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妲己——若然晴空

　　风拂树林，雪落簌簌，背心陡然有一道杀机掠过，又迅速隐没，若换了旁人，自然心中发紧，拂晓微微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油纸伞慢慢撑了开来，就在伞开之时，天空忽然暗了下去。
　　并非天色临晚的那种暗，而是被什么遮盖住了，是油纸伞的那种薄薄透光的黄暗，妲己抬眼，发觉风雪已经完全被伞遮盖住了，天空成了伞面，七十四根伞骨之间的距离变得极为宽广，细细碎碎的那种雪打伞面的声音入耳，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而拂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但他的眸子却是极为准确地对上了她所在的方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领悟很快，只是你的境界还不够。”
　　他手中并无武器，但微微抬手之间却带上了一股极为凝滞的气息，似乎还夹带着一丝天地威势，妲己有一种预感，要是让这掌落实，这次的比武就尘埃落定了。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天人境的武者修炼的便是身化万物，由万物再延伸至天地威势，拂晓本身就是和江北宸一样的妖孽，再有两千年武道做底，即便是看待同为天人境武者的江北宸，也如同成年人看待一个初初长成的幼童。
　　就在这一掌要落下的时候，虚无之中忽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妲己陡然一个回转身，即将要沾到拂晓掌心之时，却化成一团飞雪迅速落下，再度消失于无声。
　　拂晓眉心一凝，随即侧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他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过数道自不同方向而来的枯树干枝，那些树枝十分巧妙，似乎隐隐带着些位置上的阵势，若不是全然避过，必然要被其中一道沾身，然而拂晓的步法却极快地闪避开了所有的树枝，一个错眼，就来到了林子边缘。
　　他闪避得并不狼狈，倒是妲己有了麻烦，那道遮天蔽日的伞面并不仅仅是遮盖风雪那么简单，她发觉自己不管落到什么地方，拂晓总是会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方位，她的境界和拂晓差距太大，势必不能被他近身，只是她在伞下，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直到这时，她才算是明白了拂晓修习的伞道为何被称为避世，并非避开人世逍遥阔达之意，而是能避开世间纷杂扰乱，直入本源之意。
　　从她的视角来看，拂晓的伞面几乎遮盖了整个天际，但这是不可能的，从江北宸的经验来看，这应该算是一种特殊形态的领域，唯有天人境武者能够施展。
　　江北宸的领域是在她登基之后两百年领悟出来的，和她自身的属性不符，乃是雷霆领域，不过龙行雷势，这领域的威能仍旧不弱于人下，现下她的心境是够了，但自身武力境界不够，想要使用出来十分耗费灵气。
　　不过妲己也顾不得那么多，拂晓的速度本来就比她快得多，让他掌握了行踪，几乎是稍微停顿一刻就会被他追踪而上，如果不起领域，输是早晚的事情。
　　拂晓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天际的变化，原本透着薄光的油纸伞面陡然一沉，似乎被什么外力在不住击打着，威势极强，他双眼微微眯起，果然再看去，林子里的气息已经消失了，不，并不是消失，而是被掩盖了下去，四面八方的杀机再度汹涌而来。
　　这是……新生的领域。
　　拂晓的唇角微微弯起，他抬手收回遮盖了天空的油纸伞，薄薄的黄暗光线陡然转变成雪地映着白日的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这时天空中不住落下宛若细雨的雷针就变得显眼无比了。
　　妲己不再控制木属，抬手一道雷光直奔拂晓面门而去，又有数道细小雷线仍旧成了阵势向他周身袭来，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雷针不断，落地无声，但落到枯枝杂树上，却成了灭顶的威能，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拂晓避开雷光，又越几步，面容上也带了些许凝重的神色，叹了一口气，他从油纸伞中抽出一把明光湛湛的长剑来，不似剑道武者的宽利，也不如细剑轻灵，这就是一把能藏在伞内的，很寻常的伞剑。
　　只是当这把剑出鞘的时候，妲己尚算稚嫩的领域整个为之一滞，雷霆再也无法近拂晓的身，他周身的剑势几乎成了一个自带的空间，比伞之领域更为霸烈的，剑之领域。
　　锋锐之道，势成惊天！
　　拂晓只是出了一剑，整个雷霆领域就此撕裂，细小的雷针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直至湮灭，妲己也受了些伤，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再维持不住虚无，显露了身形。
　　大红的裙裳落在雪地上面，白日的光线照得她一身用作缀饰的宝石珠玉光华璀璨，她的脸微微抬了起来，有些苍白地看着拂晓提着他那把形状怪异的剑，一步步朝她走来。
　　走到妲己身前两三步的时候，拂晓停住了步子，他把剑收回了伞柄里，周身因为对战而升腾起的威势也收敛了个干净，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俊秀青年，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回去吧，这一战算作平局。”
