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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遇皎月——丁墨

时间:2017-11-17 16:21:03  作者:丁墨
  她的语气却变得严肃:“大珠,我回忆了一下,过去半年我们的相处。”
  我一怔,过去半年……我完全没有记忆。但我记得,在最开始,我察觉自己失忆时,问过她这一年的记忆,她都说没什么寻常。
  “乍一想,好像没什么特别。”壮鱼说,“可当我仔细想,往具体了想,发现一件事也想不起来。”
  我愣住,邬遇就在身后不远处,我抬起头,看到满树林的积雪,延伸到远方。
  壮鱼缓慢清晰地说:“换言之,过去半年,你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什么明显异样的,可也是模糊存在的。怎么说呢?譬如潜意识里,我会觉得咱们跟以前一样,经常一起吃饭。可我具体想每一次,却想不起来。想不起和你在哪里吃的,你具体穿了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想不起任何确切细节。可你知道,我的记忆力,向来超群。我连去年期末考试灭绝师太监考时穿了什么颜色衣服,都记忆犹新。”
  我听得心头巨震,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是自己丧失了记忆。
  我突然又想起前几天给爸妈打电话,他们的反应几乎和壮鱼一样——
  他们说,就那样呀,你工作那么忙。
  难道在他们的记忆中,我也是模糊的?
  难道我身边所有人,都这样?
  可邬遇跟我是不同的啊,他有过去一年清晰的记忆,只是过去正在改变。而他身边的人,陈教授、小华、陈如瑛,都清晰记得他的存在。
  “知道吗大珠。”壮鱼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就像一道虚影,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一个可怕的、匪夷所思的念头涌进我的脑海——
  那丢失的一年,究竟是我忘却了,还是……我之前根本没有经历过?没有存在过?
  为什么我和邬遇不一样?
  但这几乎要超出我大脑的理解范围,也根本无法解释得通。我的心乱极了,下意识转过脸去,不想让邬遇看到我的失魂落魄。
  “别慌,大珠。”壮鱼沉冷的声音传来,“任何现象,背后必有成因。哪怕违背了我们熟知的物理常识,也不会违背量子力学和宇宙的基本定律。必然是在那个神秘的时间交叉点上,那个这一段异常的时间线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上,你还遇到了别的事。而那件事,甚至影响了你身边的人。因为我们,都生活在你那弯折的时间线旁。可是别怕,你走到那个点,找到谜底,解开它,就可以了。”
  “嗯……嗯……”我几乎是咬着唇答,壮鱼的话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我得马上回来。”壮鱼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因为你上次说的那两个人,即将去做危险的事,既要应付时间线的跳跃,还要应付可怕的火灾。而且几天后,我的好姐们儿又要继续前行。而我将对于今天的一切都不记得,她在我的记忆里依然会是一道模糊的阴影,我会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直至她再次和我相遇。所以我想,自己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得陪着她啊。”
 
