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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水春来——鹿青崖

时间:2017-11-30 15:34:19  作者:鹿青崖
  他对面一人穿着朱红长袍,闻言嘿嘿笑两声,说道:“带你相看尚书家的千金去?听说是个美……”
  此人话没说完,一眼瞧见了徐泮,忽得便站了起来。
  徐泮被他这动作引得,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只听他道:“伯爷……也来此处吃茶?”
  说完打眼瞧见徐泮身侧站了个女子,轻薄的面纱下,白皙玲珑的下巴隐约可见,他有一瞬间的晃神,而后却忽的感觉面上一烫,转眼间遇上了徐泮扫过来的目光。
  “惠誉也在此?”
  红衫少年神思一凛,连忙答道:“是呢,伯爷,和几位兄弟刚打马回来,歇下吃口茶。”
  他身边几人有见过忠勤伯尊容的,连忙两眼放光地拉了拉少年的衣裳,示意他介绍。
  红衫少年登时觉得与有荣焉,趁着徐泮还没抬脚要走的空当,连忙朝那几人介绍道:“这位是忠勤伯爷,你们可都见过?”
  那几人听说是忠勤伯,俱都肃了面容,也赶紧起了身,朝徐泮正经行礼。
  徐泮颔首应了,刚欲抽身,那几人竟自顾自地各自介绍起来。
  徐泮本是不耐,可听到几人里,还有两个文官子弟,倒是颇为意外。只他面上不露,一派长辈作风地应付了两句,便道:“内子体弱,不便多留,诸位来日再会。”
  他说完众人目光自然往于小灵身上投入,只可惜徐泮略一侧身,便不动声色地遮去了几人打探的目光,然后揽着于小灵,往楼上去了。
  忠勤伯夫妇前脚刚走了,后头便有人嘀咕道:“忠勤伯,还是个惧内的?”
  说完便听那绿衫少年嗤笑了一声:“于家女而已,有什么好的?”
  他说完几人皆投来疑惑的目光,只红衫少年目光怔怔落在前方那抹柔弱的身影上,不肯挪开。
  雅间的门甫一被人反手关上,于小灵便忽地笑了一声,说道:“那人说我坏话,我可听见了。叫什么来着?付冰?哼哼……对了,那个惠誉是谁呀?瞧着挺会来事的。”
  “是二弟舅家的表兄,应国公朱家的老三,他一向是个心思活络的……之于那个付冰……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会让他嘴巴乖些。”
  徐泮沉声说道,很明显,生气了。
  于小灵拉了他坐下:“有什么可气的?我约莫知晓那付冰为何这般说了。”
  徐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没听他方才说,自己是右都御史付家的子弟么,想来,就是我姑姑婆家那二嫂的娘家侄儿……定是!所以他非议我们于家女,倒也不怪,毕竟……罢了罢了,你也别气了,同我姑母和大堂姐绑在一条船上,能有什么好名声?只能自己想开些了。”
  “你倒是想的开。你是你,她们是她们,怎可混为一谈?”
  徐泮仍是不乐,于小灵见劝他不成,只好扯开话题:“别说那些,我看着魏家怕是要热闹了。他们家四房儿媳妇都各有手段,就我姑姑笨些个,不过露了些许苗头,便被人说三道四了。”
  徐泮惊诧看了她一眼:“灵儿还懂这些?”
  “你这话怎么说的?这世道还有我不懂的事?你还记得莲石湖边的那个三婶子么?她娘家祖上都逃难了,几个儿媳妇还厮杀不停呢!要不,也不至于越过越惨!”
  徐泮皱了眉:“都逃难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呵,一个铜板也得分个你我!更何况那魏家老太爷颇会经营,家产不知几何,伯爷且瞧着吧,魏家这事……还有的闹呢!反正同咱们没干系,咱们吃茶看戏便是了。”
  于小灵嘻嘻地笑,端起茶来,先吃了一杯,惹得徐泮伸手点了她:“看戏不怕台高!”
 
