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赶着和新男朋友约会,一分钟都不想多待,指了指电动车后座:“奶奶,你上车,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过去。”奶奶老胳膊老腿的,多走走有益于身体健康。而且电动车的后座太小,就算费劲抬了腿上去,也坐不下她这个裹了一身厚棉袄的老太婆。
秦晴也看出来了,皱着眉头将屁股往前挪了挪。
勉勉强强得挤着坐下,奶奶坐得不太舒服,在后座上扭了扭。
秦晴更没了耐心,埋怨道:“哎呀,奶奶,你别动了。”
然后转了转马达,都没有按刹车,沿着辅路斜坡一路冲下来,一直往大道上开。
载一个人的电动车惯性大,载两个人的惯性更大。秦晴正吃惊车子下坡的速度太快,一辆送外卖的黄色小车又跟着从下面蹿了上来。
街巷上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声,紧跟着,一条街都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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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还在会议室里开会的秦梦阑,右眼皮跳了跳。
吃了一顿午饭,大家都清楚今天是来干嘛了,再坐下来开会的时候已经分好了阵营。跟着戴教授的研究员坐东边,跟着魏教授的学员坐西边,东邪西毒什么的划得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小喽喽,秦梦阑自觉拖了一张椅子坐在角落里,一脸严肃得听着学长们辩论。
听着听着,秦梦阑就会间歇性得拾起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上一两条“要点”。
比如:1,外婆体检。2,外婆的过年衣服。3,家里大扫除。4,一月份燃气费。
再比如:1.学校东门的煎饼给梁带一份,夏经理说他喜欢吃。2.热纳的标度理论找梁问一下,他学物理的,应该懂。3.去理发店染一下头发,继续做金发美女。
陆希安带了两杯咖啡进门,两杯都递给了角落里的秦梦阑。
然后有样学样得拖了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拿回属于自己的那杯。
王东和吴昊俩人神秘兮兮得对视了一眼,感觉自己发觉了什么了不起的八卦。其实吧,陆希安这么高调,别说他俩了,争得面红耳赤的老戴和老魏都留意到了。
乔宇拍了拍王东和吴昊的肩膀,奸笑道:“怎么样,我跟你们赌五百块,陆希安追不到秦梦阑。”
王东想了想:“......不赌。”
吴昊挑眉:“就是,我们赢了也是一人二百五,谁在乎你这个二百五?”
“......”不赌就不赌,骂什么人。
秦梦阑吸了两口咖啡,困意也扫了一半,跟陆希安小声嘀咕:“领导,咱们可是一条床上的人了。”
陆希安顿了顿,转身看她:“一条床?”
“sorry,sorry,我口误。”秦梦阑拍了拍脸,给自己提神:“我的意思是,领导,咱们以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什么计划或者规划,最好告诉一下对方。”尤其是陆希安,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就喜欢在关键的时刻放大招。
陆希安点了点头,含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合作的前提是相互信任。
秦梦阑也不跟他藏着掖着了:“章耀华和现在一些冒充富二代骗女大学生的人渣一样,当年也骗了我妈妈。章耀华说他第一桶金是在北银桥市场赚来的。实际呢,不是他赚来的,是他骗来的。因为他要和我妈妈结婚,我外公不仅借了他二十万做本金,还送了他一辆车子跑生意。呵呵,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想找他算这笔帐。”
“嗯,我差不多明白了。”陆希安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秦教授对章家的态度会一夕转变,应该是知道了章耀华骗婚骗财的事情。
秦教授是个极赋责任心的长者,收养秦雪梨就真得将秦雪梨当女儿教育,当公主宠爱,从来不怕麻烦。记得小时候秦雪梨被班上同学欺负,秦教授会直接跑到学校找校长谈话,找老师谈话,转过头来,还会找人家白人家长理论。
那个时候,陆希安和他哥哥多么羡慕秦雪梨有这么一个帅气的爸爸.....他哥哥因为羡慕秦雪梨有这么一个爸爸,还毅然决然得要娶秦雪梨,然后共享这个爸爸......
但是仔细想一想,还是有一个地方说不通。
二十多年过来了,为什么到了今天,秦教授才知道自己侄女被人骗了婚?
说着说着,秦梦阑也陷入了回忆。脑海里不时涌入了一些面孔,有的是舅舅看见她无比嫌弃的一张脸,有的是舅妈说她私生女要上什么大学的嘲讽脸,甚至还有,外婆跟别人抱怨自己女儿不争气的痛苦脸。
不知不觉,因为这些回忆,秦梦阑的眼眶渐渐红了。
深吸一口气,秦梦阑瞧见旁边的陆希安举着咖啡杯,要求跟她碰杯:“那么,祝你马到成功。”
“......不用劳烦马了,我到了就能成功。”秦梦阑也举起纸杯,跟他碰了碰。
开会开到要冒烟的老魏拍了拍桌子,提醒角落里的俩个人:“警告一些在底下叽叽喳喳的成员。不好意思,再让我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我就要请你们出去了!”
