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将桌上的饭菜又放到了食盒里,笑吟吟的道,“小姐定是饿了。明月你先服侍小姐梳洗,我去热热饭菜便来。”
在净室换衣服的时候,宋琬才发现她身上一块块青紫,因着皮肤极是白嫩,所以很是明显。她想起孟阶昨日的掠夺,又是羞又是气,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明月和喜儿看到孟阶,都惊讶的张开了嘴。孟阶摆了摆手,让她们先出去了。宋琬蹙着眉穿上里衣,觉着屋里有些安静的异常,她慢慢的扭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被腾空抱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宋琬猝不及防, 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生怕自己掉下去。孟阶紧了紧胳臂, 宋琬的小脸整个就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能闻得到淡淡的胰子清香。
宋琬小脸微红, 气恼的瞪了一眼孟阶, “你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她只穿着一件单衣,系带还没扣上, 隐隐露出水红色的肚兜。这是孟阶昨晚上给她穿的。
蜜合色棉绸裤腿绉了上去,露出一小段洁白的皮肤, 几块青紫痕很是明显。昨儿抱着她冲洗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孟阶蹙了蹙眉头, 将怀中的人儿抱到了一旁的罗汉床上。
解开衣带一看, 果然有许多小块的痕迹。他昨天已经很轻柔了,没想到还是弄伤了她。孟阶有些自责,吩咐明月拿了药膏过来,他亲自给宋琬上了药。
昨晚上两人虽赤果相对,却看不大清, 也没有那么尴尬。可现在屋内烛火通明, 全身都暴露在视线中。宋琬羞的脸上一片通红, 就连身上都泛着盈盈的粉色。
孟阶又有某种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抑住了。涂完药,孟阶拿了衣服给宋琬穿上, 又抱着她出了净室。
孙嬷嬷拿着食盒进来,不动声色的将饭菜摆在食桌上,又打着帘笼出去了。可宋琬分明能看得出藏在她眉眼里的笑意。
宋琬拽了拽孟阶的衣袖,小声的道,“放我下来。”
孟阶却没有那个意思,他抱着宋琬在食桌前坐下。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拿了碗筷过来。一系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宋琬又摇了摇他的胳臂,“孟阶,我这样没法吃饭。”
孟阶舀了半碗粥,才将她放了下来。宋琬如释重负,捧着碗筷便埋头吃了起来。孟阶看着她挑出来的胡萝卜和木耳,皱眉头道,“宋琬琬,把这些吃了。”
宋琬捧着碗摇头,“胡萝卜有股怪味,我吃不下去。”
孟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指着木耳道,“这个呢?”
“就是不喜欢吃。”宋琬底气有些不足,小声的嘟囔。
孟阶发现宋琬虽有些贪吃,却挑食的厉害。不止萝卜丝、木耳不吃,洋葱、香菇、茄子也不吃。难怪她这么瘦。孟阶不再逼迫她,接过空碗,又舀了半碗皮蛋瘦肉粥,“把这个喝了。”
宋琬摸着滚圆的肚子,摇了摇头。孟阶将粥碗放在她的面前,指着挑出来的萝卜丝和木耳道,“那就把这些吃了。”
宋琬愁眉苦脸的望了孟阶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好捧起了粥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孟阶便在一旁看着她,时不时给她夹些青菜。
喝完粥,孟阶才让小丫鬟将饭菜撤了。他害怕宋琬积食,又撵着她去了一趟‘凝羡堂’给唐云芝送了一些小厨房做的豆沙卷和山药糕。
回来后,宋琬便窝在西次间里看账簿。孟阶一向不畏冷,又是读书,暖和了容易头脑昏沉,所以西次间的地龙一直都是没有烧的。
孟阶看着坐在临窗大炕上不断搓手的宋琬,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屋里便暖和多了。
宋琬翻了几本账簿,发现孟阶手下的脂粉铺子一月就有一百多两的进项。不止脂粉铺子,还有布匹铺子什么的,只一个月的收成就赶她手底下铺子半年的进项。
也难怪孟阶能从容的拿出这么大手笔的聘礼。她以前还曾觉着‘听雨堂’十分寒酸,给孟阶送了一个文具匣。幸亏送的是紫檀木的,要不然可就现眼了。
宋琬抬头看了一眼埋在桌案里奋笔疾书的孟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文具匣,上面雕刻的花纹和她送的那个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孟阶察觉到宋琬在看他,笑了笑,道,“累了?”
宋琬摇了摇头,“就是有一个问题很疑惑。”
“什么问题?”孟阶起身过来,拿过宋琬手中的账簿看了一眼,“是账对不上吗?”