  ☆、第二九三章 习武场
 
  魏家的乱象还没四起,派人盯着的潘氏兄弟处,却有了回信。
  一滴墨滴在了蚕茧纸上,徐泮顿了顿,又下笔写下了“薛鼓”二字。
  这个人他有些印象,是个年过半百的军官,棍棒耍得很是不错,为人颇为和善。
  到了他这个年纪,在军中过了大半辈子,难得身上还能戾气不重。他确实是个爱饮酒的,看样潘氏兄弟倒是摸准了他的脉。
  傅平方才来回时,自然将一并搜集来的薛鼓这些年在军中的作为,禀了一遍。
  薛鼓两次前去固原打仗,第一回就是跟着徐泮祖父那次,彼时他任固原的守备,并无卓著功绩。
  而后再入固原,也正是徐立远领兵的那次,薛鼓是以都司身份领的兵,算是升了一级。
  以他的资历,升一升并不奇怪,问题还是在于,薛鼓就在这两遭去固原的时候,和潘朋认识了么?
  他和潘朋,一个是京城来的将领,一个是固原小百户的儿子,徐泮委实想不到他二人为何熟识,还到了潘朋进京寻他做主的地步。
  徐泮吩咐傅平查一查二人有何交集,或者以薛鼓的年纪,和潘龙潘虎私下关系如何。
  后者却有些难度,毕竟潘龙潘虎皆下了黄泉,想查,不这么容易下手。
  徐泮尚算有耐心,歇了笔,倚着椅背兀自思索起来。
  自从妻子过了门,徐泮便总是不想去当差了,所谓“从此君王不早朝”他是明白了个透彻。
  好在,似他们这种贵勋的差事,无战事的时候都是清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在少数。尤其徐泮上头的大都督清宁伯,近日身体不好,在家休养,徐泮无人管束,而家中还有娇妻在侧,当差的心思自然省了大半。
  他出了书房,便回了正院。
  于小灵正在同大兴过来的陪嫁庄子上的管事说话,这边瞧见徐泮来了,朝他笑着说道:“他们说大兴那边今年花草都种的好,我让他们搬些好养活的花木来,我瞧着咱们后头的小花园里有好些空旷的地方呢。”
  徐泮自然说好的,笑道:“你瞧着弄便是了,只你自己别劳累了。”
  下头的人眼睛尖,一眼瞧见伯爷看到自家主子,眼里便没了旁人,越发地尽心尽力起来。
  徐泮往习武场去了,叫了徐汀、徐泛一道,考较二人近日习武的程度,方才试了弓箭,这回让那二人赤膊上阵,较量拳脚。
  “......二弟左臂使力……三弟稳住下盘……”
  徐泮抱怀站在一旁指点他二人,侍卫武鸣跑来同他道:“伯爷,夫人过来了。”
  徐泮听了,让两位弟弟接着练,自己转身往后门迎于小灵去了。
  “天这么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徐泮见她穿了翠色的小袄和栗色马面裙,抄了毛手笼,笑盈盈地走过了,问道。
  “你不是叫了霆儿一道来了么?我瞧瞧他到了没有。”
  “霆儿到了还能不知会你?”徐泮不信,转眼瞧见她身后,跟在后面的温杏端了一个托盘,上置一个大个的炖盅,后边跟了一碟小碗。
  徐泮朝那一盘东西扬了扬下巴,笑眯了眼睛问道:“给我炖的?”
  于小灵想了想道:“你自然也有份的。”
  徐泮立即唬了脸:“不是专门为我?”
  “你有没劳筋动骨的,”她说着歪了脑袋去看校场,嘴上又道:“二弟三弟练了好一会了,快让他们过来吃些绿豆水,歇一歇。”
  徐泮瞪了眼,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压了声音道:“好啊,收买了二妹三妹,又来收买二弟三弟,所图为何,快快说来!”
  “还能为何,自是尽早将你赶出府去呗。”于小灵嘻嘻地笑,挣了他的手,朝着院子里候着的武鸣道:“让二爷三爷歇歇吧,过来吃些粥水!”
  武鸣没见过这等情形,抬眼去看自家伯爷,却见他正微低了头,嘴角微微上翘,目光落在夫人身上一动不动。
  他心里有了数,不敢耽搁,转身传令去了。
  这样的事情好些年没有了,以前徐泮的母亲姚氏在世的时候,经常煮了粥水,送过来看看丈夫和子侄,而后便几乎没有了这样的事情。
  徐泮好像看见覆盖在忠勤伯府上面的雪,渐次融化了,青的草、红的花,还有欢声笑语和触手可及的温暖,徐泮觉得,心都快化了……
  徐汀、徐泛跑了过来,徐泮便道:“你们嫂子煮了绿豆水,喝些吧。”
  这二人皆有几分怔忪,直到徐泮再次颔首,才回过神朝于小灵道谢:“多谢大嫂。”
  于小灵笑着摆手,吩咐了温杏盛来,就听见习武场大门外有快步走动的声音,隐约传来。
  徐泮也听到了脚步声,笑道:“定是霆儿来了。”
  “我去迎他。他定是往正院去了,没见到我,直接往此处来了。”
  于小灵嘴角挂了笑意,步履轻盈地往正门处去了。
  她刚走到树下,便听那脚步声已是到了门边,于小灵愣了一下,脚步微顿,便见一人轻快的大步跨进了习武场的大门。
  那人穿着湖蓝色的锦袍,墨色腰带,嘴角自然向上扬起,浓眉狭目,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只是他进门一眼瞧见于小灵站在树下好似过来迎他,眼神忽的一热,愣在了那里。
  于小灵也愣住了,此人不是于霆。
  她微微皱了皱眉,轻侧了脑袋打量他,却见那人忽的咧开嘴笑了笑,朝她喊道:“夫人?”
  此人甫一开口,于小灵便认出了他来,只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又听那人嘴巴一张一合,笑着说道:“在下应国公府的朱惠誉,前来探望汀表弟的。惊了夫人,夫人莫怪。”
  他抬手作揖,眼睛却仍是打量着于小灵。
  于小灵觉得他眼神有些怪异,让人不适,矮身回了一礼,轻声道:“公子多礼了,二爷在后头,公子请随妾身来吧。”
  于小灵转身离去了,那朱惠誉愣了一息,耳中尽是潺潺流水般清越的声音,他猛然回过神来,又连忙抬脚跟上,眼神落在前人窈窕的身形上,始终未曾收回。
 
