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经常站在竹林边眺望。感觉村庄就像逆来顺受的老黄牛,无论受多少折磨,最后都能原谅这世界,打起精神过日子。
她不由想,道,应该就在这其中吧?
世尊所说“由爱入道”,又是怎么回事呢?
——每个忙于家务的罅隙间,她总是忍不住要参悟参悟这个命题。
一天天过去了,家里两个男人好像斗上了瘾。
或许是因为一体同源之故,他们对彼此了如指掌。输赢往往只在豪微之间。剑逢敌手,旗鼓相当。
他们时而跑去山上过招,打得满山雪雾,鸟兽皆惊;时而深夜坐谈,唇枪舌剑,字字藏锋。
——每次都拿魂魄作赌。
起初锦娘还心惊胆战。
生怕其中一个被玩死,但是随着日子流逝,好像谁也没变成没魂的傻子,她也就淡定了下来。
即便夜里满屋飞着幺蛾子,也照样呼呼大睡了。
他们变着法儿争宠夺妻,好像斗出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手足情。渐渐的,竟然心平气和坐下来,品茗对饮。
一起纵声大笑,一起谈古论今……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后一秒又能花好月圆。两人都绝对的收放自如。
也许,一个棋逢对手的知己,就像真爱一样百年难遇。
锦娘有时觉得,他们好像乐在其中,十分享受。
不知何时开始的,她觉得他们变得像极了。
明明身高不一样,长相不同,却越来越有惊人的神似。
有时,她在厨房里做饭,秦漠与其中一位在外头说话,她竟然听不出是谁!
君寰如今丢弃了帝王作派,受阿泰感染也开始自称“老子”。
每逢张口说话,都是拽得要上天的口气。分明就是另一个泰哥。
可是,她走出去一瞧,分明又是那张美绝人寰的脸。
她多次惊疑地问他。“你没被泰哥附身吧?”
君寰会不屑地回她,“怎么,就准他成天像个土霸王,我就不能放开手脚过日子?”
这话说完第二天,他也开始赖床了——也要她哄了才肯起!
两人似乎经过一种神奇的谋合,性格同时升级,变得更狂拽,更聪明,更豪爽,更温柔,更会调情……
除了相貌不同,几乎毫无二致。
锦娘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但是想不出道道。
若说完成了灵魂融合……其中一个不是应该失去知觉么?
难道真是因为英雄相惜,潜移默化影响了彼此?
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天中午,她正在厨房烧饭。
墨君寰可能饿了,晃着步子进来觅食。见案台上有一盘红烧野鸭,径直端起来吃。
锦娘抱膝坐在火膛前,瞧着他把骨头嚼碎咽了下去,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望着她的傻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轻轻把盘子一放,在她旁边单膝跪下来,用那自带催|情特效的声音说,“噢,锦娘,我的小美人……怎么啦?”
锦娘被撩得目眩神迷,半晌,红着脸问,“你怎么也叫我锦娘啦?”
“还不是跟你泰哥学的?”他毫无破绽地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目光里漾动着克制的深情,沉静又温柔如涓涓细水,倾注在她的脸上。
锦娘满脸通红,感觉简直生受不住,拿手掩住脸不敢瞧他。“啊哟,我去。我做饭呢,别乱放电好吗?”
君寰又笑起来,撸猫似的摸着她的脑袋。
锦娘勉强抬起头,清透的大眼充满狐疑打量他,“你们是不是瞒着我搞了什么猫腻?我觉得……”
——整天被两个男人以相同的方式撩得死去活来,也太可怕了。
墨君寰弯起眼睛一笑,答非所问道,“我的宝贝,每天这么重的家务,是不是很辛苦?以前贵为王后,现在如此操劳,也真难为你。”
“……还好吧。你知道我不怕吃苦的!我就喜欢做一些单调枯燥的事。”
她心不在焉地答完,忽然带着犹疑问道,“寰哥……献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为何这么问?”
“我……”她那清透如宝石的眼睛注视着他,“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
墨君寰“唔”了一声,低缓地说:“献祭是一种自我舍弃,一种布施。献祭魂魄,就得心甘情愿受对方的净化、同化和控制。就是这么回事。”
“会……死吗?”
