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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城里老鼠

时间:2017-11-21 16:03:24  作者:城里老鼠
  苏夜站在艇里,仰天长笑。长笑声未绝,她已回到颜鹤发船上。
  这下子,颜鹤发都感觉毛骨悚然。他眼见黑影闪电般逼近,下意识朝旁边让开,给她让出一块空旷位置。苏夜足尖触地,纤腰一弯,如同老鹰捉小鸡,顺手拎起趴在地上,蚕蛹一样蠕动的两兄弟。
  她精通医术,对人身诸般弱点了如指掌,故意要他们多受痛苦。可这点疼痛,怎比得上他们喜爱的挖眼、剥皮、抽筋、断肠?他们折磨反对权臣的忠臣侠客时,从不知什么叫手软。这一生中,他们最爱听的便是人犯的哀嚎惨叫,可惜临近人生终点,只能听自己的叫声。
  任劳的头被强扭向她,看见她冷酷绝伦的眼睛。他的恐惧到了极点,若非被她提着,早已软倒躺下。不过,他毕竟六七十岁了,于危难之际大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要替苏梦枕出气,去找白愁飞!去找蔡太师!何必为难替人办事的小卒?”
  苏夜一愣,哈哈大笑,笑道:“好理由,你到了阴曹地府,向阎王说吧!”
  刹那间黑光大盛,倏出倏收。任劳胸腹一阵凉意,撕裂痛感接踵而来。他经验极为丰富,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扯着嗓子大叫,叫声已不像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他上半身从乳下至肚脐,被她一刀剖开,露出肚腹中的内脏。苏夜轻轻一推,把他推进湖里,任凭他疯狂地挣扎嚎叫。
  任怨神情扭曲如恶鬼,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力气,拼命想要挣脱她的手。他总算聪明些,用更大的声音说:“我们不想杀苏梦枕,只想把他活着带给太师。太师惜才爱才,会给苏公子好处。你应该去杀白愁飞,这……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苏梦枕安静的像是死了,不催促也不阻止。颜鹤发仍瞪着水里的任劳,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完了。世界这么大,没人能帮他。
  同一道刀光,同一处伤口,同一声水响,然后才是不同的惨叫。鲜血一丝一缕地飘出,染红了四周湖水。两人随波浮沉,脏器正一个个被湖水浸透。
  惨叫声中,苏夜很勉强地笑了笑,随即转向颜鹤发,平静地说:“咱们走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那轮弯弯的明月往东边沉去。
  这是冬至第二天凌晨,月影东去, 转到下半夜时分。月光游移, 寒风轻拂, 院中花影随之起伏,树影亦婆娑起舞。可惜, 枝头鲜花和嫩叶均已落尽,剩下干枯枝条,在风中瑟瑟发抖。
  戚少商站在一大丛枯枝旁边, 双眉紧皱, 眺望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屋里有人, 窗纸却未映出人影。屋中人的名字不说则已,一说出来, 将引发无穷无尽的麻烦, 因为汴梁城中, 上至蔡元长, 下至蔡追猫,都在找这个人。倘若他走漏了风声, 神侯府以后永无宁日。
  即便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 仍可能遇到官兵搜查, 高手半夜入府查探。
  除了苏梦枕, 谁能闹出这么大一场戏?他的生死, 与其他人的权势富贵息息相关。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无数人想把他弄到手。他却成功逃离天泉山,冲过严密布防的水路, 抵达神侯府门前。
  戚少商迎出门时,心里出现数不清的问题。
  那时,苏梦枕并非独自来到府外。事实上,他已奄奄一息,甚至失去了走路的力气,被“不老峒主”颜鹤发负在身后。他们后面,跟着一名诡异的黑衣人。黑衣人一肩扛一人,并很自觉地进行介绍,说肩上这两位是六分半堂的两大干将。
  戚少商眼睛看着黑衣人,手里提着一名俘虏,口中与苏梦枕说话,兀自满头雾水。他应该是全城最了解内情的人,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带来的不是白愁飞手下,而是六分半堂的堂主?
