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点点头,跟在苏瑾瑜身后往里面走去。
两人在一之字拐回廊处分道。
苏瑾瑜道:“等下我会让人把要抄写的祭给二妹你送去。”
苏昭宁应了声是,便捧着怀的砚台往二房院走去。
与兰竹轩相,从长安侯府的后门过去,二房院子要远得多,不仅要经过长房院子,还要经过侯老夫人的院子。
她才到侯老夫人院子旁,有小丫鬟朝她行礼,道:“二小姐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丫鬟声音拔得格外高。
苏昭宁目光从对方身扫过,继续往前走。走到快临近长房院子的八角亭时,苏昭宁脑不禁又回想起“乌鸦嘴”小道士的话。
“安下无门,苏二姑娘等下一个人回府,切记不要从后门进去啊!”
她倒不是一个人回府的,但走的仍是后门。
正门和后门的差别在于,正门回长安侯府更快,她只需要经过祠堂即可回到二房的院子。而后门需要的时间更久,经过的院子也更多。
苏昭宁身子一转,往祠堂方向走去。
如今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虽然回廊两侧依然有微凉的清风吹过来,但园子里的花草已经渐露颜色。
长安侯府的花种得很是繁杂,除了侯老夫人院子是一池的荷花以外,其他地方是各种各样的花都有一些。
如今开得最艳的当属桃花,一树一树繁花锦簇、粉里透白的桃花恣意盛开,独有一番美丽。
在这一路的紧簇桃花,苏昭宁注意到,其夹杂了几株才抽出新芽的夹竹桃。它们如今都还尚未开出花朵,若是全开了,花瓣要更大,颜色也要更艳,只不过却要更谨慎的观赏。
毕竟这是一种有毒的美丽。
祠堂很快到了,苏昭宁推门走入。她走到案几旁抽出三根香,想要点燃插。
可转身走到牌位旁,苏昭宁却看到那鎏金香炉赏已有袅袅轻烟升起。
这香才烧了不到一个指甲那么长,看来是才点燃。
苏昭宁下意识往祠堂里的偏房看去。
只听到偏房里面有声响传来。
苏昭宁走过去,将偏房的门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大哥哥?”苏昭宁讶然道。
苏瑾瑜抱了一沓的纸钱转过身来。
他也有些惊讶苏昭宁会来此。
苏瑾瑜问道:“二妹怎么过来了?”
苏昭宁回望了一眼祠堂央的牌位,答道:“我想来替母亲炷香。”
苏瑾瑜顿时有些了然。在这了然,他又主动添了三分怜惜。
将怀的纸钱抱到宽敞些的祠堂里放下,苏瑾瑜道:“二妹可与我一起写袱子,大婶娘会感觉到你的孝心的。”
苏昭宁低声应下。提及母亲,她情绪总有些低落。
母亲在世的时候,她父亲其实是没有这样荒唐的。至少不会拿她与妹妹苏颖颖撒气。可自从扶正了小黄氏,她与苏颖颖都受过父亲那迁怒的惩戒。
不过这些,母亲都不需要知道。母亲只要知道,她一定会用尽全力,护着妹妹是了。
苏昭宁磨好墨后,便与苏瑾瑜并排写字。
当拜扫之期虔具冥钱共若干封奉∶故……
苏瑾瑜初写之时,还会侧身过来看看苏昭宁的写法是否正确。
待瞧了四五个苏昭宁都无误之后,他便也一心一意写了。
两人写了大抵有四五十个袱子,这才停笔稍作休息。
苏瑾瑜问苏昭宁:“二妹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大哥哥累吗?”苏昭宁对小道士的话有几分相信,故而对今日的休息实在不做期待。
“我还好。”苏瑾瑜重新拿起笔,正准备再继续写,却听到门外有匆忙的脚步声。
一打开祠堂门,却是他的贴身小厮。
“大少爷,二少爷突然吐血了,老祖宗慌得不行,夫人请您过去安慰老祖宗。”小厮急忙禀道。
“二弟弟怎么会突然吐血呢?”苏昭宁也前关切道。
那小厮见了苏昭宁,满脸诧然之色,他道:“二小姐原来在这儿,老祖宗在满天满地找你呢。”
“找我?”苏昭宁有些不明所以。
苏瑾瑜在旁道:“我们一起过去。”
两人便脚步匆匆地从祠堂往侯老夫人院走。
才到外院门口,听到里面有侯老夫人的呵斥声。
“说!还有谁!还有谁进去过?是谁动了二少爷的药?”
