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性更辣眼睛的事情呢?
这是一间人体解剖实验室,置放了十来张解剖台,台上搁着人体标本,墙上挂着各种解剖教学操作图,栩栩如生,鲜血淋淋。
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着,宁夏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不过这点生理反应也算是正常,可就在这时,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后灭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还好有阎赤在身边,他默默牵起宁夏的手,虽然他的手很凉,但她却觉得很温暖。
宁夏疑惑不已,女孩子的哭声明明是从这个房间传出来的,可是,为什么这里连个鬼都没有?
“陈炜……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女孩子的呼救声再次传来,仿佛就在身边,宁夏听得真真切切,是王捷的声音,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陈炜,既然他在现场,为什么不伸出援助之手?他和王捷不是有一腿吗?
第二十六章 恐怖童谣
“叮~”
日光灯亮得猝不及防,宁夏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亮光。
“不要……求你们,不要……”
王捷的声音近在咫尺,宁夏循着看过去,透过手指缝就看到——离她不到一米的解剖台上,躺着衣裳不整的王捷,她在反抗,拼命地反抗,泪流满面。她的身边围着四个男生,阴险猥琐地讪笑着,说着各种不能入耳的下流话,还一个劲儿地催着王捷身上的另一个男生。
王捷被身上的男生狠狠地打了三个耳光,脸颊立马红肿起来,哭哭闹闹的她,突然安静下来,缓缓地转头看向宁夏,眼底是死一样的绝望。
宁夏心中闪过一道惊雷,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脚,阎赤扶住她,“她不是在看你。”
不是在看我?可是她的目光明明就直勾勾地锁在我的身上。除非……
宁夏往后看去,果然——陈炜正站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照相机,对着王捷不停地按下快门。
畜生!这个畜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相好被侮辱就算了,居然还有脸拿相机留影纪念,真是畜生中变态畜生。
宁夏重重地拧眉,冲上去想要抢了陈炜的照相机,不料却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忘了,这个世界她只是一个观众,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他们不能互相伤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捷被这帮畜生伤害!
再也看不下去,转头看向墙上的挂画,那里出现一行行弹幕——
渣男,傻白甜怀了他的种,他还见死不救
他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打掉那个野种吧
不是说好日久生情么
真真是好哥们儿,女人都可以共享
上天呀,一个闪电劈死这群畜生吧
……
宁夏心中一惊,王捷居然怀了陈炜的孩子,而不是痦子大爷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痦子大爷却说——是他对不起王捷和她的孩子?
……
“老师,我后悔了,不要,我不要……”随着王捷的哀求声响起,周遭的环境又开始发生变化,解剖实验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光线黯淡的小房间。
是学生宿舍,典型的上下铺布置,王捷蜷缩在一下铺地角落里,面色痛苦,眼泪就像拧开的水龙头长流不止。
床边站着一男人,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黑乌乌的汤药,散发出令人作恶的味道。
宁夏这个角度刚刚好,一眼就看见了男人脸上的大痦子,毫无疑问,他就是王捷的历史老师,痦子大爷。
只是,一个历史老师为什么要逼着王捷喝药?
“王捷,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是你求老师帮你,不是我逼你,况且,你还年轻,如果真的生下这个孩子,你的未来就真的被毁了。”
王捷抬头看向痦子大爷,眼泪簌簌而下,“老师,他已经六个月了,昨晚他还在我肚子里动,他应该是哭了,他的妈妈要亲手杀了他,他一定很难过。”
六个月?已经六个月?算一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寒假,难怪寝室里面就王捷一个人,其他人应该都回家过年了吧,留下她孤零零一人,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大喜日子里,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孩子的确无辜,但你好好地想一想,你生下他,会幸福吗?陈炜那样对你,他会承认这个孩子吗?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根本无法想象。你也说过,现在的自己根本养活不了他,你想让他跟着你吃苦吗?他是个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为你们的错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痦子大爷说得挺在理,宁夏竟无言以对。
这时,日记本君跑出来吐槽:
老头子你谁呀?管天管地,还管人打胎放屁
傻白甜,生下来,老子给你养
老头子的大痦子,好像苍蝇屎
渣男又去哪儿浪了
……
王捷哭得肝肠寸断,最后还是乖乖地喝下那碗汤药,她摸着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呓语道:“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宁夏看着王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尤其是看到有血从她大腿根流出来,恨不得立马让陈炜练个葵花宝典。
阎赤走过来端起宁夏的手,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握成拳头的手指,动作温柔似水,生怕弄疼她一丝一毫。
手心留下四个指甲印,其中两个已经益出淡淡血丝,但宁夏并不觉得疼,因为这些疼,和王捷相比,甚至连蚊虫叮咬之痛都算不上。
阎赤微微俯身,轻轻地舔舐着她的伤口,冰凉的触感将宁夏拉回现实,她低眉睨着阎赤的后脑勺,让她不禁想起一句情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而她就像那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阎赤抬头,幽寒的瞳仁刷地射向王捷,低浑的嗓音犹如一只蛊虫缓缓地浮出:“你们人类常说,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事实证明,有很多不幸也是相似的。”
宁夏咬紧牙,眉中一片阴沉,阎赤所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她之前就看过这样新闻:每年人工流产多达1300万人次,这还不包括药物流产和在未注册私人诊所做的人工流产数字。其中25岁以下的女性约占一半以上,大学生甚至成为人工流产的“主力军”。
也就是说,每年都有无数个无辜的孩子死在自己的亲生父母手里,你们既然不能承担后果,又为什么要偷吃禁果,还不做好安全措施,终是害人害己。
