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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皇后嫁阁老(重生)——陈萸

时间:2017-11-29 16:02:11  作者:陈萸
  “贱人,连你也敢忤逆本小姐。”宋瑶拿起倒在桌子上的茶杯往小丫鬟身上砸去,碎片划过额头,隐约有血丝冒出来,另外一个小丫鬟见此情景,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躲在绣帘后,生怕主子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青茵知道宋瑶正在气头上,若是此时不让她发泄出来,不知道怎样折腾呢。于是厉声喝那小丫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姐的话也敢不听,还不快滚过来。”
  小丫鬟们大都是二两银子买回来签了死契的,一条命并不值钱,平日里宋瑶发起火来,全都往她们身上撒气。虽然宋瑶看起来柔柔弱弱不禁风一般,可她的力道却是十足。
  或扭,或掐,不一会全身就会遍布青紫的痕迹,宋瑶又不准她们私下上药,轻点的伤痕半月才消下去一些,若是重的,两个月怕是都好不了。
  大点的小丫鬟不过十多岁,小的才七岁多点,身上的肌肤及其娇嫩,就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会芳院’里的小丫鬟们大都受过这罪,才会怕宋瑶至此。
  伤口渐渐冒出血来,汇成一大滴顺着脸颊滑下来,小丫鬟紧咬着嘴唇,不敢吱一声,缓缓爬到脚踏跟前抱住宋瑶的小脚不断哀求。
  ‘会芳院’里异常安静,只有厢房里传来一声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哀嚎,不过初秋,习习微风还略带些热意,小丫鬟们却各个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个身穿石青色撒花银鼠褙子的纤弱妇人款款往‘会芳院’的方向走来,直到进了月亮门,小丫鬟们才看到来人,慌忙行礼作揖,“陈姨娘。”
  陈月娥扫了一眼战战栗栗侍立在院中的丫鬟,施着珠粉略显娇柔的面庞黛眉轻蹙,出声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陈月娥早就猜出了事情缘由,听到小丫鬟们如实回禀,嘴角不免带了一丝冷冷的笑意。想想也是,在整个宋府,能让宋瑶如此生气的,也只有宋琬一人。
  说到陈月娥,就不得不提宋琬的父亲宋渊。
  宋渊在江西巡按时曾借住在临江府清江县知县陈家几日。那时候的宋渊刚刚痛失结发妻子,又远离老母与幼子幼女,不免消沉。陈月娥是知县之妹,深居闺阁,温婉体贴又善解人意,常常温言软语劝慰宋渊,时间一长,两人私下里就有了情分。
  等到陈月娥怀了宋瑶,宋渊才想起给家中的老母送信,说要纳陈月娥为继室。若论身份,要陈月娥当宋家主母也不是不可以,但宋老夫人从未见过陈月娥,亦不知她性情如何,当不当得起主母。便托人前去清江县打探了一番。
  这一探可了不得了,原来陈月娥并不是陈知县的亲妹妹,她的真实身份,却令人难以启齿,是陈知县从扬州买回来的瘦马。
  宋老夫人十分震怒,当即就派人给宋渊送了一封书信,说什么也不会让这种身份的女子进门。
  其实也怨不得宋老夫人不近人情,实在是陈月娥的身份太见不得人。宋家祖上虽不是什么达官贵胄,但在山东青州府却是远近闻名的诗礼簪缨之族。
  宋老太爷是同进士出身,宋渊亦是永隆二年的二甲进士。一个书香之家,若是让一个瘦马做当家主母,岂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宋渊当时不过三十左右,仕途正顺,若是别人知道他娶了一位这样的女子,估摸着官也不用做了,光想想那些弹劾他的折子就令人胆战心惊。
  宋老夫人不愿意,宋渊也强求不来,况且他也不想为了个女人丢掉自己的乌纱帽,便退而求其次纳了陈月娥为小妾。
  毕竟是陈月娥事先隐瞒身份,宋渊再喜欢她也不免生气。
