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抓紧手里的宣传册,坚硬的手指像刀子一样锋利,轻而易举地将它抓破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熟悉的地址和熟悉的房屋样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给兰登打电话的时候,电话提示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而现在房屋又被这样随意的售卖出去,那是不是说明兰登已经……
“不可能!”凯瑟琳将手里的宣传册揉成一团废纸,烦躁地扔进垃圾篓里,然后一脚把它踢到高脚沙发的下面。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速度非常快,看起来就像一道棕色的残影在飞来飞去。
尔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抓起另一张宣传册翻到刚才那一页,迅速将上面的联系电话记了下来。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发现书桌上正好有一部白色的电话。
凯瑟琳扑过去将电话抱在怀里,迅速将宣传册上的联系电话拨打了过去。时间在等待和焦躁里被拉扯成绵长而永无尽头的线,一圈一圈缠绕上凯瑟琳的脖子,忙音每响一声,线就收紧一分。
“喂,您好。”
听到有人回答的一瞬间,凯瑟琳感觉全身的毒液好像都沸腾了,手里一个用力就讲木桌摁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碎裂痕迹。
她竭力调整好呼吸,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佛罗伦萨桑德拉克街那套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吗?”
“哦,您说那套啊,那套房子很受欢迎,已经卖出去了。”
凯瑟琳攥紧拳头,牙齿因为过度用力的咬合而咯吱作响,毒液不受控制的泛滥在嘴里,全身紧绷:“那房子原来的主人呢?在哪儿?”
“这……您问这个干什么?”
有人在靠近!
凯瑟琳慌忙抬头,压低声音,喉咙间溢出阴森的低吼:“告诉我!列昂纳多·兰登在哪儿?是他亲手将房屋交给你的吗?”
对方被凯瑟琳的语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到凯瑟琳恨不得揪起他的衣领,扳开他的嘴将舌头给他捋顺:“是……是的。他当时……啊,当时和他的朋友在一起……说是……说是要去他朋友住的地方。”
谢天谢地!兰登还活着!
“什么地方?!”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那位朋友的口音挺耳熟,可……可我真的想不起来。”
凯瑟琳猛然挂断了电话后,看着手下的木桌裂纹愣了一下,旋即抓起电话将它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紧接着将手边的的宣传册也撕成几块扔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很不好,那种被过分亢奋的情绪带起来的食欲正好给她提供掩盖。苏尔比西亚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没有太多惊讶,揽住凯瑟琳的肩膀安慰道:“你需要进食,我们回沃尔图里去吧?”
“我想我去这后面的山上就可以解决。”凯瑟琳从干烧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血色翻涌的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的森林。
苏尔比西亚根本拦不住被食欲控制的新生儿,凯瑟琳根本没费力就把她推开了,飞快消失在茫茫大雨和灰绿色森林里。苏尔比西亚连忙跟上去,在凯瑟琳身后算不得近但是也不算太远的地方。
凯瑟琳耳朵里充斥着磅礴雨声和鲜活的心跳声,她的眼睛紧紧盯住一头鹿,听到那血液在它的身体里奔涌着欢快唱歌的声音。扑上去的前一秒,凯瑟琳唯一清醒的想法是——她一定要去原来的住处一趟。
尽管在兰登看来,凯瑟琳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但是至少要让凯瑟琳知道他去了哪里。六年的照顾之恩,凯瑟琳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说算了就算了。更何况她还不知道沃尔图里有没有对兰登做什么。毕竟自在作为人类时,最后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
威尼斯:
这里是曼洛夫旅馆,开窗就能看到湛蓝的亚德里亚海和点点白帆。这间旅馆是仿古设计,所有的墙面一律使用中世纪的方式建造起来,就连书柜的设计和头顶那个巨大的空心地球仪也是一样的中世纪元素。
看起来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复古文化爱好者。
列昂纳多·兰登坐在书桌前,身旁墙壁上挂着一排排装裱好的画,他的身影被分割倒映在数幅裱画的玻璃上。安德鲁叼着烟斗坐在他对面,青色烟雾缭绕着上升,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烟灰落在他面前的桌子和沟壑纵横而呈现出酱油色的手上。
这双手上有许多伤痕,兰登略略看了一眼,最明显的是两种,拉渔网的划拉痕迹和使用火/枪时被火/药溅烫的疤痕。这是一双猎人的手,枪口对准的是最诡谲莫测而优雅迷人的生物,吸血鬼。
“所以说,那群古老又混球的红衫军抢走了你的养女?”安德鲁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似乎是觉得很好笑,重重地喷出一口气,烟灰几乎顺势盖到兰登脸上。
他咳嗽了几声,重新含住烟斗,吸了一口又放开:“她多大?”