 
第118章 谭皎十六(2)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以前觉得壮鱼还算有点义气,没想到她这么义气。讲真因为有她的这番话,我的心不那么慌了。怕什么啊,时光倒流都发生了,去面对就好了。我用余光看着邬遇,有这么好的人,还有这么好的朋友,陪伴着我啊。
  可心中还是会不安,还是会难过吧。所以这天下午,才会不管不顾,把头靠进邬遇怀里。这完全违背了我撩而不主动的方针,可是……我顾不上了。只想把脸埋在他怀里,他不知道,心爱的男人的怀抱,对于女人的意义。足以让我抵御外头所有的风浪和恐惧。
  我紧张又固执地把脸压在他胸口,可想到他的次次拒绝,手始终没敢抬起来抱他。是了,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抱过他……正胡思乱想着,腰间忽然一沉,是他的手,抱了上来。
  ……
  阿遇,我真的会沉沦于你。
  ……
  第二天,就是历史上火灾发生的当天了。我醒的很早,心事重重,便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理理思路。其他人好像都没起床,包括邬遇。
  清晨的山间冷极了,我把在集市上买的两件毛衣,都加在身上,团着袖子,走出陈家。这里人迹罕至,但没有野兽,不会有什么危险。
  天渐渐大亮了。
  我脑子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屋后那片树林的深处。当我发觉时,才发现周遭树影森森,寂静无比,顿觉有点害怕。想着邬遇应该也起床了,刚想往回走,突然瞥见前面一棵大树下,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近,待看清了,吃了一惊。
  居然是一只死猫。
  那猫很瘦,也很脏,看着像是只流浪猫。可仔细一瞧,头顶上的毛被拔得秃秃的,露在外面的两个爪子血肉模糊,身上也有不少伤痕。明显受到过虐待。
  我看得心里很不舒服,有点憋,刚想离开,可只怪我眼睛太尖太敏锐,余光又瞥见不远处另一棵树下,也丢着只什么。
  我纠结了一下,又走过去。
  ……
  四只。
  在这一片树林里,我竟发现了四只被虐待致死的小猫和小狗的尸体。有的掩埋过,有的根本没有耐心掩埋,就丢在枯枝下。直到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我拔腿就往回走,越走越快。心中却涌出很多念头。
  若是一两只,兴许是哪个坏心人的恶作剧。可一连四只,而且虐待得非常狠,有的猫肠子都被抽出来了……
  据我所知,虐待小动物、猥亵内衣裤之类的举动,都是变态的初级心路历程。譬如说一开始都会虐待小动物,满足自己。直至满足不了的那一天。看这四只动物,死的时间都差不多,也就是说,那个人最近的行为很密集。他的情绪濒临爆发。
  我已走出了林子边缘,陈家祖屋矗立在前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古朴庄重贵气。背后,是崇山峻岭为背景。而村落坐落在远处山脚。
 
 
第119章 谭皎十六(3)
  如果干这事儿的,是外面的人,也就算了。世上变态何其多,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是陈家的人呢?毕竟从弃尸路线来说,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眼前这栋房子里,藏着一个正在茁壮高速成长的精神病态?
  这推测令我更加不安,脑海中闪过陈家人的一张张脸,却捕捉不到任何端倪。这个变态,又会不会和今晚的火灾有关系?不过不要紧,我和邬遇通宵值守,如果真的是家里的人放火,一定不会让这火烧起来。到晚上,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可是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这个夜晚的危险,似乎比我们之前预料的,更大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冲动甚至可能徒劳的办法,我给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刑警,而且还是很牛逼的刑警——沈时雁,打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陌生的乡村号码,沈时雁接起时,声音平淡得不露半分木讷的自我:“喂,你好?”
  我说:“是我,谭皎,几个月前跟你相亲过的,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他静了一下,说:“是你。”
  为什么每次跟他交谈,我都有种聊不下去的感觉?
  “沈木头,别的不多说了,听好——”我一字一句地说,“今天晚上,大离沥县清阳镇的陈家祖屋,会发生一起非常严重的火灾。你要是肯信我,就派警察和消防过来预备着!”
  那头沉默了。
  “听清楚了吗?”我懒得管那么多了,反正半个月一满,我的时间又会提前,沈时雁大概也会像壮鱼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与我相关的记忆模糊一片。
  哪怕现在,他估计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谭皎,我现在在昆市开会,晚上根本赶不到你说的地方。”他说,“而且你把情况说清楚,你是怎么得到这条线索的?谁要放火?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出警,局里也不允许。还有,你叫我……沈什么?”
  我笑了,叹了口气,说:“沈木头,我如果说得清楚,还要求助于你吗?就是说不清楚啊。总之你信我就是了,我是为了救人。几条人命,沈大警官,是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他立刻回拨过来,拨了好几次,但是我没有再接。
  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受,什么反应,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当我回到陈家时,眼前的一切如常。冯嫣已经起来在安静地准备早餐;花园的工人来了。其中帅气那个,看到我时,还似有似无的一笑。我顿时明白这也是个撩而自知的,果然帅气的男人就没几个省心的;其他人有的起来了在干自己的事,有的没起。老太太在楼上,有音乐声传来,似乎在打太极。
  陈如瑛下楼了,口罩也摘了,大概是感冒好了,神色如常坐在沙发上。我俩对视一眼,她慢慢地喊:“谭姐姐,早。”没有笑容。这态度多少会让人心里咯噔一下,我点头:“早。”
 
