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苏一想到他就是前世的仇人,就有些无法直视他关切的眼神。
她装作咳嗽,转到一旁,用手帕捂着口鼻说:“只是风寒,就是日子拖得有些久了,身体疲得很。”
沐英稍微放下心,叮嘱道:“那要按时喝药,多休息。”
沐苏点头,故意问道:“你怎么会跟祖父一块回来的?”
沐英道:“我去岳麓书院求学,谁知道祖父拿着新编的《百草方》去岳麓书院找人试药,正巧遇见了。他说正巧京城有些事要我回来一趟,我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好巧啊。”
沐苏心想,命运还是沿着前世的路在走,它正在将所有人相关的人聚集起来,那一年三月发生的变故,只怕还是会如期发生。
沐英见她神情委顿,以为是生病的缘故,便说些好玩的事逗她开心:“我本来打算在岳麓书院多待一些日子的,我在那里结识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朋友,倘若有机会,我很想介绍给妹妹你认识。”
沐苏心不在焉的点着头。
周夑细心的发现,沐苏对沐英的态度已大不如从前,不管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沐英面前,她至今未喊他一声“哥哥”。
按理来说,不论沐英是泰王之子,还是皇子,对沐苏来说,影响不了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反差?
周夑上前拍了拍沐英的肩膀,说:“咱们也多日不见了,一起喝杯茶吧。让苏儿先休息,看她这样子,只怕是困顿得不行了。”
沐英的确觉得沐苏精神很不好,就随周夑一起来到沐苏房间的外间,喊丫鬟泡了茶来。
周夑端着茶杯,主动说道:“你离开京城一段日子,我看你气色好了很多。”
沐英微笑道:“是的,以前一直在家里,不知天地之大,这次我去岳麓书院,虽然时日很短,但收获颇多。那里不愧是大周四大学院之一,人杰地灵,不论是先生还是师兄弟们,都是高风亮节、饱读诗书之人,同他们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周夑见他的话一下子变多,可见真的很喜欢岳麓书院。
“可惜我不能随意离京,不然也真想去看看。”
沐英道:“你在京城也挺好的。我进京的时候,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明王的案子,乍一听之下,实在骇人听闻,那些罪责都是真的吗?”
周夑点头,说:“是的,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沐英叹气道:“实在是国之祸事。想当初,我还觉得明王的盐铁改革之举十分高明,没想到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周夑道:“盐铁改革本是好事,却因他的一己私欲,变成了祸事,可见这一件事的好与坏、成与败,都是看人的心思。”
沐英赞同的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发难
沐苏躺在里间听他们聊着天,不多时,听见周夑跟沐英说:“你想必知道,这次沐大人带你回京,是为了帮你请泰王世子的封号,对这件事,你怎么想?”
沐英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说:“其实我并不贪图什么世子身份,只是不想让祖父和母亲再为我操心了。”
周夑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被认定是郑姨娘和泰王所生之子,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跟母妃母子相认了?”
沐英吃惊的抬起头,道:“我没想过这一点……”
周夑说:“其实这件事,我觉得沐大人操之过急了,若只是为了给你一个世子身份,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眼下的法子,反倒让你成了妾生子,我反倒觉得不妥,你难道不介意吗?”
沐英摇头道:“祖父为了我的事费尽周折,我感激不尽,又怎么会心存不满?”
周夑喝了口茶,没有多说。
沐英笑道:“别担心我的事了,横竖怎样我都不太在意的。倒是你和苏儿被赐婚,我还未来得及恭喜你!我当时离京时还听说你们是为了欺骗明王做戏而已,没想到短短三个月时间,明王倒台了,你们也真的订婚了,真是造化……”
周夑起初听他说恭喜的话,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但听到后来,却敏感的多看了沐英两眼。
他这话里怎么听出了几分酸楚的意味?