忙着回家收被子和床单的秦梦阑顿了顿,麻利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的,魏教授,我现在就走。”
陆希安伸手递给她包,笑容温婉得看着她甩屁股走人。
老魏绷着一张老脸:“......”真TM要被气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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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被气疯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
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观察房里,梁成砚和后妈乔春雨又碰到了一处。只是这一次,乔春雨的身边还站着他的好爸爸。
有后妈就有后爹,梁成砚很是淡然。
梁军彦板着脸,背着手,复述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你妈妈说的那家姑娘不错。成砚,跟我们去见一见。”
梁成砚撇了撇嘴:“抱歉,你儿子看不见。”
梁军彦气得脸皮发颤:“就是让人家见一见,关你眼睛什么事?你瞧瞧你那张臭脸,摆给谁看呢。”
梁成砚沉默了两秒,还是撇嘴道:“反正我看不见,你说摆给谁看?”
梁军彦:“......”一定是那个陪聊的教会他顶撞!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要满两万字,,,我的速度不够啊
☆、真命题
秦梦阑赶到医院的时候, 外婆的腿上绑着石膏,毫无生气得坐在镂空椅上发愣。
王婶站在外婆边上,手里拿着一叠发/票,正一张一张得翻看。
看到秦梦阑来了,王婶连忙拉了她过来,一五一十得跟她讲起了经过:“秦晴骑车带你外婆出去吃饭, 下坡的时候没控住车子, 撞翻了两个路边摊。摆摊子的一个老太被撞得重了点, 跌下来之后撞到了头, 导致颅内出血压迫神经,现在在急诊室里做手术。”
秦梦阑蹲在外婆腿边,上下左右都看了看, 关切道:“婆婆,你有没有事啊?”
外婆闷闷得不说话, 不知道是被吓蒙了还是被人骂蒙了。王婶一并告诉了秦梦阑:“你外婆刚做了CT, 头没撞到, 就是腿上落了骨折, 要养几个月。”
秦梦阑打量了一圈,不敢置信道:“秦晴呢?她人呢?”
提到秦晴,外婆就捂住了嘴, 躺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王婶无奈的叹了口气:“撞了人就跑了啊,扔了你外婆一个人在街上。要不是我正好从外面回来,哎......”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波人围着事发地看热闹。被撞了的老太有个膘肥体壮的儿子, 动手倒是没有动手,就是对着秦梦阑外婆喷了半个小时的口水。“老东西”“老东西”得骂,脏话连天,不堪入耳,路人劝上一句也会跟着被骂。
老人家孤独又无助,蜷缩着坐在大马路上。她脑子也是有点糊的了,不知道怎么做,只能一边听人家骂,一边颤着手抹眼泪。王婶拨开人群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外婆这副可怜样子。
秦梦阑想象得到,正是因为想象得到,她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倘若蹲在大街上被骂的是她自己,她都没有现在这么难过,这么气愤,这么想撕碎了自己。
这样的难过,这样的气愤,她积攒了二十多年。
The reason she has a life is for revenge.
秦梦阑咬着牙,去自助机那儿买了一瓶矿泉水给外婆,然后才走到医院无人的角落里,给舅舅打电话。
一如既往,舅舅的电话是舅妈接的。刻薄的女声在电话那头问她:“梦阑啊,找你舅舅什么事啊?他现在不在家。”
秦梦阑仰起头,怕泪水从眼眶里掉下来:“舅妈,秦晴呢?你让她接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了秦晴嘀嘀咕咕的声音,舅妈又捂着收音孔说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听不清,半晌才回复秦梦阑:“秦晴出去找朋友玩了,不在家里。梦阑啊,你找她什么事?”
“不在家?”眼泪水沿着脸颊滑下,直接没入了衣领里。
秦梦阑压抑着愤怒,一五一十道:“好啊,舅妈,那我直接说了。秦晴骑车撞到了人,自己逃逸不说,还把外婆一个人留在大街上。现在被撞的人受伤住院了,五千多的手术费等着她来赔。不止这五千多的手术费,人家一个摊子的水果,一个摊子的碗筷,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两三万的赔偿都在等着她。还有,舅妈,谎话说多了是不会遭雷劈,但会咬到自己舌头。秦晴的电动车扣在人家手上,她逃不掉的。”
舅妈听完这通话,说话便没有了一贯的虚假和客套:“秦梦阑,你怎么说话呢?秦晴跟我讲是你借了她的电动车回去用的,怎么今天撞到人了就赖到秦晴身上?你个小炮子说话注意点,一身本事就不知道好好做人,尽学了你妈在外面瞎搞......”
