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好了吗?”季云薇见她久久不动,背着身体,疑惑的问了声。
“是呢,早就好了!”季六双手搭上季四的肩膀,笑了笑,“姐姐今日可得带着些妹妹,妹妹不懂规矩,怕在长公主府中冲撞了其他贵客,姐姐千万带着妹妹提醒着我一些。”
“你聪慧懂事,又识大体,莫要拘谨着,说句实在话,我亦是第一次去这么勋贵的赏花宴。”季云薇转回身,只觉得心头与肩头都一片轻松,她拍着季云流笑道,“我本来也有一丝担心,但被你适才那样吉祥话一讲,我心中都期盼上今日的喜事了。”
季云流盈盈而笑:“姐姐今日必定好运当头!”
“你也一样,好运滚滚来。”
今日乃大吉之日,宜嫁娶、会亲友、出行,各家女眷人人不敢懈怠这个宴席,早早都到了长公主府,马车堵得长公主府门口水泄不通。
季云流坐在车中,从帘子细缝处看长公主府的大门。
府邸的大门开在艮位,高约两尺有余,恢弘大气,门口石狮子虎视眈眈,尽显皇家风范。
这样不以财,不以官,只求安康的风水门,让季云流越发对这个道人感兴趣了。
倒也真的是个有些实力的神棍!
等了一刻钟,终于轮到季府马车,季四与季六前后被丫鬟扶下马车,陈氏与王氏早已经在前头等着了,见她们俩下车,陈氏微微一笑:“进府后,咱们切记不能失了礼数。”
众人应了一声“是”而后四人让公主府的婆子迎了进去。
这府中赏花,因怕人太多,有个万一,于是府中规定,赏花的小娘子们可以进入,各女眷带来的丫鬟要统一在厢房中等候着,不必随身跟随。
这长公主府婆子丫鬟众多,每十五步距离,便站一人候着,也绝不会怠慢了园中贵客便是。
进了二门,文瑞县主已经站在里头等着了,看见季四与季六,亲自迎上去:“你们怎么不早些过来?早些来与我一道接客。”
这样的话语一出,让陈氏与王氏都倍感荣耀。
这接客之事只有至亲才能做,季四自然连忙说:“我们可不敢站在这里与县主一道接客,县主知道我们身份,不匹配的……”
“交友只要相投就好,哪里需要匹配身份。”文瑞县主满不在乎的说着,看着季四似乎真的局促,手一指,“你们且先去那边玩一会儿,我迎玩客人便去寻你们一道。”
说着,招来一个白净的丫鬟,带着她们往里面走。
季府这样的一个后起之秀,京中虽有些名声,到底只是外男而已,论女眷,还当真没人认识季云流与季云薇。也有适才有几个小娘子看见文瑞县主亲自相迎的两人,挑了挑眉,私下里讨论了一番,这两人是谁。
一路走来,有认识礼部尚书夫人陈氏的,亦过来招呼两句。
陈氏见小丫鬟带的路,经过拐弯口时,笑道:“那里头一眼望去全是与你们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你们且去那里玩玩罢。”说着,又像王氏道,“我们且去那里坐坐。”
王氏一瞥眼,亦看见园子里全是小娘子,各家夫人真是像陈氏所说的,在另一处坐着喝茶聊天,当下也点头同意:“我们可融不进她们的圈子里了,就她们自个儿去玩罢。”
赏花宴,论的就是小娘子结识手帕交,各家夫人相谈儿女婚嫁,所以这分开坐,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四人在园子中的拐弯处分道。
被丫鬟一路迎进内院之中时,季云流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里的布局,这些花圃亦都是经过风水摆位的,花园中有人工湖泊,湖泊成弓形,形成了“玉带缠腰”的风水格局,湖泊尽头还有假山,假山之上竟还有小型瀑布挂着水帘。
这园子里,每一处,都是极好的风水格局。
两人被迎至挽花亭中,小丫鬟行礼后退下,亭中有茶水糕点,亭旁是各种花木,亦处处显出这园子的雅致。
第一三七章 再遇庄四
前头不远处就是那个弓形湖泊,隔着湖,竟然还能看到对面过府的赏花男眷。
这样能隔岸而观容貌的赏花宴,不知道又能促成多少对佳侣,怪不得京城中那些名门贵族的赏花、观雪、赏月宴席这样的多!
两人堪堪一落座,站于亭旁的两个小丫鬟立刻进入亭中,无声给两人倒了茶,再脚步极轻的退下。
长公主府中教出来的丫头都心思玲珑、让人毫无挑剔。
季四看季云流端起茶,先是轻闻,再缓缓啜一口,笑起来:“你可闻出来了是何茶?”
