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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甜苦
江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落了她一身光屑的同时照的她浑身上下充满暖意。江雪的头还在作痛，脑海里一片昏沉。她偏过头，将脸埋到身上的被子里去，一点也不想起来。
柔软的绒毛贴在她的脸颊上，和平时的感觉大不相同，江雪迷蒙地再次睁开眼，拽了拽身上的“被子”。
蓝色的外套被她拽在手心，熟悉的花纹，熟悉的样式。江雪坐起来，忽然感觉阳光未免过热了。
树下不远处，荒川之主正在架锅煮东西，蝴蝶精在更远的地方照顾昨晚救出来的病人，萤草靠在树下闭目休息，黑色的鸟落在树枝上凝望被烧毁的村庄。鲤鱼精紧张地坐在杀生丸和邪见的对面，看起来随时都会弹出去，一目连坐在她身边，晨风在他身边温柔地抚过。
江雪站起身，将荒川之主的衣袍搭在手上。气温并不低，但是乍然失去这件御寒的外套，江雪还是感觉有些凉。不过她现在格外抗造，感觉不怎么明显，也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走的近了，江雪能闻到一股米的香味。她探过头去，看见那口锅里煮着粥。荒川之主接过她递过去的衣服，看她在他身边坐下。
美好的早晨，似乎昨夜的一切阴霾已经散尽。江雪还记得昨夜所见，只是她尽力地不去想。
“感觉怎么样？”荒川之主搅弄着锅里的米粥，随手将衣服放在了腿上。
江雪揉了揉太阳穴，“不怎么好。”
之前透支灵力虽然也难过，但是这次感觉格外强烈，到现在仍然能感觉到隐隐的头疼。
所以说杀生丸是什么级别，sssr吗？
她戳开式神录看了一眼，上面大写的ssr。
“强行收服式神消耗极大，何况你当时灵力近无。”荒川之主又把外套丢给她，“不然再去睡一会儿吧。”
江雪摇了摇头，“睡不着啊。”
虽然是很难受，但就是因为难受才没有办法很快入睡，何况……
她看着锅里的粥，肚子轻轻叫了一声。
江雪默默伸手捂住，不意外地看见煮粥的咸鱼翘起了唇角。粥的热气和咸鱼的笑容都太过抚慰人心了，心里一片疲惫的江雪心头微微动了动，感觉这样的咸鱼比之前还要更加好看。
她按了按空虚的胃，又看了看带着笑意的咸鱼，往他那里挪了挪。
“感觉太糟糕了，又难受又饿。”她的手搭在咸鱼的手上，身体靠了过去，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不给伤患提供喂饭服务吗？”
感受着对方身体传过来的热度，仿佛连头痛也减轻了一些。果然咸鱼还是要算在水族里，虽然技能不带恢复，可是仅是他的存在就能像其他水里的妖怪一样治愈她。
荒川之主的手一抖，撒出去半勺粥。
江雪枕在他身上，耳边似乎只剩下心跳声，只是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一下一下的，动听至极。
她紧紧地抓着咸鱼的手，想多感受一会儿这样的温暖和安宁，不想被打扰。
荒川之主推了推她，“起来。”
被推拒了。
江雪无奈地从他身上起来，松开了他的手，直到松手的时候她才发现咸鱼的手被她按得一片青白。
咸鱼叹了口气，“真是一点矜持也不讲。”
“其实已经很矜持了。”江雪抱膝坐着，想像平常一样吐槽说笑，只是曾经大多放在心里的话，现在被她直接说了出来。
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这些话这些情绪是存在的。
“更没节操的已经被我强行删掉了。”她对咸鱼说。
荒川之主挑了眉，“哦？”
看样子饶有兴趣，很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没节操。
锅里的热气腾腾冒出来，在他的手腕和肩膀上缠绕而过。江雪看着这个沾满烟火气的咸鱼，心里有什么已经萌芽的种子在飞速生长。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江雪问他。
“什么？”
“我在想……”她的手又覆了过去，按住咸鱼的肩膀，强行将他按倒在了地上。“要把这条鱼下锅炖了吃。”
她轻轻在咸鱼的额头上啄了一下，“味道一定不错。”
咸鱼的脸颊烧起来，很快红到耳根。他蓝皮的时候，江雪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脸是这样容易红的。
圆润的耳朵看不出一点尖尖的迹象，咸鱼的化形很完美，江雪忍不住揉了一下咸鱼的耳朵，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异常。
荒川之主反射性地偏了头。“这是更没节操的表现么，在示范给我看？”
“不。” 江雪收回在荒川之主耳边的手，揽住他的脖子，“示范的话应该是……我好累，坐也坐不住了，要咸鱼抱抱才能起来。”