“小白兔,我们走吧!”既然不能改变什么,这里也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哀怨凄惨的童谣,仿佛来自幽深的地狱:“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这么恐怖阴森的声音,宁夏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
第二十七章 阎王撩妹
走出寝室,站在长长的走廊里,宁夏看见几百上千个稚嫩的婴儿,他们光着血淋淋的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他们在寻找自己的母亲,那些杀死他们的狠心母亲。
有一个婴儿爬到宁夏的脚边,伸出软嘟嘟的小手来拉她的裤腿,她低头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一眼,便已经确定,他就是王捷的儿子。
他身子小的可怕,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白兔,又皱又红,眼睛都未曾睁开,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就成了孤魂野鬼。
他轻轻吟唱:“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他就是兔子,死了,没人关心。
事到如今,宁夏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吟唱这首童谣——人的一生无非生老病死,这个过程不知在多少人身上循环了多少次。今天是买药的你,明天或许就垂死在床上。生命的来去,就像一抹浮云,谁也抓不住。
久而久之,人们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渐渐地忘记了悲痛,变得麻木而迟钝,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以前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当把亲人埋掉的时候,心里就像在说:出门啦?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哦。
被流产的孩子没有童年,更没有童谣,他们向往,但更多的是绝望,就像王捷的儿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道始终无法干涸的泪水,透着一股浓郁的悲痛欲绝。
宁夏看着他,突然觉得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即便是将死之人,也要加倍珍惜自己的生命,认真生活,善待自己,善待身边人。
宁夏刚想蹲下去抱王捷的儿子,不想,阎赤却突然长腿一踢,直接将小人儿送上了天。
她回头瞪他一眼——“你没吃药?!”
阎赤青筋微凸,眼周雾气浓郁,厉声吩咐道:“走,马上离开这里。”
这样的阎赤,宁夏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感到害怕,觉得会有可怖的事情要发生。
她转身就跑,可是不管怎么跑,这条黑漆漆的走廊却像是没有尽头似的,逃不出去。
婴儿的哭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搅得人头痛欲裂。
他们朝她爬来,一边爬,一边哭:“妈妈,爱我你就抱抱我,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夸夸我,爱我你就陪陪我……”
宁夏被逼到墙角里,心跳跟不要钱似的一阵乱跳,像是要突破胸膛,想要跳出来蹦哒几圈,炫耀炫耀。
婴儿又小又多,就像一大堆小老鼠,朝着宁夏扑过来,她看着他们,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我虽然怜悯你们,但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啃死,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笨女人,快醒醒!”耳边传来阎赤冰冷的低呵声,宁夏倏地睁开眼,扫了一眼周遭,并没有婴儿围攻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是一间不过十平米的小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没有阎赤,但她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难道是千里传音?厉害了我的阎王!
宁夏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愈发地觉得诡异——日光灯并没有发出光亮,可是房间却被照得通亮,恍如白昼。
四面墙壁都是封闭的,没有任何出口,也没有任何窗户,天花板和地面也是,毫无缺口,那她是怎么走进房间的?难道是从日光灯里掉出来的?
就这么望着望着,日光灯一闪。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你是我头顶最美的云彩——她头顶之上,日光灯之下,掉下来一个小白兔。
眼看就要把宁夏砸成一个肉饼,阎赤也是眼疾脚快,大长腿猛地一伸,脚尖登上天花板,一个借力,就是360°旋转,瞬时转变了落地方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完美。
宁夏暗自感叹,不愧是地府阎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冲上去,嫣然一笑,“你刚才去哪儿了?”
阎赤一把拉她到身后,头也不回地开口道:“别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宁夏差点泪崩,太矫情。
“我能不怕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_┬)”
阎赤反手握住宁夏的手,“不会。”
不——会——
真是惜字如金,不过宁夏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咧开,笑成一朵花。
紧紧地抱住阎赤的手臂,“小白兔,这到底怎么回事呀?你不是说我们在王捷的日记本里,不能互相伤害吗?”
阎赤一脸警惕,目光如冰凌,犀利地注视着周遭的动静。
见阎赤根本不搭理她,宁夏将脖子伸得老长老长,凑近了再去问:“你说句话嘛,到底咋回事儿呀?”
阎赤挺起背脊,面不改色,“他们怨念太深,王捷根本控制不住。”
宁夏恍然大悟,成百上千的婴儿怨念,就凭王捷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抵得过?她死了这么久,迟迟不愿离开,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儿子,却万万没想到儿子却被困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悲哀!
宁夏下定决心,“小白兔,我想帮他们。”
“好。”阎赤转身将宁夏拦腰抱起,“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宁夏难耐地扭了扭身子,“不是说要帮助他们,干嘛要离开?”
“看上面!”
她抬头一望,偶买噶,一大波婴儿正在靠近,他们从日光灯里爬出来,眨眼功夫,天花板上吊满了,看得人瘆得慌。
照这速度,用不了几分钟,整个房间就会被婴儿攻陷,但那时他们只有被淹死的份儿。
不对,不是他们,阎赤本来就是鬼神,死不了,要死的只能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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