“二十三岁。”
“你和她在一起多久?”
“我作为她的监护人有六年了。”兰登不着痕迹地纠正了对方不太文雅的用词。
“好吧,监护人先生。我想你的监护对象可能在那个地狱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你知道他们对新生儿都不会有什么温柔的手段的。”安德鲁叹了口气,“更不要说还有切尔西和科林,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根本就不再认识你了?”
“是的,我想过。”兰登回答,声音很轻,带着某种脆弱的质地,“但是我还是想见到她,看到她平安。”
“你了解沃尔图里,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力量,我们这次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安德鲁说,“至于你的监护对象,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吧,还不确定她是否被那群红衫军一起带过来了。”
“嗯。”兰登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低声回答。
“列昂纳多,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我知道你很爱护关心那个孩子,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和她素不相识。”
兰登端着酒杯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后是漫长的沉默。在安德鲁转身离开的最后一个瞬间,他终于开口,压抑的声音里翻滚着痛苦:“她一直都不知道。是我把她带到沃尔图里面前的,是我害得她离开她的家乡,最后变成吸血鬼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威尼斯行动将是个巨大转折点,兰登和凯瑟琳之间的联系会明朗起来,后面出场的会有小女巫和卡伦家族。小女巫是传说中的女二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女二,总之,她和沃尔图里某个人是命定爱人关系,至于是谁……嘿嘿嘿,后面出现了我想大部分人都能猜到了就。
☆、Chapter twenty nine
大雨是放线菌产生气味的最好推助力,整个森林里都是那种清香怡人的泥土味,那是大量放线菌繁殖散发自身气味的后果。
现在这种气息里又加上了粘稠的鲜血味,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捕猎手是凯瑟琳,死去的猎物是一头棕色皮毛的成年雄鹿。
血液已经吸取完毕,身体里那种因为捕猎而激发起来的兴奋感却还没有消退,毒液依旧在嘴里肆意,眼前的红色也依旧浓厚。
凯瑟琳起身,从披散的褐色长发一直到身上的外套上,密密麻麻全是细碎的小水珠,颜色因为被雨水浸湿的关系要比以前深一些。卷翘的发梢因为湿了水而粘在一起成一绺一绺,颇为凌乱的散在肩膀上。
她抿了抿刚刚饮过鲜血后愈发艳丽的嘴唇,回头看见苏尔庇西亚也正和她一样站在雨里像个落汤鸡——不,至少人家是一只可以被端上国宴的落汤鸡,凯瑟琳估计自己的样子最多能被一个高档点的大排档选中。
“抱歉,我……我还是控制得不太好。”得到充沛食物供应的安抚,凯瑟琳的焦躁明显减轻了很多,至少她伪装一下还是可以骗过苏尔比西亚的。她想,她可以让苏尔比西亚看不出来自己的异常,因为打听到和兰登关系后引发的异常。
苏尔比西亚温柔的笑容像最温暖的阳光一样,连雨水落在她脸上都显得楚楚动人梨花带雨:“没有,凯茜,你在干渴的时候还能主动避开人类,这对一个新生儿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
凯瑟琳牵了牵嘴角,抹了一把长发上的水,尽量轻松地耸耸肩:“不过看来我们没办法跟海蒂道别了,我是说,我们俩全身湿成这样。”
但愿吉安娜这件衣服可以水洗。联想到刚才一系列的捕猎动作,凯瑟琳觉得也许还得可以拧干和机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上这件湿了水还是触感非常好的大衣,果然是高档货。凯瑟琳腹诽着,如果吉安娜不愿意要了她就自己拿过来穿好了,反正那花花绿绿的欧元纸钞要是被丢进洗衣机搅一圈出来,自己还是一样的喜爱它。
苏尔比西亚无奈地摊了摊手:“只好这样了,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会让吉安娜联系海蒂说我们已经回来了的。”
察觉到凯瑟琳眉宇间微弱而清晰的皱痕和瞳孔的过分猩红,苏尔比西亚理所当然的把它归咎于刚刚进食过所以还没消退干净的捕猎本能。
她安抚性地握着凯瑟琳的手,和凯瑟琳一样的冰冷坚硬,只是微微有点脆的触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水润湿作用的关系。她说:“我们回去吧?”