“桂花、枸杞、贡菊还有蜂蜜……”季云流端着笑道,“长公主府中的这茶,挺花心思。”
参加宴席的小娘子众多,许多小娘子都未及笄,喝那些茗茶,确实不好。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有绿茶中有咖啡碱,逛园子一天,也不可能就喝那么两口茶,若过多饮用绿茶,实为无益。
季四端起茶,放在鼻下闻了闻,笑:“你呀,你这心思是全花在这些吃食上啦!”
正说着,外边两个年级不大的小娘子亦跨进亭子来,四人相见,季四、季六站起来,团团见礼一番,一浅绿小娘子看着季四与季六笑道:“不知道两位妹妹如何称呼?我父亲姓苏,我在姐妹中排行第三。”手一指旁边的小娘子,再介绍,“这位是佟相国的千金,佟大娘子。”
她刚才站外亭外可看出来了,这两个姑娘年纪虽不大,身上衣料却全是贡缎!这样的料子可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至少也该同皇家沾上点边才行,这才有了这番的搭讪问话。
季云薇听得佟大娘子四个字,不经意的看了一旁的妃色广袖衣裙的小娘子,心道:原来这便是京城四美之首的佟大娘子。
她心中诧异,口中温声笑道:“小女家父姓季,在家中排行第二,我在众姐妹中拍行第四,这是舍妹,家中排行第六。”
再瞥季云流的如花美貌一眼,只觉得这京城四美之首有些名不符其实了。
“季六娘子?”沈三娘子低低呀了一声,目中全是惊奇,“两位妹妹可是季尚书家的四娘子与六娘子?”
季四道:“正是。”
苏三娘子当场就笑了,手中拿着帕子,袅袅上前两步,一脸较有兴趣的探头问:“听闻,季六娘子的定亲之人与庄国公府的庄四姑娘私通,可是真有其事?”
季四眼一眯,口中立刻不快的应道:“大理寺已经有判决书,这判决书还是经过皇上过目的,判决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家六妹妹与张二郎所定之亲是无效的,苏三娘子口中的定亲之人,又是何出此言呢!”
苏三娘子不知道季四这嘴居然这么厉害,竟然把自己讲了个哑口无言!她再抬首看站一旁的季云流,只见她目光澄澄,毫无半点羞愤难当之色,嘴角那丝笑意似露非露,那笑意在她看来,似乎透着一抹的诡异。
苏三娘子一张脸涨的通红,站着半响,却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来。
就算说错了,她也乃是一品内阁大臣苏纪熙家的嫡亲三娘子,难道还要与从七品小官的女儿致歉不成?
暖风吹拂,四人静默着,苏三娘子忽听得旁边一声幽幽叹息,“苏三娘子,质疑皇上过目的判决,这可是要杀头的事儿……”
她猛然被这么一声吓得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再抬首,那季六还是稳稳当当站在那里,面上一片清清淡淡,似乎刚才那唬人的话语,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喜怒不上脸,这样的深沉心思,苏三娘子越发惊魂不定,整个人都快轻飘飘了。
佟大娘子听了季六的这话,连忙伸手拉了拉苏三娘子,尴尬的笑了笑,解除两人的不和局面:“季六娘子,对不住,是三娘子口不择言,胡乱言语了,四娘子、六娘子千万莫要生气,三娘子只是一时嘴快,她心中便非这样想的。”
苏三娘子这才不情愿的跟着说了一句:“对不住,季六娘子,我只是一时嘴快。”
两人在这里闹了不愉快,欲转身离去,却看见那头庄二夫人与庄四姑娘款款走来。
苏三娘子连忙拉了拉一旁的佟大娘子,示意她去看。这个若是一个大热闹,那就好了,可以报她适才的一语之仇!
佟大娘子看见庄二夫人姑娘,刚想福身行个礼,就看见庄四姑娘目光越过自己,朝着后头瞪了过去。
后头是何人,苏三娘子最清楚,她心中越发高兴,福身行礼,起身行走,动作越发的缓慢,就想待着看一场热闹大戏!
季四与季六看见庄二夫人,同样屈膝行了个礼。
庄二夫人抬眼看见季云流也被邀请来了这赏花宴,虽不解,到底没有露出什么轻视之色。
当初在紫霞山中觉得张二郎是个好儿郎,自家姑娘与他可以配成一对儿,现在鸡飞蛋打,两家都不再与张家有所瓜葛,自家女儿折腾几月后,名声亦算无损,她也就打算宁事息人,不再多去追究,所以对季云流也不再有什么敌意。
二夫人不追究了,庄四姑娘哪里咽得下这么一口气!她那时满心期待着张二郎的上门提亲,后来得知他被季府告上了大理寺!不仅剥夺秀才功名,而且十年之内不可再考科举,仕途前程尽毁,真真是为他心疼到肠子都打结了。
来来回回让如谪仙般人物的张二郎得到这样结果的,就是这个该死的季云流!
