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今天早上有些忙没来得及吃早餐。”
他的主治医生是个高个女医生,鹅蛋脸,丹凤眼,看上去就不是容易打商量的人。只见她调了调唐十安的输液管,然后冷着一张脸对唐十安说:“不可能,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医院睡一天吧。”
肖淼淼走进病房时,唐十安正和医生大眼对小眼。唐十安看到肖淼淼,连忙朝她招手,“淼淼你过来,和医生说我没事可以出院了。”然后他偏过头对医生说:“我的监护人来了,出不出院由我的监护人说了算。”
医生转过身来,没有人发现她在看到肖淼淼的时候身体瞬间的僵硬,她机械的对肖淼淼说:“他这是劳累过度,而且最近身体刚做了大手术,必须住院观察。”
肖淼淼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唐十安,听到他住院的消息更是过意不去,现在听见医生说唐十安需要住院观察,她当然答应。
医生离开病房的时候,扫了一下她的胸牌,“宋现”,好酷的名字啊。
不过这个名字她并不熟悉,可是这个人她为什么看着那么熟悉呢。
唐十安觉得公司的人大惊小怪,还把肖淼淼给叫来了,要知道自己晕倒过去之前就应该吩咐下去,别惊动了肖淼淼。
他观察着肖淼淼的表情,想说话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其实他已经有四天没有见到肖淼淼了,肖腾辉的葬礼十分简单,除了公司的几位元老,并没有太多人来。
葬礼过后肖淼淼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
唐十安还在想聊天的话题,倒是听见肖淼淼开口了:“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医生有些眼熟。”
唐十安愣了一下,才接道:“刚才那个吗?我不认识啊。”
他们俩从小就在一个班,按道理肖淼淼认识的人,唐十安也应该认识,既然唐十安说自己不认识,那就证明自己看错了,肖淼淼这么想。
舒镜回到办公室,一个穿着常服的高个男人正在办公室里翻来倒去的。见到舒镜,他问道:“舒静,你看到我的白大褂了吗?我找半天了,没找着。”
舒镜脱下身上的衣服扔给他,一边还有些嫌弃的说道:“该洗洗了,都是什么味儿啊。”
宋现闹了个大红脸,这件白大褂他本来就是要送洗了,谁知道竟被她拿去穿了。早知道就应该在柜子里多备几件干净的。
唐十安被肖淼淼伺候得像个皇帝似的,他也不拒绝,反而脸上带着笑意看她忙碌,肖淼淼虽然不说,但是唐十安也知道她和许由应该是分手了,毕竟肖腾辉的葬礼许由没有到场。
他这些年的等候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但是依然不想放弃,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所以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要坚持到底。这么多年来,喜欢的目的变得淡了,到更像是一种习惯,想改也改不了。
许由自从知道肖淼淼就是肖腾辉的女儿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质。回想他们在一起的短短的时日,自己竟从未花过心思去了解她,大抵是歌词里写的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
那天在丧礼上看到她,她竟然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得不像话。许由想去和她一起分担这些生活的苦难,可是他不敢。
就像之前他从未想到过肖淼淼会离开他,那种笃定的信任和总是被想象的未来,总让他以为真的会走到最后。所以现在他不确定肖淼淼在知道他做的事之后,还愿不愿意见到他。
肖淼淼这些天不吃不喝,许由不眠不休,那些收集来的资料就放在他手边上,却再也不敢碰了。
张桐心里有愧,当年是她和公司一起骗了许由,所以她来劝许由,没必要这么执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可是许由做不到,一想到张様,一想到张桐当年为他受的委屈,许由就忍不住想要联系记者,可是肖淼淼怎么办?她没了父母,难道因为这起陈年旧事还要把她推到浪尖风口吗?
他不接工作,每天就盯着那沓资料看,刘哥不敢打扰肖淼淼,许由以前就说过他的事不许去烦肖淼淼。所以刘哥给吴晟打了电话,吴晟直接去肖家别墅找肖淼淼,却得知肖淼淼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49
阿姨告诉吴晟:“她去医院看望唐小少爷了,走之前说会陪小少爷在医院住几天,让我隔天回来家里打扫打扫就可以了。”
吴晟要了医院的地址,赶来医院。护士告诉他,唐十安昨天就出院了。吴晟要走,但是被护/士拉住了。
“你是江里吧,我看过你演的电视,能不能和我拍个照啊。”
江里是吴晟拍的一个角色,能够被人记住,吴晟也是很开心的,便和这个小护/士拍了照。
医院找不到,吴晟就去了中宇,却被人拦在了楼下,唐十安正从外面回来,见到吴晟和保安在争执,就走过来。
“怎么了?”
