接受这位公主呢还是不接受呢?”
君不羡想了想,点头,“自然是接受的好,我们虽然出使了,可两国没有个章程,而鲁国为了投其所好,主动说嫁过来一个公主,我们若是拒绝,反倒是让此前的出使显得没有诚意,公主您觉得呢?”
虽然是君臣相见,可朝夕将这小宴安排在暖阁,酒菜亦是家常,君不羡出使鲁国多日,早就想念宫廷的蜀国御膳,朝夕这安排正合了他的心意,当着朝夕的面,他也从不拘谨,只一边吃饭一边和朝夕商讨,倒真如寻常兄妹一般。
“接受?可是你知道的,我们眼下没有合适的宗室人选?晔儿那么小,也不成。”朝夕苦笑一下,“若只是随便配一个贵族,倒是轻慢了鲁国公主。”
君不羡眸光微转,“这样……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若真是拒绝,可就太可惜了,有这一门姻亲在,鲁国和我们站在一起是跑不掉了……”
君不羡一下子愁眉苦脸起来,然后又仔细的想了一想,“其实,可以不必非得嫁给宗室,可是选朝中最为精明强干之能臣,如此也可以显示出对鲁国公主的尊重,比如……比如朱氏的二公子,又比如……杨将军!”
君不羡为自己想到了人选而开心,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朝夕却笑一下,“你说朱勤?!他本来就有许多小心思,若是嫁给他一个鲁国公主,只怕他那些小心思又按不住了,眼下他刚刚有了几分样子,还是别给他这个希望。”
“那杨将军呢?”君不羡忙不迭道,“杨将军出身贵族,又立下了汗马功劳,等他从北边回来,给他安排一门亲事不是极好?”
朝夕点点头,“这倒是可以……不过……”
朝夕眯眸看着君不羡,“不过我觉得丞相自己也是十分合适的人选啊!”
君不羡正在夹菜的手一抖,呆愣的看着朝夕,“什……什么?”
朝夕被他这样子惹得笑开来,“我是说,将鲁国公主配给丞相,做丞相夫人,这不算轻慢了鲁国公主的身份,丞相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丞相自己觉得如何?”
“我我我……下臣……下官……”
君不羡放下筷子,整个人都有些局促起来,再一看,君不羡脸上一圈酡红,竟然是害羞到了这个地步,朝夕忍不住笑意更深,“看来,丞相不仅见过那位鲁国公主,应该还和鲁国公主说过话啊!怎么?丞相是不中意那位鲁国公主吗?!”
“当然不——”君不羡下意识摇头,而后猛地反应过来,“不不不,也不是中意,那位公主人极好,只是……只是不羡无心娶妻,只想辅佐公主治理好蜀国……”
朝夕摇头失笑,“只是什么话,哪有不娶妻的,你外祖走的时候最不放心便是你,我倒是觉得,这位鲁国公主若是极好,就给丞相做丞相夫人了!除非你明白清楚不喜欢那位鲁国公主,否则啊,我只能先把杨将军放后面一位了。”
君不羡面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说着说着说到了他自己身上。
“真……真的不用……我就……我还没想这些……”
朝夕掩唇一笑,“嗯,那就先不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先见一面这位公主,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好了。”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丞相也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君不羡拿筷子的手都在颤抖,“知道知道……公主,吃菜……”
朝夕笑看着君不羡呼出口气,随即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意微微一滞,而后深长的道,“整个蜀国都要倚靠丞相呢,有好事自然要先想着丞相……”
第045章 路遇故人
“殿下,前面的路垮了,连日大雨,襄州以南的路全都断了,不仅如此,还多了好多灾民。”云柘身披蓑笠,从前面打马而来。
商玦闻言眉头一皱,路都断了,他们没办法走陆路了。
“水路那边如何?还是没有船敢走吗?”
云柘点点头,“襄州这边的岷江支流叫关河,关河正是水患,码头已经被冲垮了,咱们只能从襄州到禹州,在禹州上船。”
近了三月之后蜀国也进入了雨季,连日来的大雨让整个蜀国以北多地水患,可想而知,等南边开始下起雨来,大半个蜀国都要被水患困扰。
正说着话,忽然见前面的官道上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天上下着大雨,这些人淋着雨,背着简单的包袱,步履蹒跚的往襄州城的方向走,这其中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孩子,看起来十分狼狈可怜。
大雨多日,路上早没了来往的行人,这群流民大抵也没想到在路边会见到商玦等人,再加上商玦一行十多人全都是黑衣斗笠装扮,看起来便来头不小,因此,这行人走到商玦等人马前的时候特别绕远了些。
商玦瞧着这些流民眉头微皱,蜀国水患必定还会不断加剧到夏季,这半年朝夕一定十分头疼,可这些都没有朝夕的病情重要。
他不了解朝夕的病到底算什么,可就凭朝夕病发之时的凶性他便如论如何放心不下,他不怕她伤了人,他只怕她伤了自己。
“殿下——”
云柘忽然出声,商玦回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即看到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朝他走了过来,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生的十分清俊,似乎是个书生模样,这人淋雨淋得面色发白,此刻颤颤巍巍走到他们跟前来,语声嘶哑的开了口。
“诸位公子,不知诸位身上是否有吃食?”青年说着面露窘迫,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走过去的一行流民,“那边有个孩子,病重,且几日未进食了,我们是从钦州那边来的,身上的银两花光了,也没有吃的了,不知诸位能否施舍一点?只要一点便可,救救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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