荒川之主脸上有些消退的红晕又烧起来，他的表情仍然是保持在镇定上，只是饶有兴味的样子已经维持不住了。
然而江雪还没示范完，“好饿，要咸鱼喂饭才能躺下休息。”
“好难受，要有咸鱼的尾巴玩玩才能睡着。”
“果然是没有一点矜持。”荒川之主抱住她的腰，带着她坐起来，远离了刚才的处境，“一点也不像其他的人类。”
“看不出来。”温柔又略带旖旎的气氛霎时破碎了，江雪听着那两个字，忍不住尖锐了一下，“矜持什么的，你很在意吗？那东西重要吗？能吃吗？”
女孩的脸又在江雪脑海中浮现。
如果是昨夜之前，她可能对这个词没有一点感觉。可是女孩在她眼前死了，她的母亲与她共死，最终构成了由怨而生的妖。
她甚至想把所有带着贞节矜持等等含义的字眼全都一把火烧尽，让它们永远不能再祸害人间。
江雪想不通，本来总和美好联系在一起的词，怎么会将人逼上了绝路。
那时她们如果不是被自己的亲人追杀，而是奋力逃跑，有很大可能可以支撑到江雪来救她们的那一刻。
不，再倒退一点，如果他们觉得女孩偷看咸鱼的事不是天大的罪过，她的父亲不会因此厌弃她，她的母亲也不必担心这一眼就让女儿终生不幸，江雪甚至不会离开。
那样子，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死。
“很在意。”荒川之主回答了她，“人类愚蠢的一种，甚至有人为了这种东西而死。我始终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能愚蠢到那个地步，不过人类一向如此。”
“你身上愚蠢的部分已经够多了，矜持这种东西还是越少越好。”
江雪一怔，说不清是该气还是该笑。
第53章 夏获鸟
咸鱼从锅里舀出来一勺粥，吹了吹之后放到江雪面前。
江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荒川之主的眼睛望着她，“不是要我喂你？”
米被炖的很烂，白粥的滋味很平淡，没有之前的烤鱼那么惊艳，然而依旧抓紧了她的胃。江雪把粥咽下去，咸鱼又去给她舀粥。
他的喂饭技术并不娴熟，真要说起来，还不如江雪自己动手吃着舒服。然而即使并不怎么舒服，江雪也不想动手自己来。
本来已经不再紧绷的气氛更加舒缓，等这顿饭吃完，江雪重新躺下，身上盖着那件蓝色的外袍。
难受的感觉减缓了一些，但还是不太好过。江雪还是睡不着，拽着咸鱼说话，“杀生丸的反应怎么样？”
恐怕一点也不会接受已经被收为式神的事实。
“还没醒。”咸鱼的手盖在她的眼睛上，让她闭上眼酝酿睡意，“重伤垂死，实力大减，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江雪暂时松了口气，有实力的式神收了一个又一个，然而至今还没解决掉一个，每一个都让她头大。
“还有……昨天那个妖怪，她怎么样了？”江雪看见她落在枝头，看来是没被咸鱼忘记在战斗现场，然而她的状况又怎么样呢？
荒川之主瞥了一眼树枝上黑色的妖怪，昨天他并没有管这只小妖的死活，然而他让邪见带着杀生丸跟上时，这只妖怪也跟了过来。
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作为江雪式神的身份。
荒川之主并不关心这个弱小的妖怪，只简单回答，“不知道。”
妖怪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巨大的羽翼一震，忽而从树枝上飞了下来。她发出的响动不大，树下已经睡着的萤草一点被惊扰的意思都没有。
荒川之主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他松开了捂着江雪双眼的手，让她去跟那妖怪沟通，“早点说完，你的身体状况太糟，不能太耗心神。”
江雪从地上坐起来，妖怪靠过来，用羽翼轻轻碰了碰江雪的手，嘴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婴啼。
即使是收服了她的阴阳师，江雪也没法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尽量去揣摩。
她的表情是温柔的，江雪以前从没想过要怎么从一只鸟身上看出悲喜温柔，然而事实上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这只鸟妖时，她的情绪是可以被解读的。
江雪的手覆在那片柔软的羽翼上，这些羽毛曾经像刀锋一样锐利，然而这时候却软柔的惊人。“你是在问我难受吗？”
妖怪轻轻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伸出头，然后轻轻在她手边蹭了蹭。
“你知道我的意思。”江雪为她们之间能够交流而感到轻松，“这很好，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她用手慢慢地梳理着手下的羽毛，“你知道我是阴阳师吗？”