“你说你这么有钱,以前住的‘听雨堂’怎么那么寒酸?”最主要的是,还让她误以为了,心疼了好大一阵。
孟阶抬手摸了摸宋琬的发髻,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攒着娶娘子呢,哪里敢舍得花。”
宋琬脸颊一红,嗔道,“油嘴滑舌。”
中午的天气还好好的,到了傍晚刮起了一阵阴风,吹得外面的光秃秃的树枝‘哗啦啦’的响。唯有门前的两棵樟子松,却依旧翠绿。宋琬手里捧着汤婆子,趴在碧纱窗上向外瞧。
起初雪花还很小,只飘着几朵。再然后,风渐渐小了,大瓣大瓣的雪花纷纷扬扬抛撒下来。不一会,四周便笼罩在白茫茫一片中。
下雪的时候,外面极静。唐云芝早就派了婆子过来,给宋琬说不用去‘凝羡堂’请安了。刚用过晚膳,就见罗衾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宋琬问她吃过饭了没有,她一边解着蜜合色的团花云纹斗篷一边点头。宋琬才让丫鬟撤下去了饭菜。
孟阶见两人有话要说,便去了西次间看书。
外面的雪花很大,斗篷上落了许多。孙嬷嬷笑着接过去,在火盆上烘干了才搭在了衣架上。
明月捧了四五道点心过来,一一摆在了小炕几上。罗衾喝了一杯茶水,才渐渐暖过来手脚。她窝在炕里头,和宋琬说话,“琬儿,我觉着我要疯了。”
宋琬蹙着眉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罗衾看了一眼侍立在门口的丫鬟,贴着宋琬的耳朵小声道,“我这几日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蔺王爷的身影。吃饭想,睡觉也想,尤其是母亲和我说谁家儿郎哪里哪里好的时候,我就特别想他。”
宋琬戳了一眼罗衾,拿了一块山药糕小口小口的吃,“我看你是着了魔了。”
罗衾十分的愁眉苦脸,拉着宋琬的衣袖道,“琬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宋琬刚吃过饭,还不是很饿。她只用牙齿细细的啃,像是一只小老鼠。她托着脸颊审视了罗衾一番,疑惑的道,“你相中蔺王爷哪一点了?”
罗衾想了想,很认真的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着他哪里都好。他走路的时候右手会背在身后,说话的时候眉眼里会带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总是那么柔和。我每次和他对视,都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心都快跳出来了。”
罗衾说起李骏的时候,黑黝黝的眼眸显得十分晶亮。
“我看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宋琬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觉着孟阶和我哥都这样呀,你哥也是这样。为什么你就觉着蔺王爷特别了?”
没等罗衾开口,宋琬又指着眼角道,“你没觉着蔺王爷笑起来的时候这里会有很多的皱纹吗?”
“哎呀。”罗衾嗔了宋琬一眼,“哪里有?我怎么没瞧见。”
宋琬翻了翻白眼,“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他满脸褶皱,你也丝毫看不到。”她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天下好男儿这么多,你怎么就抓着一个老男人不放了呢。”
宋琬记得,前世李骏虽待罗衾很好,但他没过多少年就薨逝了。罗衾那时才三十多岁,生生守了三十多年的活寡。
宋琬想到这里,就有些气闷。她喝了一口茶水,才一本正经的问,“衾儿,你要知道。蔺王爷他比你大了二十多岁,总有一日会先离你而去。到时候你可就要一个人守活寡了,那漫长的岁月,谁又来伴你?!若是你真的想嫁给蔺王爷,可做好了准备?”
罗衾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她怔忪的看着宋琬,鼻头有些酸涩,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窗外的风徐徐的刮着,吹得雪花漫天飘扬。宋琬看着地上积的雪花越来越多,蹙着眉道,“要不你先回去想想。我看着外面的雪下的很大,怕是一会就回不去了。”
罗衾点了点头,小丫鬟拿着斗篷给她重新披上。孙嬷嬷打着帘笼进来,吹进来一股冷风。她走过来道,“小姐,外面的积雪有小腿那么深了。四下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要不先让衾小姐在这里住上一晚。”
孙嬷嬷的担忧果然是对的。一打开帘笼,就见大瓣的雪花往身上钻,冷风就像是刀子一般,吹得脸生疼。天色虽被白雪映衬的比平日里亮了许多,但四下茫茫的,根本看不清哪里是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倒是能回得去,不知道得摔多少跟头。
宋琬看了一眼罗衾,皱着眉道,“就在这里住下吧,明日再回去。”
罗衾正好还有许多话要和宋琬说,她兴奋的点了点头,转而又惆怅了起来,“那我睡哪里?”
