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柔公司的很多人彻夜未眠。现在这个局面,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与很多小明星和老明星的粉丝相比,何以柔的粉丝是强势的,可是面对网络整体的舆论,她的粉丝们就成了弱势的,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控制住风头,反而惹了更多的围观群众下场,弄得“娱乐圈惊世白莲花”的热度越来越高。
咬着牙,何以柔的经纪人联系了《汴京奇谈》的制片人金玉明,要求剧方出面作证何以柔确实被精神不正常的叶早给打了。
“精神不正常?谁啊?现在是何小姐自己离组这么多天了,不报备不请假,我们整个剧组的其他人都在正常工作,你跟我说是这些正常工作的人不正常,还是不肯正常的何小姐自己不正常?”
何以柔的经纪人有点懵,接着就想明白了,现在,制作团队已经拿到了主动权。到了这个时候,要是何以柔离开了《汴京奇谈》,那才坐实了有问题的人是她呢。
声色俱厉地震慑了对方之后,金玉明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这边也不难为何小姐,她老老实实回来拍戏,一直到剧组杀青都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我这边当个中间人,给你们两边说和一下,咱们大事化小,怎么样?”
这个条件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优厚到让何以柔的经纪人感到意外,他略有斟酌之后,就点头同意了。
何以柔所在的斐迪娱乐本以为要迎来一场公关危机,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跟剧组的制片人沟通了两句,网上关于何以柔不好的言论就淡了不少。抱着“秋后再算账”的想法,他们让何以柔回了剧组,却没想到,等到《汴京奇谈》开播之后,何以柔刚有一点热度,这次的事情就又被炒了起来,不仅比现在的规模更大,甚至后果也十分出人意料——圈内的资本巨头c娱乐和知名度最高最高大上的小水洼工作室都放话说不愿意与“恶意炒作”的斐迪有任何的接触,无论是聘请艺人还是联合制作影视作品。
当然,那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金玉明挂掉电话,笑着说:
“你算得还真准。我把条件一提,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轻轻转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要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向你保证能让她三天之内就回剧组。”
“你厉害,我是一直都知道的。”
以财大气粗着称的金大制作人乍一见面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可是如果她真的很好对付,也就不会在跨行而来还闯下了如此家业。
曾经有很多人以为她很好骗,现在,那些人的事业坟头草,都长成几米高了。
“前几天你家那个跟李荆闹矛盾,我还以为你能来找我呢,结果现在为了个拍文艺片出身的小丫头……她身后可不简单。”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简单不简单的,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以后就跟我没关系了。”
听桑杉说得直接,金玉明笑了笑:“得了,我也是白嘱咐几句,只听说过你让别人吃亏,我还没见过几个让你吃亏的人呢。”
“金大姐这么夸我,我可觉得心里发虚了。”
“别虚,我还没谢你呢,听说你那个男朋友演技不错,你也是给我这剧组弄了个宝贝来救急啊。”
主演突然出事这种事儿,搁在哪个剧组头上都是够糟心的,桑杉说让肖景深来救场的时候,金玉明还觉得对方是不是故意填人的,一想这个男演员到底卖相不错又有人气,金玉明也就用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我这个人讲究双赢,你以后跟我多合作几次就知道了。”桑杉垂眼,很有些八风不动的安稳。
看着这样的桑杉,金玉明不由想起她是怎么和这个女人认识的。
坦白说,那并不是一段很愉快的经历。
几年前,the king横空出世,一溜儿嫩得能掐出水的小鲜肉让金玉明看得口水滴答的。趁着一次跟一个品牌方谈合作的事儿,金玉明非磨着那个跟the king有合作的品牌方把人叫出来“坐坐”。
一个大包厢里,坐了七八个人,其中女的居多,心里想着都是香香嫩嫩的小鲜肉。
可是谁成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是个拎着红酒瓶子进来的女人。
瘦削、矮小、有些其貌不扬,又有点儿莫名地扎眼。
“诸位,我是the king组合的经纪人,他们为了筹备后天的巡演,今天实在不能出来,为了不扫各位的幸,我先干为净了。”
一整瓶干红,从嘴里倒进胃里,偶尔有多余的流到嘴角之外,竟有点像血似的渗人。
所有人都有点被惊到,可这个女经纪人的“疯狂”却并没有结束。
三瓶干红倒进肚子里,她浇熄了他们这些穷极无聊土大款的怒火,也浇熄了欲火。
那之后,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the king的五个小孩儿是五个琉璃瓶子,可以看,不可以碰,因为他们有一个不要命的经纪人。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金玉明结束了自己在婚姻之外的浪荡,因为她结束了自己的婚姻,转而用心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内心的空虚淡了,也脱离了原有的圈子,反而在几次影视圈儿的活动中,又跟桑杉搭上了线。
曾经那个狠到了骨子里的女人看起来稳如泰山,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心急火燎,离开了the king,她又迅速捧起了别人,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那时候怎么就能冲进来喝了三瓶干红呢?你不要命了?”
