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洛澄心的目光看去,小厮一眼便看到洛澄心看的是踏雪院的方向,那小厮眼底薄光簇闪,“少爷,您要去见表小姐吗?”
“她不是表小姐了。”
那小厮反应一瞬,“对,现在是要改口叫公主了。”顿了顿又嘀咕,“可是王室还未给她封号呢,没有在王室举行及笄礼的就不算什么公主,这次是因为商世子才……”
洛澄心将信封揣进袖子里,抬步朝踏雪院走去,“她的血统无法改变,她也从来不是侯府的什么表小姐,现在不过是纠正了从前的错误而已。”
小厮眨眨眼,“少爷,商世子那日和侯爷签了什么文书,这不对劲啊……”
洛澄心眯眸一瞬,未曾答话,那小厮见状便更不敢多言。
眼看着要到了踏雪院,却见另有一行人朝踏雪院的方向走去,洛澄心眉头一皱,后面的小厮已经道,“是宋国的两位公主,少爷,咱们还去吗?”
府中的庶子是没有资格出现在正宴上的,眼看着那一行人最前的两个华服女子已经到了踏雪院门口,洛澄心脚步便顿了住,他沉思一瞬,转身离开。
小厮抬眼看了一眼洛澄心,“少爷,听闻大少爷的世子奏疏已经被批复了,再过个几日镐京的谕旨就会下来,到时候大少爷就成咱们侯府的世子了。”
洛澄心当然知道这件事,可他表情淡淡的,面上却并没有多少阴郁,他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踏雪院的方向,“近来府中煞气颇重,大哥的这个世子只怕当的不会顺遂。”
小厮面露迷茫,一时有些看不懂……
踏雪院里,子荨面色沉沉的进了内室,坐在窗边的朝夕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怎么是这幅表情?听外面似乎有声音,莫非是来客人了?”
子荨郁闷的点点头,“公主,是宋国的那两个公主,说来拜访世子的。”
朝夕“哦”了一声,波澜不惊的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书册上。
子荨有些着急的上前一步,“公主,您不去看看吗?”
朝夕摇头,“又不是来拜访我的。”
子荨粉拳一攥,简直替朝夕着急了,“您怎么不能不去呢?!您怎么能单独让世子爷见那两个公主呢?那个宋解意话最多了,适才还说要见您呢,还说您艳名远播……听着像是夸人的,可是奴婢却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
朝夕淡笑一下,“她说的没错。”
子荨看着朝夕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朝夕看她一眼不由得被她逗笑了,“这是外面人传的,我总是管不住别人嘴的,外面传言有很多,这些我都知道。”
子荨满是无奈道,“可是宋解意在世子面前这样说分明就是……”说着声音一低,“艳名对女子总是不好的,那宋解意分明是有目的的。”
朝夕眉头一扬,“艳名嘛……”
朝夕语声拖长,子荨只以为朝夕要说出什么来不由期待的看着她,却不想朝夕一笑,“艳名,拿血洗过就会变成凶名,你放心吧,她们用这个说不了我许久了。”
子荨先是一抖,虽然有些不懂却还是哀呼一声,“凶名也没有比艳名好很多啊公主!”
朝夕看着书,笑的云淡风轻的,“但是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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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耳朵红红
宋解语和宋解意到踏雪院的时候商玦并无意外。
云柘来禀报的时候商玦淡淡看了眼暖阁,吩咐道,“将人请去偏厅。”
云柘一愣,想着宋国公主身份不低,不知商玦如此安排何意。
商玦便朝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喜旁人来扰,去偏厅见吧。”
云柘豁然醒悟,忙返身出去了。
商玦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往偏厅去。
甫一入门便见宋解语和宋解意已经落座,还有两个侍婢跟着,手中捧着礼盒,见他出现,二人连忙齐齐站起了身来,宋解语稍稍一欠身,“世子殿下。”
宋解意的目光扫过商玦的脸,也恭声道,“世子殿下。”
商玦面上带着薄笑,温声道,“你们久等了,坐。”
他径直走去主位,洒然落座,后面子荨端着个托盘奉了茶,而后便站在了门外候着,宋解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侍婢,那二人立刻捧着两个礼盒上前一步,宋解语语声清泠道,“父王来前一直叮嘱解语一定要当面对殿下道谢,这两样礼物不成敬意,却是宋国的一点心意,还望殿下收下,此番借银之事实在是多亏殿下宅心仁厚。”
商玦扫了一眼那两个礼盒,对着云柘点点头,云柘当即上前接了礼物。
商玦微微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宋公不必放在心上。”
去年宋国夏季生了洪涝,百姓死伤无数,宋国本就地少人稀,这一下更是几乎让宋国损失惨重,如此天灾只能靠王室出资安抚百姓,可宋国国库空虚,不得已只要朝燕国借银,本是不抱希望的,却不想世子商玦一口应允,自然是解了宋国燃眉之急。
宋解语弯了弯唇,“于世子是举手之劳,于宋国却是久旱甘霖,世子此番恩德宋国必定铭记,父王说若世子有何差遣,宋国定然会助世子一臂之力。”
商玦面色淡淡的拿起茶盏饮茶,“公主言重了,若燕国有需要,孤定会开口。”
商玦的态度并不热络,却也挑不出错处来,宋解语姐妹皆是第一次与他接触,只觉得他虽然待人温和却给人不容放肆的威慑感,宋解语亦是心思玲珑之人,一时却摸不透商玦想法,便在她思量之时,一旁的宋解意忽然开了口,“听闻世子与朝夕公主同住,怎不见其人?”
