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像你说的是,这信封是上次用剩的,萧五娘的书法好,左手写字对她来说并不难。”李明达一边分析着一边捏着信封里的东西,里面装着的像是一个圆环状的东西,李明达倒出来看,果然是一枚镯子。而且这镯子她很眼熟,立刻辨认出是属于李惠安的,最近一直戴在她的手上。
和镯子一起的还有一封信,潦草地写了几句话,字迹跟信封上的截然不同。李明达读完信中的内容之后,就把信递给房了遗直,脸色明显惨白了几分。
转即她厉声吩咐属下,即刻进宫查看衡山公主的安危。
此言一出,大家都预料到了什么,屋子里突然安静至极。
房遗直发现李明达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紧张盯着李明达轻喊了声“公主”。
“我没事。”李明达语调低沉,就没有敢直视房遗直的眼睛。她转了身去,浑身都燃着怒火。
房遗直快速扫过信上的内容之后,就招来了程处弼,让他瞧一瞧。
程处弼凑过来看了一眼,尴尬又丢脸地点头,承认信上的字迹是出于他的堂弟程木渊之手。
程处弼痛心疾首地请罪:“属下万没有料到木渊他会干出这种事情,臣不敢分辩半句,请公主责罚。”
“你和他是远亲,细算起来关系也不算太近,不过是因为同朝当官才走动起来。他犯了罪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不是你的错。”李明达语气还算冷静,
尉迟宝琪和狄仁杰都大感不妙,但在没有确认内容的情况下,都不敢随意揣测,连忙先询问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程木渊劫持了衡山公主,想和我们换人。”房遗直道。
尉迟宝琪和狄仁杰听闻言之后都瞪圆了眼睛。
尉迟宝琪:“劫持公主?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竟然敢做,找死吧!真是翻天了,不要命了!”
狄仁杰皱眉附和:“确实胆大包天,他是宫廷侍卫,早知律法如何还故意犯法,该做了准备了。”
尉迟宝琪愣住,不得不承认地点点头,转即他又反应过来,“衡山公主为何会被程木渊带走?公主不应该在宫里么?会不会是他使诈?”
“公主刚刚经派人去问了。”狄仁杰提醒道。
“那信上说在哪儿换人了么?”尉迟宝琪忙问,“如果知道交换地点,我们周全准备,事情倒也不算太麻烦。”
“你想到的程木渊自然也想到了,你觉得他会任凭我们宰割么?”狄仁杰反问。
“信上并没有写交换的地点,应该还会再来消息。”房遗直得到李明达的人准之后,干脆将信递给了狄仁杰和尉迟宝琪去看。
尉迟宝琪看完信之后,气得直骂人,咒程木渊不得好死。
片刻之后,宫里那边快马加鞭地传来消息。衡山公主今天并不在宫中,她在两个时辰之前随韦贵妃去了清远观上香,至今还没有回来。而此次出行,是程木渊负责护卫贵妃和公主的安全。
“清远观那边如果真出事了,怎么还没有传出消息?会不会只是陈某愿虚张声势?”狄仁杰还是心存希望,不愿见到衡山公主被劫持的结果,这样晋阳公主也就不会那么着急愤怒了。
“一定出事了!韦贵妃胆小,有些怕事,若她发现衡山公主在她的带领之下人不见了,肯定会十分慌张,担心受到责备,也会觉得衡山公主可能是因为贪玩儿才找不见的,所以她应该会先派人四处搜寻,暂时不敢上报。”李明达说出自己的推测之后,立刻派人前往清远观证实。
“属下立刻带人在明镜司周围设下埋伏,一旦程木渊再来送信,属下必定将捉拿。”程处弼请命道。
李明达点头,让程处弼去了。
“程奏太极宫,通知京兆府和巡城禁军,通知四大城门立刻关门。从现在开始,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兵力,务必将长安城严封。”房遗直随即把属下们都派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整个长安城都在重兵把守之中,城门紧闭,全面戒严,任何人被禁止出入,也包括那些以往可以特权出行的皇亲贵族。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之前,明镜司收到了第二封信。但程处弼在外的埋伏却失败了,因为送信的人是个不知情孩子。
仔细询问之下得知,是有一名男子早前给钱吩咐孩子,让孩子在日落西山之前,把信扔到明镜司的后门。孩子先得到了一些钱和糖,就信了那男子的话,男子还说他乖乖送信之后还有好处可得,孩子自然也就乖乖的听话,真的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跑过来。
明镜司所处之处是高官宅邸的聚集区,照道理来说,这样衣着普通四处闲逛的孩子在这条街上可不常见。仔细询问其身份才知,这孩子的父母是崔家的家仆。
狄仁杰立刻起了怀疑,和李明达道:“程木渊都能被萧五娘挑唆了,那崔家也牵涉其中?我听说崔家和萧家来往还算紧密。”
“该不会,如果家真牵涉其中,怎么也不会让自家下人的孩子过来送信。”李明达揣测道,“但这种事谨慎一些更好,为免意外,崔家那边也派人看着吧。”
侍卫令命,这就去了。
李明达再审萧五娘,询问她和程木渊之间的渊源。
萧五娘挑了下眉,有点意外地惊喜,“他出马了?”