苏昭宁和苏瑾瑜走进内院里面,只见侯老夫人端坐在正位之,满脸怒意。
那厅央,正跪着并排跪着两个小丫鬟。
左边那小丫鬟一直匍匐在地,她低声泣道:“奴婢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碰二少爷的药。奴婢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二少爷的药。”
右边的小丫鬟见苏昭宁进来,怯怯看了她一眼,小声答道:“奴婢除了先前说的,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感觉到对方的注视,苏昭宁回望过去。
这跪在右边的小丫鬟,正是先前在侯老夫人外院门口向她行礼的那一个。
该不会是……
“你先前同我说的什么,如今当着二小姐的面再说一次。”侯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苏昭宁心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小丫鬟说道:“奴婢,奴婢只在一个时辰前见到二小姐来过老夫人院子。其他人,奴婢真的没有见到了。”
“一个时辰前?”那匍匐在地的小丫鬟抬起头来,愣愣地望了苏昭宁一眼。
她猛然回过神一般,重重在地磕了个头,朝侯老夫人道:“老祖宗明鉴,奴婢想起来了,奴婢一个时辰前正好被三小姐唤去问二少爷的药方。大约是一炷香的时间,奴婢才回来了。”
侯老夫人面色如霜地看向苏昭宁。
“咳咳咳。”咳嗽声从旁传来。只见苏瑾轩被丫鬟扶着走了进来。
“瑾轩,你好好休息,起来做什么。”侯老夫人忙望向小孙子。
苏瑾轩又咳嗽了几声,摆手答道:“祖母,孙儿无事。孙儿只是小小的风寒,今日若不是药里被加了其他东西,也不至于突然吐血。”
☆、第三十九章 比谁更伤人
第三十九章 比谁更伤人
这大概是人在祠堂坐,锅从天来吧。
苏昭宁问那指认自己的丫鬟:“你说一个时辰前亲眼见我进了这院子,是进的外院还是内院?”
那丫鬟望了旁边另一个丫鬟一眼,咬咬牙答道:“进的内院。”
“那你是亲眼看到我进了小厨房吗?”苏昭宁又问。
丫鬟当然没有见到苏昭宁进小厨房,她连苏昭宁进外院都没看到。可是谎话已经说到一半,怎么也不可能收回去。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道:“是。奴婢见到二小姐您靠近了二少爷的药罐。”
“你既然看得这样清楚,当时候也肯定在小厨房里咯?”苏昭宁面容平静,对侯老夫人的不悦和苏瑾轩的怒视视若无睹。
丫鬟点点头,豁出去了道:“是。奴婢亲眼见到二小姐你把药材加进了二少爷的药罐。”
“哦。那我看到的是你下毒。”苏昭宁反问丫鬟,“既然我们都同在小厨房,那凭什么不能是我证明你下毒了呢?”
“所以是你下毒了。”她肯定道。
“不,怎么会是奴婢。奴婢不敢。”丫鬟忙磕头道,“奴婢记错了,奴婢没有进小厨房,奴婢在外面看着二小姐进去的。”
“我记得,小厨房门口的位置,似乎看不到灶台吧?还是说,二弟弟的药不是灶台煎的?”苏昭宁又望向另一个丫鬟,意味深长地道,“我听许太医说过,药的火候也很影响药性,如果不是用灶台的火熬药,那么……”
“奴婢是在灶台煎的药,现在灶台都还热着呢!药罐的温度也可以证明奴婢没有撒谎。”另一个小丫鬟忙自证道。
此时,那个指证苏昭宁的丫鬟便显得分外打眼了。
“所以,你怎么看到我动二少爷药罐的?”苏昭宁一点都不准备放过对方。
春日的微凉天里,小丫鬟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答道:“奴婢从二小姐进小厨房到二少爷的药煎好,再没有见过其他人进去。所以、所以……”
“可你前言不搭后语,谁又能证明你没有撒谎呢?”苏昭宁并没有让小丫鬟把话说完。
其实丫鬟的话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侯老夫人的态度。
“二丫头说得一点都没错,人要想证明自己清白,总不能只凭自己一张嘴。”侯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苏瑾轩略显苍白的脸,也显露出了得色。
二姐姐你擅挖坑给人跳又如何,祖母不站在你这边,你有再七窍玲珑的心,也是枉然。
“二丫头,你应该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一笔是写不出两个苏字的。”侯老夫人当众敲打苏昭宁道。
苏昭宁俯身称是。
侯老夫人又望向苏昭宁身边的苏瑾瑜,道:“二丫头如今心性不稳,暂时不要出去了。瑾瑜你有什么事,让瑾轩帮你忙好了。”
苏瑾轩听了,立即目光熠熠地补充道:“我三姐也很是得闲。”
“三妹要忙于抄经书,我的事不劳烦她费心了。”苏瑾瑜直接拒绝了苏瑾轩的请求。
起侯老夫人的心瞎眼盲,苏瑾瑜是完全瞧明白了此次事由的。
他朝侯老夫人道:“祖母这次是误会二妹了。”