她若咽得下去这口气,还不如让她一脖子挂死在大樟树下!她夜夜诅咒的就是这个想让她抽筋扒皮的季云流!
庄四心中恨出苦水,面上倒是不显山露水,看着二夫人缓缓一笑,轻声道:“母亲,那边亭中的景致好,不如咱们去坐一坐?”
二夫人道:“那里有何好看的,不去也罢。”
庄四不依不挠:“母亲,您若不去,便让女儿进去坐坐罢,那里头全是各家小娘子,女儿去结识一下也好。”
第一三八章 小鸡出笼
人来人往的,二夫人不能当众责骂庄四娘子,只好低声道:“四姐儿,进了亭子,你可不能有什么歪心思与季六置气,咱们三家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你可不能胡来!”
指着湖泊那前头,她用极低的声音再道,“各家好儿郎多的是,咱们想要什么样的人家没有,那张家就是个三流货色!容哥儿上次大理寺回来的话你也听到了,不是阿娘诓你,那张二郎本身就没有把你真心相待过!”
张二郎如今这样凄惨,自然有她母亲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庄四心中剧痛,口中却笑道:“母亲,大庭广众之下,女儿自然知守本分的,您放心好了,女儿不是早把那张家二郎放下了么?哪里还会与那六娘子置气,怎么说,她亦是最无辜的。”
二夫人想想四姑娘这几日的表现,觉得她确实已经放下前尘往事,再见季四与季六也想出凉亭避让,觉得她们会攀谈的机会不大,便道:“好,咱们去坐坐,喝口茶吃两块点心。”
庄若娴进了亭中,看见季四带着季六往另一边的亭口正要迈出去,她开口冷笑了一声,高声道:“季六娘子,看见我过来,你为何匆匆而走呢,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
这话一出,当即就热闹了!
苏三娘子本来已经出去的脚又旋了回来,还把佟大娘子也带了回来,哎哟,千等万等,终于是来了!
二夫人一口气提到胸口,再从胸口提到嗓子眼里,心中怦怦直跳,她刚才的话,莫不成与自家女儿都是白讲的?
她就想不通了!那张元诩到底给自家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想到此处,二夫人只后悔今日为何没有听她大嫂的把这个惹祸精给禁足在家里!
她抓住庄四的手,低怒了一句:“四姐儿!这是在长公主府中,你答应过,不会任意妄为的!”
季云薇听得庄四的话,亦是豁然转身,看着她冷冷道:“庄四娘子,到底是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自个儿不知道?还需要我们来提醒你不成?”
庄若娴被揭开了疮疤,心头大怒,哪里顾得上母亲的好言提醒,口不择言道:“季四娘子,我问的是季六,她都没有说话,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她刚才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这般没有规矩,一眼闭起来就能乱讲之人,就算脾气好的季云薇气得身子都抖上了。
“四姐儿!你得顾及脸面!”二夫人真是一把愁火烧到了头顶,两条眉毛都要烧没了,她此刻只想拽走自家女儿,大庭广众下,她是怎么用力掐,怎么拽,庄若娴都无动于衷。
季云薇气得正欲说什么,手掌蓦然被人一握,那暖暖的温度渗进皮肤里,透入心中,季四一抬首,看见季云流握着自己的手,凝视着前面的庄若娴,面上一派淡定恬静:“庄四娘子既然说我做贼心虚了,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此,还请四娘子当面说明白了呢,不然无缘无故安上个罪名给我,我可要去大理寺状告庄四娘子诽谤中伤,血口喷人的。”
庄四动了动嘴,刚欲开口,被季云薇又截住了嘴,“是呢,庄四娘子,你得当面说清楚,那时我们季府因为张二郎品德不端,把张家告上了大理寺,莫不成这就叫见不得人不成?我六妹妹仁心仁德,看见四娘子你,想给你一份脸面,退出亭中避让着你,这难道就叫做贼心虚不成?”
季云薇被季云流的一握手,想清楚明白了,论谁对谁错谁有理,她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了庄家不成!
思路清明的季四口齿清晰,自然越讲越顺口,“二夫人,四娘子这样屡教不改毫无悔改之人,还请二夫人日后管教好了再带出来!免得我们姐妹被说火了,一不小心就说了四娘子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对不住了!”
季云薇伶牙俐齿,条条理理丝毫不让,讲的二夫人一瞬间都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了!
原来原来……原来季家的都知道庄若娴与张二郎的事情的!
“我何尝做过亏心事,你们……”二夫人看见庄四姑娘还想讲,抓着她的手,用尽全力,直接喝了一句,“够了!四姐儿,今日我看你身子不适,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罢!”
说着,招呼亭外的两个丫鬟一起来扶庄四。
长公主府中的丫鬟伶俐,适才的一出戏,早就看出了不对劲,如今听二夫人一吩咐,立刻进来,帮着把人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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