萧五娘的头脑确实聪慧过人,李明达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就立刻令萧五娘悟出程木渊已经为她有所行动。
萧五娘领悟到这一层意思之后,整个人笑得有些得意。
“他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如此为他操心,还把我特意揪出来问话。”
“不管他干了什么,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你也是。”房遗直道。
萧五娘闻言愣了下,随即捂着肚子笑,“所以说呢,注定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可怕?做事只会更狠!奉劝你们,不要逼急了他,不然他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毕竟怕死的终究是没有不怕死的拼命。”
萧五娘说完这话,目光阴森森地扫视着众人,嘴角的笑意越发诡谲。
“你们是怎么相识的?”李明达问。
萧五娘掩嘴笑了笑,“公主连这都想不到?好吧,我就看我和公主以前的交情的份上,为公主解惑。宫宴那么多,而他又时常护卫衡山公主,见面的机会总是有的。木渊他也是个心里苦的孩子,母亲早亡,继母虐待他,父亲偏是个粗心大意的武夫,根本不管后宅的事。说实话,他能活出而今这么有出息的样子,到皇宫里当了侍卫,真是全靠他自己的能耐。”
“把他说的这么好,你还害他。”李明达冷眸看着萧五娘。
萧五娘闻言笑了笑,不说话了。
“那你们平常只在宫里见面?就靠宫宴那一瞥?他是四品侍卫,不当值的时候可以出宫在家歇息,你们在宫外也见过面吧?”李明达问。
萧五娘好奇打量两眼李明达,“公主怎么忽然好奇我和他在哪里见面?这样子省得未免有点儿太细了,细得让人觉得你是想从我口里套出点什么。”
萧五娘的眼睛就会弯刀一样,立刻剖开人心。
李明达看眼房遗直。房遗直点了头。
萧五娘观察他们两人的交流,嗤笑了一声,“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别胡说。”在旁紧握着刀柄,满眼杀气的程处弼忽然开口呵斥道。
“呀,吓了一跳。”萧五娘二肩膀哆嗦了一下,狠狠的白了一眼程处弼,“这要把我吓坏了,害你们公主得不到想要的线索,责任你担得起吗?”
李明拿给程处弼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后,不必说话。
“知道你并不好糊弄,看来我们只能说实话了。”李明达的口吻有些无奈,她似乎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萧五娘微微勾起嘴角,算是默然应和了。
李明达将后来得到的信拿给萧五娘看。
信上只写了一行字,“老地方见,若不懂问萧五娘。”
萧五娘看了之后,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不禁夸赞程处弼聪明。
“既然给你看了,你也就该知道,我们已经决定拿你,去换衡山公主。毕竟这是难得得划算买卖。”李明达讥讽道。
萧五娘:“公主的意思我无足轻重不,值钱是吗?”
“不是么?”李明达反问。
萧五娘瞪一眼李明达,嗤笑一声,表情明显是一脸不赞同,但她并没有张嘴反驳。
“出了朱雀门,往东一直走,看到的第一座山,顺着山边往里往里去,有一间破旧的山神庙。”
这时候清远过那边传来消息告知李明达,韦贵妃那边的情况确实如她之前所料,衡山公主早就不见了,韦贵妃还以为公主贪玩带着侍卫悄悄溜出去了,所以还在正派人四处搜寻。
李明达捏着手里的镯子,又看向萧五娘,萧五娘此时正淡然的站在屋中央,表情虽然没有多夸张但是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得意,她似乎在很有自信地等候即将到来的胜利。
因为任谁都知道,晋阳公主一定会选择让萧五娘去换衡山公主,毕竟衡山公主的性命太重要。萧五娘聪慧至极,自然早就参透这一点。
“赶紧去请高太医来,回头把衡山公主救了回来,总要有人给她查看身体。”李明达吩咐道。
萧五娘在旁听到这个话之后,忍不住赞叹晋阳公主是个好姐姐。
“恶心。”尉迟宝琪鄙夷地看萧五娘,觉得很反胃。
萧五娘大方地扬头去看尉迟宝琪,“我说公主是个好姐姐,你听了却说恶心,你真是胆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尉迟宝琪话没有说完,就被房遗直按住了肩膀,接着就听到房遗直淡淡警告,让他不必再和萧五娘说话。
尉迟宝琪狠狠地瞪了一眼,闭着嘴果然听话不说了。
萧五娘看向房遗直,目光一溜地从上滑到下,啧啧两声,“公主的眼光果然不俗。”
“这么爱聊闲话,果然是吃得苦少了。”房遗直转眸,对落歌勾了勾手。
落歌当即带人将向五娘摁住,狠狠地塞住了嘴,然后落歌就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展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都放着银针,落歌随便拿三根,插在萧五娘身上的最痛的三处穴位上。萧五娘立刻痛得眼睛要爆开,额头上的汗珠跟黄豆大小一般一颗颗滚落下来。他五官扭曲,面目狰狞,狠狠地咬着嘴里的东西,脖颈处青筋暴突,脸色火红,一看就是疼得已经要没命了。萧五娘身体想拼命在挣扎,奈何被狠狠按住了,挣扎不动,只能任凭疼痛带侵袭她颤栗的身体。
大概半炷香的工夫,萧五娘脸上的红慢慢退却,身体也没有那么挣扎了,一看就是疼得麻木了。
落歌就把三根银针取出。
萧五娘嘴上的东西也被撤了下来。但刚刚遭遇的疼痛令萧五娘愤怒之极,她张口就骂房遗直不是男人,竟然对女人下手。
房遗直挑了下眉,看眼尉迟宝琪。
“大错特错了,就是男人才会对女人下手。”尉迟宝琪看到下午你要受罪,乐得不行,还开起了玩笑,“要不是李大亮对你阿娘下手,哪会有你啊!”
