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姐儿?”那小丫鬟显然是被苏阮吓了一跳,硬生生的就给苏阮端走了手里的桃子。
“我替你送去。”轻掀开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鬟,苏阮声音细柔的说罢话后,身姿袅袅的走远,那副活色生香的媚骨之姿,直看的那小丫鬟直了眼。
☆、第四章
因是夏日大暑之际,所以荟芳园内蚊虫居多,未免扰了雅兴,此次大宴被设在荟芳园的方卉堂内。
摆置着四架冰鉴的方卉堂内冰凉舒爽,角落窗棂处点着袅袅艾草驱赶蚊蝇,苏阮端着手里的大桃躲在一侧屏风之后,悄摸摸的往里面看过去。
只见堂内两排宴案之后坐满了苏府中人,男左女右,分列而坐,那摄政王穿着金彩色绒线绣纹的八爪蟒袍靠在首座上,因为身旁孔雀翎掌扇的遮挡,所以苏阮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那蟒袍下端的水脚海潮隐约可见。
整个大宋除了那小皇帝的龙袍,只有这摄政王敢在蟒袍的水脚处绣这江牙海潮,因为这江牙海潮,寓意大宋江山,只有他敢将这大宋江山压在脚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方卉堂门口,女婢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手里的糕食果饼一一奉上。
苏府乃书香世家,此次摆宴多是瓜果蔬卉,几乎未沾一点荤腥,因为苏钦顺认为,朱门酒肉臭,荤物乃浊物,不可多食,以免坏了读书人的风骨。
“王爷,请用。”苏钦顺从宴案后站起,朝着陆朝宗拱手道:“陋室粗茶,望王爷莫见怪。”
苏钦顺是个耿直之人,他不喜这篡谋朝政的摄政王便是不喜,因此说话时面色极其难看,连正视都不愿正视于他,惹得躲在屏风后的苏阮一阵心惊胆战,生怕这摄政王发了威,立时就把她这苏府给满门屠杀了。
陆朝宗微阖着双目靠在首座上,漫不经心的盘着手里的两颗大核桃,一双漆黑眼眸轻动,将堂下之人一一扫过,然后才将视线落到苏钦顺的身上。
穿着紫檀色常服的苏钦顺隐约可见年轻时的俊貌,不然也生不出这么多貌美俊俏的姐儿和哥儿来。
“果真是粗茶烂饭,本王特意赶来,苏大人就给本王吃这些枯草?”抬手搭在宝座的扶手上,陆朝宗虽是一副慵懒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堂下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其实整个苏府都明白,顺势者昌,逆势者亡,这陆朝宗就是现在大宋的大势,他们苏府逆势而行,亡期不远矣,只苏钦顺一意孤行,众人皆劝不得。
陆朝宗话罢,方卉堂内寂静一片,却只听得屏风后传来一阵清晰的抽气声,细媚娇软,尾音婉转,引人遐思。
苏阮大睁着一双柳媚眼浑身一震,她勉强的端住手里的桃子,双腿发颤,几乎瘫软在身侧的屏风上。
因为这陆朝宗的声音与那日夜萦绕在她耳畔处的梦魇男声完全重叠,毫无一丝不同,一样的漫不经心,一样的睥睨万物。
所以那上辈子在苏府门口将她一剑捅穿心口的人,就是这陆朝宗……
“是谁在那处?”苏钦顺转身看向屏风后,面容严肃道。
“好像是二姐姐。”三姐儿苏惠蓁端坐在宴案后,目光落到那屏风下露出的一双绣鞋上,声音淑雅道。
坐在宝座上的陆朝宗微微凛身,抬手叩了叩宴案面道:“出来。”
屏风后,苏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桃子,双腿颤的不像话,只感觉自己心口处疼的厉害,就像是用钝刀子戳在上面搅弄一样。
可她不能逃,苏家的生死,她的命,也许现在就攥在她的手里。
细细的喘着气,苏阮低垂眉眼,盯着怀里的桃子看了片刻,然后才扭身跨出了屏风半步。
穿着精白裙衫的苏阮姿态酥媚香艳,微微晃动的裙角带着裙晕,隐约露出一截白细脚踝,因为低着头的缘故,让人看不清脸。
陆朝宗靠坐在宝座上,漆黑暗眸轻眯,落到苏阮那抱着软桃的胸前。
粉嫩圆润的桃子饱满可口,新鲜欲滴,却比不上那包裹在精白裙衫之下的两团鼓囊,勒在素白的主腰下,沁着一层香汗,微微浸湿胸前的细薄衣襟,欲隐却露,只引得人口干舌燥。
“这也是苏大人府上的千金?”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老红色核桃,细薄唇角轻勾。
“是,姿态拙劣,让王爷见笑了。”苏钦顺面色难看的说罢,立时就转身呵斥苏阮道:“回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苏阮抱着怀里的桃子站在那处未动,片刻之后才颤着嗓子开口道:“父亲,我是来送桃的。”
“不用你送,一个姐儿,竟然做起了丫鬟的活计,真是大丢我苏府的脸面。”苏钦顺说的话很是不客气,他瞪着不远处的苏阮,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嫌恶之意道:“还不快走。”
苏阮咬着唇瓣,依旧站在那里没动,越发的将怀里的桃子抱紧了几分。