  不过也没生气多久,宋渊见到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就心软了,再一想陈月娥平日里的温柔体贴和百般求全,他很快就缴械投降。要不是宋老夫人的态度实在强硬,宋渊就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陈月娥抬进宋家的大门了。
  宋老夫人不喜陈月娥,虽不常常刁难与她,但也从未给过好脸色。一边是老母,一边是爱妾,宋渊左右为难,总觉着自己亏欠陈月娥良多,便再未纳妾进门,倒让陈月娥不是主母胜似主母了。
  陈月娥扬州瘦马的身份很少有人知晓,又是个姨娘,说来并不会对宋渊的仕途有多大影响。
  但宋琬却是知道的,不消几年,陈月娥扬州瘦马的身份在京师里人尽皆知,弹劾宋渊的的折子满天飞。神宗大怒,将算是他岳父的宋渊贬到延平府做推官。
  延平府一向多强盗,当地的百姓亦是彪悍,宋渊在那里没过三月,就因操劳过度去世。
  宋渊的性子虽有些软弱,但身体却是十分强健,就算治理延平劳心劳神,也不可能三个月就过世。
  宋琬怀疑有人暗害宋渊,但那时的她已是冷宫里不招人待见的废妃,别说查明原因,就连给父亲送送灵都不行。
  宋琬前世身患寒疾,全拜宋瑶所赐。一碗红花汤,让宋琬再无生育的能力,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额头的伤口还微微有些痛意,宋琬蹙了蹙眉头,突然想起前几日去‘菩提寺’上香之事,怕是这时候的宋瑶就想置她于死地了。
  明月记得宋琬吩咐她把新鲜的桂花给小厨房送去做桂花糕,于是在库房里找了个干净的湘竹小筐拉上红玉和她一起摘桂花。
  “红玉,你说二小姐生的文文弱弱的,怎么会有那般歹毒的心思?若不是孟公子及时拉住了咱们小姐,小姐怕是连命都没了。”明月一手端着小筐,一手拿着剪刀铰下还未开苞的新鲜银桂,扭头朝红玉道。
  “你别这么说,咱们小姐都说了,二小姐不是故意的。”红玉不以为意,只浅浅一笑。
  “那是咱们小姐良善,不和她计较。”明月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满意红玉这样说。
  宋琬的生母沈雨柔因身子孱弱早早去世,只留下了嫡长子宋珩和次女宋琬,都是在宋老夫人的膝下长大。
  秋闱快到了,宋珩不久就要前往济南府侯考。宋老夫人着人看了个好日子带着宋琬、宋珩和宋瑶一起去‘菩提寺’上香拜佛,以求佛祖庇佑让宋珩早日功成名就。
  宋家的隔壁是青州府知府罗家。罗知府罗谓的结发妻子也早逝,后又娶了一房继室,继室姓唐名云芝,是京师英国公府的庶女。唐云芝来罗家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是她与前夫所出,名叫孟阶。
  不错,孟阶便是大名鼎鼎的孟阁老。
  孟阶今年十九岁,和宋珩一起在府学念书,也是要去参加秋闱的。所以宋老夫人去‘菩提寺’的时候特意叫了罗夫人一声。
  ‘菩提寺’建在山半腰,马车上不去,一行人只能拾阶而上。下山的时候,宋琬脚下一滑,直接从石梯上滚了下来。那石梯又陡乱石又多,幸得孟阶眼疾手快,将宋琬拉住,要不然一条命可能就没了。而那个始作俑者,正是宋瑶。
  若不是一起同行的罗家嫡小姐罗衾亲眼看见宋瑶踩住了宋琬的衣摆,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宋瑶身上。在别人眼中,她宋瑶依旧是柔柔弱弱不禁风的宋家二小姐。
  望着昏迷不醒的嫡孙女,宋老夫人大怒,让宋瑶跪在祠堂门外一直等到宋琬醒来。七月的日头并不算太毒,宋瑶只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晕了过去。
  宋瑶体弱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因着这事,宋家的人别说苛待她了,就连对她说狠话都不曾。说起来这还是宋老夫人第一次发这么大的怒火。