  他满腹疑云,不顾风度地问长问短,终于弄清楚幕后内情。他要苏梦枕好生休息,自己却不肯去睡,坚持在外等待。他知道,这件事远远没到完结的时候。那名黑衣女子出来之后,他们可以深入地谈一谈。
  于是,苏夜一出房门,马上就看到了他。
  这个世界没有五湖龙王,却有连云寨中的惊变。戚少商被顾惜朝暗算,断臂逃亡,狼狈不堪,最终依靠藏在青龙剑剑柄里的证据,反将皇帝一军,摘去叛贼之名。待尘埃落定,他来到京城,代替铁游夏,与另外三位名捕共同办案。
  此时,他一洗逃亡时的狼狈情态,身着白衣,腰佩宝剑,容貌三分清俊,三分轩昂,三分沉郁,还有一份落拓不羁。在他身上,书生的文雅与侠客的豪雄完美结合,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
  他曾失去左臂,后来四大名捕之首无情亲自动手,为他制作了一只假手。这只手极为精细逼真,观之与真手无异,亦可完成抓握、拿取等动作。倘若他力道运用得当,还能用它摘下腊梅的一片花瓣。
  她看他一眼,看那丛枝条一眼,缓步走下石阶,负手仰望夜空,似是要吁尽胸中郁结,长长叹了一声。
  纵观京城内外,有能力且有可能愿意庇护苏梦枕的,一是神侯府,二是发梦二党。因此,在金风细雨楼通往神侯府的路上,出现了任劳、任怨,出现了“瞎王子”马克白、“金钱鞭”归当,还出现了邓苍生、任鬼神。
  第一批表面服从白愁飞,暗地里以讨好蔡京为己任。第二批的确忠于白愁飞,怎奈武功不济,只好半路埋伏打探消息。第三批,则是狄飞惊不甘寂寞,派出来瞧瞧正在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便宜可捡的总堂高手。
  任氏兄弟和四十二人一起,横尸于天泉湖中。马、归两人是江湖上的小角色,任谁办事,都不会把机密要务告诉这种人,所以她直接杀人灭口,绕了一小段路,把尸体丢进某户人家的后园。
  户主第二天如何惊叫,如何报官,都与她无关了。
  邓、任则是难得一见的肥羊。她将苏梦枕扔给颜鹤发,经过半番激战,总算顺利擒下两人。一行五人像逃荒的饥民般,匆匆进了神侯府。府里能说上话的人只有戚少商,再就是被无情留在京城的四个童儿。即使如此,她到了这里,也隐隐有了放心的感觉。
  月下,戚少商面露诧异,大踏步走向她,打量着她的装扮,笑问道:“姑娘生的这么美,换了别人,一天理妆三次仍觉不足。你怎会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把自己打扮成老人?”
  苏夜一动不动,淡淡道:“你不明白?”
  戚少商道:“当然不明白。”
  苏夜道:“因为我以后要做的事,最好别和苏梦枕拉上关系,最好别让人知道我的身份。唉,我真的很后悔,不该为了一时之气,威胁白愁飞和天下第七。”
  方才她摘下面具,除去烧掉一半的假发,取出一个新的发套粘在头上。这一摘,连见惯世间美貌女子,时常流连汴梁花柳地的戚少商,都惊艳到无以复加。
  她的美丽超凡脱俗,看久了,竟觉虚无缥缈,不像俗世中的美女,而像江南明秀的湖山。戚少商觉得,她不戴首饰是对的,万一戴了,反而是她装饰了它们。他所见的那些青楼头牌姑娘、江湖世家侠女,论容貌还可跟她比一比,论气质则此生难及。
  她戴上那顶花白假发,姿容竟不稍减,直到用面具罩住脸,才止住了旁人的目光。
  现在她是一个模糊黑影,全身上下,只有那顶斗笠不是黑色,也把注意力吸引到她脑袋附近。不知为什么,她背负双手,仰望苍穹的模样,让戚少商心里没来由发凉。
  他鬼使神差地转换话题,问道:“苏公子已歇下了?”
  苏夜点头道:“是,他睡着了。颜峒主不肯离开,之前搬来的被褥,就是给他铺在地上的。苏公子身边……好歹得有个忠心的人。”
  戚少商笑道:“苏公子果真气宇不凡,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竟也睡得着。”
  苏夜终于微露笑容。但这笑容掩藏在面具后面,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她说:“他受伤中毒,疲病交加,需要沉睡一晚上。再说,担心到夙夜难寐,也改变不了白愁飞炸塌象牙塔的事实。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何必想那么多。”
  她顿了一下,又微笑道:“他不睡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睡。”
  她身后的屋子里,有苏梦枕和颜鹤发,有邓苍生和任鬼神。邓、任被她从颈后击晕,以重手法封住穴道。倘若无人帮忙解开,他们少说得睡上一两天。再加上戚少商人在神侯府,等候甜山传来的消息,让她勉强可以放心。
  月光依旧清明,一轮弯月嵌在天空,仿佛月牙形的银片。黑影立在阶下不动,越来越像真实的影子。她出神望着月亮,面具对着明月,反射出惨白颜色。
  “你要去做什么?你应该告诉我,”戚少商忽然说,且越说越快,“我必须得知道你去了哪里,否则苏公子醒来,我……”
  苏夜哈哈笑道:“你没法向他交代?你不必交代任何事情,因为我和他并不熟悉。你放心好了,我出门走一趟就回来。苏梦枕临睡前,请我联系杨无邪。我去找他,带他到这里,与他的公子团聚。”
  戚少商缓缓道:“你是苏梦枕伏下的一支奇兵?”
  “我不是。”
  “那么,别人派你来,救苏梦枕于危难之中?”
  “也不是。”
  戚少商轻轻说:“你所做的一切,均出于个人意愿,前无救兵后无援军,所以你怕了?”