“好。”
事实证明,昂贵的衣服和奢侈品之所以能被有钱人消费是有道理的。他们拥有更多的时间和闲情逸致去保养和侍弄那些精贵脆弱的玩意儿,这种在凯瑟琳的价值观里极度浪费时间的行为被他们称之为高雅。
那自己真的可能永远高雅不起来。
凯瑟琳脱下身上被雨水湿透的大衣放在床头,目光犹豫地擦过衣摆内侧下方的标签,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三把大叉——不能机洗,不能水洗,不能拧干。
她想了想,这大概是告诉她这件衣服已经报废的意思。凯瑟琳僵硬了一下,旋即自我安慰,反正穿什么不还是个穿吗,又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样饱受折磨而连掉几个档次的衣服说不定干了还和自己的气质意外的搭配呢。
换上牛仔外套后,凯瑟琳抓起枕面上的枕巾披在肩膀上,让湿透的长发散落在上面乖乖的滴水画地图。然后她抱起大衣溜出门,一路安静地飘到前台区,充满歉意地朝吉安娜笑了笑,手里的大衣正在眼泪汪汪地控诉自己刚刚遭到的虐待。
吉安娜最为沃尔图里里出凯厄斯以外和凯瑟琳走得最近的人,自然明白她在不好意思什么,于是主动开口说道:“给我吧,我会送套新的过去的。”
“不用了。”凯瑟琳连忙拉住她,“烘干一下就好了。”“这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凯瑟琳。”吉安娜的口气和自己在温莎堡的嬷嬷是那么相似,连眼睛里的无奈都一模一样。
“别担心,我一会儿回来。”
看着吉安娜优雅的背影,凯瑟琳突然很好奇沃尔图里的财富来源。难不成他们还保持着中古世纪的习惯,每个家族还得上税?
但是她很快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干嘛要拿着低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工资却要关心珠穆朗玛峰的问题。
上午的时间在黑胶唱片和书籍里度过,最近海蒂很投其所好的给凯瑟琳拿来了几本关于人体解剖学的书。其中就有那本让凯瑟琳差点和地中海馆长大战三百回合的达芬奇手稿原本。
现在就算让她被整个意大利通缉都无所谓了。
你永远不能理解凯瑟琳在看到拿着那本书的海蒂的感受,如果说光明教徒见了光明神,大概也就那个表情。
苏尔比西亚被她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还打趣说也许该让凯瑟琳发明一种隐秘的咬破血管的方法,这样会给沃尔图里省下很多善后工作的。
凯瑟琳同样报之以调侃,如果可以抵消掉她在这里的所有债务,她不介意研究一下这种课题,然后把知识产权大手一挥划给沃尔图里拿去开发应用。
看了一会儿书,凯瑟琳忽然抬头问道:“你担心他们这次的行动吗?”
苏尔比西亚的笑容让人后背发凉:“怎么,你担心凯厄斯?”
“不是。”凯瑟琳脱口而出,可是这样过快的否认反而让人觉得更加不可信。她不得不顶着苏尔比西亚揶揄到极致的表情接着说道:“我是说,我在一个吸血鬼的死亡瞬间里看到了狼人。凯厄斯跟我说,狼人是我们的克星?”
金发的贵妇人将身子放软,慵懒的靠在躺椅上,语气漫不经心,但是那种言语之间颇为尖刻的用词却让凯瑟琳听出来她对狼人的嫌恶:“算是吧,如果在月圆之夜遇到的话,确实非常非危险呢。”
凯瑟琳点点头,没有再问话。毕竟生物界的天敌竞争关系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既然吸血鬼属于这个世界,那么有天敌也很正常。不过还是能看出吸血鬼这个种族更加占据优势啊,狼人只在月圆之夜是无敌的,其他时间要是被袭击,可能就会比较惨了。
所以这种一个月来一次的事,永远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时,苏尔比西亚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道:“凯厄斯还跟你说了什么?”
“啊。他还说如果我实在很有兴趣,沃尔图里的藏书室够我翻了。”
“那你要去吗?”
“我还没去过,里面的书都是关于什么的?”
“很多很多,你可以慢慢看,不着急。跟我来吧亲爱的。”
轻快地走过走廊再拐过一个弯,再往前就是沃尔图里的藏书室了。
站在藏书楼大门面前的吸血鬼将大门打开,凯瑟琳看到了她目前为止看到过的最大最古老,藏书量最丰富的藏书楼。整个藏书楼的采光条件比起普奥利宫其他地方都要好上不少。
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顶部的拱形窗户,顶部贴近天花板,光线居高临下的笼罩着这里。所有的书架都非常高,当然这和这座藏书楼本身的空间就很大也有很大关系,这里的空间在建筑学上怎么也得分成个三层来居住,现在却只是整个用来放书。
墙壁上密密麻麻塞满了书籍,一条条走廊将它们连接起来。石头的黑灰和书柜的棕褐是这里的主旋律,低调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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