“如果对方选择吞噬,就会死。”墨君寰凝视她的眼睛,“如果对方只是控制,献祭者就会成为傀儡。”
锦娘目光游移,静静瞧向火光里,小声问道,“那……你被泰哥控制了,成为傀儡了吗?”
君寰哈哈大笑,然后说,“胡说八道。老子有那么弱吗?”
锦娘陷入一团乱麻,沉吟半晌,径直问道“……为何感觉你们越来越像了呢?”
墨君寰忍俊不禁,忽然叉着她的胳肢窝把人抱起来,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锦娘:“……!”
天啊,他刚吃过鸭子!简直太恶劣了!
她又羞又气,捂脸向屋里告状,“哥,有人非礼——跟我没关系的!”
“嗯,给老子狠狠抽他。”
——里头的领导给了一句指示。
真的不大对劲!
领导的语气是含笑的,好像在逗她!居然一点醋意都没有。
锦娘转着眼珠子,真是不敢置信。
难道他俩打算“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了?
这天夜里,她睡得正香时,忽然感觉有人在对她做坏事。
这个月来,她和丈夫的相处就像兄妹,基本没亲热之举。
一来,他的身体不宜再摄取灵气,二来,也怕另一个心里不舒服。
大家心照不宣地克制着。
但是现在……
她快被他炽热如岩浆的温度烫伤了。
凶猛充满攫取性的亲吻,就像饿虎扑食一样。
锦娘捶了捶他的背,忽然发现男人身后头发是披着的——天啊,不是辫子!
她大吃一惊,连忙摸摸他胸前……我去,没有胸毛!
她用力把他推开,连声说,“不行,不行。我……”
对方银眸弯弯,温柔凝望她一会,用她熟悉得要命的语气说,“莫怕,我的锦娘……是我。”
锦娘僵硬了半晌,忽然崩溃地给他跪了,“我的大王——小的脑子太笨,求不要玩我了好吗?”
第68章 真相
“没出息的家伙。”他含嗔带笑, 软语责备道,“自己男人都认不出!老子白疼你了。”
锦娘不太高兴,“你是不是打算成精了……再玩下去, 我的脑子要崩了。”
一声轻笑飘落,四壁的灯亮了。
柔和的光晕洒落下来。穿着一身宽大雪白寝衣的墨君寰坐在床上。
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姿态闲适洒脱,集阳刚与美色于一身,像童话里走出来一位国王。
锦娘眯眼瞪他一会,宛如审视一个危险又美丽的谜。
她甚至没法把“寰哥”喊出口, 只充满困惑地问, “还有一个家伙呢?”
门被拉开了。
阿泰掀开帘子走进来。一如既往极度豪放,身上啥也没穿。
如洪荒古境中走出的一位天神, 雄伟, 狂野——光溜溜的, 简直不要脸。
锦娘早习惯了,目光只看他的脸, 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那张天生凶戾的脸被眼里的温柔中和了, 显得威严又沉静, 与平日的他没有两样。
“哥, 你们……在搞什么怪?”锦娘困惑地问。
阿泰不言不语,上前把爱妻搂入怀中,动情地抚触着。
好像第三人并不存在。
锦娘:“……!”
这简直是小黄|文的剧情现场啊。
她满面通红推开丈夫,“打住, 我还要脸呢。”
阿泰笑了,“笨家伙,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现在还瞧不出么?”
锦娘目光微动,“你们果然是……融合了么?”
“嗯,当然。”
锦娘顿了一会,困惑地问,“可是,怎么有两个身体?”
融合之后,难道不该一个身体失去意识么?
阿泰如魔术师一般神秘微笑着,“明明只有一个身体嘛,我的锦娘。”
锦娘:“……”
难道我眼瞎了么?
阿泰移开目光,缓步靠近墨君寰……然后,走进了那具身体里!
锦娘倏然瞪大眼睛。
——他们重合了,变成了一个穿衣服的阿泰!
她呆若木鸡,讷讷地问,“这怎么可能呢?”
灵魂融合也就罢了,身体为何也能融合?