　　“为什么是平局？”妲己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睛里不知为何带上了一点笑意，她看着拂晓，似乎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个结果她是不接受的。
　　拂晓神色平静，道：“我两百岁时，尚是武灵境，若以当时的境界算，我不如你，你领域已成，并非雏形，假以时日，必定能超过我。”
　　似乎这话并不是在谦辞，拂晓说得很认真，妲己却是微微噘起了嘴，“谁跟你说我两百岁的？我今岁一百三十六，离两百岁还有好些年哪！”
　　拂晓微微一怔，他回想了一下金望老的话，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理解错了，望老几乎万年的寿命，一百岁还是两百岁，对他来说只是个整数的差别，不过眼前这个少女，若要以年纪来算，也确实太小太小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像是哄孩子似的说道：“那便算你赢罢，我一百岁时并不如你。”
　　妲己眨了眨眼睛，红唇轻咬一下，像是有些害羞了，她轻声说道：“你不怕别人笑你连个一百多岁的后辈都打不过？还是……你喜欢我到这种程度了？”
　　对于妲己后半句口花花，拂晓选择性地忽略，只是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无论如何我都是胜之不武，输赢又有什么区别。”
　　妲己似乎有些满意了，她抹去嘴角的血，从雪地里慢慢起身，只是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还没有撑起身子，就脱力了一般仍旧向后倒去，恰巧不巧，雪地中一块黝黑的沉石正对着她的后脑，拂晓眼见她周身气息收敛得干净，下意识地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少女脸色苍白，勉强抓着他的衣襟撑着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拂晓虽然有心保持距离，但自己下手的轻重他是知道的，原本还能点到即止，后来领域一出，他就是想收势也收之不住，只能蹙着眉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撑着起身。
　　“我的胸口好疼，说话也疼，一用力身上就像是断了线，好疼……”妲己柔柔弱弱地说着，拂晓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不止一次见过有女人这么对他说话，原本对后起之秀的几分欣赏也淡了，扶稳了妲己，就要后退。
　　正在这时，怀里的温热身子陡然一冷，少女纤细的腰身陡然撑裂了大红色的精致裙裳，拂晓下意识地看去，只见手中一空，一条极为庞大的龙自他面前腾飞上天际，盘旋一圈之后，猛然回头，朝他喷吐出一道炽热龙炎。
　　这个过程来得实在太快，饶是拂晓也只能急退数步，龙炎的覆盖面积实在太大，避之不过只能以伞遮挡，好在龙炎来得快去得也快，拂晓的伞还没完全撑开，龙炎就已经后继无力，湮灭了下去。
　　拂晓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转了转伞面，原本黄暗的油纸伞被烧出成片的焦黑，有一处伞骨交界处，伞面被烧掉一块。当初他同望老对战，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真龙火焰，威势可见一斑。
　　天上盘旋的青龙在龙炎消失之后也变得萎靡起来，勉强撑着龙尾支地，倒了下来，化成一具比雪更莹白的少女身体。
　　拂晓一窒。

第122章 不知王朝倾覆
　　妲己穿来的那身裙裳极为轻薄，被龙身一撑，就四分五裂开去，又被龙炎掠了一把，几乎看不见一丝残余，茫茫雪地上似乎只剩下了那一具凝白身体。
　　拂晓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即便这会儿颇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背过身去解了外穿的那件料子不错的蓝衣，向后退走几步，把衣裳盖在了妲己的身上，雪地空茫，一个人也没有，他抬脚就想离开，想了想，又觉不妥。
　　按照常理，天人境武者对战之后，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探看情况，可如今这情况，公主一丝不挂躺在雪地里昏迷不醒，身上还披着他的衣物，即便是验看了留影晶石，于她的名声也不利，若是活了千年万年的武者也就罢了，可这个小娃娃不过百十来岁年纪，一时想不开要如何？
　　拂晓知道这一切和自己无关，甚至他都能算是被偷袭的一方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忍心这么一走了之，迟疑了一下子，他还是回过身来，看向妲己。
　　原本就受了他一剑，虽然那一剑是打在领域上的，但对于一个刚刚才能施展领域的新生大帝而言，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和领域之间的联系，故而她的伤很重，这也是他之前没有直接推开她的原因，却不曾想小娃娃心有不甘，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咬他一口。
　　拂晓想想，觉得少女最后那一式变化青龙，并不能算是偷袭，她之前虽然受伤，但并没有开口认输，是他自己放松了警惕，说来也奇怪，行走天下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松懈。
　　叹了一口气，他把烧焦的油纸伞仍旧放回身后，用那件蓝衣包裹了妲己的身子，把她横抱了起来，一时不知去哪里，他的脚步顿了顿，去到先前就察觉到的，两处安放留影晶石的地方，一道剑气将两颗晶石击得粉碎。
　　其实他也有些奇怪，以前去的那些地方，无不是上上下下数百处留影晶石记录，有时还会派人以防护灵宝护身，在晶石旁值守，让他打得分外束手束脚，这青龙国却只安放了两块，莫非是早知自家公主性情，不想过多存留？