送桑杉走出自己在影视城的落脚点,金玉明看了看下戏后等在外面的肖景深,突然出声问道。
“当年的事情,问当年的我去,现在的我可想不起来。”桑杉的回答很有些无赖。
金玉明大量的目光从肖景深的身上滑开,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为了你这个男朋友,你能喝几瓶干红?”
“他?”
桑杉转头看了肖景深一眼,又转了回来:
“我如果拿起了酒瓶,他会替我把酒都喝了,再用酒瓶子砸烂所有人的脑袋。”
金玉明:……
……
春天于无声中降临,走在路上,桑杉能看见道旁树杈上绽放的新翠。
昨晚下了一场春雨,人行道上有些许的积水,肖景深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小心不要踩到上面。
“刚刚,金制片说什么三瓶干红,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掏了两千块的红包,让酒店的服务生帮忙想想办法……”
女人长眼一挑,随口就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心机。
“可三大瓶糖水也不好喝啊。”走过了积水的地方,男人也没有松手,依然拽着桑杉,仿佛成了一种习惯似的。
女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的,不好受……可是相较于沉闷无趣的舒适与安逸,我更喜欢这种不好受的感觉。就像我们身处的这个圈子一样,生活在其中的人,有的会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有的人却总希望能搞风搞雨……后者更有趣,不是么?”
有趣么?
男人不由想起桑杉之前对叶早说过的几句话:
“所有你以为可以当做偶像的人,都走过比你想象得更加漫长的路,用他们的目标作为你的目标,你注定只会看见一条不存在的直线。”
“每一个举重若轻的后面,都有一颗可以直面淋漓鲜血的心。”
你曾经鲜血淋漓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最坚固的铠甲,你现在的举重若轻后面,是我碰不到的那些伤和痛吧。
默默地走了一段距离,桑杉突然低头,然后停下脚步,然后用一根手指戳了戳肖景深的腰。
“喂,你抓我手抓得太紧了。”
“哦。”
男人松了松手,转头了桑杉一眼,干脆换了个姿势——揽着桑杉的肩膀,像是把一只鸟保护在自己的臂弯里,虽然这只鸟曾经飞过荆棘与海洋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但是现在他可以让她在振翅高飞之后有一点点可以歇脚的地方。
“我带你去吃小吃吧,那边有家西北面馆不错的。”
“除了潮汕火锅你还会做面食?”
肖景深顿了一下,突然笑了:
“我做得最好的是川菜,可惜你不怎么吃。”
“是么?”
“回锅肉我做的最好,那个不太辣的,等回京城我做给你吃。”
第134章 桃花
“年纪轻轻竟穿得像个寡妇,真是可惜了天生地养的好皮囊。”
倚在廊柱上,一身华服的俊美公子嘴角带着轻笑。
“油嘴滑舌的小子,你若是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先撕了你这张招蜂引蝶的脸。”
“别啊。招蜂引蝶,好歹是一朵花,你看我这如花如玉的脸,舍得么?”
男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水,在春光里,带着无尽的温柔。
见过划破了冰面的小溪么?柔软、清澈,毫无威胁,只有盈盈的天光洒在上面,惑人地闪烁着。
此时的无常看见了。
“你……”
男人走近了一步,缓缓地抬起手,清俊非常的容颜、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带着小勾子的眼睛,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逃脱。
就在气氛益发旖旎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沈离的一声高喊:
“是非!”
有什么东西像是镜子一样地碎掉了,洛是非转头的一瞬间,无常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们是不是傻?!”
沈离找到的洛是非,是个气得眼睛都泛红的叉腰小少爷。
气质温文的年轻捕头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听说谢筝说她刚刚在这里看见了无常,就赶紧过来找你。”
洛是非用鼻子叹气:“我就是知道她来了明秋山庄,才来找她施美男计啊!本来她都已经入套了,你们一来,她就走了。”
“美男计?!”沈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好友。
“对啊,美男计。像无常这种女人,我一眼就知道,冰冷只是表象……”斜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洛是非的语气极为笃定,那双眼睛里,浅溪不再。
沈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怎么,我这张脸不够格么?”