“我与二妹是走后门一起回的府,我未回兰竹轩便直接去了祠堂,而我才到,二妹便也到了。”苏瑾瑜望向苏瑾轩,一字一顿地强调道,“若是二妹真来了祖母院,还动了二弟的药,她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这样快到祠堂的。”
“瑾瑜,我知道你很感激二丫头做绣片的事情,但是祖母自小教过你,情更重要的是,理。”侯老夫人并不相信苏瑾瑜的说辞。
自久久如意件的事情后,二丫头每次压下三丫头,都是大孙子苏瑾瑜在场。侯老夫人认为,这次又是大孙子在包庇二丫头。
“祖母教的每一句话,孙儿都不敢忘记。”苏瑾瑜望向旁边面色一直十分平静的苏昭宁,他此刻十分明白二妹在小道长面前的做法了。
是要经受过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内心又有多失望、甚至绝望,二妹才会认为一夜好眠也是个奢求。
今日的事若得不到顺利解决,二妹何止难求一夜好眠,便是日后也会不得安宁。
苏瑾瑜下了决心,字字有力地道:“孙儿今日所说,绝无半句妄言。我与二妹自后门入府,有守门的王、李两个婆子作证。祠堂之,虽无他人,但五十四张袱子可以替我二人作证。那袱子,既有我的笔迹,也有二妹的笔迹。”
“祖母若是再不信,孙儿便可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话,孙儿便……”苏瑾瑜心已对苏瑾轩动了真怒,这种怒气既有对苏昭宁的维护,也有他本性对这位弟弟的失望。
男儿重家国,沉溺于后宅算计,算什么本事!
长安侯府这一大家子少爷小姐,侯老夫人心尖尖的,自然还是这位大少爷苏瑾瑜。
听大孙子要发重誓,侯老夫人忙打断道:“瑾瑜说这话是要伤祖母的心了。既然有这么多旁人旁物作证,祖母自然是信你的。”
其实侯老夫人自己心底也明白,今日这事显然是一盆强行往苏昭宁身泼的污水。
只不过因为宫的事情,她心里始终对这二孙女有些芥蒂。
但长安侯府孙辈本来暂时只有两个男丁,起苏昭宁、苏珍宜,苏瑾瑜和苏瑾轩显然更加重要。
苏瑾轩是绝对不能学歪了的。
“瑾轩,你是苏家人,这一点,你要永远都记住。”侯老夫人转而敲打苏瑾轩。
今日的手段如此拙劣,显然是这二孙子独自出的主意。
男儿心眼小,侯老夫人也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瑾轩,你近日在家温习功课,暂时不要出门了罢。学堂那边,我会让你大哥去替你请假。”
转眼之间,被禁足在侯府的人成了苏瑾轩。
苏瑾轩满脸愤然,被身后的丫鬟拉了两下,方才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甘地答道:“是,孙儿知道了。”
从侯老夫人敲打训斥到苏瑾瑜解释清楚,由始至终,苏昭宁都似乎是一个旁观者一般。没有怒意,也没有喜色。
走出侯老夫人的院子,苏瑾轩咳嗽着追了来。
“二姐。”他喊道。
苏昭宁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呼吸有些急促的苏瑾轩。
苏瑾轩将丫鬟下人屏退,朝苏昭宁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说道:“二姐可以为我是来同你道歉的?”
“二弟弟以为,我停住脚步是来听你道歉的?”苏昭宁反问道。
苏瑾轩扬了扬下巴,朝苏昭宁嘚瑟道:“我只是特意来让二姐姐看看我的。二姐姐,你瞧,我今日算计了,你也洗清楚了嫌疑,可我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反过来,二姐姐你觉得你能像我一样保全自己吗?”
苏昭宁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苏瑾轩一番,待对方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才答道:“嗯,我看清楚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二弟弟你还吐血了。只可惜姐姐我不准备送你补血的药材。”
原想气人的苏瑾轩顿时自己先被气得胸口发闷。他感觉自己喉口都有些腥味了。
苏瑾轩恼羞成怒地朝苏昭宁喊道:“你得意什么,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不仅没娘养,还是没爹疼的!”
终究是在市井间长大的,苏瑾轩和苏珍宜一样,真正发恨的时候是没有了那些大家士族的气派的。
市井间的话,远那些精心雕琢过的话语更不堪,也更伤人。
苏昭宁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她眼满是不悦地看向苏瑾轩,说道:“二弟说话可要想清楚。”
26/26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