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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遇皎月——丁墨

时间:2017-11-17 16:21:03  作者:丁墨
  他答:“不是。”
  我:“哦。”
  他静了几秒钟,又说:“最多几个小时,就会放了你们。你们就可以见面。”他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有点想解释,但确实也解释不清,只好作罢。
  而且我也不觉得他对我还有任何感情,毕竟我们也只相亲了两个星期,连小手都没拉过。就是他那板硬板硬的性子,会有点别扭吧?
  另一辆警车已载着邬遇开走了,我坐进剩下那辆的后座。本来驾驶座已经有个警察了,沈时雁敲开车窗,说:“你坐后面,我来开车。”那人说:“为什么啊?”沈时雁说:“别问那么多。”我抬头望天。
  已是凌晨时分,警车一路飞驰,将这城市寂静的景色都落在身后。一路上,两个警察都不说话。我看一眼沈时雁如同雕塑般沉默的侧脸,再看看自己身旁另一个轮廓冷硬的警察,他们身上都有种特殊的气质。
  属于刑警的气质。
  突然间,我的脑海中像有一道亮光闪过。
  我清了一下嗓子,开口:“沈时雁,你是刑警。这位警官,也是刑警。”
  沈时雁没有回头,说:“怎么了?”
  我笑了一下,说:“如果是突发的抢孩子案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应该是片区民警。现在却是你们。沈时雁,你在重案组。普通案件你们根本就不会管——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这是个连环案件。”
  他俩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时雁说:“你不能问那么多。”
  我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说:“谁问你了,我随便想想就知道了。”
  ——
  这晚后来发生的事,如同沈时雁所料。我在派出所被问了几个小时,天亮时就被放出来了。
  虽然警察事无巨细都问了,还把很多细节翻来覆去地问。不过我可以理解。基本询问进行得还是很顺利,我感觉他们也消除了对我的疑心。只除了一点,和沈时雁一起的另一个刑警,总是揪住一点不放:“你和邬遇在谈恋爱?我们上网查过了,你是知名作家,收入不错、有房有车。他就是个外地来的修理工。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一开始只能说:“喜欢啊。”后来被问得烦了,答:“他帅啊。他长得那么帅,又有男人魅力。他穷得叮当响,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邬遇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的优点还挺多的,他应该不会为难。
  就是我回答这个问题时,沈时雁一直低着头,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弄得我也有点无奈,感觉自己每句话好像都在打他的脸。我估计他的同事们并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不过我要是他,也不会把这事儿跟别人说。
  我被放出来时,被告知邬遇也已经回家了。我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虽然一夜没睡困顿至极,脑海中却始终有根弦清晰地绷着。
  如果邬遇不是给我留纸条的人,那我几乎可以断定,只可能是那名后来出现的连环罪犯,那个奇怪的男人了。
  他为什么要引我去自己的作案现场?甚至还打断了他的作案。我和他素不相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都无从知晓。感觉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邬遇。
  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里,还没有告诉我原因。我有直觉,他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我的心情忽然有些焦躁。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才认识了他三天。我几乎对他一无所知。可是很多事,好像把我和他都联系在一起。他长得那么像船上的那个男人,他对我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他还跟我出现在同一个不该出现的地点。
  他,到底是谁?
  我决定了,等我回家睡一觉,彻底恢复精神,就去找他,把一切都弄清楚。
 