保安指着吴晟说:“这个人一定要上去找你,被我们拦住了。”
吴晟拉下自己的口罩,“我来找淼淼。”
唐十安听肖淼淼说过吴晟,于是便带着吴晟上了楼。
电梯里,唐十安向他道歉:“对不起,保安只是做自己份内的事,无意冒犯。”
吴晟不在意的摆摆手。
来到唐十安的办公室,吴晟开口问道:“淼淼呢,我找她有事。”
“她应该在家,最近她身体不太舒服,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告诉我也一样。”
吴晟皱眉,“她没在家啊,我去过她家了,阿姨说她和你在医院。她电话也打不通,我只能来公司了。”
唐十安心中突然十分不安,亲自给肖淼淼打了电话,确认真的关机了,立马给肖家的阿姨打了电话,确认肖淼淼从昨天下午并没有回家,唐十安本来想报警,可是还没有满二十四个小时。
他想到一个地方,拎着衣服就去了。吴晟在他身后,给许由打了一通电话,过了很久许由才接通电话,吴晟对他说:“淼淼失踪了。”
许由拿上车钥匙也出了门,朝着市里的墓地开去,闯了红灯,超了限速,这一次不想让自己迟到了。
踩了刹车以后,车子还往前飙了一段路。
许由往墓地跑,没有停下步伐,在肖腾辉的墓碑旁看到那个身影时,他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肖淼淼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见有人朝她走来,模糊之间,她以为是老肖,喊了一声爸,人就晕过去了。
许由抱她起来,她那么轻,就好像抱着一只小猫,以后都不想放开了。
唐十安赶到墓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肖淼淼,跑下墓地,他接到了吴晟的电话,“许由已经找到淼淼了,唐总不用着急。”
肖淼淼是在许由家醒来的,家庭医生刚离开不久,许由端着药汤进来,就看到她坐在床头发呆。看到他,肖淼淼眼眶慢慢红了。
许由也不说话,只是过去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开始给她喂药汤,肖淼淼很乖,让她张嘴就张嘴,让她躺下休息就躺下。
许由退出房间之后,肖淼淼咬着被角哭了起来。
这些天,除了想爸爸妈妈,她想的最多的人就是许由了。可是不敢联系他,肖淼淼觉得如果联系他了那自己就太自私,擅自说出分手这样的话,连个理由都没有给他,却在需要他的时候唐突联系,就算是谈恋爱也不应该这样。
更何况,分手之后一直在他面前装作狠心的样子,担心他不能全心全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一点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所以不敢联系,太残忍了,不能陪着他就算了,还要和他分享恶劣的情绪。可是真的好想好想,每天听他的歌,听无数遍,直到手机停电了耳边也还是回荡着歌声。
在所有的人面前都不敢哭,也不想哭,却在看到他之后没有忍住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丧礼上,他远远的鞠躬,便把她忍了好久的眼泪勾出来,而现在,他切切实实的出现在她面前了,肖淼淼不想忍了,也不想暗示自己不应该哭,因为没有人说过二十一岁的人不能哭。
许由就站在门外,她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手放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她就真的做孩子做的事,跑到墓地睡一晚。想哭又不让自己哭,许由只觉得心脏挤在一起,不能动弹。
里面的哭声渐渐止住,许由端着一杯水走进去,他坐在床边。
“我不知道她是你妈妈,所以没有顾虑到你的情绪,那些资料我自己绞碎了,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肖淼淼本来止住的情绪,又被他几句话勾起来。
“能不能继续去做,我不想这样的。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许由把她掰过来,两人面对面了,他才说:“可是我在意,不想让你难堪,也不想让死去的人不得安生,仔细想想,难道不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吗?”
肖淼淼眼泪又止不住了,哭着哭着竟然笑起来。
这边许由找到肖淼淼之后就通知了吴晟,吴晟闲着没事,就逛到花花的剧组,只是也不敢露面,呆在花花的保姆车里安静的等着。
花花正好拍完一场有气不能发,必须得隐忍的戏,拍完之后朝保姆车走来,一路刷微博。突然她停在了一条微博上,上面她那个已经好几天没露面的男朋友正和一个小护/士头靠着头的照片。
她关掉手机,猛的拉开保姆车的门,就看到坐在小桌子前的吴晟。
“你还来干嘛?”