“本王瞧着,那桃却是甚好,沉甸甸的又大又圆。”陆朝宗声音低缓的开口,手里的核桃轻盘,发出“咔嚓咔嚓”的挤压声。
“既然是苏大人的千金亲自送来的桃,本王自然是要尝一口的。”说完,陆朝宗神色慵懒的朝着苏阮的方向招了招手道:“过来。”
方卉堂内并无其它空余宴案,苏阮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面色极其难看的苏钦顺,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朝着陆朝宗的方向走了过去。
裙裾微摆,苏阮走路时的姿势虽力求端庄,却依旧看着是一副勾人的不正经模样,柳腰轻款,媚臀摇曳,可堪言是世间尤物,特别是当苏阮抬起那张桃夭柳媚的面容时,引得堂下的男人皆侧目而视。
但只有苏阮知道,她那掩在裙裾下的双腿是抖得如何厉害,僵直的几乎连路都走不稳。
“坐这。”陆朝宗抬手叩了叩自己宴案的右边,语气虽轻缓,但那双眼却锐利暗沉的吓人,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这是苏阮第一次跟除了苏钦顺以外的男人如此亲近,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陆朝宗。
颤着一双腿伏跪在宴案右边,苏阮低着脑袋,将怀里抱着的三个大桃一一规整的放到宴案上。
嫩粉色的指甲瓣轻轻的按在那粉嫩的软桃上,比那软桃更加的惹人垂涎。
苏阮颤着眼睫,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捏着桃子的手是如何的颤抖哆嗦,因为陆朝宗身上那浓厚的熏香味几乎让她害怕的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想干呕。
檀香本是静心养性之物,放在这陆朝宗的身上,却变得甚是霸道,果然这香也是要看人的吗?
“苏大人,这应当就是那‘抱病在床’的二姑娘了吧?看着精神确是不大好。”陆朝宗定定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苏阮半响,然后才懒洋洋的将目光投向那苏钦顺道:“不知这位二姑娘可也是惠字辈的?”
苏父那一辈男丁以“顺”字为辈,轮到苏阮这辈,男丁以“致”字为辈,女子则以“惠”字为辈,意为顺致惠民。
“二姐儿不以‘惠’字为辈,她的闺名是由已故去的老太太取的,单名唤一个‘阮’字。”
其实这事也是苏钦顺较悔恨的一件事,因为苏阮出生时,正巧赶上老太太病危,老太太在取完苏阮的名字后,便咽下最后一口气去了,苏府孝字当先,老太太取的名,自然是万万不能改的,所以苏阮的名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但苏阮,酥软,如此轻浮之名,再加上这风流窈窕的不正经纤媚姿态,实在是让苏钦顺悔恨不已。
“苏阮,可是耳旁元阮?古书记载,似乎是一种略像月琴的弹拨乐器。”陆朝宗轻笑,狭长的双眸微眯,缓慢落到苏阮的身上。
跪坐在宴案右边的苏阮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但身子却像是没有骨头似得看着总是软绵绵的,胸前白腻鼓囊,一副天生媚骨,果真是酥软的紧。
苏阮跪在地上,听到从陆朝宗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她用力的咽着自己干涩的喉咙,努力抑制住那股子逃跑的冲动。
“这桃近看,却也是没甚食欲了。”陆朝宗伸手拨弄了一下苏阮面前的软桃,骨节分明的指尖按在那软桃的夹缝处轻捻,另一只手撑在宝座侧边的扶手上。
听到陆朝宗的话,被吓得满身冷汗的苏阮赶紧涩涩的开口道:“所谓色香入味,单看这桃的寡淡模样,确是没甚食欲,王爷若是不嫌弃,我为王爷雕个桃花桃。”
说完,苏阮深吸一口气,颤颤的抬眸看向面前的陆朝宗。
如此近距离的对上陆朝宗那张暗含隐戾的面容,苏阮只感觉呼吸一滞,身上的冷汗似乎都凝固了。
陆朝宗现年二十有七,生生比苏阮大了一轮,他多年浸.淫官场,浑身上下皆带着一股压人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低头臣服。
“看本王做什么?做吧。”敲了敲宝座扶手,陆朝宗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略过苏阮那纤细白皙的脖颈,手中核桃轻响。
苏阮垂眸,伸手捧过一只蜜桃,然后双手覆在那蜜桃的夹缝处轻轻一拨,蜜桃外面的那层粉嫩软皮就被她给褪了下来,露出里面软嫩可口的新鲜桃肉。
清淡的桃香四溢,桃汁淋漓,粘的苏阮手上黏糊糊的更显肌肤晶莹剔透。
苏阮伸手拿过一旁的金勺子,然后稳住自己轻颤的手,小心翼翼的在这一大个圆滚饱满的桃子上挖刻出桃花瓣状。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动,灵巧细心的将这一只蜜桃雕刻成了一簇攒着桃花粉瓣的精美物事。
苏阮动了动自己沾满桃汁的手,然后将这桃花桃捧到陆朝宗的面前道:“王爷。”