‘听雨堂’就五间上房收拾了出来,东厢房和西厢房还堆着大件的嫁妆。倒座房里倒是有几间空房,不过是丫鬟婆子住的,罗衾一个小姐必然不能住。
宋琬皱了皱眉,指了指西次间的方向道,“我去问问你阶哥哥。”
孟阶没等宋琬说完,就冷着脸拒绝了,“不行,我找人把他送回去。”
“你找谁,定然都要摔着的。”宋琬没想到孟阶的反应会这么大,她拉着他的衣袖哄道,“就这一次嘛。”
宋琬看孟阶不说话,只好摊手道,“要不让衾儿睡书房,这总行了吧。”
孟阶低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宋琬看了许久。看得宋琬都心虚了,他才冷冷的道,“下不为例。”
宋琬朝孟阶笑了笑,正要跑出去,又被捉了回来。宋琬以为孟阶要反悔,蹙着眉道,“你——”不是说好的嘛。
后面的字宋琬还没有说出来,全被孟阶的唇堵住了。直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才结束了这一吻。
第七十八章
宋琬吩咐孙嬷嬷抱了锦褥过来, 她亲自到炕上铺好, 才回了东次间。罗衾已经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了, 她看宋琬进来,小声的问, “孟阶没说什么吧?”
宋琬坐到妆镜前, 一面摘了簪钗,一面含笑道,“他说你若是再赖在这里不走, 便把你扔出去。”
“不就是占用了你一晚上嘛,这么狠心。”罗衾撇了撇嘴, 又道,“我好歹也是他妹妹, 也不知道怜惜怜惜。”
“你还知道你是他妹妹,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你叫他一声哥哥。”宋琬梳洗之后才上了架子床,她拉着锦被盖在身上,轻轻敲了一下罗衾的额头。
手感倒是挺好的,怪不得孟阶一直这样敲她。
罗衾吃痛,假装哀嚎了两声。宋琬笑了笑, 吩咐屋内的丫鬟婆子早些去睡。明月和喜儿熄了几支烛火也下去了。
罗衾说着说着话儿就渐渐没声音了。宋琬扭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已经安静的睡着了, 嘴角微微上扬,洋溢着笑意,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宋琬闭上眼,却丝毫没有睡意。她翻来覆去好几次, 直到了三更,才睡下了,却也是浅眠。
清晨,有枯树枝被积雪压断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声音,宋琬就醒了。昨晚的烛火还没有燃尽,宋琬瞧了一眼睡得正香甜的罗衾,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守夜的丫头就睡在抱阁里,宋琬叫了她一声就过来了。小丫鬟服侍宋琬穿上衣服,笑着道,“少奶奶,您今日醒的可真早。”
宋琬笑了笑,问道,“外头还下雪吗?”
见小丫头点头,宋琬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毛的鹤氅披在身上,头上罩了雪帽,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儿。
雪下的不那么大了,只零零星星飘下几点。十几个丫鬟婆子在扫雪,已经扫出了一条小道儿。她们看到宋琬出来,都纷纷行礼。
宋琬笑着点了点头。沿着小道儿去了后花园。自从两人大婚后,孟阶练功都是去那里了。
后花园里原有些青翠的松柏,此时也被掩盖在大雪之中。倒是南坡上的十几株红梅,傲然挺立,一夜之间冒出几朵花苞。
孟阶就在那里,他远远地便看到了朝这里走过来的宋琬。脚上蹬着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外罩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小脸儿露在外面,有几分俏皮。
等到宋琬过来,孟阶也收回了长剑。他抬手扔给侍立在一旁的洗墨,径直往宋琬身边走来。
“你怎么过来了?”孟阶执起宋琬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又皱着眉头看向她身后的小丫头迎鹃,责怪道,“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让少奶奶捧个汤婆子。”
宋琬晃了晃他的手,含笑道,“是我出来的急,怨不着她。”
迎鹃是宋琬嫁进来后唐云芝拨给她的,也是个伶俐的。但她年纪还小,有时候做事不免毛毛躁躁的。
孟阶没有说话,拉着宋琬往一旁的亭子走去。却没有进亭子,而是转了一个弯,去了旁边的槐树下。
宋琬记得罗衾说过,槐树下供着孟昶的牌位。她抬头看了一眼孟阶,发现孟阶也在看她,神情十分的柔和,“早该带你过来的。不过看你每次睡得这么香,就没忍心喊醒你。”
宋琬从没有细细看过这里。她现在才发现,孟昶的牌位是摆在树洞里的,没由来的宋琬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
孟昶是罪臣,而且还是被当廷杖毙,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供奉牌位的。孟阶这样做,自有他的苦衷。
宋琬摘下雪帽,朝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站了起来。孟阶也是如是。两人一路走回来,都静静地没有说话。快到西跨院的时候,宋琬才拉着孟阶的衣袖小声道,“父亲的牌位虽不能摆到祠堂里,你好歹也供在一间像样的屋子里。要不把东厢房打扫出来,把牌位奉在那里。”
孟阶将她的小手捂在自己的大掌里,默默地道,“我刚来罗家的时候,‘大礼议’的风波还没过,他们是不会允许我把父亲的牌位供在屋子里的。我便自己做了一张供牌,放在了那个槐树洞里,罗伯父看见了,并没有说什么。这些年来,父亲的牌位就一直供奉在那里。槐树年年绿,有时候它会让我以为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
49/98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