 
第22章 邬遇四(1)
  ————邬遇————
  我知道她会来找我。
  回家后,我草草睡了一觉,醒时中午不到。我在店隔壁吃了碗米粉,吃的时候频频望向店外。
  她没有来。
  下午我在店里干活,直至夕阳落在店门口的空地上,她的身影也没有出现。我有些疑惑,难道她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还是有什么别的事耽误了?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我收工,其他店工都回家了,我正要拉上卷闸门,却看到那辆橙红色的车,沿马路慢吞吞地开过来。
  技术不太好,过弯道时慢得像头牛。于是我便没有完全拉上卷闸门,留了道缝给她,自己走进店后的小屋里。
  老板借住给我的这间屋子,只有十来个平方,同时也让我看店。天花板上一颗黄色灯泡,桌上堆满了我的书。我找了两张干净凳子出来,放在床边。自己坐下,盯着墙角炉子里正在煮的面条。
  “哗哗——”有人碰了两下卷闸门,然后是她的声音:“请问邬遇在吗?”
  不知怎的,我又有点想笑,扬声答:“进来吧。”
  她很快掀开帘子走进来。
  我抬眸看她一眼,已梳洗得干干净净,那张脸或是因为休息够,也有了光泽。她穿了件简单T恤,和一条短裙。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什么闪了一下。
  短裙下的双腿,又细又白又直。
  面煮好了。
  我关上火,把面盛出来。她杵在门边不动,我说:“坐。”她立刻在那张凳子坐下。
  像只兔子,时而聪明,时而迷糊。时而安静,时而跳脱。
  我捧着面,坐在她身边,低头大口的吃。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脸上。她如果知道我是谁,大概想不到,会看到这样的我。然而我已经无所谓了。
  “怎么现在才来?”我问。
  她愣了一下,说:“我一睡醒就来了啊。”
  我看了眼钟,十多个小时。
  心真大。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等了她一天,她睡得理所当然。
  也好。
  我把吃空的面碗放在桌上,又从墙角拿了两瓶矿泉水,递了瓶给她。她拧开喝了一下口就盖上,我仰头喝了大半瓶,放下时发现她又盯着我,有点害羞的眼神。
  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躁乱,始作俑者却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喝水。
  “想问我什么?”我说。
  她直视着我,说:“昨天晚上,你没有回答完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前尘往事忽然如同流光般从我心中闪过,最后余下的,只有窗外漆黑的夜色。还有她干净清新如同当初的容颜。我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想要找打火机,却没摸到。
  她已从旁边桌上拿了火机递给我。我心念一动,说:“给我点上。”
  她说:“好。”我含着烟,看着她芊细的手指就在眼前。我这火机有些旧了,她滑了几次没点燃。我伸手按住她的手指,用力一拨,燃了。我依然按着她的手,把脸凑过去。点燃后,我刚松手,她就把火机丢给我。我看着她,她的脸红了,不看我的眼睛,看着别处。
  “说吧。”她说。
 
 
第23章 邬遇四(2)
  我吸了口烟,说:“还记得那些鸟吗?”
  她愣住了:“鸟?”她的眼中分明闪过什么东西。于是我知道,她也有印象。
  我点了一下头,说:“对,我们在船上那天,看到的那些黑色的、奇特的水鸟。我在别的地方,从没见到过。网上也查不到种类。”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她的样子有些发怔,眼神也有些空洞。这让我的心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又抽了几口烟,自嘲地笑了。
  她说:“是你?”声线细弱。
  我盯着她:“是我。”
  她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机关枪一样开口:“怎么可能?你的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大?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这样!而且你原来不是名牌大学毕业,马上要吃香的喝辣的,怎么现在……”
  “谭皎!”我打断她,甚至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她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慢慢地问:“邬遇,你经历了什么?”
  我静了一瞬,看着手中烟头熄灭,这一刻我竟不想在她面前隐藏自己。但是我亦无法谈及自己。我答道:“人生。”
  她半阵没说话。
  我又点了支烟,伸手按住她的肩,她一下子摆脱了,转过头去不看我。她在生气,她不高兴了。我却看不清是为什么。
  终于,她咬着唇,说:“接着说鸟吧。我也觉得那鸟在哪里见过,你说船上……我想起来了。一路看到过好几次。那些鸟怎么了?”
  “那些鸟不正常。”我说,“它们不应该出现在城市里,我追了一路,发现它们训练有素、很有灵性。”
  谭皎说:“那又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不正常的事,往往和不正常的事有关。我想它们或许跟我们在船上发生的那件事有关系。”
  她愣了一下,说:“那件事?什么事?”
  我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她真的跟我不一样?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船上第一天之后,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她的眼中一片茫然,然后是震惊,像是刚意识到这个事实。我突然有些无奈,这丫头,到底有多迷糊?这件事一直是我心底的一个洞,她却好像无知无觉。
  我说:“第一天之后的那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我全都不记得了。有记忆就是从下船回到家里开始。你是不是也一样?”
  她动了动嘴唇,说:“一样……可我之前真的没意识到,就记得旅游完了,下船了。现在你一说,我才发现那几天的事,我一件也想不起来。一个细节也想不起来。怎么会这样……”
  见她有些慌了神,我把旁边的水递给她,她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到底是抿嘴不说话了。
  我见她平静下来了,继续说:“所以这一年来,我一直想要找出其中的真相。但始终没有进展。”
  哪知道,我这句话,将她的心推向了更深的悬崖边。
 