☆、第五章
似乎是因为害怕,所以这手捧桃花桃的女子双眸惊惶,不停的颤着眼睫,那纤长的眼睫犹如碟翅般的上下飞舞不停,配上那双勾人的柳媚眼,让陆朝宗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被自己掐死在书房里试图勾引自己的宋陵城名妓。
只可惜,那名妓的脸,却连这苏府二姐儿的半分都比不上。
不过还真是让人想不到,这规矩古板,迂腐不化的苏府,竟然能出得如此尤物。
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苏阮,突然冷笑一声。
苏阮一惊,手里的桃花桃差点跌落,她斜着身子跪坐在地,声音颤媚道:“王爷,我的手不脏的。”
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将视线落到苏阮的手上,凝脂皓腕,白细粉嫩,散着清淡甜腻的桃香,确是一双引人遐思的手。
陆朝宗伸手,捻了一片桃花瓣状的桃肉入口。
桃肉水腻粉嫩,嚼在口中香甜无比,恍若面前的女子般,浑身媚意,艳骨难掩。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那站在他身旁的太监面色微惊,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伏跪在地的苏阮。
因为陆朝宗的权势,这整个大宋朝廷之上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在外,陆朝宗是不用外食的,就连酒水都不会喝,今次竟然会吃这女子奉上的桃肉,实在是让人心生惊疑。
“二姐姐,妹妹却是不知,你还有此等手艺呢,这桃花桃雕的真是精美,不知妹妹是否有幸一尝?”三姐儿苏惠蓁端坐在宴案后,笑容温婉的看向苏阮。
苏惠蓁容貌丰美,是正经的二房嫡女,但二房的二老爷英年早逝,只余下一个正室夫人携一子一女在这苏府之中做了十几年的寡妇。
苏钦顺念其二子年幼可怜,时常管束教导,将这二房的侄子与侄女视若已出,比对苏阮不知好了多少倍,并常拿苏惠臻的懂事乖巧与苏阮相比。
因此在上辈子时,苏阮就跟这苏惠蓁十分的不对盘,这辈子,她更是瞧她不顺眼,只觉这苏惠蓁就是只披着笑面虎皮的毒蝎子,即便这人总是一副知书达理,举止娴雅的通达了悟模样。
“蓁儿,这是二姐儿敬献给摄政王的桃花桃。”坐在苏惠蓁旁边一个宴案后头的李淑慎低声提醒道:“你可不敢造次。”
李淑慎是二姐儿苏惠臻的亲母,是二房已逝二老爷明媒正娶进来的正室夫人。
只是二老爷命短,在李淑慎生下苏惠蓁之后便去了,而李淑慎虽已诞下一男一女,但却因保养得当,三十七岁的年纪看上去依旧风韵犹存,端庄温柔。
李淑慎的话说的很轻,但该听到的人还是听到了。
苏钦顺面色难看的看了一眼那伏跪在摄政王脚下一脸谄媚模样的苏阮,只觉颜面丢尽。
想他苏钦顺一生刚正,哪里做过这种拍人马屁的谄媚之事!
“父亲,二妹妹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平凡无趣的桃子放在二妹妹手里,竟然别出了一番滋味。”大姐苏惠苒看到苏钦顺那难看的面色,赶紧开口替苏阮解围。
“是呀,这软桃一经二妹妹的手,果然是妙哉。”大房的嫡长子苏致雅也拢着宽袖从宴案后起身,面容清雅的拱手对苏钦顺道:“父亲,摄政王远道而来,您这可还未敬酒呢。”
苏致雅是苏阮的嫡亲大哥,刚刚通过去年的秋闱考试,当上了举人,正在筹备下次春闱。
其实作为苏府的嫡长子,苏致雅完全可以子承父荫,以宗室之名被荐于朝,随便蒙混一个官职,但苏父认为,读书人不能做出如此荒唐无耻之事,所以一定要苏致雅自己参加科举,谋求官职。
好在苏致雅十分争气,仅在弱冠之年便当上了举人,而且依照苏阮来看,她的大哥就是当个状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半个月后不被这摄政王砍死在苏府里面。
所以对于苏钦顺一定要苏致雅去考科举这件事,苏阮其实是支持的。
因为她知道若是苏致雅浑浑噩噩的承了父荫,定然当不上什么大官,也不能与那些同考科举之人结同年之谊,等在朝为官时就会被排挤,处于弱势。
但如果他参加了科举,这一切又都会不一样,只是苏钦顺实在太倔,真的连一点手都不伸,只看着苏致雅在那一群朝官之子中被暗地操作差点换掉了举人名额。
不过好在,她的大哥不是一个像父亲这般的迂腐古板之辈,他以牙还牙的将那属于他自个儿的举人名额给抢了回来,并在一众同年考子之中建立了威声,依苏阮来看,她大哥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而因为苏致雅揭发科举舞弊之事,原本安排在今年二月的春闱被延后至今,直至过了四月殿试的时间,也不见那陆朝宗提上一嘴,朝中官员更是不敢过问这性情阴晴不定之人,生怕触了自己霉头,只好一直延拖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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