　　拂晓摇摇头，抱着妲己，脚下步法几成残影，不多时就离了青龙山，他的步法有些奇特，起步之时身成虚影，连带着周遭的一片空气都扭曲变形，即便是走在人群之中，也就像是一阵怪风刮过，他不愿在某一个地方多作停留，或是被认出来有了麻烦的时候才会用。
　　而这次，是两者皆有，他不想在青龙国停留，更觉得怀里的少女是个麻烦，如果可以，在她醒来之前把她送回青龙皇宫才是最好的。
　　然而这个小小的，难得的心愿却没有达成，江北宸大帝之身，即便是动用了青龙之力，也不过是脱力昏迷了一下子，才走到半路，妲己就蹙了蹙眉头，轻咳了好几声，睁开了双眼。
　　拂晓的脚步一顿，险些显露了身形，这会儿已经到了王城内，他一边抬脚急速在人群中穿行，一边低声说道：“别动，我送你回去。”
　　这清越的声音落进妲己耳朵里十分正常，还有些悦耳，落到被穿行过去的人群耳朵里，就成了一阵怪异的风声，听不分明。
　　“留影……晶石……”妲己一开口，就被风呛了一下，她把脸埋进拂晓的胸前，看上去简直像是害羞了，断断续续地说道。
　　拂晓道：“不必担心，我已经把留影晶石毁了。”
　　他原本以为是小姑娘好面子，不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落进别人的眼睛里，配上那个小猫似的把脸埋进他胸膛的动作，让他心头不知怎地一软，可没等软乎透彻，就听怀里一个闷闷的声音说道：“那你就不用对我负责了。”
　　拂晓差点也被风呛住了，他还没应声，妲己在他胸前抬起了脑袋，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她的语调重新变得高昂起来，“不过留影晶石的钱还是要赔的，你得给我做短工还债！”
　　这话说得简直理直气壮，拂晓失笑，忽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道：“那你也烧坏了我的伞，是否也要赔偿呢？”
　　怀里的小姑娘振振有词，“那要算起来就远了，你把我打伤了，我还要汤药费呢！你那把破伞有我值钱吗？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把你的伞卖了都赔不起一个手指头，我还没提这个呢，你自己倒撞上来了呢。”
　　拂晓无奈，他这么多年行走世间，明白小孩子和姑娘之类最不讲道理，眼前这个少女，既是小孩子，也是姑娘，就更不讲道理了，他也不去试图和她讲道理，只想把她送回青龙皇宫就走。
　　妲己就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抬手抓着他的衣襟，双眼向上看着他，不再矫揉造作，语气也沉了下来，低低地说道：“你要是走的话，能不能带上我？我不想一辈子只待在一个地方，你要是答应我，我以后再也不闹你了……”
　　这话说得很是认真，拂晓微微低眼看向她，发觉她的神色也很是认真，他就有些不解了，说道：“你已是天人境武者，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若是放心不下故国，也很不必，你只要活着，对此地来说就是最好的庇护。”
　　他虽然不是皇室出身，但有望老这个忘年交，对皇室的武者也有一点大概的理解，这些武者虽然实力强横，但时时刻刻不忘国本，有的武者还会在朝中做起官员的事情，就是为了维持帝国威仪，震慑来敌，只是青龙国不过是个小国，谈那些还太早。
　　妲己却摇了摇头，眸子里的光芒很清澈，映照着北地雪光，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眨了两下，拂晓不知为何呼吸一紧。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长长久久地陪着我，陪我一道游历天下，晓行夜宿，遍寻美味，避开人世间种种纷纷扰扰，过最寻常的日子。”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又好像是他对什么人说过，拂晓的眼前极快地闪过许多细细碎碎的影像，却也辨不分明，脑海一片空茫，心头万般纷杂，一瞬间就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迫使他愣愣地张口，说道：“好……”
　　妲己说着，其实心里也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就这么说了出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拂晓说了一个好字。
　　这是……成功了？
　　拂晓也才刚刚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刚要开口，就见怀里的小姑娘抬着小脸，张着红唇，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和之前那副放肆的模样判若两人。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拂晓不再开口了，就这么抱着妲己，一路无话，潜进了青龙皇宫之内，他不曾去过妲己的住处，还是妲己伸手给他指了路。
　　今日青龙国君没有去上朝，带着宫中仆奴并文武百官都去了王城外，以期在对战结束后的第一时间看见儿子归来，东宫里静悄悄的，拂晓避过几个留在宫里的人，到了妲己的寝殿，她还是那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没奈何，只得继续抱她进寝殿，妲己一被放到床榻上，就拉起了被褥盖住自己的身子，把拂晓的那件蓝衣扔还给他。
　　武者寒暑不侵，拂晓有的时候裹单裹棉，只是他自己觉得就该是这样，唯有这件蓝衣是跟了将近一千多年的灵宝，他没说什么，接过衣裳穿好，刚转过身，却感觉自己被拉了一下。
　　拂晓回身，淡淡看向妲己，小姑娘从被褥里伸出一段白嫩如新生藕节的手臂，玉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袖，抱着个浅金色的睡枕，只露出上半张脸，眼神既清澈又无辜，像是快要被丢弃的小动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