沐英有些出神,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前还担心妹妹的婚嫁问题,毕竟以咱们家的地位,做王妃会受人非议,我怕她受委屈……”
周夑笑了笑,说:“兄长的确多虑了,我要娶苏儿与朝政无关,不论她是谁家女儿,他只要是苏儿,我都会娶她。”
沐英抿嘴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周夑见天色黑透了,道:“你刚回京,想必路途劳累,早些休息吧。苏儿身体不舒服,也要多休息,我们改天再细聊吧。”
周夑站了起来,沐英也只好跟着站起来,朝里间的暖帐看了一眼,才跟周夑一道离开。
沐英眼下借居在沐萧的小院里,他漫步踱回去的时候,沐萧也正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沐萧看到沐英,立刻抱怨道:“英哥,你怎么这么好命,不用被祖父考功课!我差点被骂死了,祖父训我,我爹也跟着教训我……”
原来是考校功课受批评了。
沐英笑着说:“你跟我不一样,长辈对你严厉,是望子成龙,你以后是要继承沐家医术的人。长辈们对我没指望,自然不会严格要求我了。”
想到沐英从小不被长辈们重视,沐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补救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听说你去岳麓书院游学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而且我看祖父对你十分亲切,对我却总是一幅冷脸。你父亲也不会打你骂你,可我爹,三天两头就打我,我都多大的人了……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可总觉得不开心……”
沐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一道进屋。
但心里却想着,自己毕竟不是沐家的子孙,所以才无人敢真的对他严厉。
他羡慕沐萧有严父的管教,觉得那才是一家人。
可自己的父亲,却早已去世,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这世上还有自己这样一个儿子……
沐容在回京的第二天,便穿着太医院医正的官服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不是在御书房见的他,而是在自己的寝宫,乾清殿中。
泰来总管领着沐容进殿时,皇上正命人搬出自己当年带兵打仗时穿的铠甲,正细心的擦拭着。
沐容上前叩头问安,皇上颜色和煦的命他起身,道:“沐容啊沐容,朕都多久没有见过你了?往年还请得动你进宫给朕把把脉,如今人影难寻,听说你都逍遥成活神仙了。”
沐容淡淡笑着说:“微臣能有这份自在,也全靠皇上恩典。这几年,微臣走遍了大半个大周,寻百草、试良方,终于著了一本新书《百草方》,今日特地献给皇上。”
“哦?”皇上命泰来总管接下医书,吩咐道:“沐爱卿所书药方,只怕不比当年的神药差。快送去太医院,让那群庸医好好学习,让他们给朕看个眩晕之症,总也看不好。”
又对沐容说:“朕招你回京,也是想让你给朕看看,最近朕越发眩晕的厉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闭眼就做梦,喝什么药都不管用。”
沐容请皇上坐下,然后伸手把脉,又看过舌苔,并问了日常喝的什么药,而后说道:“陛下,您这是心脉瘀阻导致的眩晕症,太医给您开的桃仁四物汤是对症的,只不过这药石并非万能,您还需少思少虑,方能将身体养好。”
皇上收回手,笑道:“心脉瘀阻?也是,朕最近总是梦到当年的往事,心里有很多事都放不下。”
“你看,”皇上指着自己的铠甲,说:“你还记得朕年轻时穿这身铠甲的样子吗?如今朕撑都撑不起了,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沐容看着大殿正中漆黑的玄铁寒甲,点头道:“当年陛下的英姿,微臣怎么会忘?不过陛下如今正值盛年,千万不要服老,等病医好了,照样能够上马杀敌。”
“哈哈哈,”皇上仰头大笑了起来:“照样能够上马杀敌?上马杀敌我是不指望了,这些事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不过啊,朕打下的江山,朕还真怕朕那群儿子们守不住。”
沐容道:“皇上说笑了,眼下四海升平,虽然边境偶然有外患,但全都不足为患。”
皇上苦笑道:“如今有些话,朕无人能诉,思来想去,也只能跟你说说。朕这万里江山,从来不惧外祸,只忧内患!你想必懂朕的意思。”
沐容低头道:“请皇上放宽心绪,依微臣所见,如今各位王爷各居其位,安分守己,皇子们也被皇上安置妥当,只待立了储君,大势就可以定下,哪里还有什么内患?”
皇上听了这话,像是心情很好一样,道:“朕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朕近日突然得了一个消息,着实让朕寝食难安啊。”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沉下来,让沐容渐渐紧张起来。
“沐爱卿。”皇上的脸色如同六月的天,突然阴沉下来,他道:“朕听说,先皇当年留下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遗诏,此事,可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背叛
沐容忽的僵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下意识反应就是,沐家出了内鬼!
皇上见他不说话,冷笑着道:“这么多年,朕一直以为你对朕忠心耿耿,当年你不惜出卖你的父亲和三叔,也要保朕登基,这份恩情,朕可从来没忘过。可是,你怎么能私藏遗诏呢?”