 
第24章 邬遇四(3)
  她起初垂着头,猛地抬起,盯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一直想要找出真相,没有进展。”
  她再次死死盯着我,有些嘲讽地笑了,说:“你说一年?哪来的一年?不是才过去几个星期吗?”
  屋内仿佛第二次陷入彻底寂静。我看着她眼中隐隐闪过的几丝惧怕的眼神,我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那里把时间标得清清楚楚。一刹那我也有些迷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冷冷静静开口:“谭皎,我们坐那艘船,是在2016年6月23日,现在是2017年7月18日。过去了一年零3个星期。”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她这一刻的表情。她的脸一片煞白,原本灵气十足的眼睛,此刻像是沉进黑色的泥沼里。她循着我的视线望去,呆呆地盯着日历,然后又从包中抓出手机,翻看时间。她像是刚刚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那是一幅近似于大梦初醒的表情。她的牙齿咬在下唇里,越咬越深。我察觉她似乎都快要哭了,整个人一刹那变得支离破碎。
  “我……”她断断续续开口,“我真的以为只过去了几个星期,我每天看着时间,看着2017年,也没有意识到……那一年的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突然明白过来了。
  我们都失去了一段记忆。我是短短几天。
  而她,还要多上整整一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甚至在心中有个猜想,是不是我们在船上时遭遇了某种袭击,所以才失忆。而她遭遇的袭击比较重,所以失忆时间更长?
  “所以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她看着我,眼泪流了出来,“所以你的变化才会这么大?我没有认出来。”
  我的心中骤然一疼,伸手想要抱住她,她却一下子推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外跑去。
  我起身追上去:“你去哪里?”
  她说:“我想回家,一个人静静。你别跟着我!别跟!”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冲上车,瞬间驾车远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可我心里也像点燃了一团微痛的火,骑上摩托车,跟了上去。
  夜色已深,城市的景色安静倒退。即使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她的车速也只比平时快一点点。跟着跟着,我的心仿佛也被风吹得宁静下来。头顶一轮明月照耀,哪怕我们陷入同一个难解的谜局,此刻路也是安静的。
  我一直跟到她家楼下。
  她把车有些歪地停在车位里后,下车看到我,隔着十余米的距离,没有说话。我戴着头盔,坐在摩托车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已经没有流泪了,果然是个内心坚强的女孩子,脸看起来很明净,眼神有种异样的寂静。她终于开口,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我说:“好。”没动。
  她又说:“回去啊!”
  我又答:“好。”
  她又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说:“你不走我可走了。”
  我说:“好。我看着你上去。”
  她看我一眼,蹬蹬蹬上了楼。我笑了,不管怎么样,她看起来还是很有精力。
 
 
第25章 谭皎五(1)
  ————谭皎————
  我趴在床上,像一条咸鱼。
  至少我对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挺满意的,昨晚被邬遇扔了那么一个重磅炸弹,到了晚上十二点,我还是正常入睡了。今早醒来,恐惧少了许多,因为大脑里一片空白,所以那恐惧仿佛跟我也是有距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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