  他初见她,只注意到昏迷的两名俘虏,等她拿下面具,又震惊于她的容貌,这时站到她身边,离她很近很近,才察觉她身上笼罩着一团巨大的恐惧。她正在害怕,而且害怕仅是表象,其下压抑着骇人的情绪,不知何时会爆发。
  他以为这句话像一道闪电,能在这神秘女子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但苏夜只笑了一下,说:“我有个关于你的疑问。”
  戚少商看不见她的眼睛,却知道她正盯着自己。他身处她的目光当中,仿佛被当场看透了,看穿了,忽地好一阵不自在,淡淡道:“请讲。”
  苏夜问道:“你应下诸葛小花的邀请,替六扇门办一些疑难案件,追捕棘手的恶徒凶犯。这是权宜之计,还是你心灰意冷,决定做个捕快以了残生,从此以后,四大名捕变成五个人?”
  戚少商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多留,以后去哪里,做什么,我仍未想清楚。”
  苏夜幽然道:“你说我害怕,说得不错。我一直像是在做梦,想走又不敢。如今我是孤立无援,分身乏术,不知该相信谁,也不能带着病重之人四处行走。我能信任你吗?说不定我回来一看,苏梦枕已不见了。”
  戚少商冷笑道:“你若不信我,为啥说这么多?你无非想激我一激,让我为苏梦枕出力。”
  话一出口,他立即有些后悔。苏夜却不以为意,平静地说:“这都是我肺腑之言,没一句用来激你。不过,你不认识我,当然可能误会。”
  她语气很轻柔,亦很平和。她向他解释,却不在乎他的想法。她的恐惧全部来自苏梦枕,并非戚少商,所以他帮不了她。
  戚少商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抹酸楚的嫉妒。他蓦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但她不要他了,嫁进了赫连侯府,嫁给了未来的赫连将军。苏夜因苏梦枕而害怕,那他呢?谁来挂念担忧他,为他勇往直前?
  他斟酌着苦笑道:“以前有一段日子,我也……我也恨不得是在做梦。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去吧,只要我戚少商活着,苏梦枕绝不会出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京城有个地方,叫作“名利圈”。
  名利圈性质非常特殊, 算是一个半官家半私人的机关, 为过往捕快、禁军、衙役等人提供饭食与住宿。它建立至今, 规模愈来愈大,占地越来越广, 过往客人愈来愈多,经常有人在此交换私密情报,名气也是尘嚣日上。
  名利圈后门, 直通“汉唐家私店”。这家店由发梦二党看顾照料, 店主便是花枯发之徒, “袋袋平安”龙吐珠。
  白愁飞发难前,杨无邪已经离开苏梦枕。他带着那把丑陋的大椅子, 去汉唐家私店当掉, 就此消失了。迄今为止, 无人知晓他的下落。但是, 倘若对这家店铺有所了解,不难猜出他预先避到了发梦二党的地盘上。
  这是苏梦枕的安排。他怕他逃亡之时, 杨无邪无力逃脱, 被白愁飞杀死, 或者扣在金风细雨楼, 用来要挟他。
  杨无邪在金风细雨楼的地位, 仅次于楼主。他既是总管,也是军师,负责楼里所有大小事务。换句话说, 别人抓他的渴望,也仅次于苏梦枕。
  他出去当椅子那天,有人跟踪他到店里,准备拿下他送给蔡京。然而,店中人早有准备,安排了许多埋伏。“抬派”掌门人智利战死,“托派”掌门人黎井塘侥幸逃脱。智利的尸体被送去给颜鹤发,当作伪装苏梦枕的道具。
  杨无邪在哪里,只有这家店的老板和伙计知道。但黎井塘成功逃走,势必要回报太师府,让更多高手前来抓人。杨无邪八成已前往花府避难,剩下两成可能,才是留在家私店等待。
  颜鹤发接到尸体后,再无与他们接触的机会。他亦希望苏夜接回杨无邪,否则全城搜捕苏梦枕,恐怕会把他搜了出来。
  深更半夜,普通店家理应打烊休息,清晨再起床劳作。苏夜站到家私店门前时,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那是五六个伙计,围坐在一张木桌旁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他们得知今夜大变迭生,不敢安心睡觉,点了灯呆坐闲聊,顺便等候外面来的消息。龙吐珠若来,证明有用得着他们的去处,若不来,那就万事大吉。
  他们已等了很久,大部分人武功不济,开始哈欠连天。其中,面对房门的那一位用力伸着腰,鼻中发出犹如便秘的声音。懒腰伸到一半,他突然目瞪口呆,伸着的两只胳膊仍在空中,一张嘴却像咬了个煮鸡蛋,先上下大张,再急忙合住。
  他发现,门闩啪一声断成两截,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拨动着,向两遍滑动。断开的铁闩滑落在地,发出叮叮两声轻响,吸引六个人均回头看它。
  门闩断裂时,门亦无声无息开启。门外有夜色,有明月,有远远传来的嘈杂声音,有个站在门前的黑衣人。
  与外面的吵闹相比,屋里静的可怕。他们没什么功夫,也没什么见识。可他们都在想:怎么又来了,难道朝廷里的大官永远不肯放过这家店,非要把它从汴梁完全抹去吗?
  抹去就抹去,何必害怕,何必求饶?就算投靠太师府,也会像智利那样,因太师一个命令而白白死去。他们既和朝廷作对,就不用期待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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