当初皇上将先皇救到九龙宫,先皇写下昭告天下的诏书,公布了先太子谋逆的事,但迟迟不肯写下传位给晋王的诏书。
那时还身为晋王的皇上已经看清楚,先皇是不愿传位给自己的,便自行取了玉玺,写下伪诏。
在先皇去世那一夜,沐容向皇上告密,称先皇去世前,曾留下遗诏给他父亲和三叔。皇上下令,四处搜捕沐家之人。
沐家大老爷和三老爷插翅难飞,只得服毒自尽。
沐容找到被父亲藏起的遗诏,替沐家戴罪立功,免去了灭顶之灾。
当时的皇上并不知道,先皇留下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遗诏,其中一份给了沐容的父亲,一份给了沐容的三叔,为的就是混淆视听,希望哪怕一个人能够逃出去也好。
但先皇弥留之际所交代的事被当时还是小太监的泰来公公偷听,沐容发觉事情败露之后,不得不抢先一步,举报自己家人!
牺牲了两位长辈之后,沐容交出一份遗诏,并藏下另外一份,顺利满混过关。
只是没有料到,等到沐容终于再见到泰王时,泰王却不肯接下遗诏,说大周再经不起动乱,愿意让位给兄长。
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到头来还是让皇上知道了!
皇上如何知道的?
知道还有第二份遗诏的,除了沐家几位当事人,只有泰王。
泰王已死,身边的人也死得死散得散,不可能给皇上报信。
看来皇上是从沐家内部得到的消息!
虽然心里慌张,但沐容还是很快缓过神来,跪下道:“皇上,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皇上仿佛在说着寻常的事情,淡淡道:“你不敢?你难道不是想让沐英袭了泰王爵位,而后拿着遗诏造反吗?”
沐容无法抑制的开始颤抖。
皇上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
皇上看他完全慌了神,笑着道:“沐爱卿为何如此害怕?朕还以为你沐家自从有了生死丸,就再也不惧生死了?两位太爷这些年过得可还好?你进宫前有没有提前给自己备下一颗生死丸?”
沐容彻底瘫在了地上,皇上连沐家太爷、三太爷还活着的事,也知道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见沐容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皇上十分得意道:“想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他挺直腰背睥睨着沐容,对大殿明黄的帷帐后招了招手,道:“孩子,过来吧,让你‘祖父’死得瞑目。”
明黄的帷帐轻轻掀开,一个黑色身影渐渐走近。
沐容老眼浑浊的看着走近的身影,怎么也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沐英!
沐英拱手对沐容做了个揖,道:“祖父,英儿得你栽培多年,如今终于不用再让您操心了。”
沐容伤痛欲绝,难以置信的说:“英儿,为什么,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沐英面无表情,淡淡的道:“让我与亲生父亲自相残杀?这种对我好的方式,英儿恐怕消受不得。自小,您就在我耳边说,我母亲为了我受了一辈子屈辱,说我之所以见不得光,全是皇上的错。拜您所赐,我的确自小就恨着皇上,可是您知道吗?当我得知我的父亲并非泰王,而是皇上时,我就都明白了!你竟然居心叵测,自小收养我就是为了利用我向我父亲复仇!”
沐英冷冷的看着他,仿佛是天生的仇人,而非之前亲密的祖孙。
沐容不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沐英笑道:“你知道吗?我在假山里发现了四叔的密道和地窖,那里藏着他的笔记,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母妃是怎样怀上我、生下我,我自然也知道了我的身世!”
“你既然藏得这么深,一直在骗我!”沐容愤恨道。
“这不是您从小教我的吗?把自己藏进人海里,把心思藏到心底里,什么都不能对人说,什么都不能表现在脸上,我想,这也是我这辈子学得最好的一门功课了。”
皇上不想他们聊太多,打断道:“英儿,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父皇把你委托给沐家,以为他们会好好待你,没想到他们却是一群乱臣贼子!你放心吧,父皇会想办法恢复你的身份,尽力弥补你!”
沐英躬身谢道:“儿臣多谢父皇。”
沐容忽然从地上爬起,发疯一样扑向沐英,大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我虽隐瞒了你的身世,却真心想扶持你做皇帝,你却恩将仇报,必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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