依然是点头。
“那你知道你成为了我的式神吗？你愿意跟随我吗？”
妖怪轻轻叫了一声，羽翼忽然动起来，在地上慢慢地画起来。
江雪去看她在做什么，她们所处的是一片草地，并不好画东西上去，妖怪用力了半天，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出一行字。
江雪想要读出来，被妖怪堵住了嘴。
——玉子。
这是一个名字，妖怪的名字。
江雪有所明悟，心里涌上种种复杂情绪。
妖怪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被人得到，可以命令它们做一切事。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妖怪甘愿向她奉上自己的名字。
江雪手背上的勾玉亮了一亮，她打开界面，看见面板上已经出现了相对应的显示。
夏获鸟——玉子。
江雪有些茫然，姑获鸟她是知道的，可是夏获鸟又是什么呢？
江雪看了一眼身旁几步远的咸鱼，“姑获和夏获，有什么联系吗？”
“一个偷孩子养，一个抱孩子养。”
夏获鸟轻轻叫了一声，又用羽翼环住了江雪。巨大的羽翼把江雪环绕住，风被挡在外面，这个怀抱温暖又舒适，几乎让人不想出去。
江雪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被成鸟保护的小鸟崽。
这究竟算是什么呢，是她收服了夏获鸟，还是夏获鸟收养了她。
她完全不需要人收养的，也根本不算孩子，她高考结束之前就已经是个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了。
温暖的双翼依旧柔柔地环着她。
江雪忽然就不那么想较真了，困意开始上涌，她陷在那片柔软的绒毛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温暖的环境里，空气略微有些不足。江雪睡了一会儿，呼吸有些不太顺畅，夏获鸟玉子松开她，依依不舍地把她交给荒川之主。
荒川之主接过江雪，他用妖力隔绝了草地泛上来的湿气，然后将江雪的头放在了他的腿上。
就像他去煮粥前做的一样。
江雪自身运转的灵力不断将妖力冲散，他又一次次地加上。夏获鸟想要靠过去碰一碰江雪，被荒川之主毫不留情地打开了。
夏获鸟被水流击落在地上，羽毛湿哒哒的，很是狼狈。她有点无奈地抖动了一下羽毛，蝴蝶精看过来，对她笑了笑又转回去。
这不是荒川之主第一次击飞她，一开始蝴蝶精和萤草会紧张地围过来看她，几次下来发现她每次都只是形容狼狈毫发无伤后，就不再那么紧张。
夏获鸟抖了一会儿翅膀，把身体重新弄干之后，她振翅一飞，重新落回了树枝上。
那是一颗很高的树，在那个位置，她可以看到底下全部的人。村里的伤患和几个治疗式神离她最近，江雪和杀生丸在她两边，离她最远。
然而无论远还是近，都能在这里被她看到。
夏获鸟看着她们，露出非常柔和和慈爱的神情。
一只小妖从远方逐渐靠近，看样子目标是佩戴御魂的萤草。夏获鸟的神情冰冷起来，她飞出去，很快又飞回来。
树下的萤草一无所知，过度的疲劳让她睡得昏昏沉沉，还在睡梦中发出小小的一声咕哝。
枝上的夏获鸟依旧望着她们，不觉劳累，不厌其烦。
第54章 感觉
江雪再次醒过来之前，夏获鸟正在给几个式神发吃的。她出去清除来犯的妖怪时在林中采集了一些果实，酸甜脆嫩，式神们都很喜欢。果实并不多，一个人才能分上两个。
一目连看着鲤鱼精意犹未尽的目光，本来是不想要的，后来被萤草硬塞在手里才留下，结果最后还全给了他家动了食欲的龙。
夏获鸟试探着对他伸出了翅膀，发现并没有被他拒绝，将羽翼整个伸展开，露出里面属于她那份的果子。
一目连对着那份小心翼翼的目光，伸出了缠着绷带的手，将柔软羽毛上红通通的果实拿起来。
夏获鸟忍不住用喙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眼底透出一股怜惜。
做完了她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又赶紧将头偏开，准备好了被大风卷走，却看到一目连并未苛责。
“不疼。”一目连这么说着，将果实送到了口中。
粉色的发丝垂落在他脸颊旁边，稚嫩的脸比他成年状态时圆润许多，夏获鸟看着他咀嚼果实时一鼓一鼓的脸颊，柔软的羽翼轻轻抚过他的头发，像母亲抚摸心爱的孩子。
一目连看了她一眼，心理已经成年的他感觉有点别扭，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反而用手轻轻拍了拍夏获鸟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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