“你滚!”萧五娘听尉迟宝琪侮辱自己的父母,气愤得更加不行。但随即很快她就冷静下来,明白他们在故意激怒自己,“好啊,你们干脆弄死我,看看你们还能不能找到衡山公主了。”
“继续插。”房遗直吩咐落歌道。
落歌随即就把三根银针又插到原来的位置,萧五娘又恢复了起初的痛感。如此再折腾了三次之后,萧五娘痛得虚脱,已经再没有力气说话,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她缓气许久之后,抬首望着那边全程冷漠观看的李明达,“因为已经知道地点了,为什么还不去救衡山公主?却在这折磨我。”
“已经派人去了。”李明达道。
萧五娘瞪眼,似乎在问为什么没有将她带去,毕竟说好要交换人质。
李明达没有理会他,托着下巴在翻桌上的书,很安静,随后众人也各自找了活干。
不久之后,又有人骑快马来回禀:“城外的山神庙里没人,只有这一封信。”
李明达打开来看,信上说交易地点改成城内平康坊的一间酒楼,还点名让房遗直单独去,否则他再发现有其他的侍卫跟着,就会杀人灭口。
李明达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看向那边已经瘫软在地的萧五娘,若有所思。
“不能让遗直兄自己去,他不会武功,保不准会中程木渊计谋。没想到他这么狡猾,竟然更换了交易地点。”
“对他来说,和我们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自然要用一些兵法常识。便是狡兔还会三窟,何况是个会动脑的人。”房遗直叹道。
“这么说他还有可能继续换地点。”
“这封信上的内容有问题,”李明达道,“长安城门已经封闭,他不可能再从城外回到城内,但是这信上却跟我们平康坊的酒楼交易。”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出城,庙里的信是早就准备好的?”狄仁杰问。
李明达点头,他人应该还在长安城内,“人有点笨,没有思虑到他劫持公主出事之后,长安城会禁严的问题。”
李明达说完这话之后,特意看了一眼地上的萧五娘,似乎在鄙夷她‘教诲无方’。
萧五娘还在虚脱中,冷哼一声扭头不看李明达,但在心里也恨程木渊办事不够妥当。
“那遗直兄到底去不去?”尉迟宝琪问。
房遗直:“别多问了,忙好你的事。”
李明达随即吩咐人准备。
房遗直让落歌带上萧五娘,路上顺便又施针五次。
夜里的长安城宵禁,没有人在街上出没。周围十分安静。而程木渊所指定的平康坊的酒楼四周更是空旷,四周不好设埋伏,也很容易就观察到有多少个人来。
酒楼也是关门的,但里面的住客还是热闹的,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还有唱曲的歌伶作陪。
男子一袭青衣,身形修长,孤身一人骑马而来,敲了门板以后,亮出身份,自然就入内了。
天字三号房。
屋内根本没有人,桌上只有一封信,将地点换成了城西的一间民宅。
随后到了城西的民宅之后,同样也发现了一封信,指向了城东的一间破庙。再去,又是一封信,接着指向别处,如此往复折腾一晚上也没有任何收获。
要到天亮的时候,一名在当值的明镜司文书,在从家里发现了一封信,赶忙送了过来。
这次信封上的“晋阳公主”四个字写的很不规整,正是出自于程木渊的笔迹。
信里还有一根金钗,带着血。
众人看信之后,脸色都沉了下来。李明达本以为程木渊的目的没有达到,暂时不会去动李惠安,却没想到丧失耐心了。李明达看着金钗上的血,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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