吴晟不解,“怎么啦?生谁的气呢?”说着上前就要抱她,花花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把手机按亮,扔到他面前。
“护/士啊,身材挺好的,啧啧,这头挨的真近……”
吴晟就笑着看她说,头搁在手背上,偶尔还会应和几声,不过,花花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去医院?生病了吗?”
虽然之后倾过身子,要摸吴晟的额头,吴晟把头凑过去。
“我去医院找淼淼,被人认出来了,她要合影,我就同意了。毕竟能记住我的人不多。”
花花捧着他的脸,听见他这么说就有些心疼。“怕什么?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现在网上还有人骂我呢。没事,会好的。”
他们两个又是志同道合,又是惺惺相惜。
吴晟和花花在车上待了好长时间,直到花花下一场戏开拍,花花下车之后,吴晟又等了一会才离开。
肖淼淼哭了一场,又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见许由在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
肖淼淼赤着脚从卧室走到客厅,许由见她光着脚出来,弯腰把自己的鞋拎起来,走到肖淼淼面前,示意她把鞋穿上。
肖淼淼趿上温热的鞋子,就像只小尾巴一样,跟在许由的身后。
许由停下,她就撞上许由的背,许由无奈笑着挂断电话,回头就将她搂紧。
“都睡一天了,想吃什么?”
肖淼淼想了一下,“你给我煮面吧。”
“怎么突然想吃面了?”
许由轻轻放开她,笑说着进了厨房,他拿出锅子接水,肖淼淼搂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
许由开火烧水,肖淼淼闷闷的说:“昨天是我生日。”
许由身体一僵,所以才跑去墓地墓地待了一晚吗?
他转身搂住她,把人嵌在怀里,“生日快乐。”
“嗯。”
往年肖淼淼过生日的时候,老肖总会提早订一个大蛋糕,那家的生日蛋糕很难等,但是每一年肖淼淼都能吃到。父女俩和阿姨一起分享,唱完生日歌,还要许个愿望。肖淼淼其实从来都没有许愿,只是闭着眼睛糊弄他们。
肖淼淼吃完面,许由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把外套穿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许由递给她一件自己的外套,肖淼淼乖乖的套上衣服,又问他:“去哪里。”
“去看流星。”
四月份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只是窝在许由的怀里,肖淼淼却一点也没感到冷。
虽然没有等到流星,但是她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我们这样算是和好了吧?”
肖淼淼抬头问许由,许由看着远处,环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怀里的人快要睡着的时候,许由戳戳她的脸,“先别睡,把蛋糕吃了再睡。”
肖淼淼睁大眼睛,“哪里有蛋糕?”
许由从车里拿出蛋糕,肖淼淼扑了上去,这是老肖订的那一家蛋糕。
“你什么时候订的?”
许由没有回答她,只是仔细的点亮21根蜡烛,开口唱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站在聚光灯下唱歌的人,站在大舞台上发光的人,一直被你仰望的那一个人,突然有一天站在你的面前,给你唱最简单的生日歌,这是最幸福的事了。
唱完歌以后,许由对她说:“许愿吧。”
肖淼淼眼眶有些发红,往年因为她不认真对待生日愿望,所以老天爷看不过去,把她身边的好人都带走。所以这一次,她一本正经的说:“我希望可以和许由永远在一起,我们俩都能长命百岁。”
许由宠溺的笑起来,“笨啊,愿望不能说出来。”
肖淼淼摇头,“我怕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所以说出来,你和我一起努力。”
许由定住,然后郑重的和她保证:“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在一起的。”
爱情里的誓言很幼稚吗?但情到浓处的话却最真实,就像儿童的稚语一般。
☆、50
唐十安自从接到吴晟的电话之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在状态。他最不信命,现在却不得不信。该把握的时机他都把握住了,长久的陪伴他也做到了,但也好像只能到这里了。
唐十安回到自己大四之后在校外安置的公寓。从出租车上下来,唐十安就看到了在公寓楼下等着的唐以山。他上前恭敬的喊了一声:“爸。”
“哼。”唐以山转身上楼,唐十安深吸一口气,跟着他上了楼,唐以山左右打量着逼仄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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