 
第120章 谭皎十六(4)
  邬遇正在楼上洗漱,穿件和我同款的格子衬衣,牛仔裤。我倚在门边,说:“喂,我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今天起的比你早很多。”
  他扯过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说:“我昨晚睡得不太好。”
  我说:“为什么。”
  他看一眼周围,说:“回头再和你说。”
  我尽管心生疑惑,也只能暂时按耐,压低声音靠近了些说:“我也有发现,在外面树林里。”邬遇把毛巾挂起,把我的手臂一拉,我便跟他走进房间里。他关上门,我一屁股在他的豪华大床坐下,他说:“说吧。”
  我便把在树林里发现被虐动物尸体的事,还有我的推断,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他听完后陷入沉思,而后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真的会有人放火,我们只能等他出手。”
  我问:“你昨晚发现了什么?”
  邬遇却看着我,静了几秒钟,说:“没什么,做了噩梦。”
  “哦……”
  他话锋一转,说:“船上下来的人,有的拥有了异常功能,譬如我和言远,有的没有,譬如你和邬妙。现在不知道冯嫣和陈如瑛是什么情况,对她们俩多防备留意。”
  我没想到他突然提这茬:“哦……”
  我也没想到的事,在这天下午,我又接到了壮鱼的电话。
  壮鱼的声音一如即往的稳,但隐隐有按耐某种恶趣味的感觉,背景嘈杂。
  “喂,大珠。”她说,“你猜我在昆市车站遇到谁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她高深莫测地宣布:“你的相亲对象,你以前给我看过照片的。穿一身警服,身高也和你说的符合,应该不会错了。话说,真人长得比照片帅。”
  我愣了一下。
  心中就有一朵小烟花,骤然亮起。
  原来……这是……命运的轮回吗?时间倒流了,按理说这时候壮鱼没有见过沈时雁,自然也不记得那日在侄子小皓家楼下的相遇,还有她看到沈时雁时的一怔,喃喃说:“看起来不木嘛……”
  壮鱼从老家赶往沥县,必然在昆市中转。而沈时雁正好在昆市开会,虽然不知道他此时出现在车站,是不是受我的话语影响。但我真正切切感受到了“缘分”两个字。
  我说:“壮鱼,首先要跟你强调的是,我和沈木头,没有半点关系的。你……见过邬遇,你懂的。”
  壮鱼“哦——”了一声,音调拖得很长,笑了出来。
  我又说:“不过,我因为陈家的案件,向沈木头求助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来沥县。他要是来了,肯定是个有力外援,你帮我看紧他,盯紧他,搞定他?”
  可能我的话让壮鱼有些意外,她安静了一会儿,说:“行,我明白了,我会看着办的。”
  挂了电话,我的心还被某种甜蜜兴奋的感觉占据着。身为一个网络作家,我无法不去想象我家壮鱼和刑警沈时雁坐在一个车厢里的画面。她那么酷,还要受我所托“盯着”他,而沈时雁一个几乎禁欲的少林武僧型警察,偏偏还是十九岁少女作家和二十八岁的处男(我觉得不用怀疑,一定是),哈哈哈。
 
 
第121章 谭皎十六(5)
  以至于尽管今晚就是命定之夜,当我晚饭后跨进邬遇的房间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我进去时,邬遇正在看书。坐在窗台前,一盏黄灯下,他手里拿着本《极限论》,陈教授家的书。很好,看不懂。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从书后看我一眼,那双眼依然属于我的修理工,色泽深沉又浓郁,他朝床抬了抬下巴:“困了就过去睡。”
  今晚有大事,我俩自然要呆在一起,随时应变。
  我说:“我还不困。”
  邬遇放下书,说:“那你想干什么?”
  我心想我想干什么,也不能说出口啊。我说:“我看小说啦。”我拿出手机。于是我俩就这样相对坐着,各看各的。看了一会儿,我偷偷抬眸,他已点了根烟,边抽边看。他看这些专业书时,表情很平静,很专注。眼睛里也干净得好像什么也不存在。我心中一动,说:“你没想过,还回学校里,去干本专业吗?”
  邬遇没抬头,鼻息里浅浅吐出烟气,说:“现在静不下心来干这个了。”
  “哦。”
  他却又说:“其实以前想过,留校继续做研究,有空带带项目挣钱,也挺好的。”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穿着干净衣服,胡子也刮得干净,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有点新鲜,也有点陌生。再想到那干净的衬衫下,或许依然是白背心勾勒的肌肉硬朗的身躯。
  唔……还挺带感的。
  “在想什么?”他眸色幽沉地看着我,“脸有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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