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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鬼？我愕然，他指的是眷生吗？
他看上去无所不知，高深莫测，我不敢放肆，只默默爬起来，准备离开。
“哎，你上哪去？”
“……”这酒鬼阴烨尘找了他很久都没找到，此刻又出现在这里。惹不起躲得起，我没有回应，准备远离他。
谁知酒鬼一个幻影移行就挡在了我面前：
“丫头，你不洗你的伤口了？”
我瞪了他一眼，警惕道：“酒鬼，你到底想干嘛！”
他一乐，开心地说：“酒鬼？这名字好听，唉，我都在这地方等你好几天了，怎么也得跟我说两句话吧。”
他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还说在这里等我？开什么玩笑，他还会掐指算命不成？眷生带我来这里是临时决定，我无奈道：
“酒鬼大叔，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没有能力，没有地位，你能跟我聊什么啊？”
酒鬼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我，一脸神秘地说：
“聊聊你的未来？”
“你以为你是谁，神仙还是算命的？！你有什么资格聊我的未来？！”我生气道：“你厉害又怎么样，你神出鬼没就可以随便隐在暗处看别人的笑话？有本事你去拯救世界啊！”
心里有太多压力和紧张，对付一个眷生已经够让我喝一壶的，现在又来这么不着调，修为神秘的老头来折磨我……
真的快要被这断续惊魂的经历逼疯了。
酒鬼看我气得够呛，好言好语：“哎呦，那天命我可管不了。我就一老头，每天喝喝酒、听听戏、锻炼锻炼身体。这不咱们有缘么，连着见了三回，所以就想聊聊。”
我实在懒得跟他打哑谜，直接道：
“大叔，你这样装普通人有意思吗？我是个废人没错，可我不是傻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来这儿遛弯？锻炼身体，你怎么不说这里是你家后花园呢！！”
酒鬼苦笑，喃喃：“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后花园？”
“……”我憋得火大，一时没忍住直接爆粗口道：“神经病！！”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脾气这么差，他好像天生就有把人气疯的天赋。总之后面就成了我自己怒火朝天地到处乱走，他就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我，啰嗦、唠叨，非要和我聊聊。
我本来身体很难受，脑门跟发高烧似的热的厉害。身后跟着个粘人的大叔，简直是场噩梦，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扭头问他：
“大叔，你赢了还不行？！你能不能闭一会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真的好烦啊！”我情绪激动，只觉得好容易积攒了那么一点鬼气也被整得散的差不多了。
两腿发软，头也开始变得昏沉，酒鬼在我眼前一会重影，一会晃来晃去的。
酒鬼道：“你别再乱走了，魂脉经不得你这么折腾，要不我带你回去再养养伤？
他上来就要扶我，我拔出匕首，对着他，恶狠狠地说：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不管你想打什么主意，想都不用想！如果你敢过来，我立刻就……就杀了自己！”
酒鬼一脸委屈，可两只手还是不由分说地钳制住我，他力道控制得十分诡异，既不会弄伤我，也不会放我逃脱。
我根本没有力气法抗，他盯着我手里的匕首，叹了口气：
“好好的丫头，只能靠着把宝器续魂，都是被幽冥那帮小子给害的。那小黑鬼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他絮絮叨叨的，我神智已经有些迷糊了，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热水里，只不过这一次不用再变成烤熟的龙虾，水里的热气好像被人引导着，一点一点慢慢进入魂体。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身体里感受到一些奇妙的变化，好似破碎的根系长壮士了些，断腕的地方虽然还是很痛，可至少伤口已经慢慢痊愈。
像是又初回母体当中，游在水里，徜徉着舒展着。
睁开眼，自己躺在泉水边上的大石头上，翻身坐起来，动作也比以前利落。惊奇地发现胳膊上的伤痕浅了许多，尤其是烨之匕划在手腕上的那道伤口，当时深可见骨，现在虽然还是有些狰狞，可至少已经长出了新肉，离全好不远了。
“醒了？”
冷不丁酒鬼就从水底下钻出来，穿着衣服的，还是给我吓个半死，可是人家救了我，我虽然拧着，不过还是缓和了脸色，道：
“呃……那什么，谢谢。”
“谢我干什么，我就是太闷了，救活个丫头陪我聊聊。你手腕这疤难好，烈焰云石打出来的匕首，砍神仙都一砍一个准，别说你小小阴魂了。”
这个人说话虽然不着调，还带着酒气，可是给人感觉见识广博，修为深不可测，我现在能好好坐在这里，一定是他帮的我。