  ☆、第二九四章 白梅香
 
  一碗绿豆水饮毕,徐泮刚放下瓷碗,便见于小灵步履匆匆地走了回来,他皱了眉,张口欲问她一句,却见于小灵身后,朱惠誉也跟了过来。
  徐泮大步过去迎妻子,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走到他身边,福了一福,道:“这位朱公子来找二爷,妾身还有事,先回去了。”
  徐泮抬手握在她手腕上,扶了她起身,再抬眼时,朱惠誉已是拱手朝他行礼了。
  徐泮颔首应了,私下却不动声色地捏住了于小灵的手指,往身后拉了拉,他面上一派正色,朝朱惠誉说道:“二弟在吃粥水,你也去吧。”
  朱惠誉垂首应下,目光向下却落到徐泮捏住于小灵的手指上,他垂了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抬脚离开了。
  他离去了,徐泮便拉了于小灵往一旁避风的廊下,道:“这么巧,他竟来了,他没冲撞你吧?”
  “没有。”于小灵摇了摇头。
  那朱惠誉除了眼神怪异些,其他真的没有什么,于小灵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我回正院去了,霆儿来了,让他去找我吧。”
  “嗯。”徐泮点了点头,抬手替她挽了一缕被寒风吹散的细发,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去吧,回去暖和暖和。”
  徐泮这边目送了妻子,徐汀那边,却当下瓷碗,朝朱惠誉问道:“三表哥,看什么呢?”
  他说着,顺着朱惠誉的目光看了过去,正是徐泮夫妇立身的地方。
  朱惠誉“哦”了一声,回了眼神,轻笑道:“我瞧着伯爷待伯夫人甚好。”
  “嗯,那倒是,我娘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嫂子待我们也不错,这绿豆水便是大嫂送过来的。”
  “哦?是吗?”朱惠誉挑了眉,指着绿豆水也要了一碗。
  朱惠誉饶有兴致的端了一碗绿豆水饮起来,而回到正院的于小灵,不过略一坐定,于霆便到了。
  “姐姐今天把我叫出来简直太对了!姐姐你不知道,姑姑派人过来让爹和祖母替她争家产呢!爹爹抹不开面子,祖母却不依呢,非得让爹爹往魏家去给姑姑撑腰,真是闹腾的不行!”于霆进了门便道,好像刚从火坑逃出来一般,庆幸不已。
  “哈哈,果不其然!”于小灵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满眼都是看大戏的兴致,拉了于霆近身旁坐了,问道:“魏家那边,什么情形了?”
  于霆一脸嫌弃:“姐姐,你还真当看戏呢,姑姑都急得火上房了!”
  “少废话,你又没火上房,快说!不然不带你去习武场了!”
  于霆没法,只得说道:“详细的我不晓得,我只是听大哥说,魏家四房对如何分家各执一词。大房和二房都不同意均分,三房和姑姑这边要均分,这其中二房又说大房和三房私挪家产,大房和三房又各自居功,反正吵得不行!”
  “哦,这样说姑姑这个四房既不居功,也没挪过家产,更继承不了祭田宗产,就是不占优势喽?那倒也只能主张均分了。”于小灵很是好心地替于桑分析了一下形式,感觉颇为严峻。
  于霆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爹爹不想管这件事情,倒也不是怕了什么,只是姑父他……他那意思是,宁愿自己少分一点,也不愿兄弟之间伤了情分。嗯,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于小灵张大了嘴巴,眼睛瞪的溜圆:“姑父果真这般说的?他倒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姑姑……”
  于桑,会哭到晕倒吧。
  一家子如狼似虎的兄嫂,身边人还是个惟愿天下和平的,于小灵想想都觉得心累。
  “姐姐,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快带我去习武场,不许食言!”于霆连茶都不端,急着道。
  “今天来了个应国公府朱家的小爷,我不方便过去。要不这样吧,我送你到习武场附近,你自己过去,我去花园里转转。”
  于小灵拍了拍于霆挺直的后背,起身拉了他出去了。
  她送了于霆往伯府习武场的路上,然后转了个圈,往徐家大花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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