一个是人类,另一个是用兽骨、云砂、软铁造出的奇怪种类啊……
“怎么不可能,我的锦娘?”他上前搂住她,用磁性爆表的声音问道。
锦娘摸摸他硬梆梆的铁臂,与从前的质感毫无二致。
她沉默着,从头清理着思路,问道,“首先,魂魄确实融合了是吗?”
“嗯。没错。我的傻家伙。”
他噙着笑意,那张脸因为这笑容显得惊人的性感。
锦娘却不为所动,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情绪,疑惑道,“……是寰哥输给你,主动献祭了吗?”
“不是。”阿泰卖关子停顿一会,才宣布答案,“是我们互相献祭。”
“啊……”
阿泰欣赏着她恍然惊悟的脸,补充解释道,“一点一点的献祭,承受彼此的同化和控制,最终互相渗透,融合,形成一个完整的灵魂。就是这样。”
锦娘定定的……眯着眼睛。
阿泰又琢磨不透自己的妻子了。
隔了一会,用朗诵诗歌一般的语气说,“我变完整了,君寰也变完整了。我们的意识完全契合,就像蝴蝶左右两侧的翅膀,完美链接到一处,组成一只漂亮的蝴蝶住进了这个躯壳里……我们谁也不会崩溃了,我的锦娘。”
锦娘泪花儿翻涌,死死抿着嘴唇。
“……莫哭了。你为了这事儿流的泪够多了。”他靠着衣柜坐下来,把妻子放到腿上,温柔地哄着。
锦娘克制住哽咽声,强作平静地问,“是今天才最终完成的吗?”
“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扬起嘴角微笑,“彼此试探,商量,付出耐心和信任,最终走到这一步。”
锦娘注视了他一会,有点突兀地问:“这个过程中,万一有人起吞噬的念头,另一个就会万劫不复吧?”
阿泰的眸中稍纵即逝闪过一抹精光。
半晌,他用读心灵鸡汤的口吻说,“这需要绝对的信任和勇气。尤其对我们这种走一步算百步的人而言,要做到毫不怀疑十分困难。因为我们……都爱着你啊。”
锦娘伸手抚摸他的脸,目光直直凝视他的眼睛,轻轻咬住颤抖的嘴唇。
丈夫低了脑袋,在她手心里蹭了蹭。目光温柔得近乎忧郁。
他贴近她的脖子,哀求似的咕哝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快问吧。我太饥渴了,浑身都快痉挛了……”
锦娘表示没兴趣,推开丈夫,问道,“哥……那你们的身体为何能融合?”
“没有融合,锦娘。身体只有一个。”
“嗯?”
阿泰深深吸了一口气,娓娓诉说道,“我们完成同化之后,君寰用附身之能与我链接融合,一起住进了这身体里。他说,这身体本钱好,能给你这世上其他女人都得不到的满足。”
“你别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歪。”妻子红了脸,不耐烦地推推他,“直接切入主题好吗?”
丈夫漏出老流氓的魅惑笑声,“噢,好吧。”
“然后呢?”妻子催问。
“他一起入住这具身体后,我们的魂魄组成一只完美的蝴蝶,彼此都感到惊心动魄的健全,那瞬间的感觉简直可以上天入地,力量变成双倍,智慧变成双倍,对你的爱也成了双倍……”
锦娘静静听着。
阿泰说,“然后,我们发现居然还多出两个能力。”
锦娘目光微闪,“难道……”
“你想到了?没错,就是□□和变形。”
锦娘:“……!”
阿泰低沉问道,“还记得那个天魔女李燕妮么?”
“谁能忘了她呀!”
“君寰从她身上挖出的花……里面有神奇的力量,被我融合了。然后,就获得了这种能力。”
锦娘惊怔半晌,才回神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是如何来这时空的。我没有送她来,而她脖子上却有一朵花,而且对我是绝缘的。”
阿泰感慨一叹,“她的花里藏着一个强大的楞严咒印,每次当她出入上头的空间,其实都在削弱和剥夺她的力量……我想,这一切应该是我佛的安排吧……既是除魔,也是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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