  宋琬在床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听到宋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过来喊吃饭,她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明月和红玉进来服侍她梳洗一番,方往宋老夫人的‘春泽斋’去了。
 
 
第三章 
  ‘春泽斋’是宋家的正房大院,院子里有两棵亭亭如盖的菩提树,秋风习习,碧绿的叶子依旧鲜活如初。
  正对着月亮门的,是‘春泽斋’的正堂。正堂里摆了一张紫檀木长几,上面供奉着一尊菩萨,画珐琅三足炉里长年积累香灰,稳稳的立住三根已经烧了大半截的檀香。
  宋老夫人跪在蒲团上潜心念着一本《金刚经》,听到方妈妈说时辰到了,宋老夫人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由方妈妈搀扶着站了起来。
  宋老夫人时常歇息并不在正堂,而在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的靠背坐褥,老夫人踩着脚踏径自坐了上去,一等大丫鬟金缕忙斟了茶上前侍奉,“老夫人喝茶。”
  宋老夫人接过来喝了半杯润了润嗓子,抬头看向金缕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可不是你一贯的性子。”
  金缕为人聪明伶俐,在宋老夫人跟前侍奉了两三年,就深得老夫人喜爱,从一个小丫鬟荣升为‘春泽斋’里的一等大丫鬟,可见其本事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她性子爽快,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今日却支支吾吾起来,倒让宋老夫人很是好奇。
  “奴婢刚刚听说了一件奇事,和二小姐有关。”金缕将小茶盘递给身后的小丫鬟,走到老夫人身后给老夫人揉起了肩膀。
  老夫人刚刚跪在蒲团上念了一个时辰的经书,肩膀早就酸了,被金缕的纤纤十指一捏,酸痛感立刻消失了大半。
  宋老夫人虽不喜陈月娥,但对宋瑶这个孙女却是满心欢喜。她膝下只有宋珩、宋琬和宋瑶三个孙子孙女,所以待宋瑶也如嫡出一般,衣食住行上都是和宋琬一模一样。
  一想到宋瑶竟生了那般心思陷害宋琬,宋老夫人就觉着心寒,眼眸半眯,冷冷笑道,“奇事到了她身上就算不得奇了,你且说来听听。”
  “那老夫人听了可不许生气,要不然就都是奴婢的过错了。”金缕顿了一顿,又道,“今儿玲珑去厨房拿糕点时,在路上碰到了二小姐。老夫人你猜怎么着,咱们家一向弱不禁风,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喘不上气来的二小姐,今日那一双三寸金莲好像生了风一般,一眨眼就没了人影。”玲珑初形容时,金缕还不相信,直到几个亲眼看见的小丫鬟都这样说,金缕才半信半疑,但还是觉着不可思议。
  宋瑶的弱症是从胎里带出来的,青州府里几位有名的郎中都说只能好生养着,却是好不了的。可看今日这情形,宋瑶的弱症已经不治而愈了。
  若是真的自愈了,也只能说宋瑶福气好,若是——那便要另提的。做了十多年的戏,也真是难为了她。
  金缕暗自揣度,却不敢明说出来,只将玲珑亲眼所见如实回禀。
  方妈妈听了很是吃惊,“金缕姑娘,这玩笑话可不能乱说。”
  “妈妈,就是给金缕一百个胆子,金缕也不敢拿小姐的事开玩笑,若是妈妈不信的话,不如唤玲珑进来一问。”
  金缕这话也是说给宋老夫人听的,不管二小姐是否做了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小姐就是小姐。她们做丫鬟的,绝不能乱嚼小姐们的舌根。何况宋老夫人更疼爱二小姐一些。
  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冷,方妈妈连忙唤了玲珑进来,又细细问了一遍,这才将信将疑询问老夫人的意思。
  宋琬带着明月和红玉到了‘春泽斋’,迎面看见玲珑从宋老夫人日常歇息的耳房中出来,宋琬提着衣摆上了台阶,笑嘻嘻的同玲珑说话,“玲珑姐姐,祖母可在屋里面呢?”