见沈离不以为然,洛是非拽着自己的脸皮给他看。
恰有两三瓣桃花从枝头落下,飘在了洛是非的手背上,乍一看,竟不知道浅粉的花瓣与如玉的脸庞谁更似上天赐予人间的春景。
“cut!补一个沈离的特写,洛是非这一节拍完了。”
肖景深直起身子,刚刚拍脸部特写的时候,为了满足打光的需要,他其实是半蹲在地上的,背直到一半儿,一个人突然压在了他身上。
“我的桃花洒的怎么样?”
有点磁性的女声在他后背上响起。
“很好!很专业!”
男人笑着,小心地转过身,拉着桑杉的手让她走下一旁的木架子。
所谓眉目传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一个略有冷淡,一个过于温和,明明两个人之间说话和举止都克制中略有亲昵,并没有那种糖浆式的粘稠感,却能让身旁的所有人都感觉嗓子眼儿里仿佛被糖块噎住了一样,就连从女人指缝间又飘出的几瓣桃花,似乎也成了糖渍的一般。
如此的温情甜美,又有这么大的反差,难怪一上综艺就爆红,弄得全网都在什么桑葚cp,让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跟着嗷嗷喊着甜。
何以柔回了剧组,算是宣告这段时间里剧组的纷纷扰扰彻底结束了。
桑杉并没有急着离开,再过一天她又要和肖景深一起去拍综艺了,无论奔波回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时间成本都远大于她留在原地等着肖景深一起。
既然讲究成本,那当然要在悠闲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肖景深在《汴京奇谈》剧组的事情,现在属于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公开宣传的情况,剧方看中了《书圣》宣传期的热度,打算在《书圣》炒肖景深版谢安的时候,再趁势推出肖景深版的花花公子洛是非。
既然连书圣的热度都不放过,他们更不可能放过“桑葚”,桑杉就这么被安排了这么一个撒花瓣的工作,旁边也有一台摄像机在录她,只等着在剧组宣传的时候作为彩蛋和爆点。
桑杉当然不会拒绝。
片场另一边,叶早穿着戏服跟执行导演对台词,神情很专注。
无常是个很复杂的角色,在之前的几个单元里,她是一个反派,捣毁证据、杀人灭口,甚至谋杀主角,都不只做过一次,可是她也有软肋,也有心,于是,她在最后一个单元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下一场戏要她要表现的,就是无常的这种“疯”。
疯……
与上一场戏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两人,此时的洛是非已经在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戴上了黄金面具,成为了绣月会新任执掌者。一直在心中爱慕着洛是非父亲的无常叛逃出走,在听说他抵达汴京之后意图刺杀他。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金色的面具遮盖了洛是非的容颜,那个肆意嬉笑怒骂的花花公子不见了,也可以说从来没有存在过。
无常,她名为无常,其实不过是个活生生的年轻女子,曾有人间爱恨,也曾有春情满怀,如今,只剩了一张青白面孔,带着贪嗔仇怨,真的如同一只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只想夺人性命。
看着廊外的一树桃花,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男人似乎在想什么,他的脊背笔直,只抬起了一只手臂,接住了伸到回廊里的桃枝。
静默不动。
一支剑携着风雷之势从他身后袭来,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无常并不在乎她知道不知道,只要能杀了他给洛天和报仇就够了。
“当日在这里,你想到的是我爹吧。”
剑,在即将刺到洛是非身上之前停住了。
“可惜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你。”
语气温柔缱绻,像是一卷风,把无常的心给裹住了。
“cut!无常的表情不对,重来。”
肖景深转过身,看着叶早用手扶着额头找感觉,他走到一边去喝了口水。
十分钟后又来了一遍,叶早又在那个表情上卡住了。
是卡住,不是ng。
肖景深微微笑了一下,叫过化妆师替他整理妆发。
第三遍的时候,无常还没有做出要刺剑的样子,自己就先停了下来。
直愣愣地盯着那件描金大袍,她觉得自己的感觉糟透了。
第五遍拍摄依然不顺利。
张金导演从监视器前面站了起来,叫过叶早和肖景深。
“你这段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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