啪的一声巨响,秦梦阑恶狠狠得将手机摔在了地上。玻璃屏碎成一地,有的碎片,直接溅到了她脸上。
愤怒夹着耻辱席卷了秦梦阑的理智。
从小到大,她最怕,最恨,别人说她妈妈不好。
她怕别人提“小三”,她敏感别人说“私生女”,就是因为她无法辩驳,一点儿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她的好舅妈,像极了嗜糖的蚂蚁,在她的自尊上咬上一个个红色的丘疹,咬出一个个水泡,最后养出一堆不堪入目的脓包。
一次又一次,秦梦阑不是没有了自尊,只是她的自尊千疮百孔,再也不用看了。
~~~
王婶在角落里找到了埋头痛哭的秦梦阑,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梦阑啊,别哭了,我们先想办法将事情解决了,再回头跟这些混账算账。”
秦梦阑一把擦了脸上的眼泪,哑着嗓子问王婶:“手术费一共需要多少?那个老太太有医保吗?”
“有是有,但是住院押金、药品费需要五千多块,这个得要我们先缴了。”王婶理了理手上的单据。
“还有两个摊子的水果和瓷器,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都是老街坊老邻居,水果摊赔五百,瓷器摊赔八百,也都够了。”
秦梦阑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我的奖学金一万多块。王婶你帮我拿着,今天需要的费用都先从里面扣。老太太后面的医疗费用,我想来想办法。”
她手上有多少钱,王婶一清二楚:“这个是你下学期的学费啊。梦阑,你先等一等,再过几个小时你毕叔叔他们就到澳大利亚了。到时候你打电话跟他们借,你毕叔叔不会不借给你的。”
远亲不如近邻,可是她也不能一直伸手跟毕弛借钱。
谁的手上有钱,谁又肯借她这个钱,秦梦阑的眼睛亮了亮。
很多时候,秦梦阑都觉得自己聪明得不知廉耻。比如,这个时候。
秦梦阑目标明确得给夏名慧打了电话,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夏名慧用耳朵一听,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须全尾。
说实话,外借两三万块钱给公司员工,她还是有这个权利的。更何况秦梦阑在陪聊这份兼职工作上干得兢兢业业,干得十分用心。没有了她,夏名慧都不知道将来找谁代替她。
沉吟了两秒,夏名慧转了转眼珠子,决定套路秦梦阑:“小秦啊,我知道你现在急着用钱,我也很想支付给你。但是吧,怎么讲呢,大梁集团的钱都是属于董事长一家的。不如这样,你来度假村,亲自跟公子说。”
秦梦阑:“......”好像跟自己的剧本不太一样。
想到梁成砚,再想到梁成砚半夜打给她道歉的电话,秦梦阑有一种直觉,梁成砚会毫无疑问得借给她。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种预感,将来她欠梁成砚的,不仅仅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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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的夜晚总是一天来得比一天早,黑沉沉的天,黑沉沉的地,还有路人黑沉沉的心情。
冒着冷风,秦梦阑红肿着一双眼睛,工作服都没有换,默默无声得走进了灯火通明的观察房。
梁成砚正倚着墙听音乐,棱角分明的脸上也不见得心情很好。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随手降低了音响,转过身来确认:“珊珊?”
秦梦阑一脸期盼得看着他,张了张嘴,借钱的话却没说出口。梁成砚没有动,一双墨玉般清黝的眸子盯着她看,即便是看不见,温柔的视线也像月纱笼罩窗栏,春风拂过杨柳,让借钱的人觉着内心舒坦。
“梁成砚,”秦梦阑沙哑着嗓子,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我想跟你借,两万多块钱。”
梁成砚直接关掉了身边的音响,面容严肃得问她:“你要多少?”
秦梦阑的脸红了红:“两万多...”
梁成砚点了点头,不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也不问她为什么跟他借钱,直接走了两步,摸索到床头的座机,给百米之外一直等着通知的夏名慧打了电话。
快捷键1,夏名慧的电话。
快捷键2,行政后厨的电话。
快捷键3,秦梦阑怕是都不知道,编辑的是她的手机号。
夏名慧几乎是秒接的电话,声音欢快又高亢:“什么事,您说。”
梁成砚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吟道:“我的私帐上,有没有两万块?”
“...有啊,二十万都有。”虽然不是财务,但梁成砚帐上有多少钱,夏名慧这个公子党的心里门清。
感谢他老爹没有因为他瞎了就收回他的钱......
梁成砚“嗯”了一声,吩咐道:“那你给王珊珊转三万过去。”
说是两万多,天知道两万块够不够。
“好嘞。”夏名慧一点儿也不惊讶梁成砚会借钱给秦梦阑。一早就准备好了秦梦阑的工资卡,前脚接到电话,后脚就转了三万块钱到她帐上。
山一样的压力,转眼间,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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