我将态度放的很诚恳，真心地说：“大叔，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简单人，是个高手，能在地狱里来去自如，知道这温泉的奥秘，还知道我的底细。你想和我聊，那就聊吧，毕竟你救了我的命。”
“哎哎哎，说什么呢。什么高手，我就是个酒鬼，上回是酒瘾犯了去鬼城碰上你们。我这几天一个人闷死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陪我聊天，唔，就聊聊你吧。丫头，我问你，上回那个在墓地里，冰块脸凶巴巴的男人，是你丈夫，对吧？”
我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
“他是我丈夫。只不过，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休了他。”
正文 第191章 欠下的债，还不清的爱
酒鬼一听我要休夫，先是愣住，然后哈哈大笑：
“你？休夫？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一双眼睛眯得连条缝都看不见。我有些莫名，脸上挂不住：
“有那么好笑吗？”
酒鬼点点头：“你们结婚才多久，你知道冥婚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除了第一个我答得上来，其他的我有些迟疑。
酒鬼高深莫测：“自古冥婚，违逆天命。凡是结成仪式者，阴魂一方修为减半，两人行成命运共同体，普通人阳寿将近时，两个人会被同时送往地狱十八重接受苦情狱酷刑，出狱后如果还不认错，就会被散魂，将碎片丢去忘川河底。虽然你和那小子有夫妻之实，没有冥婚仪式。但天命难违，那小子估计现在修为锐减，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出来找你。丫头啊，大叔我知道你要休夫的目的，你是想把这档子事儿一个人给扛下来吗？”
我沉默，酒鬼大叔看上去挺混球无赖的，可是他看得出我的心思。
“没错，如果冥婚可以结，那也可以离。大不了我休了他，两个人各过各的。反正……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
他一脸不信，直接道：“不喜欢？那还不简单，最好不要离，折磨死了更好。那臭小子一半修为都给你填命了，你干脆把剩下那一半也拿来，凑一条整的，多好！”
“你！”分分钟要被他气死，酒鬼大叔道：
“你们小年轻人啊，就是任性，想一出是一出。想结婚的时候，排除万难，什么从一而终、此生不渝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恨不得把这辈子发的誓全都预支咯。啊，现在出问题了，说不爱就不爱，说离婚就离婚。你以为冥婚是什么，过家家吗？毛病！”
我被他训得一愣一愣，鼻子发酸，忍不住哽咽道：
“那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是冥婚……他骗我说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他却一个人偷偷扛了。偏偏那时候我还因为家里人的事情跟他生气，我……我还拿匕首捅了他……”
直到后来眷生告诉我，九哥为了护着我天命关键人的身份，宁可违背天命也要跟我冥婚。他当初一直想送我离开这里，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可是，毫不知情的我却因为父亲的死，家人的灭亡迁怒他。
刚才在水里，我想了很多，迷茫无助，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再去见他。
一直以来，他都在默默付出，什么也不说，我又气又恨又很感动。这些纠结的情绪被酒鬼看在眼里，他忽然拔高嗓音，说：
“你捅他又没做错，有什么好内疚自责的？他活该，那小子就是欠揍。大叔我挺你。”
“……”
不按套路出牌的酒鬼大叔生生把我的眼泪逼了回去。
却听他恶狠狠地教训说：
“阴烨尘那个臭小子，闷骚又腹黑，喜欢逞强，啥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跟个闷葫芦似的。这感情是双方的事，是需要沟通的嘛，他啥都想替你做主，把你蒙在鼓里。结果你瞅瞅，这不就好心办了坏事，做了好事不承认不说明白，指望对方猜、发现，两个人过日子又不是捉迷藏？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一愣，他话锋一转继续数落道：
“你没事跟自己较什么劲啊，他不说你就不会问吗？鼻子底下那嘴是干嘛使的？都做阴魂这么久了，还迈不过生死这道坎，也活该你被人顶包！人家风风光光地结婚，自己跑来这里受苦。唔——不过嘛，你要是不这么作，这会也就不会在这里听我的教训了。”
他话里有话，还挺有禅意在里头，我整个情绪都被他带跑偏。
他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可是却让人觉得，话糙理不糙。
“丫头，你现在还相信天命吗？”
他很认真地问我，我心口一紧，刚平复的心情再一次波动，忍不住反弹道：