  清脆的声音透过碧纱窗落到宋老夫人的耳中,宋老夫人微微一愣。方妈妈忙让人将宋琬请了进来。
  看到宋琬纤弱的身影,宋老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前日宋瑶来‘春泽斋’哭她无心为之的时候,她竟然相信了,还让宋琬饶恕宋瑶一回。
  宋琬走到宋老夫人跟前温文行上一礼,才挑了下首一溜玫瑰椅坐了,疏离之意尽显。宋老夫人抬头看到宋琬眼眸中淡淡的笑意,只觉得万千均石头压在心上。
  宋老夫人张了张嘴,才觉得苦涩极了。她一定是伤透了宋琬的心,要不然这孩子怎么不同往日一般与她亲近了?
  宋老夫人刚要抬手让宋琬往她身边坐,就听守门的丫鬟进来通传陈姨娘和二小姐一起过来了,宋老夫人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宋瑶欢欢喜喜的叫着‘祖母’进了耳房,抬头看到宋琬也在,脸色微微一变,径直走到宋老夫人身边坐定,撒娇道,“祖母,咱们今天晚饭吃什么呀,有没有瑶儿爱吃的糖蒸酥酪?”
  陈月娥看到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微敛眼眸,规规矩矩走到跟前屈身行礼,扭头看向宋琬,目光最后落在宋琬额头上包扎的白布,带了些歉意道,“都是瑶儿不好,走路也不知道看看脚下,误踩了大小姐的衣摆。说到底还是妾身的过错,是妾身没有好好教导瑶儿,还请老夫人和大小姐一定要相信瑶儿,瑶儿她本性单纯,并不是有意要害大小姐摔跤。”
  说完看了一眼宋瑶,只见宋瑶姣好的面容上渐有泪滴滑落下来,惨白的小脸上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好半天才止住哭声,抽搭搭的跪到宋琬面前,“姐姐,瑶儿真不是有意的。祖母惩罚瑶儿,瑶儿也受了,可请祖母和姐姐相信,瑶儿真是无心之失。若是瑶儿说了一句假话,就让瑶儿天打五雷轰,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伺候姐姐。”
  陈姨娘也跪下哭道,“老夫人,大小姐。瑶儿这几日为了这件事情心神不宁、夜不能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她整日憋在屋里抄写经书,就是为了求佛祖原谅她的无心之失。”
  青茵躬身将手中一叠厚厚的蔡伦纸呈到宋老夫人面前,宋老夫人拿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果然是经文。
  “琬儿,你怎么看?”宋老夫人脸色不好,扭头询问宋琬的意思。
  宋琬正看戏看的乐呵,听到宋老夫人问她,还微微一怔。眼见着宋瑶抽抽搭搭的声音越来越弱,宋琬还真怕她抽过去,于是站起来扶起宋瑶,亲热的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早就知道你是无心之失,根本就没有怨过你。”
  宋瑶刚要开口,宋琬拍了拍宋瑶的手继续含笑道,“妹妹莫要再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姐姐早都忘了。你看看你,因为这件小事又把自己的身子弄的这么瘦弱,就是妹妹自个不心疼,祖母和姐姐也难过,以后可别再这样了。”
  宋瑶诧异的望了宋琬一眼,不确定的道,“姐姐说的是真话?可妹妹今日去‘风荷院’找姐姐,姐姐为何——”
  宋琬这才明白陈月娥和宋瑶闹得是哪一出,于是未等宋瑶说完,惊奇的道,“我倒不知道呢,原来妹妹来过?”
  宋琬拿出手帕亲昵的给宋瑶擦去泪痕,又将事情的经过给宋老夫人说了一番。
  看看抽抽搭搭的宋瑶,再看看笑意盈盈的宋琬,宋老夫人的怒气‘腾’的一下升到胸口。使坏心眼的委屈的不行,真正受了委屈的却不敢计较,还要安慰那个使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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