商玦抬眸,撩了宋解意一眼,“怎么,你想见她?”
宋解意那日在府门之前出了丑,心中还有些阴影,然而商玦和等人也,她此刻只能在面上装出万分恭敬的笑来,道,“解意素来不闻外事,昨夜见了公主方才惊为天人,一问之下更是心有倾慕,公主艳名远播冠绝天下,本以为今日还会见着……”
宋解意完全用一种万分清纯的口气在说话,又点名了那一日在府前只是因为“不问外事”所以才失礼,再加上这番倾慕之言,只想着将在商玦心中输掉的扳回来。
商玦眸光一扫既回,未曾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却是弯唇一笑,语气柔软下来,“她身子有些不好,现在还在内室歇着,本是要来见客的,是孤不忍。”
宋解意眨了眨眼,看着商玦的面容又听着他这般说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昨晚夜宴的一幕幕还在脑海,现在看来,果然如外界所言,商玦对那凤朝夕宠爱至极!
场面一滞,宋解语看了宋解意一眼忙正色道,“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事要与殿下商量。”
终于说起了正事,商玦看着宋解语,“公主不妨直言。”
宋解语凝眸道,“父王欲与燕国联姻。”
商玦面上分毫表情也无,淡声道,“燕国没有公主,只有宗室之女,宋公也愿意?”
宋解语眉头微皱,宋解意面上的笑意一淡。
宋解语并未说这个联姻是宋女嫁去燕国还是燕女嫁来宋国,可商玦毫不犹豫的就点名了没有公主只有宗室女,如此利落果决,只表明他从未考虑过让宋女嫁入燕国,而对宋国来说,最好的局面当然是宋女能入燕世子的府邸,未来不是王后,也当是夫人或者美人。
然而这个念想注定落空了。
宋解语极快回神,道,“这一点父王是知道的,宋国王室尚有两位兄长尚未婚配,只要是燕国宗室女入嫁宋国,一定奉上正夫人之位,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商玦唇角扬起,“二国联姻珠联璧合,自然再好不过,眼下孤不在朝中,此事会吩咐下去令人准备人选,待有议定再行商议婚仪诸事。”
宋解语心中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又捡了几句话说便提出告辞,商玦当然不会多留,只起身送了两步,待二人走出院落他便返身朝内室走去。
到了内室,朝夕波澜不惊的在窗边榻上看书。
她是一定知道宋国姐妹来了,却还如此平静……
商玦眯了眯眸子上前去,一把将她手上的书抽出放在了一旁,“唐术说你眼睛刚刚恢复,不得看书写字,待会儿让人把药拿来,你得继续敷眼睛。”
朝夕被抽出书,心底淡淡的冒出一丝火苗,没有人喜欢自己专注做什么的时候被人打断,再加上她的性子本就不受别人影响和管束,何况管她的人是商玦。
朝夕淡淡看了商玦一眼,又将书册拿回了手中。
目光刚落在书页之上,商玦又一把抽了走,这一次他不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直接扬手一扔,扔到了不远处的小书架上,朝夕眉头一皱,火上心头。
商玦看出了她的不快,却是面色平静的上前定定的看她眼睛,“你最好听孤的话,现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却不许留下隐患,你可知眼睛是人身上最为脆弱之地,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个巧合法偏将毒汇聚到了眼周去。”
朝夕粉拳攥紧又松开,终于冷声道,“宋氏姐妹走了?”
商玦下颌微扬,“来送谢礼的,还说了一件事……”
朝夕挑眉,“何事?”
商玦定定看着她,“宋国欲与燕国联姻。”
朝夕面上分毫表情也无,漆黑的眼底却闪过利芒。
随即她也定定看着商玦,语气漠漠道,“那殿下是怎么回答的呢?”