“为什么还要信？！如果不是因为它，我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我们全家也不会那么惨。大叔，你也许会说我是个自私的人，你也许会说，我的父母当年为了躲避天命惩罚，袭击阴差还陷害阴差，他们就该死。可如果不是因为爱……如果不是因为想要更好的活着，就不会有我的存在。如果那场车祸我爸爸顺应天命死掉了，那我就会变成一个孤儿，甚至活得比从前更卑微。天命既然信守公平，可为什么好人总也活不长，有爱的人也要接受惩罚，而那些大奸大恶的人，却可以通过贿赂阴差获得大把的时间？”
我想不明白，也很气愤这样的不公：
“天命太大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儿，想要有个温暖的家，想开开心心地生活，连这么卑微的愿望，它都不肯满足我，我为什么还要信它？”
酒鬼脸色慢慢变严肃，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好似命运车轮碾出的轨迹。他沉声解答：
“丫头，你所说的天命未免狭隘，那充其量只是你个人和家族的命运。如果说，天命是天上的银河，那这世间每个人的命运就是组成银河的星星。一颗两颗星星的确无法撼动银河的亮灭，但是如果成千上万颗星星都出了问题，银河就会暗淡、移位甚至崩溃。我知道你还会说，你和臭小子忙活了大半年，已经在很努力地想让灭掉的星星重新亮起来，焉知你们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天命当中的一部分？”
他把我说懵了，脑海里就一个念头拧巴着：
“难道你的意思，我们之前那么拼命地找回天命关联人都是无用功吗？”
“杯水车薪。”他断言：“丫头啊，就好比整个世界都流行感冒，病毒开始横行，你们前防后治，可病毒蔓延的速度要比你们防卫的速度快多了。彻底根治病症光靠后期补救是不够的，要从源头断绝。你想想，事物之间都普遍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同蝴蝶效应。你有心救你的前男友，却被他的现女友推下楼；臭小子舍不得你变成鬼，就拿你老爹引魂。”
“可是——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是，你不愿。可这世间的糊涂事，又有几件是心甘情愿的？谁从一开始就想做坏事？那个元祐，你以为他愿意和臭小子闹掰？如果没闹掰你们俩能去神屠里把关键证据找出来？如果没这个证据做诱饵，你以为臭小子能那么轻易地回来？这事情啊，它经不住推敲，稍微较点真儿吧，你就会发现，好像一切冥冥中都是注定的。怎么当时一瞬就会有那个念头呢？”
我沉默不语，酒鬼讲的头头是道，一时还反驳不来。
“人为什么总是会后悔，还不是因为当初有太多的选择？可是有选择就会有取舍。拿起一样，就必须放下一样。你以为普通人的生活就很普通吗？这天命河里的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人生不会皆大欢喜，命运不会总垂怜一个人更不会总坑同一个人。而在那一瞬间产生选择的念头，我们将之称为——天命。”
酒鬼语重心长：“天命不可违，世人的误解，以为违背天命就会惹出大祸，就是不详的纷争。但其实真谛在于，你努力改变天命，改变地只是产生的结果，却无法改变那一瞬间的念头。因为——时间是不可逆的，谁也无法回到过去改变抉择。就像臭小子再后悔也不能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夜晚，改变去勾你老爹的魂魄这选择；就像你再难受也不能回到十几天前，不去捅他那一刀。”
“时间不可逆，天命不可违。就好比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但最终谎言还是会被揭穿。你们费尽心思去修复天命，可是天命不会静止，在改变、在产生。臭小子就是把天命波及到的所有人都找到，按着引魂簿上的指令把他们重新归位，也不过是在继续更改天命。至于改好，还是改坏，那就很难说了。”
他叹着气，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所以你看，你们俩这不是在作死么。一个费劲力气地缝补天命，偷偷摸摸地要把你从天命的圈子里摘出来；一个哭哭啼啼地后悔自责，把自己泡在池子里半死不活就想着出去把话说清楚，要休夫。有意思吗？这不是无用功是什么？”
“……”
“再来说你的父母，陷害阴差这事不论对错，只论该不该。你家人谋求几十年小幸福，就罔顾天命，胆子未免太大。当然这事跟你爸没啥关系，都是你外婆和你妈听信溟烈的主意动的心。”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这怎么又扯到溟烈身上了。
酒鬼无所不知，对我的反应也见怪不怪，只道：“你还没出生那会，溟烈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件事了。他知道你外婆因为泄露天机害怕受罚，一直在找高人补救。于是他就开了条件，诱使你们一家设了这么个局，陷害阴烨尘咯。不然，你外婆和你母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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