商玦不动声色,“孤应下了。”
朝夕这次明显的眯了眸,“那要恭喜殿下了。”
商玦就站在她两步开外,依旧是那惯常的墨襟白袍,广袖如云,衣带当风,平白往那里一站就有叫人心折的风华,这样的人物,又在那样的位置手握那样的权利,也难怪别个上赶着往上凑,朝夕心底空茫一瞬,心想幸而自己不曾出去搅局。
商玦看着她冷静的表情还做了解释,“虽然宋国已经要和齐国联姻,可诸国之间又不是只能靠着一家,有了这一层关系,往后宋国处事总会有两分犹疑。”
朝夕弯唇,眼底却无笑意,“殿下做的对极,只可惜宋解语已经和别人订了亲。”
商玦眉头微扬,“这有何可惜?”
朝夕垂眸,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描淡写道,“也对,不过利益而已,殿下看重的是宋国,并非哪个人,到时候后宫三千谁对殿下来说都是一样的。”
刚抿了一口茶,下颌忽然被扼住,商玦使力迫她抬头,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探进她眼底去,“凤朝夕,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将茶盏一放,朝夕皱着眉头滑开了他的手。
这个动作起初她或许不会反抗,可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想给他俯视自的机会了。
见她不满,商玦只笑道,“你不问孤这联姻怎么个联法?”
朝夕不用问,诸国之间但凡联姻最常见的不就是……
心中一跳,朝夕豁然抬首看着商玦,他既然能这么问,说明这次的联姻和她预想的不同,看了商玦一眼,朝夕不出意外从他眼底看到了戏谑,不由抿唇,“怎么个联法?”
商玦唇角笑意越发深邃了,“燕国遴选宗室之女入嫁宋国。”
朝夕听着这话一怔,皱眉看着商玦,忽然怀疑商玦是不是故意一开始不说清楚的!
见她怔神,商玦笑盈盈看着她,“你以为联姻的是孤和宋国公主?”
朝夕唇角微沉,转过头去懒得和他说话。
她端起茶盏准备再喝一口,却发现茶盏快见底了,于是将茶盏一放,想要起身离开此处,她还未起身,商玦已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朝夕皱眉瞪视商玦,商玦却紧盯着他道,“若是孤真的和宋国公主联姻你会如何?”
朝夕蹙眉,“和谁联姻是殿下的自由。”
商玦也跟着蹙眉,不满意她的回答。
“孤问的是你会有什么反应?”
朝夕眯眸,“反应?那自然是会给殿下送上一份贺礼。”
商玦摇摇头,有些不赞同,倾身抬手便要去摸她的大腿侧,朝夕眼疾手快打开他的手,眉头越发皱了起来,“你做什么?!”
商玦低沉的笑了起来,“孤想看看你有没有生气。”
朝夕冷笑,“我为何要生气?殿下在担心什么呢?我时刻都记得你我之间只是一场戏。”
笑意一散,商玦闻言肃了眸色,“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朝夕扬眉,问,“什么事?”
商玦下颌微抬,示意她的脖颈处,随即语声一正道,“天下皆知孤将幽鹿玦给了你,还知道孤要聘你为夫人的话,你我之间是戏,可是是要做到底的戏,你忘了吗?”
——做到底?!
朝夕冷笑,她从来都没说过她要做到底,况且照今日来看,他们这戏是做不到底了。
“我可没说过……”
商玦眸色微沉,“若你我之间未能成事,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朝夕失笑,“我怎会在乎……”
商玦彻底沉了脸,“你是不在乎,可蜀国眼下处境并不好,你也不在乎?”
朝夕静静看着商玦,实在不知道今日怎么说起了这个话题,她有过目不忘之能,现在却有些恍惚当初二人怎么说的,他是说了要铭文印册,要帮她助她,可这和最后是不是真的大婚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帮她,然后她与她分享利益,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或许还走不到大婚那日便要散伙,朝夕一直以来抱着就是这样能共处一日就共处一日,不能共处就分割利益一拍两散的想法,眼下被商玦这么一问,她只觉得有些恍惚。
难道他们真的要大婚吗?
可在大婚之前她要做的事太多,而她的目的又绝非是大婚去燕国……
心底摇了摇头,朝夕对此是否定的。
可她又知道,若她和他的戏不做了,那燕国也就没理由帮着她了,哪怕有利益可分。
朝夕面上越是平静她心底便越是纠葛,商玦看的叹口气,忽然在她发顶轻抚了一下,“你为何不明白孤今日对你说着话的意思?”
朝夕坐在榻边,商玦站着,这样的高度差让他这一抚格外的顺手,朝夕一时未能躲过,只觉的发顶被温柔一摸,她觉得她平日里摸白月就是这样子!
还未来得及恼怒,商玦却又一问,她疑惑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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